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若云放下车帘,对车夫道:“去周府。”
徐府封了,眼下只能去找大姐商量对策。这个时间,周时清应该上朝没回来,此时去正合适。
马车飞速行驶,一炷香香后到了周府,她没走正门,也是怕给大姐带来麻烦。南星给看门的小厮一锭银子,那人也爽快,立马就去禀报。
片刻后,徐若婉从后门出来,行色匆匆,没让她进门,两人在外直接找个茶馆商议。
南星和青黛守在门口,对视的那一眼,掩不住担忧。
房内,徐若婉将窗合上,确认安全后拉她坐下,“家里的事都知道了?”
“是,刚知道。”看见徐若婉她不安的心稍稍定下,没那么慌张和害怕,“昨日下午发生的,过去一夜,也不知姨娘她们如何了?”
徐若婉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别急,“父亲的事我知道了,罪名很大,中饱私囊,贪污军饷,抄家灭族的死罪。这次逃不过去。”
“贪污军饷?贪了多少?”她紧着嗓子问。
徐若婉面色发青,启唇道:“十万两白银,牵扯的官员不下十位,陛下是贴了心要严惩,而且账本在爹的书房已经找到了。”
“十万?”她的声调高了些。
徐若云心漏掉一拍,脸悠地白了,她不懂朝政,但她也知道,贪污罪没有好下场,更何况是十万两白银。从前那些贪污的人,抄家灭族,发配边疆,女眷充官妓,无一幸免。
那徐家这次呢?
“这么多,陛下的意思呢?”
“死罪能免活罪难逃。”这可能是最好的结果。
徐若云头晕了一下,幸好徐若婉扶着,不然此刻就往后倒下。她抓着徐若婉的手臂,唇抖着说不出话来。
瞧她失魂落魄,不能承受的模样,徐若婉便道:“你也别太担心,周时清答应过我,会尽可能帮我们。”
她缓了缓,稍微镇定下来,她眨着眼睫,触及徐若婉的眼神闪了闪,“我不能找他帮忙,不能叫他为难,之前为了爹升官的事,他被陛下责罚,抽了一顿鞭子。”
徐若云咬唇,开口的话很艰难,“而且他不喜欢旁人插手朝中之事。”
徐若婉笑,十分理解,“我知道,这事不能急,你也别太担忧,近日低调些,还有,如果陆家的人为难你,就来找我。”
她年纪小,不过十七,没经历过大事,一遇到现在的事就慌了神。
徐若婉安慰她,其实自己心里也没底,周时清夹在其中也不好办,但若和陆越钦联手,或许胜算会大些。
静默须臾,徐若云想了许多,她抬头睨着徐若婉,唇瓣张合,不安道:“若是,若是,徐家一定会抄家灭族,能不能尽量保全女眷,反正徐家的男丁就父亲一个。”
“他一人出事,好过全家送命。”
徐成义是她父亲,她知道不该这样说,可是,徐成义是咎由自取。
徐若婉直视她,几息后回她:“我也是这般想的。”
姐妹两对视一眼,想到一块去了。
既然有了打算,那后边的思路就清晰了。
“快回去,近日谨慎些。”
徐若云点头,想着出来也大半天了,确实该回去了。临走前,她最后问了句:“咱们下次见面什么时候?”
徐成义的事应该很快会定案,要是救徐家的女眷,就得在定案前找人帮忙。
“先不见面,有事我派人来找你。”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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忐忑不安的回了南园,午饭是吃不下了,午休更是睡不着。
徐若云更怕的是等陆越钦回来,自己如何面对他?她糟糕的家世,总是让他为难,拖累他。
哎,希望此事尽快过去,别又连累他了。
南星给她倒茶,好让她缓缓,喝了一杯茶,脑中的烦心事依旧在困扰她,她实在担心姨娘。也不知周时清有没有办法帮忙?
叹息声刚落,吴秀棉那边就派人过来请她。
这时候找她过去,徐若云也猜到是何事,可面对满脸怒意的吴秀棉,她有了点心虚。说到底,都是徐家的错事。
一进门,尚未行礼,吴秀棉就摆摆手,着急的说:“我找你过来,想必你清楚是为了何事?我也不绕着弯,直说了。”
她点头,苦涩的情绪在蔓延,“母亲说便是。”
吴秀棉暗暗翻个白眼,近来瞧她愈发不顺眼了,若是娘家清白还好些,偏偏是那样的家世,想到她嫁了世子,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徐成义的事想必你也知道,哼,贪污十万两,亏他敢做。罪名要是定了,便是抄家灭族。我找你,就是要警告你,此事不准找世子帮忙,提都不要提。”
徐若云知道,她就知道是这事。
“儿媳知晓。”
她的回答教吴秀棉满意,但对她的态度依然不好,甚至有点不耐烦,“知晓就好,那你便该好好想想,成了罪臣之女,你还配得上阿钦吗?”
