徐若云想不通。
陆越钦沉默,他将自己关在书房一日,想了许久,问自己,要不要娶?
他不喜欢徐若云,可也不讨厌她,充其量就是看着顺眼而已,他早已到了娶亲的年纪,而她刚好出现。
他想,把一朵娇嫩的栀子花养在自己屋里,也是不错的。所以,他带着聘礼来了。
祖母,母亲,她们不同意,可也奈何不了他,与其娶一个不喜欢的,厌恶的,不如找个顺眼的。
陆越钦这般想。
“是为了…”折磨她吗?
徐若云靠近两步,眼神无比认真,一字一句的说道:“你不必如此,我想清楚了,以后出家当尼姑,别人也说不着什么,你也不用娶我,真的,你回去吧。”
小姑娘笑得勉强,舔舔唇瓣,略显苦楚,“你把聘礼带回去,我不会到处说的。”
陆越钦嗤笑,她还真是脑子不聪明,那是他花半日写的聘礼单子,带回去不就白写了吗?
“你要当尼姑?”他在小姑娘头顶扫了两眼,讥笑道:“你光头的样子不大好看。”
徐若云沉默不语,抿着唇伤心。
“不是想嫁我?”他的嗓音很轻,说的话却重重击在小姑娘心上,“我娶你。”
第026章
今早的阳光有些烈, 刺眼得很,日光从窗口倾泻,屋子里亮堂, 暖洋洋的。
房内寂静,床上的人还在熟睡, 过了好一会动了下,接着,帷幔后的人猛地坐起来,呆滞几息, 边穿鞋边喊:“南星, 南星。”
南星刚从厨房回来, 手里端着早膳,刚到门口就听见喊声,步子不由得快了些许。
“姑娘, 你醒了。”南星奇怪, 今早姑娘醒的有点早啊,往常都是比今天晚半个时辰的。
“怎么了?”
南星放下东西过去, 眼睛盯着她,看出她情绪不稳定, 表情变了变。
徐若云拉她的手,张唇半晌,忐忑不安,“昨天陆越钦来了,是吗?”
她怕那一切是梦,是幻想。
他说的那话的语调很轻, 却深深的撞在她心上,似幻听。
徐若云欢喜, 可也怕,一觉起来,所有的事情都是她的梦。她想听南星说。
“是啊。”南星明白了,原来姑娘是求证啊,“陆世子昨天来提亲了,要娶您。”
府中正为她的喜事高兴呢,其实之前南星也担心,担心这场闹剧不好收场,好在,一切尘埃落定了,她真为姑娘开心。
可是徐若云淡淡的哦了声,便收回手,双眸下垂,没半点高兴的样子,姑娘怎么了?
徐若云抬手让她出去,她想一个人静会。
她坐在凳子上,脑子清醒过来,这一刻,徐若云清楚的回想起昨天的事。陆越钦来提亲了,说要娶她。
真的要娶她,他亲口说的,没人逼着他,陆越钦自己愿意。
徐若云想不通,也不去深想,总归比起孙启良,陆越钦要好的多,至少没有生命没有危险。
徐若云知道这次婚事逃不掉,眼下也不想逃了,她累了,那就嫁了吧。
这般想着,紧绷的身子放松下来,终于没负担了,事情定下后,她就能轻松些了吧。
连着几日情绪失控,现在徐若云感觉全身舒坦,心里是舒坦了,胃里却没有。她摸摸肚子,想起自己几日没好好吃东西,不由得更饿了。
南星端来的膳食就放在桌上,她二话不说就开始吃,吃饱喝足想休息会,奈何现在由不得她自己了。
刘氏和徐若婉来了趟,嘴上恭喜她,是不是真诚就不知道了。还给她准备了嫁妆,其实没多少,毕竟徐家的家底在这,不能全给她,她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也得给姐姐们留点。
徐若云笑着接受,给多少她都满意,不给也没怨言,反正她们娘两一直不宽裕。
二姐徐若千没来过,就是在廊下碰见时聊了几句,话里尖酸刻薄,可徐若云也听得出来别的意思,无外乎是羡慕嫉妒。
嫉妒她嫁给陆越钦。
徐若云没搭理她,安静在出云阁待着,因为出嫁的日子定好了,六月初,天气不算炎热,但时间匆忙,两家都准备着。
陆越钦没再来过,只派人来量尺寸,要做大婚的嫁衣。姨娘见了很高兴,为陆越钦的诚心,也为她找了个好人家。
姨娘自己给徐成义做妾,没成亲,一顶轿子从后门抬进来,大红的衣服从没穿过,所以现在看她要成亲,别提多高兴。
但还有一事,徐若云心里担忧,就是外边的传言,她没怀孕,等进了陆家的门,怎么对长辈说?
