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亦之省去重要内容，只说了这一巴掌是来自莫谦之后，小兰忍不住地骂了好多句脏话，连手里的杯子都砸了，“真不是个东西！”
宋清想将脸上的冰袋翻个面，安安和常玉就过来捏着她的下巴仔细地看，“肿这么高，明天还要回去拍戏，这可怎么办，还疼吗？”
宋清摇摇头，又将冰袋贴上脸，“没事，我不疼了。”
第56章 春光好
夜里突然来了一场雨，淅淅沥沥下到零点，院子里没了雨声，宋清才推开后院的门。
空气里夹着细微又浅浅的花香，邻居家的玉兰树从墙头伸过几个枝丫来，地上落了几头饱满的花瓣，沾了些春泥。
陈亦之就站在她身后，将自己从房间里找出来的旧外套搭在她肩上。
除了小伟，一个人也没去睡。
准确来说是宋清不想睡，其它的人也陪着。
陈亦之递来手机，“就这样？媒体和营销号我已经联系好了，不等到明天了，今晚就准备发了。”
宋清接过去，屏幕里是陈亦之已经编辑好的微博图文。
【Re-love大家族小聚一下～】
六个人的合照还是陈亦之找到何真真那边要到的。
陈亦之和工作室同事想了很多个方案，最终还是觉得都不太行，干脆来个模棱两可别人又挑不出来问题的。
这篇澄清的帖子，今天只能从宋清这里发出去。
夜里一点，微博发了出去，小小的爆了个热搜，姜筱她们几个也帮着转发澄清，算这场闹剧有了个结局。
“看见了吧，就是聚餐完了送回家而已，散了散了~”
“难道就没有磕整个Re-love大家族的吗？团魂燃起来了”
“怎么偏偏每次都是送她回家呢？上次在酒店楼下也是送？”
“行了行了，就有那么多人要想蹭我们大哥，奉劝某些女演员好好走自己的路，别什么都想着蹭。”
“没意思，根本就没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就在这传来传去。”
安安前后换了好些个冰袋，宋清脸上的肿终是褪下去一大半，但巴掌印依旧清晰可见。
小兰点了外送的云南白药和红花油，一样一样的往宋清脸上揉。
“我们能不能找人把他也揍一顿啊？”
陈亦之一刻不停地在看手机，“肖兰兰，我是不是忘了告诉你是咱家宋小姐先动的手。”
“谁先动手谁就有理呗？”话说出来小兰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哎呀，反正我就是那个意思嘛，你们明白就行。”
“休息会吧，四点出发去机场。”
宋清闷不吭声地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进了屋子，也不理会手机上无数条未接电话和信息。
她摘了隐形，只能垫着脚隔着台面去看浴室的圆镜。
她只是想，幸好，挨的这一巴掌没有当着别人的面，人人都要来关心她的狼狈样子已经够让她难堪了。
剧组的化妆师一早见了他们就旁敲侧击地问东问西，眼见陈亦之有些不悦，才专心化起妆。
“咦，这边脸怎么还是这么红？昨晚侧睡压得吧。”
宋清强撑着劲点点头，不仔细看那片红痕，倒真像是睡觉枕出来的。
杀青前的一个礼拜，照样是满满当当的戏，宋清既不接沈辞川电话也不回他的消息。
沈辞川有分寸的一天三个电话，响铃五声没接就自己挂断，他知道宋清的手机常年是静音，当然也知道宋清还不想理他。
微信虽然发了不回，但至少证明还没把他拉黑。
她想来想去，脑子依旧乱得不行。
这日早晨，一醒来就是铺天盖地的消息。
沈辞川解约谦广，签了寰野。
超话里的粉丝热闹起来，全是庆祝沈辞川脱离苦海搞的抽奖活动。
“喜大奔普！喜大奔普啊！！！”
“红了这两个月全是些乱七八糟的商务，根本就不注重大哥的商业价值，希望换了寰野以后会好一点”
“狗屎谦广！”
“祝哥哥从此飞升~”
“来啊，为了庆祝大哥和谦广解约，抽十个粉丝宝宝，一人一个99r红包，转发就行~”
“寰野好眼光，祝大哥走花路”
陈亦之最近私下里和沈辞川联系的频率比宋清多得多。
这些天的绯闻之所以能压下去，不止靠着那晚宋清凌晨发的微博，还有沈辞川找出来的之前在安宁湖进出被拍的视频。
加上一些营销号和粉丝的转发，很多人倒是也信了沈辞川和宋清一样，都是安宁湖的业主。
那晚上沈辞川也真的是顺路送宋清回家而已。
既然现下沈辞川已经跟谦广解约，后续的公关，陈亦之就得跟寰野谈。
【陈总，新经纪人的微信和电话我都发给你】
他收到沈辞川的信息，正想给沈辞川新的经纪人去个电话，顶部搜索引擎就弹出来条信息，陈他刚想伸手划走，看清了字就突然愣住。
“女演员余畅在嘉和医院去世，享年27岁，三年前因滥用药物成为植物人...”