吴秀棉瞅着她身子僵住,不以为意,继续道:“好,就算徐成义无罪,你也配不上他。此事过后,自个想想日后的去处。”
藏在衣袖下的手骤然捏紧,尖尖的指甲嵌进肉里,感觉不到疼痛。须臾,她松开手,克制情绪,尽量心平气和。
“母亲这是何意?”她不想,却不得不想。
吴秀棉抬手,不想听多余的解释,她看不上徐若云,也不想太过为难她。若她识趣,便知道该怎么做。
“好了,话已至此,自己回去想。”
说完吴秀棉就起身走了,独留她在正厅,不知所措的站着。
背后那些探究审视的眼神直直的望向她,让人不舒服,可是,她阻挡不了。日后讥讽和嘲笑会越来越多,多到她难以忽视。
她的双脚僵住,迈开的步子重的难以挪开,每一步走的极其艰难。
南星赶忙过来扶住她,一脸担忧,“少夫人。”
她的脑子很乱,乱的什么想不了,什么也听不见。过了许久,她才有了那么点反应。
路过荷花池,她眯着眼睛看了会,眼睛被河面的光圈刺的泛红,隐隐有了水光。
一转身,又神色如常,仿佛方才失魂落魄的神情是错觉,可是身旁的南星知道,不是错觉。
中午没吃饭,又受了这么大的打击,徐若云早已没有力气,早早上床休息。但她睡不着,躺在床上胡思乱想,越想越烦躁,心情难平静。
深夜,门口传来沉稳的脚步声,逐渐靠近,最后在门口停下,徐若云知道,是陆越钦回来了。
陆越钦睨了眼房门,问身后的居平,“少夫人今日出门了吗?”
居平是他的心腹,自然是听他的,眼下世子问起,便如实回答:“是,用过早膳出门。”
他微微颔首,既然她出门了,就是知道徐家的事了。陆越钦叹了声,一抬手,下人退下,他自个推门进去。
他以为小姑娘在等自己,不料自个想错了。徐若云躺在床上,已经睡着了。
陆越钦伸手,轻抚脸颊,“央央,睡了吗?”
睡了,当然睡了。
不睡着的话,她不知如何面对他。
第075章
徐若云背对着外边, 娇小的身躯微微缩着,曲线玲珑可爱,凹下去的腰线显得腰身纤细, 一手能握。身后人从上到下扫过,视线停留在圆润的肩头, 她穿着衣裳轻薄,依稀能瞧见雪白的肩,轻纱遮掩,有些许神秘感, 更多的是诱惑。
男人眼神炙热, 小腹一紧, 勾起的旺盛的浴|火,现在想来,他们好些日子没亲近了。
陆越钦眯着眼上床, 手搭在她肩上, 轻轻摩挲着,“央央。”
他的喉咙止不住发痒, 捏在肩头的手便稍稍用力,晃了晃她, “醒醒。”
男人身上的温度很高,再加上现在是夏日,温度愈发滚烫,稍微一靠近,装睡的人就全身发热,开始冒汗。不规律的心跳越来越强烈, 快要跳到嗓子眼,好慌。
徐若云皱着眉呜咽声, 喃喃道:“别吵,很困。”
身后人闻言,立马停止动作,心疼的撩开侧脸的发,不再动她。只是在她后颈亲了亲,动作也是温柔的。接着陆越钦便离开软榻,去沐浴更衣。
人一走,徐若云如释重负,总算能喘口气,要是他刚才硬来,她还真装不下去。
小姑娘睁开眼叹息声,听着耳边哗哗的水声,又开始心烦意乱,但是随着时间流逝,她便有了睡意,眼皮一张一合的,在陆越钦上床前睡着了。
这晚睡得不安稳,总是翻来覆去,脑中不停回荡着白日发生的事,一直困扰着她,到了次日早晨,人还是神志不清的。
她坐着发呆,想大姐的话又想吴秀棉的话,呆做着一个上午,可算想明白点。吴秀棉说的暂且不管,眼下当务之急,要先救姨娘,不能让姨娘被徐成义连累致死。
思及此,她的心境稍稍轻松些,不会被吴秀棉说的话压得喘不上气来。
就是不知徐成义的案子进展如何了?
