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郎唐之昭以前是和段宵一块开公司的,大三、大四也一直在国内帮忙维持他那小公司,现在毕业就进段氏任职。
段宵点头:“会去,我收到邀请了。”
“好,那我先挂了。”没听见回应,夏仰又解释一句,“我要回自己那洗澡,在山里待这么久,衣服都快臭了。”
“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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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段宵确实还在医院。
他腿早就好了,只是来看望ICU病室的老爷子的同时,段姒给他预约了这间医院心理科的名医。
医生是个将近四十岁的中年男人,就诊档期一日难求。
他原本以为段像宵这样年少有为的病人,无非是因人生进程的速度太快,而带来的焦虑症或者躁郁期。
这种患者并不少见,天才之中也最易出现。
但没想到看完这个年轻人所有的问卷和身体检查单,医生发觉他是在感情上有点病态依恋心理。
门口的男人身量极高,面无表情时的五官棱角冷峻而锋锐,像是对什么都不会放在眼里的闲云野鹤性格。
实在看不出内心深处是这样的人。
看着他挂断电话进了屋,医生问道:“刚才是在和那个女孩打电话?”
段宵“嗯”了声,坐回他对面的椅子上,长腿大剌剌敞着:“又看出我什么毛病了?”
“……”
“我是医生,不是神棍。”医生推推眼镜,委婉建议道,“你能抽空听你母亲的话过来一趟,我觉得你也是想要改变的。不如从一段健康正常的爱情开始?”
“健康正常的爱情,我不正常?”
医生为难地直说道:“你正常还会来找我吗?”
“她确实老骂我神经病,让我来看医生。”段宵抬眉,笑了声,“但医生,你跟我聊天不也是因为我有钱吗?”
医生:“……”
你放心,也因为你真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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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书凝的婚礼场地定在京郊的一家意大利酒庄,这个地方一向抢手。田园浪漫的风格,颇有托斯卡纳的自由格调。
夏仰到的时候算早,客人还没来多少。
鲜花、座位和红毯都已经铺好了,在门口已经开始接待的是新郎唐之昭。
因为段宵的关系。
他们早就认识,但不熟。
此刻唐之昭也只是笑着跟她说“欢迎”。毕竟她是代表女方那边的伴娘,就没在门口久待。
此刻在新娘房里待着的都是女方的亲戚,吵吵闹闹的很是喜庆。
谈书凝已经穿上白色鱼尾长裙婚纱,正在做发型。
“学姐,新婚快乐。”夏仰小步上前打招呼,看向镜子里的小女人,不禁赞叹,“真漂亮。”
“你来了,还好今天你来了,我另一个闺蜜在澳洲没买到今天回国的机票。”谈书凝握住她的手,抖了抖,“要是没有你,我只能凑4个伴娘!这数字也太不吉利了!”
她笑笑:“学姐你……是不是有点紧张啊?”
化妆师都看出来了:“新娘都这样,她从醒来的时候就很激动。”
“哎呀,我第一次结婚嘛!”谈书凝也被打趣得不好意思,“我话都变多了,算了我还是不说话了……你先去真仪那找衣服换,待会儿伴娘化妆师会给你做发型。今天可能忙,照顾不周别介意啊!”
夏仰让她宽心:“不会,那我先去了。”
伴娘团里有包括夏仰一共有五个女孩。
其他几位里,她只认识一个同为京大的学姐。
就是之前校学生会宣传部的万真仪。
伴娘服都是按照各位伴娘之前发来的尺寸定的,是统一的淡雅米白色格纹裙。
换好衣服后,夏仰捡起包:“万学姐,红包是给你这边吗?”
“是。”万真仪今天就是负责帮新娘收红包的,接过来,记上名字,又疑惑,“但你们家怎么还送两份啊?”
“我们家?”
