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欠打,引来长孙南筠的注目。
燕归辞:“水中难以生火,太晚上岸你会饿。”
林雾点头,“你说的也是。”
她挥挥手,掀起一阵风把烤虾的味道往水里吹,成功听见一两道咽口水或肚子的咕咕声。
某位师姐啧啧称奇,“论稀奇古怪的招数,还得是林雾。”
他们只是从外部给予阻碍,而林雾直接从内部瓦解对方,实在阴险。
林雾成功收获无数或羡慕或愤怒的目光,她的视线从这些人脸上一一扫过,手里捏着个龙虾的大钳子把玩。
视线定格在其中一人身上,她把钳子抛进火里,站起往战场走去。
乱斗的师兄师姐忍不住看向她,不知道她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林雾朝某一个弟子走去,众人的目光集中在两人身上,正在攻击弟子的师姐停下,为林雾让道。
这样古怪的行为让弟子有些慌乱,强装镇定道:“你要干什么?”
墨伞如笔,伞尖在半空划出一道流动的灵力,弟子见状不妙转身想跑,被师姐拦住去路。
师姐笑容灿烂,“往水里跑,可以,往岸上跑,不行。”
弟子狠狠瞪一眼林雾,咬牙朝她攻击,灵力在林雾身前溃散,一把折扇张开,上面的山景水墨画缓缓流动。
弟子愤愤道:“你到底要干嘛?”
林雾:“没想干什么,只是不乐意看见不知感恩的人白拿我的好处。”
他们之间见过,在大鱼的肚子里,在她努力寻求出路的时候,对方是冷嘲热讽的人之一。
她这个小心眼,睚眦必报,既然对方没淘汰在海鳗手里,那她只能麻烦一点做一个和大鱼一样的地方,看他有没有逃脱的本事。
弟子想逃却被燕归辞拦下,想打又打不过燕归辞,只能眼睁睁看着林雾手下的阵法落成,把他困在其中。
周边空出一大片区域,就连师姐也自动远离,阵法里只有他一人。
不过很快就有人来陪他,林雾又逮住一个和他同样性质的弟子,大鱼肚子里那些和她唱反调的人,她每个都记得很清楚呢。
林雾打了个响指,一张字条出现在阵法内,“我这个人心善,字条不限制时间,你们谁拿到这张字条,我就放谁出来。”
两人被困在阵法中,都没听她的话,而是共同攻击阵法。
林雾不怕他们破阵,要是他们真能破阵成功,那也算他们的本事。
同为新晋弟子,她早在一次次危机中突破元婴,而这两个弟子不过才筑基巅峰。
他们的天赋算中等偏上,不比长孙南筠这样步入金丹初期的天才,但也比大多数人好得多。
这个赛场上所有弟子都没办法同她相比,这具身体本身就是半步大乘,重头来过修炼速度也不会太慢。
赛场的难度依照弟子的平均修为来设置,很多时候她可以强力打破一些阻碍,但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总要伪装一下,不能太引人注目。
他们看不出她的修为,她却能把他们看得清清楚楚,随便他们怎么折腾。
两人一次次尝试,然而阵法似乎真的与大鱼肚子一样,无论他们怎么努力都无法打破。
其中一人大声道:“你已经通关,凭什么返回来阻碍我们,这算不算违背规则?”
另一人附和道:“就是!我不服!”
林雾:“你们的脑子是被水泡太久坏掉了吗?只要你们仔细研读过规则,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蠢话。”
弟子持续嚷嚷道:“你这样做就是不合规矩!”
林雾看向师姐,“师姐,你怎么说?”
“稍等,我问问长老。”师姐挠挠头,给安排人员的长老传信。
规则这种东西她都没细看,长老说让她来她就来了,往年也没发生这样的事,通关的人都累得半死,谁还有力气返回来报复人啊?
信传给长老,长老又传给姜挽霜。
高台上,姜挽霜看向一众学院院长和长老,“你们怎么看?”
长平学院长老立即道:“确实没有这条规矩,林雾不算违规。”
有长老反驳,“其他弟子才刚刚抵达海岸,面对守关弟子本就势弱,如果多上一个林雾,这不就不公平了吗?”
