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念跟在蒋律身后，踩着他的脚印，一步步跟着。她低着头，专注于这个幼稚的小游戏，某一下没留意，径直撞到了人怀里。
“你突然转身做什么？”陈念埋怨着，“每次都这样，撞得我好痛。”
“就两次好吧，加上今天的。”蒋律一脸无辜。
陈念昂着头：“你还记得？”
“昂，我记性好。”
“切。”
余晖打在她眉梢，虚化了她的面庞；蒋律双臂拢住她，下巴抵着她头顶，“日落好看吗？”
“好看。”陈念昂起下巴，轻啄一下：“我觉得灵隐寺特别准，我要去还愿。”
蒋律笑笑，搂得更紧点，“一起去。”
在岛上的几日过得很快，机场分别的时候，彭女士和夏女士挽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恨不能顺便将二人婚期给订下。
陈念乖乖站在老陈身侧赔笑，这几天她偷偷退房，搬去了蒋律房间；这会儿面对老陈，莫名心虚。
蒋律则神情轻松，在几步之外等着：他特意多休了几天年假，会陪陈念在上海跨年。
“臭小子，瞒我这么久。”临登机前，彭女士埋怨了几句。她前几天还在盘算蒋律会不会跟她出柜，默默做好心理建设，连祝福语都打好了腹稿；转眼间儿媳妇都有着落了，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蒋律努努嘴：“我当时不也没把握吗？”
“没把握？那你买了去上海的机票？”
“万一陈念不答应...我不得追过去吗...”，他摸摸鼻尖，压低了声音。
“哟，还有你没把握的事情。”彭女士不气了，重重拍了拍蒋律的肩膀：“真好。”
飞机落地上海的瞬间，陈念觉得这个城终于又圆满了：“欢迎回来。”
蒋律亦是百感交集，紧了紧她的手，“回来真好。”
==
对Cindy来说，没有什么比磕的CP是HE这件事还要开心。
蒋律刚回美国的时候，总有意无意找她问些工作上的事情。聪明如她，自然明白醉翁之意不在酒，会很识时务地附上几句大家的近况，主要是陈念的。
后来她从Frank那听了不少关于蒋律拓展国内业务的动静，隐隐觉得会不会和陈念有关。她曾试图找机会多打听点内幕，给陈念那家伙送一剂安慰药。无奈Frank嘴严，瞒得滴水不漏。
下一年度三月的VP会议定在上海，蒋律列邀在席。Cindy正纠结要不要跟陈念提一嘴，两个人能见一面也好啊。没想到平安夜那天她居然刷到了朋友圈！还是两个人同时发的那种！
朋友圈定位都在普吉岛，简简单单的文案：「很高兴认识你」，配图则是沙滩上两个人相拥的倒影。
助理群里立马炸了锅，纷纷艾特她求证；她假装震惊，抛了几个「我什么也不知道」的表情包瞒混过关。
眼下这对CP并肩坐在她对面，时不时相视一笑。她暗自得意：不知不觉竟站在了宇宙中心，掌握到全天下最多的八卦。
第一次和蒋律在私人场合相见，Cindy心情复杂。她一下“Aidan”一下“蒋律”，一下“你”一下“您”，切换得差点没咬到舌头。
“私下里喊我蒋律就行。”
“好，蒋律。可以不可以让Frank给我加工资？你老婆可是我招的哦。”
“...”
有阵子没见面，大家光顾着聊天，一顿饭下来都意犹未尽。Cindy不敢当老板的电灯泡，适时叫停；陈念和蒋律没有安排，干脆沿着福州路闲逛。
“进吗？”蒋律拽住她，“看看有没有新款？”
“进！工作之后都很久没逛文具店了。”
陈念一看到好看的本子就挪不动脚步，举棋不定。
蒋律也不催，默默在心里盘点起二人下一年度的工作安排：陈念的考核结果要等到次年五月份，如果一切顺利，她六月会飞去纽约参加终面，而蒋律的调职最快要到九月份。
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做预备方案，却躲不掉未来大半年的异国恋。他们还有很多规划没有细聊，比如到底是她先轮岗还是他先回国，比如他们要在哪里定居。
陈念此时不再急着寻找一个确切答案，开始明白不能将事事安排妥当后再迈出第一步 - 既然是属于两个人的路，那就一起慢慢走呗。
等零点钟声敲响，漫长的2016总算过去了。
陈念站在落地窗前，卡着秒针：“新年快乐。”
蒋律从身后拢住她，唇贴住她耳畔，感受着她身上的香香软软，“新年快乐。”
陈念转过身，暗影下的眸色多了丝黯淡：“你后天的飞机。”
蒋律衔住她的唇，舌尖轻轻抵开她的贝齿，裹挟着柠檬气泡水的余味一同在口腔爆炸。唇顺势滑落，直至抵达心尖，他加重力度，啃咬、吮吸、试图让印记再深一点。
他慢慢侵入，一点点占有，感受到身下的人愈发柔软，软到似乎没了筋骨；他减轻些力度，撩起她嘴角粘黏的长发：“怎么哭了？弄疼你了？”
