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脚步稳健,稳稳当当将她托在怀中;电梯逼仄,两个人的眼眸不经意对住,都没舍得挪开。炽热的鼻息燥热了空气,呼出的酒精一点点渗透不大不小的空间,再随着每次深深浅浅的呼吸重新入肺,加快血液翻腾的速度。
陈念脸红到耳根,慌忙闭上眼假寐,耳畔只剩砰砰砰心跳声,分不清到底是谁的。过道安静又漫长,重重的脚步落在软绵绵的地毯上,心跟着软了又软。
蒋律一口气走到房间,轻轻将陈念放到床上,掖好被子。月影下,她的面颊红扑扑的,睫羽却在颤动。他忍着笑,吻落在额头,感受到装睡的人呼吸停滞一秒;再慢慢挪至额头、面颊,最后裹挟着耳垂:“晚...安...”
陈念睁开眼,双臂搂住他的脖子,故意将人再拉近几分:“你去哪?”
蒋律嗓音饱含笑意:“你不是睡着了吗?”
她目光狡黠:“突然又不困了。”
他鼻尖蹭着她的:“哦,那我们做点正事。”
“比如?”陈念摇摇头,听不懂。
他咬住她的唇,舌尖勾着她的,一点点加重吻的力度。阳台的门并未完全合上,海风掀起纱帘的一角,携来海面的潮气,却不足以熄灭心中的燎原之火。
陈念浑身哆嗦了一下,直冲天灵盖的酥麻不断攀咬着心脏。她闭上眼,双手揽住蒋律的脖颈,再深一点,再深一点,直到尽数吞尽彼此的呼吸。情到深处,对爱的表达方式也回归原始:单刀直入的霸道,由不得人喘息的急促,酥酥麻麻蔓延全身,只叫人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耳边的呢喃软语成了最好的催化剂。肌肤相贴,手自上而下的游离,他仔细感受她的柔软,磋磨辗转,或轻或重,同时将她的喘息一并吞下:“想我吗?”
怎么不想,陈念直视他的眼睛,用手拂去他额头的汗珠。她亦感受着他的滚烫和坚硬,所有来不及倾诉的情感都化成喉咙口的婉转低吟。潮水汹涌澎湃,涨了一波又一波;她还嫌不够,一定要彻底嵌在他的身体里,严丝合缝。
这一夜过得绵长又缱绻,直到天快亮时,两个人才沉沉睡去。陈念迷迷糊糊中听见手机响了又响,勉强掀起眼缝扫了一眼,打了个机灵,瞬间清醒。
夏女士:【念念啊,你回房间了么?】
夏女士:【你起了吗?】
夏女士:【蒋律跟你在一起?】
夏女士:【人呢???】
夏女士:【发来定位信息,醒了来这。(生气脸)】
林依:【睡了?】
林依:【睡了!谢谢我的礼物吧(得意脸)】
蒋律正半倚着床头,睡眼惺忪;他轻咳一声,拨了通电话:“喂?妈,我刚醒。”
话筒漏音,彭女士的隐隐笑声搔得陈念浑身不自在,她慢慢钻进被窝,将整个人埋得严严实实。蒋律倒很坦然:“好,我们一会起床出门,大概再过半小时吧。”
被窝里的陈念:我们?起床?
蒋律俯下身,掀开被子,鼻尖在她光滑的脖颈蹭了又蹭:“睡好了吗?起床吧,见家长去。”
“非要现在吗?我爸妈也在等我呢。”陈念缩着肩膀,逃避他的追击。
“他们四个人正在一起啊,等我们吃午饭呢。”
“啊?!”陈念嗖地坐起,慌忙跳下床,将地上的狼藉囫囵塞进箱子。她弄不清状况,动作倒很利索,一边盘着丸子头一边恶狠狠的:“蒋律!你得给我解释清楚!!!”
“...”,准确来说,蒋律也没有弄得很明白,只知道四位家长正凑一起等着二人的详细汇报呢!
