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了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张施主所言不差。”
峨眉派的女弟子,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小插曲后,乔鹭继续跟着一群人往山上走。随着日头偏西,众人也愈来愈烦躁,山中布满瘴气和毒虫毒草,有的人被毒虫咬了,顿时脸肿的老高,视力模糊;还有人被毒草割了一下,瞬间口吐白沫晕倒在地……
这样一来,不得不分出人手来照看,一队人也越来越少。
又有一人受不了山中瘴气,倒地抽搐,峨眉派的女弟子终于忍不住道:“看看,你们还敢说他们不是累赘?”
这下倒没有人反驳了。
明了思考了一下,道:“罢了,大家如若身体不适,便在此地修整一下,各自回镇上罢。毕竟前路艰险,贫僧也不敢保证各位施主周全。”
本来就有不少人萌生退意,此言一出,队伍中的人又落下大半。
包括小蝶。
她拉着乔鹭的手,恳求道:“鹭儿姐,我们回、回去吧,你看,天马上要黑了,这里实在太恐怖了……”
乔鹭也想走,可现在正是骑虎难下的时候,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冥冥中她觉得五绝山里会遇到什么,因此,拒绝了小蝶的哀求。
乔鹭给了同行的人几两银子,拜托帮忙照顾小蝶,便跟着明了大师几人继续往深处走。
天色越来越暗,张嘉砍了几节沾满树脂的木头做火把,火光驱散毒虫,反倒是比白日还要还好走。
齐人高的杂草,参天的大树,阴暗的树林里不时发出各种动物的叫声。
乔鹭走着走着,突然脚下不知踩到什么东西,“砰”的一下摔倒在地,幸好明了大师扶了她一把才没有摔的太惨。
乔鹭下意识看了眼脚下,瞬间紧绷的情绪再也无法遏制,忍不住惊叫出声:“死人啊!死人——”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围拢过来。
张嘉拿起火把一招,只见一个被削掉半个脑袋的人躺在血泊之中,不知死了多久。
那峨眉派的女弟子却失声惊叫:“三师姐!”
众人一看死人的服饰,可不是峨眉派的弟子服吗?顿时心中都升起不好的预感,死气沉沉的五绝山,鼻尖的血腥气更浓郁了。
草草掩埋了尸体,都人心惶惶。
越往山巅走,遇到的尸体越多,少林、武当、昆仑、崆峒……
就在乔鹭忍受不了,想要阻止继续往上的时候,漆黑的四周,突然冒出幽幽的绿光,待无数的绿光欺近,乔鹭才发现,那都是一只只野狼!
“不好!是魔教的狼群!”
乔鹭惊呆了,什么?魔教竟然可以驯养这些野狼?
就在她不可思议的时候,一声尖利的哨音响彻云霄,本来准备扑来的狼群全都顿住了爪子,往后方张望。
乔鹭也往那黑漆漆的地方张望。
渐渐地,那头出现了七名黑袍人,他们都遮住了面孔,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只有腰间挎着的那一柄血红的弯刀,凸显他们的存在。
“是……是魔教的人!”人群中不知是谁说了这样一句话,然而下一秒,哨音吹响,数十只野狼奔向人群,就在乔鹭避无可避的时候,才发现所有的狼都只是在撕咬其中一人,对于其他脸色煞白的人,根本看都不看一眼。
很快,那名昆仑派的弟子就没了气息,只剩下一地鲜血白骨……
黑袍人这才开口,冷冰冰的说:“圣教的人,不喜欢被称之为魔教。”
乔鹭心头大震,这样残忍的行事,难道不足以被称为魔教?!
到底是少林的明了胆子大些,他环顾四周,也不惧虎视眈眈的狼群,反问:“你们到底是什么用意?”
黑袍人发出桀桀怪笑:“这话应该是我们来问吧?这么多年,我圣教与你们井水不犯河水,但你们自诩名门正道,今日却偷袭我圣教,杀戮,只是给你们一点教训。”
“满口胡言!”张嘉怒道,“你们魔……圣教的人,行事如此残暴血腥,曾经还灭了逍遥、青城、华山三大门派,江湖中人人得而诛之!我问你们,此前入山的那些人呢?”
