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七章 乖了
孟阿婆可怜她为数不多的牙齿，对秦衍风的厨艺敬谢不敏。
但一听江娴手把手准备教导，便随他们去了。
江娴拿出发酵面团的酒曲，掰了一块扔面里，一边揉一边告诉秦衍风，“你早上那包子皮硬得能砸死人，就是因为没有发好面。还有，揉面的时候要一点点加水……”
江娴一边加水一边不停的用手去揉搓面粉。
秦衍风模仿着江娴的动作，用中间的三个手指尖去揉，每次揉的越少，揉出来的面团越匀称。
“面团搓好是絮状，不能太干，也不能太湿。太干的话，揉不起来，太湿的话，要多加点面粉才不粘手……”
江娴麻利的处理好面团，把它放在木盆里盖上纱布自然发酵。
她拍了拍手，“好啦，等发好面，就可以用来包馅儿料了。”
秦衍风点了点头，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
白菜包子太素，江娴打算再加点竹笋菌菇和肉沫。秦衍风一听这话，面对着厨房里的蔬菜发愁。
正思考从哪儿下手，忽然鼻尖一凉，却是江娴伸手在他鼻尖刮了一下。
江娴两手都是白花花的面粉。
她作弄完秦衍风，看着他鼻上一点白，乐不可支，“古有何郎傅粉，今有秦郎傅面。”
秦衍风无奈，“娴娴，你……”
“怎么？又觉得我幼稚？”江娴挑眉问。
秦衍风“嗯”了一声，佯装不在意。等江娴朝这边走来，他迅速在白案上抹了一把，反手将面粉全蹭江娴脸上。
江娴今日没有上妆，脸上一片惨白的面粉，滑稽极了。
秦衍风还在那优哉游哉地吟诗，“这便是淡妆浓抹总相宜。娴娴，我觉得这面粉作用，不比你那些香粉差。”
“那给你用好不好？”江娴哭笑不得。
她被激起了胜负欲，将两手沾满白面，就往秦衍风脸上抹。秦衍风左右躲避，又怕江娴作弄不到他生气，故意把脸凑过去让她涂尽兴。江娴把他弄了个大花脸，咯咯直笑，秦衍风右手趁机虚揽住她腰肢，左手轻刮她小巧挺翘的鼻尖。
软玉温香再怀，别说把他抹花脸，便是把他扔面粉缸里，他也甘之如饴。
两人嘻嘻哈哈的打闹，夜幕渐渐笼罩小院。
炊烟缭绕中，一片欢声笑语。
江娴玩得累了，她怕弄脏两人衣裳，举着沾满面粉的手。待安静下来，这才发现被秦衍风紧圈在胸口。
她挣脱两下，挣不开。
“娴娴，我这幅样子是不是很难看？”秦衍风适时低头，那沾染了面粉的鼻尖与她的微微发烫的桃腮，擦脸而过。
江娴撇开视线，嗔怒道：“我还不是一样。”
秦衍风低声发笑，下巴顺势靠在她肩窝，像一只大狗般亲昵，“那我错了，你别生气。”
他挨太近，呼出的气息温温热热，扫地她脸痒酥酥的。
江娴意乱，说出的话前言不搭后语，全然忘记了是她自己挑起的事端。
“那你知错，就……就是好事。下次不许再这样了……”
“好。”
“乖了。”江娴僵硬地抬手，用干净地手腕，拍拍他脑袋。
第三百六八章 打闹
秦衍风屈膝，下巴搭在江娴肩窝，不肯挪开。
江娴浑身僵硬，却也喜欢和他亲近。
但这个姿势确实不大舒服，江娴正准备开口，却听秦衍风道：“娴娴，能和你在一起，我真的好开心。”
语毕，秦衍风收紧了胳膊，几欲将她揉进怀里。
江娴被勒得轻哼一声。
她忸怩了两下，“有多开心？”
“你想象不到的开心。”
秦衍风没有故意说情话，他是有感而发。
想到她死在他怀里的雪夜，想到还魂符三年来无时不刻的折磨，想到失去她的绝望……他仍心有余悸。
此时此刻，她鲜活可爱的被他拥着，难道不值得开心吗？
江娴轻轻地笑。
放松了僵硬的肢体，柔柔靠在他胸膛。耳边响起男子怦怦的心跳，她勾起唇角。
其实，她也很开心啊。
在十里湾度过的岁月，是她失去家人以后，最开始的时光。
她庆幸被孟阿婆搭救，庆幸和孟阿婆搭救了秦虞渊，这就是逃也逃不开的缘分吧。
相爱的两人正享受片刻的安宁，忽然门口光线一暗，却是孟阿婆饿得不行，来厨房这边看看。
江娴正对着门，见孟阿婆过来，吓了一跳，麻溜地推开秦衍风，转身随手拿起一个锅铲，装作准备炒菜。
秦衍风怀中空落落的，连带着心也空落落。
孟阿婆年纪大了，眼睛发花，没看到两人刚才搂搂抱抱，只好奇地问：“你们两个……怎么脸上都脏兮兮的？”
现在做包子这么麻烦吗？
弄得满脸面粉？