长平学院长老:“他们之前运气好,跟着林雾出鱼肚,什么力也没出,和之前争夺字条而出的弟子相比就公平吗?”
“林雾是私心报复,她休息那么长时间实力得到恢复,要是故意为难,很可能让一个好苗子被淘汰!”
长平学院长老:“她早上岸那是她厉害,这难道是她的错?能被她淘汰的人能是什么好苗子,要实力没实力,要脑子没脑子,蠢笨至极才会在鱼肚里反对林雾!”
“那她刻意报复也不对,心胸狭窄,难当大任!”
长平学院长老:“你哪只眼睛看见她蓄意报复,她淘汰哪个人了?她只是画个阵法让他们感受在鱼肚的氛围,如果不是她,其他人都还在鱼肚子里待着呢!”
他一人舌战群儒,犀利言辞驳得众人无话可说。
毕竟林雾确确实实没有动手淘汰弟子,只是“简简单单”画个阵法而已。
长平学院长老大获全胜,最后举手判决,林雾无错。
不过这个规则漏洞要在下一届大比补全,要是人人都这样做,大比就进行不下去了。
判决传回给师姐,她把这个答案告诉三人,怜悯地看一眼两个弟子,转道去拦其他人。
这两人不用她担心,所有人岸上之后他俩能不能从阵法出来都不一定。
两个弟子脸色大变,开始痛骂林雾。
林雾无所谓,骂她的人多了,不差这两个。
她好心提示道:“赶紧抢字条啊,不然你们就只能看着别人上岸了。”
这话让两人一顿,刚才还一致对外的两人立即反目成仇,争夺起唯一的一张字条。
他们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怎么能看着竹篮打水一场空?
林雾满意点头,目光在其他人身上扫过,看看还有没有漏网之鱼。
如刀的眼神让众人下意识避开,生怕被她盯上。
林雾没发现第三人,走回岸上继续盯。
燕归辞:“我来看吧,你去喝粥。”
林雾:“你又不知道有哪些人。”
燕归辞:“我知道。”
“你真的知道?”林雾狐疑道。
燕归辞点头,“我知道。”
原先打算大比之后再一个个收拾,现在林雾动手,手段怀柔,倒便宜了他们。
林雾打了个哈欠,“那行吧,记得盯那个最重要的……”
话未说完,她就看见那个最重要的人出现了。
江储山潜伏在混乱之中,躲得很好,他可以一路杀上去,但是没必要,那样做会拖慢他的脚步,排名靠前才是目的。
一道暗光闪来,他立即扭身躲避,脚下踢起泥沙,海水顿时浑浊一片。
他还未站定,又是一道攻击袭来,直接打爆他身上的一样防御法器。
“林雾,又是你!”
林雾:“很意外吗?我倒是很遗憾。”
这个江储山身上法器那么多,像小强一样打不死,可惜她要压制实力,不能马上把他淘汰出局,看着对方一次次出现恶心人,还真是手痒难忍。
此时没什么其他阻碍他们动手,双方大打出手。
燕归辞协助林雾,两人“艰难”将江储山压制住,江储山身上的珍品法器和符箓一个个报废,珍贵丹药不停入肚,竟也让他抗住两人的攻击。
林雾咂舌,“有钱人就是好。”
护身的宝贝多得跟不要钱一样,让人看得生气。
燕归辞:“我送你。”
林雾:“行了吧,你兜里多少钱我不知道吗,你要是说以后多炼法器给我,我说不定都还能有个盼头。”
燕归辞想到快被业火吞噬殆尽的炼器火焰,以及自己身上的钱,一时陷入沉默。
江储山周边围过来不少人,作为江家人,身边总是不缺簇拥者。
“林雾。”叶清黎的声音响起。
赵省:“唉哟,打架这种事,我就不过去了。”
裴修风几人赶到,往林雾的方向靠近。
混战的人越来越多,打斗程度甚至比周围的师兄师姐更凶残。
第109章 放过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 出现在海岸上的弟子逐渐多起来。
弟子变多而守卡的师兄师姐数量不变,不少弟子趁此机会突破防御上岸。
太阳攀高,林雾和江储山的争斗还未结束, 主要是江储山保命的东西实在是多, 就这一刻钟的功夫, 废掉大概有上千万价值的护身法器和符箓。
她现在改变注意,不想直接把江储山淘汰,让他看着弟子们一个个晋级,他却被迫停留在原地, 这个结局倒也不错。
叶清黎、裴修风和赵省都先上岸又返回,不过林雾没让他们继续牵扯进这场争斗中。
江储山身边的跟班接连被林雾和燕归辞联手淘汰,最后只剩下江储山一人。
林雾:“不知道那些被你牵连的人在场外会怎么看你?真遗憾啊, 如果不是你,他们说不定会晋级下一关。”
这种厌乌及乌的连坐方式她还是跟江储山学的,江储山一开始针对她, 就只是因为她和裴修风关系好, 她如今只不过是将她的体验如数奉还。
江储山:“是你把他们淘汰出局,少在这里挑拨离间!”