“段宵已经送新郎那边一份厚礼了啊,不过他人还没来。”
夏仰呆了下,挠了挠头:“我这份是新娘这边的嘛。”
“行,你还怪客气的。”万真仪笑着转过身,招手道,“Vency,麻烦带我们最后一位伴娘去化妆。”
夏仰参加的婚礼并不多,她家里亲戚本就少。父母去世后,就更少人会特意叫上她一个孤女来跑一趟。
因此,她算是以看热闹并参观的方式混在伴娘团里摸鱼。
按照亲疏关系,也确实没什么事儿能轮到她干。
到了上午9点半,是今天的吉时。
全场宾客渐渐安静,婚礼策划师让人放起了音乐。而新娘跨过鲜花打造的拱形门,在父亲的挽手下正式入场。
很快在各种亲戚讲话的环节之后,到了丢捧花,伴娘们和席位上的未婚女性都过来沾喜气。
那捧粉色玫瑰被谈书凝背过身,随手一抛。
几个女孩伸长手去捞,但也鬼使神差地推了那捧花几次,最后居然直直地落在夏仰的怀里。
“牛逼,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呜呼!恭喜啊~恭喜~”
“哈哈哈是夏仰抢到了?那下一个是你小子好事将近啊。”
“恭喜啊兄弟!等着喝你喜酒咯,预定下一桌。”
本来耳边就哄闹,拿到捧花的夏仰这时又听见台下人在七嘴八舌地起哄。
人群里的欢呼声一向热切,但说的话都莫名其妙的。
她往下一看,才发现原来是段宵来了。他刚才一直没到,位置也空着,还以为不来了呢。
男人这会儿穿着身低调又不喧宾夺主的缎面西服,鼻挺唇薄,额前碎发长了些,半遮住那道狭长锋利的黑眸。
喜气洋洋的日子里,他脸上也少了几分平时的桀骜和凌厉,整个人慵懒又清贵。
新郎身边那群伴郎团和校友们全在打趣他,撞他肩膀。摆明了都认定夏仰抢到捧花,开心的会是他。
所以几乎所有人看向的也是他。
段宵并没接茬,身型疏落站在人群旁边,眉宇英俊。双手松弛地抄在兜里,目光懒慢地看向她。
他薄唇温润,弯起个含着笑意的弧度。
夏仰在这样的环境里很难不跟着也露出个笑。
紧接着,她抱着花和那群伴娘们一起下场。身边蓦地擦肩而过一句:“真意外,你们还在一起啊。”
她抬眼,看见甄冬儿的那张脸。
只不过现在早就没有当初的怒目而视,而是难以名状的平和。
整个大学四年就要过去了,夏仰睫毛轻颤了颤:“是啊。”
还在一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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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伴娘团之一,夏仰今天唯一发挥的作用就是陪着新娘去给各桌宾客敬酒。
她自己有那个酒量在,这几年也把胃养得不错。
但喝到第五桌,新郎还是过来把她换走了,说她家属在等她。
夏仰一看自己的位置那,旁边正坐着个段宵。
她只好走过去,坐到他旁边:“我今天是伴娘,就是要帮忙喝酒的啊,不然我什么都没干。”
“再喝就要醉了。”段宵看着她已经转热的脸,把面前那杯温开水给她推过去,“在别人婚礼上喝醉,出洋相怎么办?”
她顺口就回答:“你不是还在吗?”
段宵侧过脸看她,在她不自在想要躲开的时候,他伸手,指腹轻碰了下她脸颊上的棕点点:“什么东西?”
“这个叫雀斑妆。”夏仰被他这表情逗笑,抿了口温水,“别给我擦混了,化妆师化了很久。”
他收回手,不给她碰瓷的机会,又提起:“晁叔给你送了盒茶叶,放在我那。”
“谁啊?”
“你在农庄里救的那个高血压发作的大叔。”段宵淡声,“是段氏总部的CIO。”
夏仰转过头:“CIO是什么呀?”
她喝过酒,思绪总有点迟钝。
脑子转得更慢,那道清澈的眼神看上去有点笨笨的。
段宵笑了笑,耐心地回答:“Chief Innovation Officer,创新策划部的主管领导。”
“哦,不用谢我……我不爱喝茶,我又不是老头。”她脸颊红扑扑的,看了眼台上,又问,“你爷爷还好吗?”
“不好,不过到这个年纪也难免的。”
夏仰有点沉重地应了声。
安静不到三秒钟,她又突然蹭地站了起来。
段宵虚扶了把她的腰,把人稳住,淡定地开口问:“酒劲上来了,决定去出个洋相?”