陈念又急又紧张,描眉的时候手一直在抖。
蒋律倚着门框,忍俊不禁:“多大了?谈恋爱又不是偷情。”
“你不懂。”某一刻,陈念宣告放弃画眉,“老陈最讨厌等人了,我们抓紧。”
陈念碎碎念了一路,问了各种注意事项;蒋律捞起她的手:“我和叔叔阿姨见过很多次了,你不用担心。至于我爸妈,他们不会有任何问题。”
可...陈念心里敲着鼓:第一次见家长就是从床上到现场....她打了个寒颤,干脆叫停思维发散。
蒋律见她没作声,就将前一日的境遇和从彭女士听到的只言片语整合在一起:“我大概就知道这么多。”
“你知道吗?我妈之前跟我提过几次,有个认识很多年在美国的朋友,问我要不要见见她儿子。”
“巧了,我妈也问过。”
“你怎么回的?”两个人异口同声。
蒋律手指敲打着方向盘,佯装回想:“我说没兴趣。”
陈念皱皱鼻子,“巧了,我也这么说的。”她赌气地看向窗外。过了几秒,又撇过头:“你凭什么对我没兴趣?”
“???”蒋律错愕几秒:“那会我已经认识你了。”
“哦。”
“早知道我们两家认识,就定娃娃亲啊,还折腾个什么劲。”
陈念抽出手,拍打他的手臂,“还娃娃亲,你想得美。”
音箱传来卫兰的歌声,深情款款:“谁活着未靠感觉做人才可悲,陪你到处吃街灯晚餐极欢喜。”
蒋律似是想起什么,说他后来又去香港出过一次差,虽然行程紧张,却还是去了那家牛腩面馆。店里一切如故,他看着面前的面,满脑子都是那个夜晚:陈念在他身侧大快朵颐,嘴里直呼:“好吃好吃,下次还来”。
他吃得极为落寞,索然无味,甚至罕见得没有吃完。
分开的痛觉像一根根看不见的细针,总在不同场合和不同时机悄然出现,不动声色扎一下他的指腹,痛意直刺心底的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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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桌上,四位家长的神情难以揣摩。
两位女士貌似在强忍八卦的冲动,努力做着表情管理;蒋爸爸则一副慢慢悠悠、置身事外的模样;唯独老陈抿紧唇,一脸不悦。
大家默契地避开“昨晚干什么了”的傻问题,都是成年人,谁会信“我们和衣而睡,什么也没干”的鬼话。
蒋律站起身,毕恭毕敬给四位长辈倒茶水。对座四个人抱紧双臂、一言不发,眼神在两位年轻人身上来回转悠,像是凌迟。
眼见气氛凝结,蒋律清清嗓子主动先开口。他提纲挈领,将这一年多来的生活内容进行了总结性汇报。核心思想是:他基本解决了现实问题,不存在谁依附谁,更不会影响两个人的前途和未来。
老陈端起眼前的茶杯吹着热气,透过缭绕的热气盯着蒋律:“所以你要回国发展?以后长期定居国内?”
“目前是这么打算的。不过主要看陈念,工作地点上,我的灵活度很大。如果她以后想去别的地方,我也可以陪同。”
老陈眉宇舒展了些,斜瞥了眼此刻恋爱脑上头,只顾着傻笑的陈念,淡淡提醒:“念念,你之前不是说打算竞争去总部轮岗一年?”
陈念缩了缩脖子,想起还没来得及和蒋律细说这些,“嗯,地区考核结果明年五月份出来,还要参加总部面试,估计七月能出来最终结果吧。”
蒋律了然于胸,补充说明:“她如果有兴趣想海外轮岗,我可以暂缓行程安排。”言下之意,距离不会再是二人之间的问题。
老陈听完默不作声,招来服务员,点了三大杯啤酒。
“组撒?”夏女士一时分不清她老公是过于开心还是需要借酒消愁。
“给他点的。”老陈抬起下巴,朝蒋律努努嘴。
“这么多?”陈念下意识盖住杯口,讨好式地看着老陈:“爸,太多了。”
老陈抛来一个犀利的眼神,吓得陈念瞬间缩回手,“我女儿长这么大只喝醉过一次酒,因为你。”
“应该的。”
“那为什么点三杯?”陈念小心翼翼地发问。
“你爸和蒋律爸爸的,怎么,有男朋友就忘了你爸爱啤酒了嘛!”
