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宁王这个被愚弄的,还非要跑到沈薇面前炫耀自己那个吴先生。
天知道沈薇当时想了多少伤心事,才压下自己心底的笑声,装出一副对宁王羡慕嫉妒的样子来。
沈薇笑罢,眼珠转了转道:“看来咱们也不能坐山观虎斗了,要让皇兄尽早做出决定了。”
至于这个决定……
沈薇想起往常对自己还算不错的父皇,又想起父皇宁愿将皇位传给皇兄的儿子,也从来没有考虑过她。
她笑意敛尽,抿了抿唇道:“皇兄若是真的糊涂到做出错误的决定,我身为大周的公主,父皇的女儿,自当有义务为大周解决掉这个麻烦。”
至于麻烦解决之后,沈薇想,她也会好好对待父皇的,就像是父皇以前对待她一样。
第二日如期而至。
方天一大早,宫里派来的马车,便停在了宁王府门外,宁王侧妃宁王阴沉的视线下,小心翼翼将自己的儿子送到太监手里。
她眼里夹杂着惶恐,还有一抹微不可查的激动。
她从未想过,自己的儿子竟然能有今天这番造化。若儿子真的当了太子,那她往后可就是太子的母亲了。
宁王妃站在宁王身侧半步,看着对方阴沉的视线落到侧妃之子身上。
等到那孩子跟着太监上了马车,往宫里而去,宁王恼怒之下,又看向了侧妃。
宁王妃心中叹气,她往前走了一步,挡住宁王看向侧妃的视线,而后对着侧妃道:“这孩子做事一直毛毛躁躁,这一个人进了宫,要是惹怒了父皇,可如何是好。”
宁王侧妃闻言,心底那抹隐秘的激动散去,她想起自己儿子的性格,脸上忍不住浮现出一抹担忧来。
宁王看着两个女人脸上那副愚蠢的表情,忍不住在心中嗤笑一声。
果然是女人,竟连父皇此举意味着什么都看不出。
他冷哼一声,直接甩袖离去。宁王妃见状,暗地里松了口气。
只是午间时,宁王又忍不住发了通脾气。
只因皇宫里传出消息。
中午时,皇帝和皇孙以及明昭公主一起用了午膳。皇帝龙颜大悦,还当着明昭公主的面,夸了皇孙聪明。
吴先生看着宁王又一次砸过东西,故意当着对方的面唉声叹气道:“看来皇孙很是得陛下的喜爱,陛下先前迟迟不立太子,或许……”
他故意话说一半,剩下的交给宁王去联想。
宁王也果真如吴先生预料的那样,控制不住的怀疑,父皇是不是早就想好,要越过他,立浩儿为太子,所以他才迟迟不肯应群臣的请求,立他为太子。
所以他只不过犯了点小错,父皇便把他砸的头破血流。
宁王不甘的咬紧了牙。
凭什么?凭什么他的儿子都有机会当太子,就他不行。
父皇太偏心了!不,他不会允许他这么做的!
宁王瞪着眼,看向吴先生道:“先生,您要帮我。父皇他已经老糊涂了,浩儿年龄那么小,什么都不懂,他如何当得大周的太子?”
吴先生闻言叹了口气,他直视着宁王,蛊惑一般问道:“殿下,想要我如何帮您呢?”
第四十六章
宁王与吴先生对视着, 呼吸声渐渐粗重起来。
在吴先生仿佛可以看透他内心的视线中,宁王有些狼狈的退后一步,跌坐到身后的椅子上。
他伸手, 捂住自己的脸, 手掌覆盖之下, 宁王本还称得上一句英俊的脸庞, 渐渐变得扭曲起来。
答案其实很简单。
父皇不愿意将皇位交给他,那他便只能亲自去抢了。
而且,父皇当初不也是如此上位的吗?当初皇祖父属意的储君人选, 一开始可不是父皇。但父皇还是当了皇帝不是吗?
既然父皇可以,他为何不可以呢?