江娴一脸尴尬，秦衍风赶忙解释：“方才我和娴娴看到一只老鼠，为了把老鼠抓住，不小心把面粉撒的到处都是。”
“哦。”
乡村里有老鼠不足为奇。
孟阿婆没有怀疑，她扫了一眼清冷的铁锅，望眼欲穿，“小娴，小秦，什么时候开饭啊？”
灶膛都还没生火。
秦衍风睁眼说瞎话，笑道：“快了，阿婆。”
“阿婆，我摇椅上有云片糕，你先垫垫肚子。”江娴说完，立马瞪了秦衍风一眼，“我看下次还是不要虞渊进厨房了，他学也学不好，还打扰我做饭的进度。”
秦衍风睁大眼睛，指着自己，不可置信，“我打扰你了？”
分明是她先把面粉往他脸上擦的。
“就是。”
江娴理直气壮。
秦衍风心甘情愿为江娴背锅，正色道：“的确是我打扰娴娴了，看来我于厨艺并无天赋，还是算了吧。”
孟阿婆欣慰地颔了颔首，“有自知之明是好事。”
孟阿婆一走，江娴憋不住哈哈大笑。
她指着秦衍风，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阿婆嫌弃你了，还说你有自知之明是好事……看来你那碗薏仁粥，给她的心理阴影不小。”
秦衍风却想的更多一些。
他看向孟阿婆离开的方向，有感而发，“虽然阿婆生在荒村山野，但应是个知书识礼的人，听她谈吐，经常说京城官话。”
江娴“唔”了一声，解释道：“阿婆说，她以前跟子女曾在京城常住过，或许这就是她有口音的缘故。”
第三百六九章 惭愧
家里桌子坏了，秦衍风在同村木匠那里重新打造一张。
他将桌子搬回家，觉得太素，调出颜料，在桌腿上画了些牵牛花纹，与院外篱笆上的牵牛花一样。
江娴在厨房做饭，出来洗菜的时候瞟了一眼。她整理着白菜叶，好奇凑到秦衍风跟前，讶异地道：“没想到你还会画画。”
看这花卉的色泽浓淡笔触，一看就是精通丹青。
秦衍风执笔仔细描摹牵牛花的叶脉，笑道：“娴娴你比我画的更好。”
江娴正色道：“画法不一样，不能相提并论。”在她看来，各有各的巧妙。
“是，你画法更偏实。”
秦衍风下意识说完，却引起江娴一个疑问。她想起那日方暄考秦衍风问题，别的也就罢了，连素描图出自她手，他都能知道，这也太玄乎了。
江娴问出这个问题，秦衍风执笔画画的手微微一僵。
少顷，他重新落笔，一边蹲在桌腿旁画花，一边温言解释，“猜的。”
“怎么猜呢？我从来没在家里画过画。就连方暄手里的那一副，也是我在乡学无意间随笔速途的。”
江娴实在太奇怪了。
秦衍风仍是那套说辞，“当时方暄拿出那张画，眼神时不时往你身上瞧，加之你看到画时的表情，我才会大胆猜是你。”
他这样一说，江娴倒是相信了。
聪明人都会察言观色，想必虞渊亦是如此。
两人凑在桌子跟前嘀嘀咕咕，偶尔相视一笑。屋子里的孟阿婆抬头一望，想到这些时日来两人愈发亲密，欣慰一笑。很快，她想到什么，苍老的脸上爬上一丝忧虑。
自从表明心迹后，秦衍风和江娴总会在夜晚，手牵手于莲塘边漫步。
孤星伴着明月，晚风送来荷香，在一片蛙声蝉鸣里，两人总有说不完的话。秦衍风从未觉得这般宁静幸福，倘若可以选择，他希望一辈子都和江娴执手到白头。
然而，不如意事常八九。
这日夜里，他照常想去敲一敲江娴的窗户，却听到一声清越的哨声。
秦衍风脸色微变。
思忖片刻，他来到江娴窗外，故意咳嗽，压低了嗓音道：“娴娴。”
“我在！”江娴一切收拾妥当，她正准备翻窗，就听秦衍风说：“我今晚不太舒服，想休息休息。”江娴愣了一下，旋即心头一紧，忙伸出脑袋，关切地看向他，“没事吧？是不是热伤风？”
“应该不是。”
秦衍风怕她担心，“休息一夜就好。”
江娴秀眉一蹙，忙道：“既如此，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快回去休息啊！”
秦衍风难掩愧色，“可是，我今晚恐怕没办法和你去莲塘……”
“散步重要还是你身体重要？”江娴没想到他如此拎不清，恶狠狠地将他轰了回去，“马上去睡觉！明早要是情况没有好转，就跟我去县城里看大夫。”
“娴娴……”
“快去！”
江娴趴在窗户上，一张脸嫩生生的泛着光。她强硬的关心，让秦衍风的心温暖而惭愧。
第三百七十章 借口
秦衍风在江娴面前撒谎，比杀了他都难受。
后半夜。
他提着一盏灯，孤身入山，吹响了随身携带的玉哨。
