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恭维地打趣道:“段小公子今天好闲情,在这晒太阳?”
段宵似笑非笑:“等您呢。”
“等我干什么?”
“戚助大周末的还加班,是处理老板的私事吗?”
"……"
戚秘书神色认真了些:“确实是之前你家里的那件事情闹到了公司,那女孩……”
段宵打断:“不是她做的。”
“当然不是她。”戚秘书说,“如果她一早能直接发在内部董事会的群聊邮箱里,就不会舍近求远地发到公关部了。耗了半个月才被公关部的人看见。”
段宵听着她的分析,认可地点头:“董事会的邮件是我发的。”
“……”
戚秘书的脸色有点僵硬,她不知道这位小少爷在作什么妖。
段宵高二那年就参加沃顿商赛拿金牌,被好几所国外top大学抛出了offer的橄榄枝。
段姒是商业奇才,他又是她的大儿子,深得名商思维,小小年纪说他八百个心眼子都不为过。
如果真是他发的,那就是为了拿回这继父名下的股份,还顺势借着那位蠢继父的手,把弟弟都给半踢出局了。
可是又感觉不对劲,段宵和段姒一向是互不对盘的性格,他什么时候开始惦记起家产的?
难道因为成年了,慢慢知道钱的好处了?
戚秘书看着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少年,面无表情道:“事已成定局,我就当没听过你这句话。”
段宵单挑眉:“就是要帮我,瞒我妈的意思?”
“……段董要是问起的话,我还是会说的。”
但实际上,他们都清楚段姒现在只想拿惹起这桩事却又隐身了的那位女高中生先开刀。
后续深挖董事会的人,其实没什么必要。
毕竟生意场上论迹不论心,对罗良琛这个小白脸下位的人都乐见其成这起花边新闻。
“瞒一件是瞒,那瞒两件也是瞒。”段宵插着兜走近,长指搭在她抱着的那份牛皮纸文件袋上,“戚助再帮我个忙吧。”
戚秘书有点绷不住了,看了眼他身后那栋宅子:“阿宵,你要干什么?”
她说话间,手里的文件袋已经落到少年手上。
段宵镇定自若,面色淡淡:“资料看过了?”
“私家侦探刚拿给我的,还没拆封。”戚秘书看他不着调的样子,急道,“你快还给我!这是那个女高中生的信息,段董要看。”
“我来处理她,你回去吧。”
戚秘书站那不动,陷入两难。
段宵看她那纠结的样子,笑了笑:“你跟我妈说,我来弄这件事,她会同意的。”
戚秘书:“可是——”
“没什么可是,她最清楚我手段了。”段宵转身往屋里走,懒洋洋地背对着她挥挥手,“周末愉快。”
“……”
戚秘书站在原地简直要抓狂,每次对着这位出其不意的少东家都落不着半点好处。
好在后来她和段姒提了一嘴这件事,段姒果然没再问。她对这个儿子放心,也从小就希望培养他扛事儿。
但戚秘书私下多留意了段宵的动静。
别的倒没什么,就是搞不懂他高考前那段时间为什么一直在圈子里借钱,一开口就是小几百万。
要车要表要古董,直接刷副卡就行。
但段宵没用家里的卡,那就说明这笔消费是要瞒着长辈的事儿。
他身边那群公子哥们都富庶,根正苗红的大院子弟,但也才和他同龄。
17、8岁常待国外的,家里给钱给得更紧,毕竟怕沾染陋习。
借了一圈也不知道借到多少,只知道他还动用了他自己从小到大没领过几次的信托基金。
按说这点小钱,戚秘书不该提。
但她也怕段宵年纪轻轻拎不清,别是去碰了什么不该碰的,上瘾就麻烦了。
于是她把简单地和段姒说了一嘴。
段姒倒是没太在意,只说道:“他都18岁了,可能是拿点零花钱去搞投资吧。”
……
投资确实是投资,但他那会儿还不是投资生意。
**
高考一结束,夏仰就回到了京郊的筒子楼。把温云渺从学校接回来住,也带她去医院做了两次检查。
她在等录取通知书的同时,找了份舞蹈机构的兼职。
那天是个阴天,傍晚黑得很快,看着快要下雨。夏仰收了阳台的衣服进屋,听见有人在敲门。
——“咚咚”两声。
在空寂的楼道里显得很突兀。
夏仰擦干净手,走过去开了门:“谁啊……”
话音在见到眼前人的那一刻立马收住,她表情一顿,有些不可置信地往后退开了一步。
苍浑的暮色下,楼道的灯忽明忽暗地闪着。
男生穿着一身黑,戴着顶压低的渔夫帽,遮了大半张脸,只有锋利的下颌角落了光,线条瘦削又凌厉。
他站在灰墙破败的楼道口,精致得像副艺术画,从头到脚都和这里的建筑格格不入。
段宵伸手抵高帽檐,露出一双漆黑冷冽的眼,看着她震惊的脸色轻笑了声:“Superise。”
夏仰攥着门沿的手微抖:“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你录取通知书的邮寄地址不就在这吗?”他走前两步,极有压迫感的身高靠近。低声道,“电话不接,消息不回。宝贝儿,你就这么对你男朋友的?”
