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实是有理由的,作为素羽捏造的雪人,表面会带有素羽的标志,就在她肩膀上,是一片小小的羽毛形状,刚才卿泱是在看见羽毛标志后才停下。
好幼稚的小手段,砸个雪人能有什么用,吓得她还以为自己身份暴露,连怎么杀人灭口都已经开始构思。
“祭司之位在我眼里没那么重要,我可不是你,眼里的权欲都快溢出来。”卿泱语气不屑。
“我真的不明白,你那么喜欢当祭司,为什么不自己去当?素羽知道你为她铺路的苦心吗?我看她一点都不想当祭司。”
本想继续装雪人前行的林雾停下动作,竖起耳朵吃瓜。
凝夏:“素羽配得上祭司之位,你这样的小人想当也不配,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不要随便动素羽的东西,不然你不会想知道后果。”
最后一句话的语气,让小学生吵架的氛围散去,两人不欢而散。
林雾深深看一眼凝夏,对方甜美的脸上笑容不再,透出一丝煞气。
无她无关,赶路要紧。
她还没迈出一步,就被凝夏拉住,她及时控制住下意识反击的身体,安静当个雪人。
凝夏摸摸林雾肩上的羽毛标志,“素羽捏出来的雪人永远最好看,连灵性也比其他雪人更足。”
林雾:……我就当你是在夸我。
灵性能不足吗,里面藏着个活生生的人呢。
凝夏反复摸着羽毛标志,直到前面有人路过和她打招呼,她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林雾动动久站发麻的腿,在心里骂一句,好癫的人!
她继续以雪人的速度不紧不慢地向前走,直到看不见雪族人的房子,她才撒开丫子狂奔。
雪人的气息让她安稳度过‘门’,回到一开始从半空坠下的分界线,从这里往后,雪人就无法再前进。
她脱去雪人的外皮,一脚踏出分界,没有遇到任何阻隔。
这冰原深处天高皇帝远,连鸟都不见一只,她该去哪里找人呢?
时间不停流逝,眨眼间又来到夜晚。
燕归辞从房间里走出,寻遍房屋却找不见林雾的身影,走出门去,陌生的天地一片雪白。
雪族人在夜晚很少出门,一路上都没见到一个人影,大大小小的雪人点缀在聚集地中,或行走,或静立。
他独自走在路上,看着路边的每一个雪人。
不是、不是……还不是她……
偌大天地失去她的气息。
他返回素羽家中,找到素羽问道:“林雾去哪了?”
素羽:“出去了。”
“出去?”
燕归辞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难言的空旷蔓延在整个心脏。
他不知自己是如何离开的屋子,再回过神来时,已经不见雪族的房屋,天地只剩下白色。
空荡荡的天,望不见尽头的地,他是这里唯一的存在。
一开始就是这样的不是吗,生来就是独自一人,兜兜转转,只不过回到最初的模样。
她真的走了吗?
已经生气到连同生蛊也不顾,头也不回地离开吗?
或许他不该奢求,不该忤逆,不该反抗,只要他永远听话,做一个好用的工具,或许她不会抛下他。
小人再次出现,“我说过,世上只有我永远和你是一体,你快去拿药材,等制作完解药就和她一拍两散,我带你走上这世界之巅!”
他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见燕归辞没有反应,扎刀道:“她都已经不要你,你不会还想着她吧?”
燕归辞:“我不管你是什么东西,立刻滚出我的识海!”
“我就是你,我们无法分割,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小人大笑几下。
“世上多少人对我求之不得,可我选择了你,等我们成长起来,这天下尽在掌握之中,区区女人,你想要多少有多少。”
燕归辞一言不发,无视脑中小人的话,快速返回素羽家中,推开素羽的房门。
“你们妖族没有进人房间前先敲门的习惯吗?”
素羽坐在桌前,学着林雾泡茶的步骤,冲泡林雾留下的茶叶。
燕归辞:“你都要生孩子了,还计较这个?”
素羽疑惑:“这跟生孩子有什么关系?”
燕归辞手指搭在衣服上,解开腰带,扯下扣子,脱去外衣,“她不就想让我和你生个孩子吗?既然她这么希望,那我就随她的愿。”
“生孩子?”素羽懵懂地看着他脱下外衣,端起冒热气的茶喝一口。
燕归辞靠近素羽,“你不是要生吗?脱啊?”
