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诉你,你们徐府那位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只是我穿过的破鞋。”谢延安说着,从袖袋中拿出一叠信封,在秦云忱面前挥舞着,就像是在炫耀什么傲人的资本,而那一张张信封上,字迹娟秀,写着“三郎亲启”。
谢延安在谢家排行老三,这信上的三郎就是他。
这些都是从前徐落写给他的来往信件,只看信封上的昵称,便能感觉到写这封信的人与谢延安之间的暧昧,至于这信中的内容……谢延安敢保证,任何一个男人看到自己的女人向别的男人写这样的书信,都会恼羞成怒。
想到这儿,谢延安的唇角勾起一个扭曲的弧度,他眼睛一眨不眨,期待的看着秦云忱的反应。
然而秦云忱却只在最开始眸色沉了沉,待看清那封书信后,他就立即转移开了视线。
“这不是大小姐的字迹,谢公子,你最好好好考虑造谣徐府大小姐的后果是什么。”秦云忱冷声斥责着,眸色凌厉,让人不寒而栗。
谢延安听着秦云忱的话,心中划过一抹退缩。
是的,他惹不起徐家,所以今天只敢带着这些东西,来挑最软的柿子捏,欺负这个废物赘婿。
想象中,秦云忱在看到这些书信之后,一定会恼羞成怒的去大骂徐落,最好再一气之下休了她,而徐将军也会因为女儿受到欺负,狠狠报复这个废物,到时候他就可以坐享渔翁之利,看一场大戏了。
可现实却是谢延安因为秦云忱的话气急败坏。
他虽心有顾忌,可对于手中这信的真伪却是不虚的,这些信确确实是徐落跟他私相授受时,写给他传情的。
谢延安拆出其中一封信的内容递给秦云忱,说道:“睁大你的狗眼给我看清楚了,这怎么可能不是徐落的字迹,怕是你根本不认识吧?”
秦云忱自然是认识的,他房中那本徐落亲笔题字的“男德”,还在书桌上摆着呢。
徐落的字笔画挥毫,横平竖折间歪扭曲折,哪里能写得出这封书信中,这样工整娟秀的小楷。
秦云忱夺过谢延安手中书信,趁他阻拦不及,全部撕个粉碎。
他道:“谢公子,我劝你今后不要再纠缠徐落,她已经是我的妻子了。”
就算他与徐落之间没有感情,可他们确实是正正经经拜了高堂,登记在册的夫妻,他无法容忍有人惦记他的妻子。
谢延安眼看着信被撕毁,可他只是个文弱的纨绔子弟,连修为被废秦云忱都不是对手。
他面色涨红,破口大骂道:“妻子?真是可笑,徐落亲口对我说的,她看到你就恶心,对你了深恶痛绝,我看你根本就是因为想吃软饭,所以舍不得离开徐家,连这么大一顶绿帽子都能忍下,秦云忱,你可真不要脸啊。”
秦云忱皱眉,眸底划过一抹愠怒,口中低喝道:“我警告过你的。“
他声音落下,五指弓起,紧紧握住谢延安的脖颈,趁着谢延安张口惨叫的时候,将一颗中褐色的药丸塞进了他的嘴里。
那药丸将从喉中吞进,谢延安就感受到身体里出现了一股难以抵御的热流,热流从他的小腹处向四肢扩散,他的额头立马冒出虚汗。
秦云忱松开掐着谢延安的手,冷眼注视着他。
既然他这么爱编造谣言,毁他人名节,那他便让他尝尝自食恶果的滋味。
谢延安感觉到脖颈处那道桎梏消失了,他本能的想逃,想叫救命,可却手脚发软,喉咙也干得快要冒烟,除了喘息声,什么都发不出来。
热……真的好热……
那个贱人究竟给他下的是什么药?
谢延安的手无意识的攀上衣领,开始撕扯自己的衣服,外衣,中衣,连裤子都被他自己撕破。
府中几个女使小厮路过,看到这一幕,发出尖锐的惊叫声。
“谢家公子疯了!”
“非礼——非礼啊——”
徐落赶来时,正好撞见这个热闹。
与此同时,系统提示任务失败。
秦云忱好端端的站在不远处,注视着这边的情况,而谢延安却像一条蛆虫,在地上一边扭动一边撕扯着自己的衣服。
徐落大抵明白任务失败的原因了,可来都来了,徐落与秦云忱对上视线,抬步向他走去。
秦云忱不动声色的将那些信的碎片藏进衣袖里,待徐落站定在他面前,他主动开口道:“你怎么来了,还弄成这样?”
秦云忱注意到了徐落湿了的衣衫。
徐落此刻不应该正风光的被众人簇拥着吗,怎么会这么狼狈的出现在这儿?