这无疑是件大事。
陆家长辈不喜欢她不要紧,可徐若云也不想她们讨厌自己,要是都不喜欢她的话,那她日后在陆府不是很难捱吗?
外界最后的传言怎么平息的,徐若云不大清楚,她都是听南星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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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梦幻,想不到陆府真和徐家结亲了,听说陆世子亲自去提亲,光聘礼就堆了一院子,够重视的。”
“可不嘛,诶,我听说了个别的,要听吗?”
盛京内的传言几日间又变了,之前那些说徐家不自量力的人,转头又是羡慕的语气。
“说来听听。”
说话的那人眨眨眼,声调故意高了几许,“我知道的是,陆世子对徐家的三姑娘一见钟情,准备找个吉日上门提亲,不想被好事之徒搅合了,竟然传出了未婚有孕这种事。”
“徐姑娘大受侮辱,当着两家长辈的面,找了大夫了,猜怎么着?完璧之身,被人陷害的。”
“哎呀,这人真是可恶。”
“可不嘛,现在人被陆家送到大理寺去了。”
一件事情的始末,人们总是记住自己感兴趣的部分,至于自己不感兴趣的那部分,则自动忽略。而这些日子的传言,在今日之后又变了,人们从唾弃,变成了羡慕,她们嘴里叫嚣着徐若云不知廉耻,也变成了有福气之人。
这场闹剧,最后以陆越钦对徐若云一见钟情的传言平息,而之前的那些,则很快被人们忘却。
他们记住的,便只有美好的相遇,一见钟情,高嫁豪门的典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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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越钦听完那些话,气得闭了闭眼,说的都是些什么,哪有一见钟情?根本就没有。
气归气,但好在怀孕的事澄清了,可…好别扭。
陆越钦望着始作俑者,脸色不好看,“用的什么办法?”
周时清笑得不怀好意,“不是你让我们帮忙的吗?现在又怪我们。是不是景深?”
“就是。”
都是这两人的主意,跟陆越钦没一点关系。
气氛沉默一瞬,周时清今日话特别多,又问:“说真的,为何要娶她?别说是一见钟情。”
林景深同样好奇,按理说,陆越钦要摆平徐成义简单的很,他却犹豫了,绝对有事。
两人一同打量他,想从陆越钦眼中看出点什么,奈何陆越钦眼神平静,面对他们的问题,始终一言不发。
他心中所想自然不会告诉他们,虽是兄弟,可这娶妻之事,还是罢了,不说。
两人对视眼,见他沉默便不再追问,屋内安静了半刻,此时居平捧着嫁衣进来。
他在门口停下,恭敬的道:“世子,嫁衣做好了。”
陆越钦起身看了眼,没瞧见背后两人偷偷的笑,“送去给她。”
“是。”
世子的吩咐,居平不敢怠慢,转个头立马就去了徐府。
徐若云收到嫁衣的时候,南星正跟她说外边的事,她震惊陆越钦的做法,惊的合不拢嘴。
一见钟情。
这四个字怎么也不会发生在他们之间,别说情意,现在他对自己不厌恶就算好的了。
徐若云没纠结此事,她知道是转移前几日怀孕的传闻,遂以没放在心上。
她现在的注意力都在眼前的嫁衣上,大红的嫁衣,精致华贵,上边用金线勾出花纹,更显贵气。
徐若云摸了摸,心跳忽的加快,控制不住的砰砰响,激动的手指轻颤。她咬唇,暗想这么繁复的嫁衣是如何在短时间完成的,转念一想,凭陆家的实力,也是可以做到的。
“真漂亮,是不是央央?”