黑袍人冷笑道:“当然是死了。”
“你!”
黑袍人却又道:“但是你们放心,几大掌门帮主,我们并没有取其性命,都关在我教地牢。只要你们告知我圣教教主的下落,这些人我们都会留下全尸。”
张嘉一愣,问:“你们教主不见了?”
黑袍人也不隐瞒:“是,他和少林三大神僧交手,此后便没了踪影。你们可有人看到他的踪迹?”
峨眉派的女弟子大笑道:“既然找不到,肯定是死了。三大神僧联手,天皇老子也活不了!”
“大言不惭!”
领头的黑袍人顿时怒了,只道:“罢了,全杀了便是!教主身上有特殊的味囊,不肖四五日,定能找到!”
话音甫落,尖利的哨音又响了起来。
乔鹭大惊失色,心中暗骂那峨眉派的女弟子是个傻逼,四下里都是悬崖峭壁,眼看会武功的人都拔刀应对狼群,乔鹭却只有东躲西藏,胆战心惊。
早知道这样,她还是和小蝶一起回去算了!
但她已经没有了后悔的机会,眼看两头野狼亮出獠牙和利爪,朝她扑来,乔鹭根本是没有选择,脚下碎石一滑,身不由己的滚落万丈悬崖,失重感和惊恐,让乔鹭万念俱灰,她还不想死啊……
就算……
就算死,也能不能让她见到他……
第六十三章 魔教教主(5)
强烈的失重感,让乔鹭不争气的晕了过去。
等她醒过来,天刚蒙蒙亮,但五绝山内常年密布瘴气,山里一派云雾缭绕,方圆三米她什么也看不见。
乔鹭还以为自己死了。
然而她看清自己的处境,只觉得生不如死。
山崖上满布藤蔓,这些粗壮的藤蔓刚好缠住了乔鹭的腰,正把她挂在山腰上荡啊荡的。
乔鹭伸手拽住藤蔓,下面是万丈深渊,在不能确定藤蔓牢靠与长度的情况下,她不敢贸然下落。
但这样坠在峭壁上更不是办法,正当她迷茫之际,发现身下三四米远的地方有一处凸起,仿佛是长在半山腰的一个小小平台,甚至乔鹭觉得那里可能是一个山洞,也许是不知名的巨型飞禽所留下,也许是长年累月的风化自然形成。
当下没有任何选择,乔鹭双手拽紧藤蔓,慢悠悠的往山洞的方向攀援,峭壁上尖锐的石头磨的乔鹭手腕都破了,但她只能咬牙忍耐。
短短三四米的距离,乔鹭竟然移动了半个时辰。待她的双脚终于落在峭壁平台上,才松了口气。
果然如她所料,这里是一个自然形成的山洞。
从平台的位置往下看,深不见底,乔鹭抱了块石头扔下去,许久都没有听到落地的响动。
她彻底死了下崖底的心。
“看来只能依靠这些藤蔓往上走了。”
乔鹭抬了抬头,深深的叹了口气,她头一次这么怨恨自己不会武功。
山洞里黑漆漆的,乔鹭扔了块石头进去,扑棱棱的飞出来一群巴掌大的蝙蝠,将乔鹭吓的够呛。待确定山洞里没有其它生物了,乔鹭才敢往里探索……
然而刚走到洞口,乔鹭脚下不知踩到什么,一个趔趄,险些栽倒。
下面可是万丈深渊啊!
乔鹭脖子后面的汗毛都吓起来了,她连忙将地上那该死的玩意儿捡起来,仔细一看,竟然是一个出家人使用的铜钵。
乔鹭疑惑极了,这万径人踪灭的地方怎么会有铜钵?而且这铜钵很大,像个脸盆一样。
怀着好奇,她继续往里走,鼻尖弥漫着阴冷的苔藓味,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乔鹭心砰砰直跳,然而双脚仿佛不听使唤,仍然往山洞深处走。
洞里的崖壁上有许多萤火虫,乔鹭干脆捉了不少,扔进丝质手帕里,借着些微的光亮探路。
越往里面走,血腥气越浓,就在乔鹭情绪面临的崩溃的时候,她终于看到了血腥气的来源——一具尸体!