陈念摇摇头，“舍不得你。”
“傻不傻。”蒋律俯下身，将她完全包裹，“相信我，不会再分开了。”
第64章 “贼心”不死的老板
元旦节后回公司上班第一天，大家的心还没回到工作状态。
同事们聚在一起分享假期见闻，忍不住调侃陈念：休个假而已，她不仅容光焕发，中指还多了枚戒指。大家打趣问道是不是好事将近，陈念摆摆手不肯多说，嘴角却止不住一直上扬。
Alex不动声色从走廊路过，目不斜视。大家一反常态，毫不顾忌他的存在，继续大声聊天。不知道是谁，突然压低声音：“你们听说了吗？Alex快离职了。”
八卦永远是职场的兴奋剂，话题一开头，一时半会就消停不了。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补充，陈念没插嘴，却也从零碎的信息中听出了大概。
研发部那边新招来一位助理，人长得甜行事低调。没想到，Alex在她的欢迎宴上多喝了几杯，失了分寸，窝在角落蹭着人又搂又摸的。小助理哪见过这个架势，吓得直哭。
“真喝多还是装的？”
“真的吧，不然哪能这么明目张胆呀...”，人群里有人应着。
陈念暗自嗤笑，联想起Alex在厦门对她做的事和说的话，竟一时分不清这人到底是真蠢还是实在控制不住下半身。
只是还没等其他人上前拦着，研发部老总先动了怒，站起身给了Alex一拳，还叫了几位同事直接架他出了包间。
“老严还打人？”众人目瞪口呆。
陈念见过几次老严：年近五十，戴了副银丝边眼镜，相当平易近人。总穿着老布衬衫，看上去更像一位学者。他午休时候和同事们聊天也都是各种癌细胞、病理，或是生活小妙招；很难将这人和暴力联系在一起。
一同事半捂着嘴，意味深长：“老严可不只是她老板哦。”
“那他是？”人群里永远不乏捧哏的人。
“也是她舅舅，公司里知道的人不多。”
人的名声一旦败坏，之前各种捕风捉影反而成了实锤。一时间，和Alex有关的负面消息纷至沓来；大家七嘴八舌，分享着素日听来的闲言碎语，越说越兴奋。
有同事拐了拐陈念的胳膊：“对了，Ines上次和他去厦门，有遇到什么事么？印象中回来后你就换组了。”
吃瓜群众默契地看向陈念，陈念慌忙摆手：“我那几天一直跟Carol黏在一起，没有和他单独接触。”
大家赞许地点点头，感叹年轻姑娘还是要多长点心眼，学会保护自己。社会上狼太多了，防不胜防。
晚上和蒋律视频聊天时，陈念随口提及这件事。没想到她以玩笑口吻说出来，对方却拧着眉，神情严肃。
蒋律那边才清晨五点半，他最近每天都这个点起，国内正好晚上九点半。两个人聊一小时，他起床健身上班，陈念则洗漱睡觉。
“你没睡好？”陈念脸怼到屏幕面前，细细打量。
“你们研发老总怎么这么斯文？只打一拳？离职就算了？”蒋律板着脸，语气不悦。
“不然呢？这还是因为他没长眼，欺负到老总外甥女头上呢。”
蒋律慢腾腾坐起身半倚着床，睡眼惺忪，眉仍蹙着：“在厦门的时候...李j励帮你解过围？”
“嗯，多亏他在。”陈念描述着当时的场景，“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办...”
“人挺好的，不愧是你暗恋过的人。”他语气悠悠的，听不出明显的情绪。
“是挺好的。”陈念没想太多，接过话茬。
“喜欢人家几年啊？还写了情书？”
“三年吧，初一到初三。”她掰着指头，咂摸出别的意思，忍着笑：“你吃醋？”
蒋律不置可否，“聊点别的。”
异国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
对方睡觉的时间，另一方就采取留言模式。陈念的碎碎念很多：白日里吃了什么，看到什么，好玩的事情通通发过去。蒋律起床之后会一条不落，认真回复。
他工作起来顾不上发太多文字，便会抽空发些图片。多是一日三餐：看起来毫无食欲的色拉，一杯爱心拉花拿铁；或是简单的三个字：「想你了」。
每天视频的一个小时是一天中过得最快的时光。
两个人随意闲聊，分享这一日的见闻，或者干脆说些毫无营养的废话。也有些时候，蒋律在视频那头加班，陈念就忙自己的，不经意抬眼，目光被视频那头的人稳稳接住，相视一笑。
还有好几次，蒋律在视频那头开早会。他目不转睛盯着屏幕，神情专注，偶尔会突然对陈念挑挑眉，再转过脸一板正经回应别人的问题。陈念听他叽里呱啦说着英文，不知不觉进入梦乡。等再醒来时，通话记录长达几个小时，还有一条信息：【好好睡，我到公司了。】
蒋律从一开始就和她约法三章：两个人在一个地方的时候，她生气时怎么作都可以：不接电话、不回信息、想怎么撒气都行。但如果不在一个地方，任何时候都绝对不能断联和冷战。