陈念吐吐舌头:“你又不明说,这架势我以为你要把他拼倒在桌上呢!”
蒋律忙不迭站起身,双手举杯,作势要一饮而尽。老陈抬手拦住,“年轻人,慢慢喝,日子还长。”
夏女士喜不自胜,不停感叹着两家的缘分,不忘揶揄两个年轻人;“早听爸妈的话,两个人见一面多好,瞎折腾!”
“可不是嘛!连带着我们天天提心吊胆的。”彭女士敲敲桌子,指着蒋律无奈道:“飞机上我还问他要不要见面。”
“他怎么说?”陈念来了兴致。
“他问我什么时候改行当媒婆了,拒绝见面。”
陈念哼一声,扭过头偷偷瞪一眼;蒋律举手投降:“我的错,全是我的错。”
“哈哈哈哈哈哈。”
桌上的哄笑消散了所有人心中的症结、忐忑和害怕。
陈念笑到眼睛眯起,一口口喝着芒果汁,压根不嫌甜腻。蒋律呢,转眼和老陈聊起了学校日常,两个人时不时碰杯喝酒,没一会儿的功夫,面颊都有了红晕。
“爸!你们少喝点,车怎么办?”
老陈满脸无所谓:“一顿饭怎么够?好不容易凑一起,我们要一直吃到晚上。”
“...”
夏女士叫停他的胡言乱语:“年轻人急着恋爱,谁要陪你聊天。”
陈念始终笑着,笑到面颊发酸,眼眶湿润:“不行了,我笑累了。”
夏女士和老陈感慨万千,突然郑重其事举杯:“和陈念好好的。”
蒋律一饮而尽,亦红着脸,“叔叔阿姨,你们放心。”
第63章 不吃男人的醋
临近新年,岛上越来越热闹。
长辈们识趣地退出「组织」,留给年轻人放飞自我的空间。
林依闲不住,安排了一系列活动,恨不得天天泡海里;陈念懒得动脑子,听从大部队安排,实在犯懒的时候就在酒店沙滩上躺着晒太阳。
这一日,几次浮潜之后,陈念和林依体力不支,各霸占了一张躺椅,举着菠萝摆拍,左一张右一张,停不下来。
“诶,你们家蒋律说要怎么感谢我了么?”林依嘟着嘴,摆了个做作的可爱脸,又嫌弃地撇撇嘴:“看不下去。”
“你居然胳膊肘往外拐!帮他瞒我!”不提还好,一提陈念顿时觉得委屈:林依这家伙平时嘴也没紧成这样啊,瞒得她好苦。
可又怎么能说呢?
林依当初实在见不得陈念天天佯装无事人的嘴硬模样,不得不出此下策:找蒋律谈谈,听听当事人究竟什么打算。
如果他表示就此放手,从此之后再无瓜葛;那她就快马加鞭介绍陈念更多的好男人,毕竟忘记旧爱最快的办法是结识新欢。
可如果对方仍在坚持,那她自然要帮忙。陈念这家伙死心眼,一时半会很难走出来。岁月漫漫,碰到喜欢自己的很容易,碰到自己真正喜欢的可太难了,两情相悦更是难上加难。
她忍得辛苦,不敢漏嘴风;担心陈念好不容易平复的心又起波澜,也顾虑蒋律坚持不到最后中途离场。
“我苦啊,我可太苦了!”林依仰天长叹,一肚子憋闷。
陈念听她一通“哭诉”,瞬间没了脾气:“谢谢你。”
“你知道吗,其实一开始我心里也挺没谱的。可是这一年多,我越来越确认他对你是真心的。”
她继续苦口婆心:“我们联系不多,我也没有事无巨细地和他汇报。只是在一些重要的时间节点告诉他,你还在等。”
“而他每次都会跟我道谢,说他还在努力。”
海风徐徐,润了眼眶。
陈念瘪着嘴,她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内心深处那个小小的坚持,甚至连她都说不清究竟在等什么,也不确定等的人会不会来。
林依得意地摇头晃脑,“谁让我冰雪聪明总能一眼看穿呢?”她轻轻蹙眉:“别哭呀,我见不得人哭。肉麻的话就不说了,我是不是和你说过,爱情就要折腾到心脏疼...现在信了吗?”