他的手指触碰到素羽的衣衫,指尖顿住,像是被那冰凉的触感冻到,从手指凉到心底。
他的手微微颤抖,再进行不下去。
“我可以自己来。”素羽打了个响指,身上的衣衫瞬间褪去。
燕归辞闭眼转身,身体发冷,但心发着热,说不清道不明的怒火在此刻将他淹没,这股火气又不知该往哪里撒。
他身上还穿着白色的里衣,素羽朝他靠近,手碰到他的肩膀,“快点,我还要喝茶,等一会要凉了。”
冰冷的指尖抵在肩上,不同于人族的温热,素羽的肌肤也是雪一般的冷。
“你把衣服穿好。”燕归辞声音忽然放平。
素羽:“为什么?林雾说人族生孩子都是要把衣服脱掉,难道你们妖族不一样吗……”
“别提她的名字!”燕归辞转身,掐住素羽的脖子。
素羽被迫抬头,无数冰雪在她身上凝成衣衫,这些衣服也是武器,能把人的手冻硬。
可燕归辞没有任何反应,他的手甚至更为冰冷,不同于雪族来自自然的冷意,这种冷带着死亡的气息,是要把一切拖入深渊的冰寒。
红色的眼瞳没有任何情绪,又像一把熊熊燃烧的烈火。
脖子上的手收紧,仿佛要将她掐死,素羽感受着刚才心中一闪而过的情绪,不明白这是什么。
如果林雾在,就会告诉她这种情绪叫——恐惧。
掐着脖颈的手像一条铁链,寒气刺骨的细密冰针刺入皮肉。
无数雪人拔地而起,房子摇摇欲坠,素羽忍耐着没还手,毕竟她还要等林雾带男人或男妖回来。
于是她不解问道:“为什么不能提林雾的名字?”
“她走了。”燕归辞漠然道,这一切都是因为面前的素羽。
素羽:“她走了,你在这等她回来就是。”
燕归辞:“她不会再回来了。”
“她答应过我,找到人就会回来。”说到一半,素羽停下,忽然想起一件事。
“我忘记把她留下的食物给你,你是因为这个而生气吗?”
燕归辞错愕,手中力道放松,“找人?”
素羽:“是啊,她说出去帮我找男人,三天内会回来。”
“之前你怎么不说?”燕归辞松手,神色迟疑,眼中的红色褪去。
素羽:“你又没有问我。”
风从窗户吹进,发出呼呼声响,像是在笑这一室的荒唐。
*
在冰天雪地中等了一天一夜,林雾终于在正午时分等到人。
她被寒风吹得打了个喷嚏,看见对方不慌不忙地走过来,愤怒指责。
“赶路这么慢,你不想要老婆了是吧?再晚一点人家孩子都要生了!”
赵少岐瞪她一眼,反驳道:“你给我传信的时候我还在东隅,一南一北,我赶过来不要时间的啊?”
“我告诉你,要是你追道侣的路上发生意外,全是因为你迟到导致!”林雾甩锅。
她打量着赵少岐,身高合适,长相清隽,不说话的时候气质潇洒,除了脑子不太正常之外,其他地方勉强过得去。
差强人意吧,毕竟这个时候很难找到一个配合的男人或男妖。
狼妖赵少岐,曾在天河城与她有过一点渊源,当初交易的内容是她帮他找个道侣。
当时她是敷衍糊弄,没想到竟然真的有实现交易的一天,只能说命运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两人往冰川里走,赵少岐问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林雾:“之前分别的时候,我偷偷拔了你一根头发。”
就是这根头发,让她联系到赵少岐。
她一直坚定认为赵少岐脑子不正常,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实力不错,人傻好骗,说不定会有派上用场的一天。
现在看来她果然有先见之明,做了一个无比正确的决定。
赵少岐:“你怎么带我往这么冷的地方走,里面真的有人生存吗?”
“说帮你找就帮你找,难道我还会骗你吗?”林雾反问。
“帮你找道侣就不错了,还想挑三拣四,这么长时间过去,你自己找到了吗?”
这种“都是你的错,你好好反思”的技能,她向来练得纯熟,反手就是一个反问甩过去。
赵少岐:“……没有。”
他好奇问道:“她是什么样的人?”
“不是人,当初你也没说过要找人族道侣。”林雾先推出免责声明。
“她来自雪族,听说过吗?”
赵少岐摇头,“没听说过。”
林雾忽悠道:“她叫素羽,特别甜美可爱,柔情小意,我觉得你一定会喜欢,要好好把握啊!”