第26章 晋江独家发表
夏仰想分手。
她以为他们已经算分手了, 毕竟高考之前好几个月没再联系过,他也该懂了。
设计罗良琛东窗事发后是个契机。
她那晚被他吓得不轻,也看清了彼此关系上的本质。
夏仰会因为做了那件事之后, 纠结困扰很久。会持续想到当初父母给她取的名字:夏仰。
“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
仰起头时,对天无愧。俯下头时,不愧他人。
爸妈对她的要求不高,只是希望她长大后能做一个心胸开阔, 无愧于心的好人。
可是她并没做到这句话, 她不坦荡。
一辈子不能与自己和解的坏事,只做一件就够了。
事情交到段宵手上,本以为会是个了结。但他却以此为局,坐收渔利,给罗良琛和段屹然父子俩挖了个大坑。
他们果然不是同一类人,他们哪里都不合适。
从小到大, 本来喜欢的也不是他这种类型。当初答应他在一起就是在半推半就下, 有点被他迷得昏头昏脑了。
夏仰现在清醒过来,不想再沾染之前的一点麻烦。
这些麻烦里, 包括一手策划和收尾的段宵。
但没想到他会直接找了过来,这是把她查了个底朝天吧, 居然还装模作样地当成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
装模作样的段宵此刻还勾着唇笑,眼底是显而易见的戾气,只微微收敛了些:“不请我进去坐坐?”
夏仰紧握着门把手,只觉得他有些恐怖。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要关上门。
段宵看出她动作, 伸手挡在那,笑意渐淡:“你真的很不乖。”
“……”
他不请自来, 也无所顾忌地往里进。
——“哐当”一声!
一个五边形的塑料果盘突然朝他砸了过来,尖锐的底盘划破男生脸侧,一道破皮后的血痕迅速冒出鲜红血粒。
段宵冷嘶了声,偏了偏头睨过去。
夏仰吓得惊呼了一句,下意识捂住嘴,朝身后出手的人看。
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房间里出来了的温云渺就站在那,背在身后的手里还拿着一把水果刀,绷着脸冷静道:“姐,快报警!”
“不是,渺渺你弄错了……”她声音发虚,看向段宵阴沉又带着伤口的脸,“他、他是姐姐的朋友。”
**
段宵大概是头一次被人打伤,还不能还手。咽下这口气,踱步进了屋里。
家里没有医用工具箱。
夏仰帮他简单地擦了下伤痕,让他先等着,她拿着伞就匆匆出了门。
独坐在客厅的段宵百无聊赖地打量这间屋子,其实一眼就能看完。家具很少很旧,扫视的地方也乏味可陈。
茶几上摆着几本书和作业本,是高一年级的。
名字写着:温云渺。
……
主卧那道房门悄悄打开,温云渺脚步很轻,走到客厅里看向在沙发上闭目仰躺的男生。
他明明才被她袭击过,却一点也没防备地睡着了。两条长腿一收一放,大剌剌地坐在这。
头稍仰着往沙发背上靠,露出修长冷白的脖颈。
只要她想,她就可以割破他的喉咙。
似乎是头顶的灯光太刺眼,段宵伸手搭在眼皮上遮了遮。余光扫到另一道身影,懒声问:“你站那干什么?”