陈念破涕为笑,心脏疼?她表示再也不想体验第二次。
不远处,蒋律和谢屿刚从海里出来,气喘吁吁的;他们任由水珠从眉梢滑落,不在意地甩了甩头发。
在海里泡了大半天,两个人都被晒得发红,脖颈处明显黑了一圈。他们尽兴而返,难掩兴奋,忙不迭分享着海底见闻和抓拍到的鱼群海龟。
“蒋律刚才还救了个人!”谢屿和林依在一起久了,言行举止间失了些稳重,多了点浮夸。
“那哥们的脚被海藻缠住了,我帮忙弄了一下。”当事人轻描淡写,一句话带过。
林依抬起下巴,点点不远处朝他们走过来的男人,“是那位么?”
两位男士不约而同扭过头,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纷纷表示没看清长相。
可显然,被救的人记住了。男人身材魁梧,神情却难掩娇羞;他慢慢走到蒋律面前,捋了捋乱糟糟的发梢:“Hello,你会说中文吗?谢谢你刚才救了我。”
蒋律礼貌回应着:“不客气。”
对方并没着急离开,一连问了几个潜水问题后,又询问起蒋律的联系方式。蒋律不动声色递给陈念一个眼神,那家伙可倒好,眼睛瞪得像铜铃 - 看好戏呢!
一旁的林依突然吹了个口哨:“他俩正在度蜜月哦!”边说边指着蒋律和谢屿,使了个眼色。
对方一怔,忙撤回搭在蒋律肩膀上的手:“不好意思,打扰啦。”
陈念捂嘴笑:“林依,你怎么想的啊!”
林依耸耸肩:“人家看上你男朋友了,没发现吗?”
“我不吃男人的醋。”
蒋律轻轻舒口气,走到她身侧,不满地敲敲她脑门:“看得很开心是吧?怎么都不知道帮忙说句话。”
“嗯?”陈念歪着脑袋,大眼睛一眨一眨,“老板还需要实习生帮忙解围啊?”
“...”
玩闹了大半日,四个人都饥肠辘辘,迫不及待驱车去附近的餐馆觅食。
“诶,我们晚上要不要去看人妖秀?”林依翻阅着秀场点评,对着图片流口水。
“林依,你多吃点饭。”谢屿声音闷闷的,夹了好几个咖喱虾,转眼在盘子里堆成了一个小山丘。
林依压根没听见,拐着陈念:“去吗去吗?这男的好漂亮。”
陈念咬着筷子,滑动着图片,两眼放光:“好看诶,我要去。”
“知道表演什么吗?你俩就要看?”谢屿放下筷子,板着脸。
“所以到底表演的是什么?”林依是真不懂,一脸不解。
谢屿塞了一只虾到她嘴里:“吃饭。”
“哦。”
陈念难得见到林依吃瘪,憋着笑,一抬眼对上蒋律的目光,奇怪了,“你瞪我做什么?”
蒋律抿紧唇,不声不响从桌子下方捞起她的手,“晚上去海边看日落吗?再开车去夜市逛逛?”
“好啊!”陈念一兴奋,瞬间将林依的提议抛诸脑后。
黄昏时分,沙滩上挤满了爱浪漫的情侣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