“尸体”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血迹蜿蜒,不知流了多少。
乔鹭吓的惊叫,转身便要夺路而逃,身后那“尸体”却发出了轻微的咳嗽声。
乔鹭顿住脚步,以为自己听错了。
“咳咳。”
那尸体竟然又发出了声音!
是个活人!
乔鹭立刻转身,朝那人走去,看体型是个男人。她小心翼翼的蹲在那人面前,将包住萤火虫的手帕缓缓移动到对方脸上……
瘦的有些脱相的脸颊,紧抿的薄唇,两道长眉下的双眼紧闭,因为失血过多,他的脸色惨白的过分。
但这张脸却十分熟悉。
乔鹭忍不住捂住惊喜的嘴,颤声道:“鹤……鹤庭?”
难道是在坠崖前,上苍听到了她的祈求?让她最后再见一面岳鹤庭?啊不对……她为什么见到岳鹤庭如此激动和惊喜?不应该,不应该,她得克制自己的情绪!但方才的恐慌、恐惧,都在见到这个男人的一瞬间,不由自主的安定下来。
这一世,她仍然是为了帮助他而来,所以她不能让他有任何伤害。
她还不能倒下。
乔鹭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她拍了拍岳鹤庭的消瘦的脸颊,心疼极了,柔声唤道:“岳鹤庭?岳鹤庭?你醒一醒!”
然而他似乎受伤太重,在听到“岳鹤庭”这三个字的时候浑身微微颤抖了一下,便又昏迷不醒,仿佛死去。
乔鹭心倏然被揪紧,急忙将手指去探鼻息,仔细的分辨半天,什么也感觉不出来,于是又将耳朵贴在岳鹤庭的胸口听心跳。
“砰……砰……砰……”
微微的心跳声传来,听在乔鹭耳朵里,不啻天籁。
“还好还好……没有死……”乔鹭松了口气,拉起他的手,才惊觉他的手枯瘦的可怕。干燥,满布死茧,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伤痕密布交错,这一世,他又经历了怎样的苦难?
乔鹭眼眶微微发热,看有种想流泪的冲动。在这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山洞,本来绝望的乔鹭瞬间有了活下去的动力,她要照顾好岳鹤庭,要看着他醒来。
这里太阴冷了。
乔鹭努力将岳鹤庭往山洞口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拖到有光亮的地方。
颤抖着双手,乔鹭将他的衣襟解开,血腥味更浓了。
只见他的腹部,有一处圆形不规则的伤口,皮肉翻卷,还挂着木屑。仿佛是被木制的棍棒毫不留情的贯穿;胸口处有一个赤红的手掌印,手掌印微微凹陷,似乎力道已经穿透他的五脏六腑……
他的嘴角不停的溢血,腹部的伤口鲜血也没有停止,除了这两处大伤,后背、手臂还有无数小伤。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想到众门派围剿五绝山魔教,而魔教的手段又那样的残忍,莫非岳鹤庭也是其中门派之一的弟子?围剿魔教不成,反而被害?
乔鹭联想到前几世的遭遇,越想越有可能。
岳鹤庭的伤必须处理,可此时却不能,因为山洞环境太恶劣,没有可包扎的干净布和清洗的水,幸好山中天气寒冷,不至于增加伤口化脓感染的几率。
“你一定要好起来啊……你既然能躲到这里来,那一定也能离开这里。”乔鹭握着他干枯的手,祈求道,“你不能……丢我一个人在这里,你知道我胆子很小很小的。”
乔鹭说着说着,心里一片苦涩,这世他并不记得她了,现在说这些话,显得很可笑。
便在此时,山洞外噼里啪啦的下起暴雨。
一夜未歇。
第六十四章 魔教教主(6)
雨下了一夜,还伴着风,将崖壁拍的啪啪作响。
乔鹭还好带着她随身的包袱,只可惜里面全是油盐酱醋的调味品,但此时总比什么也没有好。她将山洞口捡到的大铜钵借着雨水洗干净,又接了许多雨水储存。将岳鹤庭满是血污的衣袍解下,放在雨水中冲刷干净。
暴雨还冲下来了许多东西,有藤蔓上结的果子,还有死去的鸟类,乔鹭在平台上又捞又捡,不得不赞一句及时雨!
