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隔天,成隐睡到下午一两点,才起了床。
等林惟从公司回来后,成隐始终不理他,林惟哄了许久,都没将人哄好。
成隐这次真的生气了。
晚上,她拿了个枕头,进客房睡觉,她刚想关门,林惟突然握住了门把。
他轻咳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个黑色镀金的盒子,递到她面前:“给你。”
成隐才不吃他这一套,声音冷冷的:“走开,我要睡觉了。”
林惟定定地注视着她,随后,朝她微微俯身:“真的不打开看看么?”
成隐抬起眸,月光染上他的脸庞,那双眼瞳更是亮得分明。
她鬼使神差地接过,打开了小盒子。
里头放着一条宝石项链,在月色映衬下,闪烁着夺目璀璨的光泽。
“这是……”
“生日礼物。”
成隐晃了晃神,心跳陡然加快。
过了几秒,她冷静下来,说道:“我生日还没到呢。”
林惟原本也是打算平安夜那天给她,谁知他又又…又把人惹生气了。
林惟笑了笑,从她手中拿起那条项链,绕到她后方,小心翼翼地帮她戴上。
宝石随着指尖微凉的温度从颈部传来,成隐能感觉他靠得很近,声音穿透她的耳膜:“喜欢么?”
成隐的耳尖瞬间红到不行,她点点头:“嗯,喜欢。”
林惟眉梢染着笑意,语气似乎比往常更加轻缓:“那别生气了,好不好?”
成隐的气其实已经消了大半,不过,她故意板着脸:“下次你不许这样了。”
林惟不由挑了挑眉:“行,下次我让你在上面,你主导。”
“!!!”成隐震惊地看他:“…你!!”
林惟与她对视了片刻,唇角弯了弯,漾着痞气:“我怎么?”
成隐憋了两秒:“……流氓!”
林惟低低地笑了一声,随后将她公主抱了起来,成隐这次没挣扎。
林惟抱她去了主卧,这个晚上他相当安分。
*
成隐在A市呆了大约一周多的时间。
十二月的最后一天,她和林惟坐飞机回了S市。
两个人陪林承天吃了个晚饭,老人家需要早睡,所以吃完饭后,就回了房间休息。
成隐和林惟说好今年一起跨年,不过他们没去人多的海边,而就选择在自家别墅的后院里放烟花。
成隐捏着仙女棒,烟火在她手中流转,她笑眯眯地说:“你成人礼的那天,我就躲在那儿,看着你。”
一束仙女棒刚好结束,她顺手指了指身后那幢建筑的琴房。
林惟垂下眼睫,在眼睑投下一层浅淡的阴影,嗓音低沉地问道:“当初救我的事,为什么不对我说?”
成隐重新点了根仙女棒,烟花滋滋地响着,她又笑:“不记得什么原因了,不过算起来你都救我四次了,而我才帮你一次,所以这也不算什么,你不用放在心上。”
林惟眸子黯淡。
没有说话。
成隐看他一直站在那儿,将手中的仙女棒递给他几根:“我们一起玩啊。”
林惟接过,点了一根,盈盈烟火映在他的眸中,他说:“我只记得救了你三次。”
成隐晃着手中的仙女棒,放轻了声:“还有六岁的那次啊,就是这棵梧桐树,你将我接住了。”
林惟怔住:“你一直记得?”
成隐:“嗯,我记得啊。”
关于你的一切。
我都记得。
林惟薄唇微抿,深邃的眸子里此刻多了几分晦暗的情绪。
成隐看不懂,也读不懂。
她问:“你怎么了?”
林惟似乎想起了什么,对成隐说:“你现在去你房间,然后把窗户关上。”
“嗯?”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成隐满脸疑惑,但还是乖乖地回了房间。
很快,窗外响起了细微的声响,像是雨珠坠落在窗面的音效,成隐朝着那边走过去。
她伸手打开窗户,男人站在树下,扬着一张肆意散漫的脸庞,他手里把玩着几颗小石子。
成隐双手撑在窗台上,低垂着脑袋,与他四目对视。
“你要干嘛啊?”
“爬树。”
成隐:“……”
她以为林惟是开玩笑,结果他脱下外套,随意扔在了地上。挽好袖子后,就真的蹬着双腿,爬上了那棵梧桐树。
成隐睁大了眼,紧张道:“…你你你小心点!”
紧接着,林惟从树上跳到她的房间,成隐想要接住他,结果重心不稳,两个人一同栽到了地上。
她整个后脑勺着地,幸而林惟一只手揽住她的腰,还有一只手护住了她的脑袋,再加上冬天衣服厚,两人跌得不算重。
成隐脸色微怒:“你的伤才好,万一从树上掉下来怎么办?更何况有正门,为什么偏偏要从窗户进来?”