姨娘眼中的欢喜藏不住,她也跟着点头,“嗯。”
“放好。”
南星应了声,把嫁衣放的好好的,就等着六月一到,姑娘好出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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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若云以为自己面对嫁人是平静的,可她终究低估了自己,她平静不了,每一晚,她都辗转反侧,在兴奋和担忧之间来回摇摆,一会笑,一会皱眉头,完全冷静不下来。
她想着婚后和陆越钦如何相处,想来想去也想不出,大概…就相敬如宾吧。
这样也不错。
成亲的前一晚,徐若云翻来覆去睡不着,就睁着眼睛到天亮,听外边忙碌的声音,看南星把嫁衣放她跟前,欢欢喜喜的给她梳妆打扮。
她坐在镜台前,脑子嗡嗡响,启着红唇,什么也想不了。
姨娘在旁边给她梳头,一边梳头一边流泪,既高兴又不舍。
她侧身握住姨娘的手,安慰她:“我还能回来看你的。”
“好,好。”良姨娘把泪擦了,又问:“在家教的那些都记住了吗?”
徐若云脸一红,姨娘和府里妈妈教了许多,她没看,也没记住。
为了让姨娘放心,她又撒谎,“嗯,记住了。”
“那便好。”
话落,外头不知谁喊了句:迎亲的人到了。
第027章
陆越钦曾经想过, 自己成亲时是何模样,或许是高兴,又或许是不愿, 更多的可能是平静。可他不曾想过,自己的情绪是这般激烈, 心脏微微颤动,被那不知名的情绪的所牵引,极力的隐忍克制,终归抵不住内心深处的悸动。
他装作若无其事, 板着张脸面对众人, 和他们脸上道喜的笑意截然不同, 他们都在猜测,外界的传闻是不是真的?
不然大喜的日子,他怎么不笑呢?
陆越钦自己也忐忑, 也紧张, 他笑不出来,甚至皱着眉头, 他要娶那小姑娘了,今日过后, 他们会是夫妻,是最亲密的人,可是在此之前,他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能相处好吗?
他不知道。
陆越钦穿着大红的婚服,看着精神又喜庆, 就是眉眼间有淡淡的烦闷,瞧着兴致不高。身旁的周时清碰碰他胳膊, 小声提醒:“你是来娶妻的,不是讨债,笑笑。”
周围一圈人,就他脸上没点笑意,不像是成亲的,像来要债的。周围人瞧着,有情绪也得憋着。
陆越钦偏头看,无奈的看了眼周时清,然后在他的注视下扯了扯唇,很淡的笑意,看起来勉强,实则是发自内心。
锣鼓喧天,徐若云在南星的搀扶下走出门,她垂着眼睑,低头看自己的鞋慢慢移动,走到前厅时,她下意识抬头,一眼就看见颀长挺拔的背影,他侧身过来,穿着和她同样的婚服,红的耀眼,存在感强烈。
徐若云只看了一眼,便羞的低头,在众人屏息中缓缓走过去。
陆越钦侧眸,看了两眼,迅速转回来,他吞咽下,规矩站着,等着礼成和她一起出门。他的余光里一直映着她的倩影,娇小明艳,令人心动。
上座的徐成义笑得合不拢嘴,一脸的得意,他看着两人,装模作样的叮嘱两句,别提多高兴。对他来说,攀上陆家,可比女儿出嫁兴奋多了。
比起他的小人得志,刘氏则低调许多,她和善的笑着,说话轻柔细语,让人舒服。良姨娘坐在一旁,没她说话的份,她便边笑边抹泪,很是欣慰。
“新人出门啦。”
一声高呼,周遭的热闹声重新蔓延,吵吵闹闹,这一刻听着倒不那么心烦,陆越钦终于笑开,肆意温和。
徐若云上花轿前侧眼瞥他,想瞧瞧他神色,还没看清,男人便扭头看过来,吓得她迅速移开眼,在南星的帮助下上了花轿。
一颗心扑通扑通跳,没有规律的乱撞,好久没缓过来,她把手垂下,手中的扇子也放的规矩,这才看见,一张脸红彤彤的,比上了胭脂还好看。
花轿轻晃,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径直朝陆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