弄好后,她便将洞中的枯枝都捡起来,拿出随身携带的火石打火,这些枯枝都有些湿润了,乔鹭废了好大功夫才燃起一堆篝火。她将铜钵置在火上,没一会儿一大盆雨水便烧开了,骨碌碌的冒着泡。
这样暴风雨交加的夜晚,能有一口热腾腾的雨水喝,实在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乔鹭用藤蔓叶子弯成勺子,舀了一点喝了口,顿时觉得五脏六腑都暖和起来。她不敢多喝,将雨水省下一一喂给岳鹤庭,又用煮开的雨水混合食盐,做出盐水,来擦洗他的伤口。
本该是很痛很痛的,但岳鹤庭只微微皱了皱眉头。
忙了一夜,乔鹭整个人都虚脱了,她吸了吸鼻子,嘴唇冻的有些哆嗦,但是看着眼前这个生死不知的男人,又觉得无比安稳,只要自己能好好照顾他,他醒过来一定会带自己离开这个地方。
岳鹤庭赤裸着上身,伤口在火光下十分狰狞。乔鹭摸了摸他的体温,迟疑了一下,脱下外衣,靠在他身边,轻轻的抱住他,又将外衣盖上,互相依偎取暖。
乔鹭并没有睡的很沉,她时不时的摸摸岳鹤庭额头,生怕他因为感染而发烧,好在一夜过去,岳鹤庭挺了过来。
次日一早,乔鹭便将捡到的那只鸟毛皮剥了,放在铜钵里煮熟,随即一点一点将鸟肉喂给岳鹤庭。乔鹭虽然也很想吃,但想着这鸟很小,两个人吃着实不够,于是留下来全给岳鹤庭补营养了,而她则是吃那被暴雨冲下来的不知名野果子,又酸又涩,唯一的好处便是没毒……
岳鹤庭染血的外衣已经晾干了,乔鹭撕下布条,将他腰上的伤口仔细包扎,又给他穿戴整齐。靠着几枚野果子和雨水、死鸟,乔鹭堪堪撑了三天。到了第三天夜里,竟然又刷拉拉下起雨来。
岳鹤庭还是没有苏醒的迹象。
然而洞中的枯枝已经被乔鹭烧的差不多了,乔鹭这次又用铜钵储存了许多雨水,随着暴雨又冲下来许多酸涩果子,这次运气更好,还有一只被泥石砸死不久的兔子!
趁着还有最后一点柴火,乔鹭煮开的雨水,煮熟了兔子,便抱着岳鹤庭睡在燃为余烬的火堆旁。
火堆已全部熄灭了,洞里黑漆漆的,也不知哪里歇着蝙蝠,不时传来扑打翅膀的可怕声音。伴随着暴风雨的呼啸,乔鹭吓的浑身瑟瑟发抖。
乔鹭又累又怕,紧紧的抱住岳鹤庭的胳膊,嘴里默念:“你快点醒过来,你快点醒过来……”
想到之前二人相处的点点滴滴,乔鹭似乎不是那么害怕了,终于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乔鹭又给岳鹤庭喂了兔子肉和煮开的雨水,自己干巴巴的啃了两个酸果子,便坐在岳鹤庭身边发呆。
她用目光描摹他的容颜,虽然是相同的长相,但这张脸,丝毫没有曾经的丰神俊朗,反而饱经风霜,就算是在昏迷当中,那两道长眉也是紧紧拧着,神情紧绷而戒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