宁王终于看清楚自己心中所想, 他猛然放下自己盖着脸的手,而后看着吴先生道:“父皇病重,脑子糊涂了, 又被奸佞小人迷惑,才做出这样错误的决定来。先生,我作为父皇唯一的儿子,有责任帮父皇清除掉身边的奸佞, 还请您助我。”
吴先生嘴角勾了勾,道:“即是殿下所望, 某自当听命。还请殿下以您的名义,约投靠了您的那几位将军, 与某议事。”
宁王闻言, 松了口气。他虽知自己现在只有发动政变,才能得到皇位。但这件事具体应该怎么操作, 他却是不清楚的
但还好,他先前得到了吴先生这样才富五车的幕僚。
皇宫里, 近些日子越发显得衰老的皇帝,满意的看着自己面前,稚嫩可爱的小小少年。
宁王并不怎么重视自己膝下孩子,每日里好吃好喝的养着一群孩子,在他看来自己便已经尽了为人父的责任。
至于孩子们的教育问题,他都是全权交给宁王妃去处理的。
但宁王妃一个出身小门小户的姑娘,哪里认得大周国那些有名的大儒呢?她只能尽自己所能的,请了些人品好的夫子,教这些孩子们启蒙。
是以宁王这些孩子,虽出身皇家,却不像一般皇室子弟一样早慧,而是显得有几分天真。
这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储君,应该具备的品德。但是此时此刻,皇帝看着自己眼前这天真的孩子。
却是不可抑制的从心中升起一股喜爱之情。
对于如今的皇帝来说,一个合格的太子,就应该这样善良无害,在他驾崩之前,都不会对他的皇位产生一丝一毫的威胁才对。
……
一月时间,一晃而过。
宁王私底下的动作,自然没有瞒过早就盯着他的陈云蓁和沈薇二人。
沈薇看到手下人整理的,宁王府这段时间的动静。
表情有些复杂道:“看来皇兄,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哪怕先前心中已经有所预料,此时看到宁王真的想要发动政变上位,沈薇心里还是有点感叹。
陈云蓁闻言道:“他身边有洛则先的棋子,哪怕他并不想走这一步棋,洛则先也会逼着他去走。”
陈云蓁将自己手中那封消息,递到沈薇手里。
“卫清江和谢烂将军那几个旧部手里的军队,这段时间都有所变动。据咱们的探子所言,这几人的军营里,都悄无声息的少了一部分人。”
“每个军营里少的人都不算多,但这些人加起来,可也是一股不小的势力了。”
沈薇挑眉:“看来他是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
陈云蓁笑了笑道:“那咱们便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沈薇闻言也跟着笑了笑,而后站起身来:“我去安排接下来的事情。”
陈云蓁点了点头,这种事情,沈薇比她更熟悉。
……
除夕夜,宫里张灯结彩,一派喧闹之景。
皇帝近些日子心情挺好,今日适逢除夕,他便宣了沈薇和宁王等人入宫团聚。
就连被他罚去寒山寺,为前太子祈福的陈淑妃和前太子之母养皇后,皇帝也特地派人,将她们接回了皇宫。
皇帝子嗣稀薄,因此今日宫宴并未有太多人。
宁王带着宁王妃,与陈淑妃一起坐在皇帝右侧。
沈薇到达宴会所在宫殿时,正巧看到这母子俩在亲密交流。
看到沈薇进来,宁王和陈淑妃俱是抬起头来,看了沈薇一眼。
宁王今日倒是比往日显得稳重几分,他视线只在沈薇身上停留了几息,便毫不在意的挪开,无端的,显露出几分轻视和胸有成竹来。
陈淑妃眼里倒是冒出了一股怒火,她垂眼看看自己这段时间,因为吃斋念佛,而消瘦了几分的身躯,不由把所有怨恨都投到了沈薇身上。
她这个女儿果然是个白眼狼。
但到底顾忌到上首还坐着皇帝,陈淑妃哪怕再想教训沈薇这个女儿。此时她也只能暂且压下自己心底对于沈薇的不满。
陈淑妃收回视线,心道,等宫宴结束了,她再找这白眼狼算账。
皇帝左手边,坐着的是神色漠然的王皇后。
哪怕今日是宫宴,王皇后手里仍旧拿着一串佛珠,她垂眼沉默着,转动着那些珠子,对眼前一切,都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沈薇向皇帝等人行过礼,而后照旧坐在了王皇后旁边的位子上。
等到宫里地位最高的几位都入了座,皇帝的其他妃嫔,才依次坐在了几人下首的位置。
皇帝视线从众人身上扫过,而后落在了宁王妃身侧那个男孩身上。
他脸上表情立时和蔼下来,看着男孩道:“浩儿到祖父这里来。”