大姐说有消息即刻来通知她,现在过去一日,也不见人来,是不是有什么麻烦?她想府里等,可等不到消息,就会很烦躁,静不下心来。
南星瞧她一日愁眉不展的,甚是担忧,关上门安慰:“大姑娘说了,会有办法,咱们再等等。”
她抬头,眼底有淡淡的乌青,一眼就能瞧出没睡好,“是吗?咱们该做点什么?”
“别。”南星连连摇头,不赞同她的想法,“昨个夫人那般说了,您还是别轻举妄动,等大姑娘消息就是。”
“不是说周大人会帮忙。”
话是这么说不错,但她总不能婆婆文海废文都在小说Q群吧⒈4巴⒈流963坐着等什么也不做,她心里很不安。
徐若云半晌没说话,思虑半刻,觉得南星说的有道理,还是先等着吧。
夏日天黑的晚,陆越钦回来的也晚,每日回来她都睡着了,连着好几日,他们没好好说话,更没亲近过。
陆越钦不知她的想法,以为她最近太累,所以睡得早。但徐若云自己心里清楚,她是不知怎么面对他,才躲着他的。
在南园等了几日,徐若云再也忍不住出门,去打听点消息,其实她很茫然,不知该找谁。她将马车停在刑部不远的地方,蹲在那里等着。
注视过往的行人,表情凝重,好在今日日头没那么毒,不然她要闷出一身汗了。
约莫一个时辰后,徐若云瞧见个还算熟悉的人走过来。
她眼睛一亮,当即探出半个脑袋,喊道:“林大人,林大人。”
她刻意压着声音,怕引起旁人察觉。
林景深耳力好,一听就知道是谁的声音,他扫了圈,然后看见马车上的徐若云,表情微妙的变了变,随即又神色如常。
“少夫人啊,来找阿钦的?”他笑问。
徐若云摇头,立刻从马车上下来,问:“方便说几句话吗?”
林景深迟疑几息,接着点头,“可以。”
徐家的事整个盛京都知道,眼下徐若云找他,林景深猜到几分,不过他好奇,徐若云不找陆越钦,怎的来找他了?
“我想问问我爹的事,方便吗?”她难以启齿,可还是鼓起勇气问出来。
林景深倒不意外,“怎么不问阿钦?你问他不是更快。”
她的脸微红,有几分难堪,“没事,不打扰了。”
林景深挠挠脸,有几分心烦,“问吧。”
他的声音清润,像是春日的风,舒适。
刚要转身离开的人顿住,悠地转回来,眼睛亮晶晶的,“我想问,徐家的女眷能赦免吗?”
“就这个,还有吗?”
徐若云摇头,很坚定的眼神,确认是没有。
林景深凝视她,觉得有点意思,只关心女眷,也就是说,作为女儿,她们也放弃徐成义了。
“少夫人宽心便是。”林景深只说了这么一句。
她没动,细细揣摩话里的意思,须臾,漂亮的眸子弯起,笑意嫣然,“谢谢林大人。”
连日来,那些压在胸口的石头,总算落地了。今晚回去,她能安心睡个好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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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景深去衙门找陆越钦,一进门便盯着他看,漆黑的眼珠转了转,不知在想什么。
时不时的偷看,这种被人偷窥的感觉很不好,终于,陆越钦忍不住侧头看过来,淡淡道:“从进门开始就盯着我,你有什么想说的?”
果然啊,什么都瞒不过他那双眼睛。
林景深尴尬的笑笑,摸着鼻子靠近,“你最近是不是和媳妇有矛盾?哦,就是和徐若云,你两莫不是因为徐成义的事,吵架了?”
他问的小心翼翼,顺便观察他的神色。
“没有。”矛盾确实没有,但也好几日没说过话了。
陆越钦仰头,此刻想来有点反常,以往睡得再早,总不能每次都睡得那么早,她几日来的反应,更像是躲着他。
为何要躲着他?陆越钦想不通。
林景深走来走去,嘴里嘀咕,“那就奇怪了。”
“奇怪什么?”
奇怪徐若云不找自家夫君问徐成义的事,反而找他这个只见过几次的人。
林景深犹豫着要不要说出来,但他有顾虑,便没有直说。
“听说徐成义在牢里大吵大闹,没个消停,喊着冤枉。”
林景深没说徐若云的事,转头说起了徐成义,“对你指手画脚,要你救他这个岳丈,可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