“那不在一个地方的话，我生气了也是需要哄的。”
“当然。但前提是你不能关机、不能不回信息、不接电话。”蒋律又念叨了一遍，活脱脱一个唐僧。
安全感是什么呢？
大概就是每天隔着十几个小时时差的互道“早安”和“晚安”，相隔千里的互相挂念，以及不用费尽心机的讨好。她在这段感情里做最真实的自己，无惧于将缺点袒露于对方面前。蒋律于她，是恋人，是好友也是可以给她提供生活和职场建议的人生导师。
“我觉得我赚了。”陈念突然冒出一句，没头没脑。
“怎么说？”
“你身兼数职，出色包圆了我的一切需求。”
“比如哪种需求？”蒋律抚着下巴，目光狡黠，成功将聊天氛围带歪。
陈念反应几秒：“我的前老板怎么越来越不正经了？”
陈念从不知道可以这样爱一个人，信任和坦诚搭筑成一个小小的避风港，任外面风大雨大，只需在里面呆一小会就能迅速回血。
偶尔玩心大起，她会皱着眉头佯装困扰：“Cindy和林依都问我...担心不担心距离太远，被人挖墙脚。”
蒋律晃了晃中指的戒指：“这还不明显么？”
“不明显，不是每个人都知道戒指戴在中指的含义。”陈念故意逗他。
“哦，那我再努努力。”
“努力什么？”
“努力把戒指戴到无名指上，这样大家一看就知道了。”
“且。”
==
年三十这天，陈念起了个大早。
蒋律这会正在飞机上。他临时起意，买了回国的机票陪她过年。陈念欣喜异常，兴奋到失眠，此刻她站在爸妈房间门口，倚着门框，小嘴N吧N说个没完，一个劲催着夏女士赶紧起床出门烫头发。
“急什么，才几点，店还没开门。”夏女士被她催得无力招架，一向爱赖床的女儿今天居然起得比鸡早，果然新年新气象。
“我得赶紧做完头发去机场！”
“这么急组撒？”
“蒋律两点落地！”
“大小姐，两点才落地好伐？现在还不到八点！”
“我不管。哎呀，你快一点，待会理发店人多到爆炸。”
夏女士拿女儿没法子，跟老陈嘀咕道：“看吧，男朋友回趟国，还要逼我早起。大过年的。”
老陈躺在旁边不响，此刻他心里犯着五味杂陈，索性装聋。他在脑海中匆匆过了一遍陈念从婴儿时期到现在的模样：时间真快啊，那个曾经天天抱得他手臂发酸的女娃娃转眼就要嫁人了。
“爸，你会送我去机场吧？过年不好打车。”
老陈的繁杂思绪被陈念一句话拉回，他抹了把脸，撑起身，“送”。
夏女士坐在床边，总觉着还有什么事要说。她认真思索好几秒，感叹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有了！她一拍大腿，拍拍老陈的后背，“床头柜里有个相册，拿出来给我。”
“组撒？”老陈纹丝不动，大清早翻旧照片，都是什么奇怪的要求。
“快点！”
陈念不知道她妈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抱紧手臂静静等着。
夏女士快速翻动，指尖终在一处停下。她笑容满面地递来一张照片：“喏，看看，你跟蒋律的第一张合照。”
照片里的她小小一只，被蒋律紧紧抱着。彭女士和夏女士站在他身后，都伸出胳膊护着，生怕有什么闪失。陈念不禁用手摸了摸照片里小男生的脸，眉宇间依稀能见到他现在的模样。
那年陈念刚满一岁，夏女士作为荣誉校友受邀回院里演讲。演讲结束后学校组织了一场校友聚餐，彭女士也在里面。
“那次彭姐正好在国内休假，带着蒋律一起去了。我们被安排在一桌，聊得很开心。蒋律像一个小绅士，特别爱逗你玩。他还像模像样征求我意见：‘阿姨，我可以摸摸妹妹吗？她好好看，像个洋娃娃。’”
陈念被逗得不行：“然后呢？”
夏女士陷入回忆：“我觉得可稀奇了，这么小的孩子还知道请示家长。我同意之后就见他一会捏捏你的手，一会摸摸你的小脸蛋。最后他跑来问我：‘阿姨，我能抱妹妹回家吗？’”
“他真这么说？”
“骗你干嘛”，夏女士做了个手势让她不要打断，接着说道：“我就问他，‘你要带妹妹去哪里呀？’”
“小家伙一本正经的，说要带你到美国去，跟我保证会给你买最好的奶粉和玩具。”
“可惜隔得太远，后来我和彭姐见面多是因为她来上海出差，行程匆匆。你和蒋律呢，更是再也没见过。没想到啊，缘分真的是...”，夏女士自言自语，默默感叹。
一旁的陈念不停抚着照片里小男孩的面颊，想象他幼时的语气和神态，乐得不行。她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配上文字：「震惊！不满六岁男童妄想诱拐一岁小女孩去美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