温云渺戒备地看着他。
刚才她出来时没听见他们说话,只看见夏仰要关门却被他强行推开的动作,本能地对他没好感。
虽然夏仰说了他是朋友,但她仍然有些谨慎地盯着他。
他脸上挂了彩,却不狼狈。五官极具攻击性,那道血痕在冷白肌肤上,甚至透出股病态邪肆感。
也许因为有些人就是生得与众不同,举手投足之间都展现出了每一寸骨骼里的矜贵。
是和她们不一样的人。
温云渺低眼,指着他手上那本周记:“我的,你,放回去。”
“ok。”段宵把刚看过的本子放回茶几上,丝毫没有藏着点自己偷看过的行为,侧过头就问,“为什么你姐在你周记作文里发烧3次、摔破脑袋4次、背你去医院7次?”
“……”
温云渺赧然地挠了挠颈侧,被他一句话给攻破故作姿态的防线。
她语文科目偏弱,积累的素材少。每次写作文都是换汤不换药,以家人为主题的题材只能拿夏仰练手。
段宵看她那尴尬的样子,没忍住笑:“你下学期念高二?”
桌上正摆着她借来的高二课本。
温云渺点了点头。
“有个事儿挺奇怪的。你在特殊学校上课,可是你做的这些试卷……”段宵随手抽出一份数学卷子来,指着最后几道大题,“步骤看上去是会写的,但答案像是故意写错。”
“……”
温云渺震惊极了地看着他,微张开嘴。
特殊学校的老师改卷子只看答案,不会注意到这一点。夏仰又是艺术生,很少干涉她的功课。
她先入为主地以为,她姐的这个朋友是纨绔子弟。
却没想到他随便一看就发现了不对劲。
段宵微抬下颌:“你这什么眼神?知不知道今年京州的高考状元是谁?”
温云渺狐疑道:“你就是,状元,濮奕叶?”
“哦是她啊?”段宵被自己逗笑,肩颤了下,掌骨抵着膝,“我忘记我保送了,没参加高考。”
“………”
这个人笑起来还挺好看的,但真是张扬得有些讨厌。她姐应该也讨厌吧,为什么会和这种人交朋友。
温云渺在心里吐槽完,又踌躇着开口:“请你,不要、不要跟我,姐姐说。”
段宵好整以暇地看向她:“理由。”
温云渺想了想,拿出手机打字,递过去给他看:【我肝脏有问题,要吃很多药,没有监护人。如果我的智商比普通人低,就能得到补助,还可以住进政府安排的残疾人特殊学校上课,免学费包吃住。】
“你装弱智骗了所有人,包括夏仰?”
“……我不是我姐,的义务。”温云渺手指卷着衣角,艰难地说,“我不想,拖累她。”
段宵抬眼:“你姐没觉得你拖累她。你们亲人不多,欠着债,更能看清真心的没几个。”
“欠债,也知道?”温云渺眼珠转了转,“我姐,说的?你们关系,很好吗?”
他脸色如常地勾了勾唇角:“当然。在特殊学校过得不舒坦吧?你才是里面的异类。”
她抿抿唇,有点倔强地没说话。
“你出发点是好的,思路错了。难不成一生都靠别人救助?”段宵说,“去读个正常高中,好好读,先考个大学。你只是有病,但好手好脚有脑子,还愁以后养不了自己?”
“我……”
“担心学费还是生活费?你姐也没说她没钱供你吧。”
温云渺摇头,磕磕巴巴道:“那钱、那是,她爸妈,留给她的。”
“那就我出。”段宵看着她讶异的脸色,嗤了声,“不过得看你姐同不同意。”
他懒洋洋地拖着腔,又接了句:“毕竟,我只是她一个很有钱的——‘朋友’。”
“……”
温云渺听出来了。
他应该是夏仰的追求者,虽然追求未遂,但人看上去是挺好的。
她看着他脸上那道伤口,低下脑袋,纠结地说:“对、对,我,刚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