陈亦之反应了些时间，去拍右手边在玩游戏的常玉，他将手机举过去，摇摇头示意常玉别出声，拉着人就上了房车。
昨晚余畅抢救的事情，几人都是知道的，但这几个月余畅的情况一直不太好，光抢救就有好几次。
秦姨的微信接着弹过来。
【小畅走了】
【什么时候？怎么会这么突然？我们明天才杀青】
【10点08分。小陈，明天再告诉小清吧，今天谦广那边来人了】
宋清下了戏回来，房车里几个人又是一副别别扭扭地样子不敢看她。
手机倒是在她自己身上，不过刚急着上厕所没顾着，左不过她也以为又有什么绯闻出来。
打开微博进去，四五个和余畅相关的热搜挂在一起，宋清都要想想这个圈子里是不是还有别的艺人叫余畅。
她点了顶头的一条进去，呼吸有些停滞，“什么时候？”
陈亦之知道瞒不过，“秦姨说10点08分。”
10：08
头条的新闻发布时间明明是10：07。
自从余畅从家里又转回医院，她就能想到一定会有这一天，私立医院又怎么样，总有人有办法弄到内部消息。
本来是医生才能宣判的死亡，新闻媒体倒是更快一步。
新闻稿一定早就写好，独独空着死亡时间，就这样了还有人想争那一分钟的时间差，抢一个头条。
宋清并没有像陈亦之想象中的那样情绪崩溃，只是不讲话。
陈亦之走到她身侧坐下，“定了明天杀青后最近的一班飞机回去，现在那边是谦广的人出面。”
宋清差点忘了，余畅的合约依旧在谦广之下。
“挺好的，她喜欢春天。”
第57章 你好，再见
《晓月西沉》的最后十几场戏，宋清像憋着股劲，超常发挥一般，几乎都是一两条就过了。
导演和编剧连连夸赞，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心里在急着些什么。
陈亦之也看在眼里，知道她着急回去余畅的葬礼。
太阳下了山，山尖还晕着些余晖，季诚和宋清第三次相拥着跑过这条街道。
剧组借来的洒水车却出了些故障，他们只能再度折返。
哪知半路头顶上悬挂的自制洒水器也出了问题，水压一下飙得巨大，将两个人淋得透透的。
季诚在助理赶来之前从西装内袋里取了自己的手帕出来，但宋清想着那究竟是戏服，只拿去轻拭脖子。
“没事吧？”
宋清摇头，专心闭着眼等化妆师擦拭干净她脸上的水珠。
两人的头发衣服都沾了水，只能先拍全景，那位置离机器和人群都有些远，这场戏也不用收声，季诚眼睛盯着前方，心思却在身侧的人身上，“你们下了综艺，关系竟然也挺好的。”
这几个月，宋清不是没懂季诚的意思。
他的意思是，他对自己有点意思。
这句话也不过是想试探她对于这段时间的绯闻究竟作何反应。
宋清扯扯因沾了水而贴在脖子上的衣领，随意地回答到，“嗯，遇到一些朋友还是挺难得的。”
季诚却直愣愣地看着她，“遇到合适的人也挺难得的。”
他只讲合适，却不讲喜欢。
要说合适，他们确实年龄相仿，咖位也差不多，彼此都不是负面新闻缠身的艺人，也早过了公布恋情粉丝就会哭天喊地，以致他们流量大减的年纪。
宋清惶恐。
季诚觉得自己合适什么呢。
无非是看自己脾气好，不摆明星的架子，明面上没什么过往的感情，相处也还算和谐，也许做女朋友或者老婆都还不错。
可惜，季诚的这种“抬爱”让宋清有些挫败，甚至有点难过，她一点也不想收到这种莫名其妙的暗示。
杀青的那场戏，导演甫一喊cut，烟花就升了起来。
声音离得很近，宋清有些吓到，惊呼一小声跳出一大步来。
季诚很自然地从背后伸手捂住她耳朵，借着这个力气抬起宋清的头朝向烟花最绚烂的地方。
耳侧很近的位置传来季诚的声音，“在拍花絮，别动。”
宋清微微打了个寒颤，当然只能僵硬地站在他身前，直到背后掌声响起，鲜花簇簇拥在她眼前。
她才明白这惊喜是季诚给的。
季诚从导演怀里接过那超大份的粉色系大花束，又移交到宋清手上。
昏暗灯光底下宋清只认出绣球、鸢尾和那超大朵的蝴蝶兰，花泥吸满了水，抱在手上直费了些力气。
大家去看她又去看季诚，倒是搞得她有些尴尬，宋清点头道着谢，“谢谢，谢谢大家。”
编剧把自己手上那束花递给季诚，“哎呀，这些都是诚哥的意思，要谢就谢他。”
宋清整张脸被花掩去一半，好容易腾出来只手拂去面前挡眼的发丝，“谢谢诚哥。”