林惟埋在她的颈窝处:“十七岁那会儿,若是我在家,爷爷肯定不同意我和你多接触。想必他每天晚上都会把我反锁在房间,我应该会经常以这样的方式同你见面。”
成隐这才明白。
原来模拟他们少年时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一时间噤了声。
她缓了缓,语气温柔:“我都不在乎以前的事,你怎么还放在心上啊。”
林惟很久没开口,成隐察觉到他情绪的低落,她伸手轻抚着他的背。
“没关系,我们以后还有很多时间在一起。”成隐说。
“嗯。”林惟淡淡应了一声。
成隐原本说熬夜跨年,结果到了十一点多,她就撑不住了。她和林惟说好,今晚他们在各自房间休息,结果第二天,她是在林惟的床上醒过来的。
她握着拳头,向林惟表示抗议。
但始终抗议无效。
*
今天元旦,林惟问成隐要不要去外面玩,成隐说人多,哪里也不想去,于是两人打算在家里窝一天。
成隐待在林惟房间里,室内开着空调,温度很高,并不像外头那么冷。
成隐往外头看,天际明净透彻。
可惜他们身处很南方,她压根都没见过雪。
林惟仿佛看出她的心思,说道:“明年元旦,我们去北海道看雪吧。”
成隐转头看他,抿着笑:“好啊。”
他从背后搂住成隐的腰,头抵在她的发顶上,欣赏着外面的风景。
外头是别墅区,每栋建筑隔得很远,其实没什么风景可看,但两人的嘴角都扬着笑容。
隔天,两人约好去凌成寺还愿,所以起了个大早。
他们到得较早,爬山时,人还不是那么多。
中途,成隐随意找着话题聊,她问起关于苏家的事。
“苏家破产你知道么?”问完,成隐意识到自己说了句废话。
林惟耐着性子回:“知道。”
成隐:“苏家破产和你有关系么?”
林惟:“嗯。”
“真的是你下的手?”成隐震惊地转过头。
林惟淡声:“你消息没错。”
成隐沉默了许久,虽然说商场如战场,弱肉强食的地方,但他和苏月认识那么久,商人都是这么冷血么。
成隐的脚步不自觉慢了下来,一脸忧心忡忡。
林惟看了她一眼:“在想什么?”
“万一,我是说万一。”成隐斟酌着开口:“我们分手了,你会不会也像对付苏月那样对我啊?比如说,让我一无所有……”
“不会。”林惟斩钉截铁地回道。
成隐:“这么确定?”
林惟:“我是说,我们不会分手,所以你后面的假设性不可能。”
成隐:“……”
她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件事:“对了,林河的判决书下来没?”
林惟声音更淡,没有一丝起伏:“杀人未遂,被判了无期。”
成隐眼睫一颤,慢慢地点了下头:“嗯。”
虽然他的结局咎由自取,但成隐还是莫名感到唏嘘。
她抬头静静地看了下天空,若是从一开始,林惟妈妈没有收养林河,他会不会有不一样的人生。
两人爬山爬得慢,等到山顶时,寺庙里头早已人声鼎沸,不少上了年纪的老人,双手合十,嘴里喃喃着经过殿前。
成隐和林惟排队了三个多小时,才进了殿堂。
成隐总觉得林惟能这么快醒过来,一定是佛祖保佑,所以她这次还愿的时候,更加虔诚。
林惟手持着香,悄悄睁开了眼,朝着成隐那边望过去,弥散的烟雾熨着她的眉眼,柔软又认真。
林惟平静的心底顷刻间掀起层层涟漪,他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从不相信神佛。
可是,此刻他竟然真的生出了一点希冀。
他闭上眼,愿望在心底反反复复念了三遍。
两人上完香,离开了寺庙,他们出来时,身上还带着庙里特有的檀木香气。只是山上寒意明显,一阵冷风袭来,将那股香味吹得一干二净。
成隐冻得冷不丁打了个喷嚏,林惟伸手牵住了她的手,十指紧扣,细细的暖意在两人指尖流动,然后林惟将她的手揣进了他的大衣口袋。
成隐不由唇角微翘,抬起眸,发现林惟也正在看她。
她在他的眼底看见了世间最辽阔的温柔。
“你许的什么愿?”成隐不禁好奇,而后一想:“算了算了,你还是不要说了,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林惟一笑:“嗯,我不说。”
下山到一半,成隐有些累了,她对林惟说:“我们坐会儿再走吧。”
林惟朝她走进两步:“上来,我背你回去。”
成隐愣了愣:“你不累么?”