“真的吗?”赵少岐表情欣喜。
两人对视一眼,嘿嘿一笑。
回到雪族边界,林雾施诀变出两个雪人,为方便她的行动,素羽特意教过她如何捏雪人,只不过她做的雪人就真的只是雪人,没有攻击能力。
她把一脸新奇的赵少岐塞进雪人里,贴上素羽特地做的标志,带着他走过阵法,一路往聚集地狂奔。
两天不见,聚集地远远看去,和她离开时大不相同。
可能是即将祭祀的原因,聚集地铺满大面积的粉色,像一株冰原上怒放的花朵。
两人加快速度,在经过一个毫无阻碍之地时,双双止住脚步。
林雾放出神识封锁此地,快速布阵,赵少岐抽出玉箫,吹出一个音符,惊天地泣鬼神的音调裹挟着灵力朝雪地砸去。
一个人影蹦出,卿泱站在雪地上,一脸怒容地看着林雾,“你果然不是真雪人!”
空荡荡的雪地上只有卿泱一个人,没有想象中的雪族大部队。
“你怎么看出来的?”林雾纳闷,实在想不明白哪里露出破绽,明明她走的时候一切正常。
卿泱:“我发现你走出去,一直在这里等你,而你直到今天才回来,你是人族,素羽是叛徒,我要告诉祭司!”
林雾:……
脑子是不是有毛病?就那么想砸掉素羽捏的这个雪人吗?
还在这里专门等她回来,这不是死对头,明明是真爱脑残粉才对!
林雾喊道:“拦下她!”
音符再出,难听的曲调像老驴嚎叫,折磨着人的耳朵。
赵少岐控场极快,给出时间让林雾布阵,一条条线段浮现,将卿泱围困在其中。
捏出的雪人被一个个打散,又一个个出现,仿佛无穷无尽般,以至于赵少岐的笛声也没停下过。
林雾揉揉耳朵,忍无可忍道:“你能不能多练练再出来混,难听死了!”
笛声难听得六亲不认,也不知道是在攻击卿泱还是在攻击她。
“你真是不懂欣赏,我的笛声一点都不难听,可惜世间没有懂我的知己。”
他仰天长叹,又吹出一首石破天惊的曲子。
寒风刺骨,逐渐降低的温度让林雾速度变慢,冷得似乎连血液都停止流动,雪人反倒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这里是雪族的主场,两人合力才勉强与卿泱打个平手。
现在林雾相信素羽说的话,确实没有人能活着离开雪族之地。
雪族这个词从未出现在世人眼中是有理由的,雪族人不出世,而误入的人也没有机会把消息带出去。
这样下去不行,时间拖得越久对他们越不利,一旦卿泱冲破阵法,事情就再难以挽回。
林雾商量道:“你不是想当祭司吗,不如我们合作怎么样?”
“我不会和外族人谈合作。”卿泱不屑,手中的风雪不断冲击阵法。
林雾:“话别说得那么绝对,就算你现在举报我们,只要素羽打死不认,谁能证明我们有关系?难道你想看着她当上祭司,永远低她一头吗?”
卿泱:“比起成为祭司,我更想杀掉你们!”
“别那么凶残嘛,我什么都没做,就是进来溜达一圈,不至于恨我至此吧?”林雾手持墨伞,无数灵气围绕在她周围。
这里的灵气比外面更浓郁,实在不行的话,只能杀人灭口,这是最糟糕的结果,无故少一个圣女,雪族一定会彻查。
她向赵少岐使眼色,最后尝试劝说一遍,“我是很有合作的诚意,素羽不想当祭司,我们只是想帮她,既然你想当,不如成全你。”
“她不想当祭司?”卿泱停下,语气嘲讽。
“她既然不想为什么不说,我最看不惯她占遍便宜还装模作样说不想要的虚伪劲。”
林雾一看有戏,继续劝道:“你想赶她出去,她自己也想出去,这不正好吗?我们大家的目的一致,为什么不能合作呢?”
卿泱一愣,“她想出去?她疯了吗!”
“为什么不能想呢?你不觉得这里很冷清无趣吗?连颜色也只有两种。”林雾为对方的眼界表示遗憾。
卿泱冷笑,“她想走,好啊,我就成全她,让她滚出雪族,这辈子都不能再回来!”
林雾拍手,“我也正有此意。”
大家目的一致,都是让素羽离开,至于离开后怎么样,那是素羽的事。
风雪停下,卿泱质问道:“你潜入我族是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