季诚点点头，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张罗着大家一起拍照，却依旧自然地把宋清揽在怀里。
杀青宴折腾到凌晨两点，快到尾声，宋清喝得有些反胃，溜到二楼的阳台想抽支烟。
打火机在风里灭了几次，有人用手拢住了火光，终是点燃了宋清手间的香烟，她却没急着入口，“诚哥怎么也上来了？”
季诚也点了支烟，视线停留在宋清的脸上，笑得隐晦，“没想到你也抽烟。”
宋清嗤地笑了，“瘾不大。”
“我很久没这种感觉了。”
宋清真想大喊一声打住，仿佛听多了这种雷同的表白开场，她故意用鞋跟弄出些声响，“诚哥，上面有点冷，我先下去了。”
夜里闹到三四点，醉的醉，睡的睡，宋清终于上了房车，一路往酒店走。
本来预想的是三点的飞机回去，一下子只能改签到五点过。
常玉抽开腿上的小毯子要往身上盖，“小兰先跟着你们俩回去，明天我和小伟还有安安把这边行李收拾好寄走，然后我们再回去。”
陈亦之点点头，“嗯，那我们等会就先走，你们别落东西。”
话锋却又突转到宋清身上，“你还是不准备回沈老师消息吗？”
宋清摆弄着手机，没好气地将手机屏幕举在陈亦之脸前，“要不陈总先帮我把这条消息回了？”
陈亦之拿过去，是季诚十几分钟前才发过来的。“他说他是认真的，让你考虑考虑他，你就回你考虑一下呗。”
小兰砰地放下玻璃杯，“不行，那我们沈老师怎么办。”
陈亦之半抬眼眸，他今晚喝的也不少，还替宋清挡了不少酒，整个人都是昏昏的，“你不说话，我们也知道你是沈老师的头号粉丝。”
宋清把手机拿回去，头从太阳穴痛到后脑勺，最后只能是公事公办的几句话回过去就熄了屏。
人多又有些喧闹的时候，宋清尽量不让自己想起余畅已经去世的事实。
尽管只有两个小时的飞行，红眼航班的乘客还是睡得昏沉，机舱里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
陈亦之一直偏头看她，时时查看她的状态，让宋清有些不自在，“我没事。”
“我知道。”他也和宋清一样，小声地几乎只动着嘴。
宋清用余光看着陈亦之，“那你干嘛还看着我。”
“沈老师明天也去。”
这些天一到夜里她就一个念头，想梦见余畅。
宋清本来就不是纯粹的唯物主义者，她想，万一余畅有什么话要讲给自己听呢，越是想就越是睡不着，满身的虚汗出到要换睡衣的程度。
至于和沈辞川有关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她暂时抛到脑后。
沈辞川合约还没到期前，小北就跟万溪提了离职，他想自己这么一个小小艺人助理要走，能有什么难度。
但万溪竟然找了好几个理由，最后闹着要给他升职，让他也去带小艺人，做什么执行经纪。
小北自然是不听，沈辞川要走，他也没有要留的意思。
寰野给沈辞川新配的经纪人汪远姿从前带过不少大花，做事雷厉风行，眼光毒辣，经她手出来的艺人就没有差的。
但她毕竟手底下艺人也多，具体的工作还是得执行经纪任琮舒来完成。
任琮舒开完早晨的短会，在办公室见到了沈辞川，她穿上挂在椅背的黑色外套，“走吧，我们出发。”
宋清不回他的消息，沈辞川只能向陈亦之和小兰问问她的近况。
他明白，宋清恼他，也恼这场葬礼依旧是谦广的人在操办。
灵堂设在殡仪馆，宋清在看见正中那张围在白菊花之中余畅的照片之前，先看见了门口的沈辞川。
这几日粉丝和艺人朋友前去悼念的新闻，宋清一条没落的全部看了，她知道沈辞川其实已经来过。
宋清迈步进去，处处是举着相机的记者。
莫谦真恨不得要榨干余畅身上最后的新闻价值。
照片倒是选得好，20岁的她笑得很青涩，也许是秦姨的意思。
自从她病后，宋清好像很久没见过她照片里这样子。
有些陌生。
也有些心痛。
她取了墨镜低头的瞬间，眼泪就扑簌簌地往下掉，憋了这些日子，她一滴眼泪也没掉过。
作为姐姐，她向来自申比余畅坚强。
但偏偏今天选的黑色套装也是余畅送的，偏偏照片里的人要对她笑。
她终于真实的意识到，她们站在了生死的两端。
那时候余畅20岁，跟她说你好。
宋清心里一遍又一遍，再见。
第58章 没有尽头的上坡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