“啊。”林惟扬了扬眉:“我体力你还不知道么。”
成隐:“……”
顿了片刻,她还是摇摇头,在她心里,林惟还是个伤员。
林惟却自顾自地在她面前蹲了下来:“上来吧。”
成隐深吸一口气,双手攀上他的背。
林惟背着她走了一截路,成隐盯着他的侧脸,闷声说:“其实我不是那么娇气的人。”
之前她身体抱恙,都可以一个人爬山。
可林惟一旦出现在她身旁,她忍不住想向他撒娇。
“嗯。”林惟低应了声,唇角扬起几分清淡的弧度:“我很开心。”
“嗯?”成隐没太懂。
林惟声音哑着:“成隐,我很开心你能这样依赖我。甚至想,这段路要是更长一点就好。”
成隐蓦地笑了,紧紧环住了他的脖领。
*
过了几天,成隐假期结束。她离开的当天,林惟送她去了机场。
将她送至安检口,两人挥手分别了。
成隐心底虽然不舍,但她必须要完成她的学业,过了安检,她的航班又是天气原因导致了晚点。
成隐去了候机室,里头人并不多,她随意找了个座位坐下,从包里拿了本全德语名著。
她看得认真,耳旁忽然传来一阵低沉的嗓音:“这位小姐,我可以在你旁边坐下么?”
“当然…”
成隐抬头看去,睁大眼睛,目光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男人穿着一件长风衣,他轮廓分明,黑眸里蕴着蛊惑人的笑意,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她眼前。
“林惟!”成隐按捺不住喜悦的心绪,站起来拥住他。
书籍“啪”的一声掉到地上。
林惟闭着眼,紧紧将她搂在怀里,他颀长的身影已经将她身形完全覆盖住。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轻声问。
林惟轻佻着眉,懒洋洋地开口:“既然大小姐不愿意坐我的私人飞机,那我只好亲自过来送你。”
乘坐私人飞机得提前报备什么,成隐觉得手续太麻烦,还不如直接买机票来得方便。
她完全没想到林惟会偷偷跟过来,一股暖意从她的耳畔传至心脏,她踮起脚,亲了亲他的唇角。
“哥哥,你真好。”她很亲昵地喊他。
林惟眼皮微微动了动,不轻不慢地开口:“乖,叫声老公。”
成隐:“……”
她脸颊迅速攀上绯色,挣了挣他的怀抱,林惟望着她,眼尾漫上了笑意,骨子里的占有欲也一并涌了出来,拥着她的力度不减反增。
“叫一声老公听听。”他坚持。
成隐憋了憋:“公众场合,你能不能……”
“嗯?”
成隐闷声:“你能不能正经点。”
林惟低低哑哑地笑:“不能。”
两人僵持了会儿,机场广播已经通知他们要登机了。
成隐气得微恼,瞪他:“你松手!我们要登机了!”
林惟依旧不疾不徐地逗她:“不喊就不松手。”
成隐低耷着眼睫,轻轻动了动唇:“老…老…”她半天叫不出来。
林惟啧了声:“有这么难叫么?老婆。”
成隐咬着唇,整个人连头带脚早已红得不像话,林惟都能听到她呼吸声的变化。
他良心终于发现,稍稍松开了她,牵住她的手,带她登机。
“下次再叫。”林惟说。
成隐的步伐走得很快,似乎只有这样才能遮住乱了的心绪,她想,下次她也一样喊不出来。
*
林惟这趟陪她过去没呆两天,便回了国。
两人又要经历一段时间的异国恋,不过好在国外假期很多,成隐的寒假下个月就要到来。
接下来的四年里,成隐除去假期会有表演外,一有时间,便飞回国内找林惟。
两人也会经常回S市。
四年时间很快,成隐临近毕业的时候,国内突然传来京洛易主的消息,全网铺天盖地都是关于林惟卸任的猜测。
这件事林惟没告诉成隐,她是在舞台休息室内看到的新闻。
她马上有个大型演出,底下皆是在琴坛很有名气的音乐家,成隐不知道自己最后怎么上的台。
会场的灯光骤然暗,细碎的灯光从天花板坠落。
成隐站在舞台中央,先是向在座宾客鞠了个躬,随后坐了下来。
眼前的是一架纯白色三角钢琴,成隐忽然想起来小时候,她犹然记得第一次弹琴时,那种抑制不住的心跳声,是兴奋,是感动,是梦想……
钢琴是会呼吸的。
成隐调整了心态,轻抚上琴键,奏响了第一个华丽的乐章。
她弹得投入,每个音符在她指尖上愉快地跳动,它们宛如挣脱了乐谱束缚的精灵,飞跃到她四周,为她一路走来的坚持和勇敢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