她咂吧了两下嘴,摇摇头:“不是的,我想上厕所。”
他随手招了个路过的女侍应生:“劳驾,帮我带她去洗手间。”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去。”夏仰把包拿起来背着,把自己的手机给他。清冷冷的眼眸黑白分明,很严肃地告诉他,“等会儿要走的时候,我手机会联系你。”
“……”
段宵面无表情地拿过她手机:“你真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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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宵今天开的车是他大学那辆AMG,没停在车库,停在了稍显安静的道路一侧。
婚礼后半场用不上夏仰这个伴娘之一,她也喝不下酒,索性先离场。
她爬上副驾的时候,段宵正看着她手机里跳出几条消息。他没点开,递过去:“有人找你。”
夏仰瞥了眼备注,晃了晃脑袋:“不理他。”
“谁啊?”
“图书馆认识的。我写论文的时候,这个在图书馆兼职的同学帮我留过几本难借到的书。”
夏仰脱开外套,皱着脸说,“但他有段时间天天来问我怎么没来图书馆……我是论文被打回来才去图书馆的,他是多希望我论文重写啊。”
她表情看上去嫌弃极了。
完全没看出对方频繁找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段宵笑:“那确实不用理他。”
夏仰抱着外套和包,坐好后问道:“你的手机呢?”
“要干嘛?”
他在问的时候,已经递了过去。
夏仰点开屏幕,翻了翻其中的应用软件,删除了那个查看定位的程序后才还回去:“我手机里面东西很多,目前不需要换新的,但你也不准再拿这个偷偷监视我。”
她顿了下,补充道:“有需要的话,你可以跟我开位置共享。”
段宵耷拢着眼皮,漫不经心地睨她:“这样就可以了吗?”
夏仰:“嗯。”
他轻笑了声。
知道夏仰又对他妥协了。
车里蓝牙连接的电话响起。
备注是他母亲,段宵直接当着她面接通。
段姒问:“今天会去吗?”
问的是去不去心理医生那,从那天的谈话之后,段姒似乎对他的心理健康十分重视起来。
段宵懒声:“不一定。”
段姒欲言又止:“我是为了你好,别把自己弄得一团糟。”
通话不到半分钟就结束。
全程听着的夏仰眼珠子转了转,好奇:“去哪里啊?”
“去相亲。”段宵逗她,“我妈给我准备了十个女孩见面。”
“哦。”
夏仰没看他了,心不在焉地坐直身系好了安全带。
段宵觉得自己也是自讨没趣,眼帘微垂。开车回去,一路上没再讲话。
等回了公寓,电梯门一开。
夏仰扶着墙到自己房门口,正解着门锁。倏地又回过神,有些犹豫不决地喊住他:“可是……”
这会儿才下午,段宵还要回公司。本来就是先送她回家的,一直在身后没走。
听见她和自己说话,他又不动声色地接腔:“可是什么?”
被他那双漆黑瞳孔盯得莫名紧张,夏仰咬了咬唇:“可是你喜欢的人是我,你去相亲的话,那我们怎么办?”
居然一路上都在想这个。
段宵轻挑眉:“什么怎么办?”
“我们不在一起了吗?”她组织着语言,缓声问,“你不和我谈恋爱了吗?”
他严谨地盯着她:“现在想着给我名分了。姓夏的,你不会酒醒就忘事儿吧?”
夏仰低着眼,思忖片刻:“我没有喝醉,只是喝多了。”
段宵懒散地倚着墙看她,示意她先进屋,下一句又不怀好意地问:“请我进去坐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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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确定关系只是几句话的事情,他们在别人眼里早就是热恋多年的情侣了,谁会知道真实情况完全不同。
段宵大概是被她整出阴影了,硬是来了一场促膝长谈。
两人在客厅茶几那对坐着,夏仰有点酒后犯困,但还是撑着眼皮听他说话。
段宵手肘抵着膝盖,开口道:“说好了,这次你是真的要跟我谈恋爱。”
第一次交往不太纯粹,她没认,
第二次在一起又夹着胁迫和交易,她也不认。
夏仰懵懵地,只觉得这场面挺庄严。
于是严肃地点头同意。
他开始说条件:“你不能对谁都好。”
她反驳:“也没有。”
“可我就觉得你对谁都好。”
“那是只对你啊!得了便宜还卖乖。”夏仰理清思路,说道,“我们之间,你才是要改的那个。”
她是他养起来的,之前总带着点半强迫的意思。所以怎么做一个他喜欢的女朋友,也都是他一手调/教的。
但谈恋爱是相互的。
他不能一直站在主导地位,他也应该成为她想要的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