不多时，远处传来玉哨的回应。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响起，黑暗的山林中，有人低声唤道：“主子。”
秦衍风一听就知道是苏二。
他之前便吩咐过，没有大事不要来打扰他。苏二这么晚求见，显然是有要紧事。
“怎么了？”
秦衍风长身玉立，脊背挺直的提着灯，脸色冷淡。
苏二回禀道：“三日前，刘桓于边境挑起事端，秦二公子忍无可忍，与刘桓和契丹的兵马在幽州城外起了冲突。二公子骁勇，歼敌三千，但他自己也身受重伤……”
“李鸢盎不在吗？”
这些年，秦随星驻守边关，好几次死里逃生，都是李鸢盎施以援手。
有李鸢盎在，秦衍风才会如此放心。否则，他早召秦随星回京，继续当他的闲散公子哥儿。
苏二道：“李大师此前不知和二公子起了什么龃龉，李大师一气之下离开了幽州。但昨日收到消息，李大师知道二公子受伤，又匆匆赶了回去。”
“我爹娘可瞒住了？”
“无人敢让郡主个国公爷知晓。”
闻言，秦衍风微微松了口气。哪知下一刻，苏二再扔出一个大消息，“主子，你该回京了。刘桓和刘甯本就对大元版图虎视眈眈，二公子受伤，刘甯那边必有所异动。如今京城里也有不少探子，属下担心你不在，稚龄皇上监国，怕要变故丛生。”
刘桓敢突然发动进攻，显然在刘甯那边知道了什么消息。
晋王年纪越来越大，又能守刘甯到何时？
掐指一算，秦衍风离开京城好几个月了，纵然隐瞒再好，也会走漏风声。苏二所言不差，时局混乱，他必须得回京一趟。
想到要暂时离开宁静的十里湾，暂时离开心爱的人，秦衍风心又酸又痛。
可他没有办法。
弟弟受了重伤，刘甯心怀不轨，朝中靠几个老文臣和小皇帝，危如累卵。
他必须回京。只是，他该如何跟江娴交代？
两人情正浓时，突然要走，什么借口好像都不合适。但逃避不是办法，这一刻迟早都会面临。
苏二见秦衍风没说话，也知道他此时内心煎熬，躬身在旁默默等待。不知过了多久，才听秦衍风疲倦地叹息，低低道：“再给我一日时间，等我安排一下手头事。最迟后天……最迟后天我跟你回京。”
“是，主子。”
苏二对秦衍风的话唯命是从。
主子回京后，宋七和林九见到他，应该会欣喜若狂吧。
秦衍风和苏二约定好后天会面的时间地点，便拖着步伐，悄然回到小院。
夜色沉沉。
他吹灭了手提的风灯，趁着月光，静静地遥望江娴紧闭的木门。
她此时应该睡得很香甜吧？
明日知他要走，她会是什么表情呢？会怪罪他，还是会生气，亦或直接不理他了？
秦衍风不敢设想。
他独立风露中宵，搜肠刮肚，终于想出了一个借口。
第三百七一章 告别
次日。
秦衍风装作无事发生，和江娴照旧，一起在厨房生火做饭，一起高高兴兴地去乡学授课。
面对方暄刀子似的目光，他依旧我行我素，就差趴在窗户上凝望江娴了。
江娴对秦衍风的作为格外宽容。
跟学生们讲课，也不忘与窗外的秦衍风甜甜对视，绽放笑容。
按理说，两人应该一起从乡学归家。但中途秦衍风不知遇到了什么事，他出去了一趟，始终不见人回来。
江娴在岔路口等了许久，等到暮色笼罩整座山村，才看到秦衍风从林中缓缓显露身影。
他竹簪束发，一袭青衫，在傍晚的清风里，衣袍吹拂猎猎。
“你去哪儿了？”江娴快步上前。
秦衍风低头，看着江娴一如既往关切的眼神，心中的愧意更甚。
他不说话，眼睛里却饱含着太多情绪。
江娴本欲生气责怪，一看他湿漉漉的眼眸，顿时什么脾气都没有了，柔声问：“虞渊？到底怎么了？”
秦衍风牵起她的一双手。
指如削葱，肤如凝脂。
他将她的手握紧在干燥的掌心，反反复复地抚摩。
秦衍风不想让江娴觉得不安，他牵着她，像以前那样，在莲塘边一起慢慢地走。
“娴娴，我刚才出去，是因为收到了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这个消息，我暂时不能告诉你。”
思考了许久，秦衍风到底是没有把昨晚想到的借口拿出来欺骗她。
他不忍心骗她，也不想骗她。
若非流落十里湾先遇到的人孟阿婆，他必然不会在她面前说谎。他会直接告诉她，她是他的妻，是他此生深爱的娴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