他脸色发白,无法想象如果自己止步第二关的场景, 身为江家人,“争第一”是刻在骨子里的祖训。
要是他真的在此被淘汰,父亲和长老们一定会狠狠斥责。
他不再和林雾争斗,想法设法要上岸通关,然而林雾死死盯着他,甚至还有余力把一些人丢进阵法里让他们抢夺字条。
面前的林雾强大得如同一座高山, 一次次衬托出他的无能和狼狈,他怎么也逾越不过去。
晋级名额有限, 时间再耽搁下去,他真要无缘下一关。
江储山喊道:“长孙南筠!”
长孙南筠并不关注这场争斗,她独自静坐在角落,安静得犹如一个雕像。
被点到名字,她嘴唇抿一下,暴露出并不平静的内心。
“长孙南筠,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我被淘汰吗?”江储山大声喊道。
他语气里含着火,有对自己无能的愤怒,也有对长孙南筠默然旁观的愤懑,若不是实在走投无路,他绝不会求助长孙南筠。
“江家人都像你这样天真吗,竟然觉得她能改变你的结局?”林雾一脚踹在江储山胸口。
“你至今没被淘汰,不是你有多厉害,而是我还没真正送你出局,懂吗?”
江储山沉入水中,又挣扎起身,咽下嘴里的血,目光阴狠,“你也知道我是江家人?”
“江家人又如何?”林雾听出他的话里的威胁,不以为意。
只要人不死,她把江储山打得只剩半条命都没问题。
如今她有姜挽霜这个名义上的师父,结交七皇子姬无咎,还有常家和千羽阁这两条关系,她的背后又何尝没有一张网?
江储山:“长孙……”
风浪掀起,把江储山从头泼到脚。
林雾:“你不如喊喊你爹娘的名字,说不定更有用。”
长孙南筠在众人的目光下站起,走向三人,艰难开口道:“林雾……”
“你劝我也没用,要是实在想帮他,可以跟他一起动手。”林雾看向她,神情平静,既无傲慢也无愤怒。
“长孙南筠,我希望你好好想清楚,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她指的不是这场比赛,而是一桩婚事。
长孙南筠苦涩道:“我有难处。”
长孙家对她那么好,她不能辜负家族的栽培,这条命本来就是长孙家的。
“你争过吗?”林雾怒其不争,“天底下谁没有难处,你天赋好有实力,为什么不敢争?”
长孙南筠:“我……”
“你怕走错路,怕无法承受选择带来的后果,所以战战兢兢,甘愿做他人手中的提线木偶,这样即使做错事你还可以说是他人致使,对吗?”林雾毫不客气道。
“长孙南筠,你真是个懦夫。”
长孙南筠脸上煞白,说不出一句话来。
水镜外,长孙家中,夫人看着画面里的女儿,面露心疼,“她还小,什么都不知道,这世道对她太过不公。”
长孙宿淡淡道:“是你把她保护得太好才让她失去棱角,你一边希望她坚强独立,一边为她挡去所有风雨,不觉得矛盾吗?”
他盯着水镜里的林雾,喝一口茶,“莫夫人,你护不了她一辈子,正如现在,她终究要面对外面的风雨,你该感谢有个人能这样骂她。”
正是有期盼,所以才会点出长孙南筠的错误,希望她走在正确的路上,一个指路人有时候不比一位良师的份量轻。
“我总觉得亏欠,觉得她应该能过得更好。”莫夫人垂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