脸上犹带天真的孩子,闻言看了眼皇帝,又看了眼自己身边表情顿时沉了下来的父王,而后磨蹭着,走到皇帝身边,坐到了那个原本只属于前太子的位置上。
场内其他人,看到眼前这副场景,登时沉默了一瞬。
就连一直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王皇后,看到这一幕,眼神也略微波动了几分。
她看着那个原本属于自己儿子的位置,目光又落到宁王身上,眼里闪过一抹痛快之意。
哪怕所有的调查,都显示,她的孩子是意外身亡。王皇后事到如今,也无法接受这件事。
或许是源于母亲的直觉,她一直都固执的认为,自己的儿子是被人给害死的。
她找不到凶手,便把所有怀疑都放到了宁王这个既得利益者身上。
此时看到对方的算盘打空,王皇后心里只余高兴。
沈薇默默坐在王皇后身侧,眼神从在场众人身上扫过。
皇帝的有意为之,陈淑妃的纠结,皇后的痛快,宁王先是愤怒后又恢复成竹在胸的样子。
都被沈薇看在眼里。
沈薇抬眼,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下宫殿四周守候的侍卫,再垂眼时,眼里闪过一抹叹息。
皇帝又夸赞了几句宁王的儿子,才宣布开始晚宴。
众人都沉默的,在宫女的伺候下用着餐。
宴席结束后,那几个没有孩子的妃嫔,当先跟皇帝请求离去,提前离了席。
宁王和沈薇几人,则是被皇帝留下维系感情。
沈薇照旧被皇帝赏赐了许多东西,在她的可以逢迎下,皇帝近些日子,对她愈加宠爱了起来。
许是有宁王这个野心勃勃的儿子在前,面对沈薇这个对自己没什么威胁的女儿,皇帝不免便放纵了沈薇几分。
不过因为宁王这段时间一直都很安分,皇帝今日倒也不曾太过为难宁王,他惯例赏赐了宁王一些东西,又勉励了宁王几句,让他好好做一个合格的,大周国的王爷。
宁王本来一直沉默着,此时却突然抬眼看向皇帝,问:“父皇,儿臣就只能当一个王爷吗?”
他这句话问得颇为放肆,皇帝的脸色当时就黑了几分。
皇帝重重哼了一声:“你在说什么胡话。”
宁王冷笑一声,看着皇帝直接问:“明明我现在是父皇唯一的儿子,为什么父皇宁愿培养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儿,也不愿意看看我?”
“我到底是哪里惹到父皇您厌恶了,先前沈珏死时,我以为父皇可以看到我了。可是父皇您没有,您又看重了沈瑜。”
一旁的王皇后,突然听到沈瑜这个名字,眼里不由闪过一抹哀伤。
她看着宁王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愤恨。她就知道,她就知道这个宁王,一直对嫉妒着她的孩子。
宁王继续道:“后来沈瑜也死了,父皇只剩我一个儿子。我以为,这下父皇终于可以看到我了。”
宁王说着,脸色变得有些扭曲起来:“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您就是不愿意立我为太子。”
宁王今日可以说是撕破了脸皮,将自己内心那些原本不该被旁人得知的心思,全部倾泻出来。
“混账!”
坐在上首的皇帝脸色大变,他下意识站起身,将自己手中拿着的酒杯,扔向宁王。
宁王见状冷笑一声,也跟着站起身来,伸手挡住了皇帝扔向他的酒杯。
“我可不会给父皇第二次,伤害我的机会。”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额角那块疤,一个月的时间,已经足够这块伤口愈合,但是伤口愈合后留下的疤痕,却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去除的。
一如宁王日积月累的,对皇帝的怨恨。
皇帝听到宁王语气里的不对劲,厉声质问道:“你个孽子,你想做什么?”
宁王闻言,唇角勾起一抹笑来,缓缓道:“父皇不愿意给我的东西,我自当自己来拿。”
言罢,他突然大声喊了一句:“动手。”
随着宁王声音落下,宫宴所在宫殿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太监宫女的尖叫声。
下一刻,一队穿着精良铠甲的士兵,便手持刀剑,从宫殿外闯了进来。
王皇后,自己几个留在殿内,并未离开的妃嫔,看到这一幕皆是神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