对比,徐落只是简单的解释了一句:“我闲逛的时候脚底打滑,掉进了池塘里。”
看着秦云忱手中的食盒,她说道:“我饿了。“
她来的路上才发现,自己放在腰间荷包里的鸡腿不见了,应该是刚刚跳下池塘救人的时候弄丢了。
秦云忱犹豫了一下,没将手中的食盒递出去,他道:“你在这里等会儿,我去厨房给你拿吃的。”
他对学厨艺这件事并不上心,觉得将来用不上,只是敷衍着做,所以此刻有些露怯,不敢让徐落吃他做的汤。
徐落本能的开始抢夺食物,她双手抱住食盒,神色坚决,秦云忱只得放手,徐落心满意足的打开抢到的食物。
刚刚秦云忱与谢延安交涉间没有顾及手中的食盒,此刻,食盒中汤汤水水撒了大半,碗中只剩下半碗残羹了。
秦云忱是知道平日里徐落的吃食有多精致的,此刻这碗汤连他看着都觉得惨不忍睹,他已经做好会被徐落奚落一顿的准备了。
然而徐落去丝毫没有犹豫的将汤碗拿起,大口喝了起来。
秦云忱怔怔望着她,观察着她的神色。
可徐落眼中却没有半分嫌弃,仿佛只是在吃一份再正常不过的食物。
秦云忱喉结动了动,他小心翼翼问道:“好吃吗?”
徐落嚼着口中又腥又柴的排骨,说道:“难吃。”
说完又面无表情的喝下一大口汤,直至将碗中所有食物都吃完。
这是她的习惯,毕竟在末世中,她没有挑选的余地,只要能把肚子填饱,不会死,再难吃的东西她都可以吃下去。
秦云忱听着徐落的回答,心中觉得果然,可眼看着徐落将那碗他做的食物全部吃完,他心中又升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
不是说难吃的吗?那为什么要吃完?
就算她觉得难吃,将这碗汤全部倒在他头上他都不会觉得意外,可徐落却偏偏一口一口认真吃完了它。
秦云忱的心中升起一丝他自己都不知道来源于哪儿的满足感。
他有些后悔,今天煲汤的时候没有更专心一点了。
“徐落,我再给你煮一碗面吧。”秦云忱道。
长寿面是他唯一认真学着做的食物,味道应该会比这碗汤好很多。
徐落对吃的东西向来来者不拒,只是她有些疑惑,问道:“为什么?”
秦云忱为什么要给她食物?他们两个可是竞争关系。
“我……”秦云忱说不出口自己心中真正的原因,他口中的话顿了顿,扯起了另外一个理由,道,“这两天,你能陪我回门一趟吗?”
离开前,他必须要再见秦祁安一面,可秦祁安手上有一支羽卫,他上次就是栽在他们手里,这次不敢再贸然过去了。
徐落修为已至筑基,若有她陪着,他会安心很多。
徐落心中了然,原来他是在用一碗面交换这个条件。
他为什么要让她陪他回门,他想要她帮他做什么?他做的一碗面值得交换吗?
徐落犹豫片刻后,鬼使神差的点头,说道:“好。”
兴许秦云忱做的面很好吃呢?那还是值得的。
第18章
宴会结束后的次日,秦云忱去向徐勇年商量了回门的事。
当初秦云忱嫁进徐家的过程很匆忙,从魔界被救回后,他尚还昏迷着,就被换上喜服,抬入了徐家的洞房。
因他当时身体虚弱,且不宜在外面露脸,所以没有按照风俗在大婚的第二天回门,再后来,因秦将军的死,秦祁安恨极了秦云忱,秦云忱也自觉无颜回去,所以没再主动提起这事,只自己私下去过几次。
因着上次秦云忱被秦祁安买入角斗场的事,徐勇年对那位体弱多病的秦家二公子心中也有些成见,可这是秦云忱第一次正式的回门,再加之他马上就要离开凡人界,再回来时都不知是几年后了,他也没理由阻拦,于是只是提点道:“秦祁安上次的手段实在太毒辣了,那孩子自你父亲离开后,就一直想不开,你这次跟他好好聊聊。”
“是。”秦云忱应道。
徐勇年想起了什么,继续说道:“至于落儿那边,你放心,我去跟她说说,让她这次一定陪你过去。”
如同出嫁女子一样,赘婿独自回门是十分丢脸的大事,代表着夫妻不和,不被妻家重视,徐勇年是知道自己女儿的秉性的,可不管私下她与秦云忱私下的关系怎么样,表面上的功夫却是一定要做到位的。
秦云忱听闻这话,眼底划过一抹波澜,他道:“大小姐已经答应陪我回去了。”
“是吗?”徐勇年听闻这话有些惊讶,他问道,“你们两个私下商议过了?”
秦云忱答道:“是。”
徐勇年语气有些欣慰道:“你们两个最近关系好像好了不少。”
“我们……”秦云忱不知怎么回答这话,心跳骤然快了许多。
昨日他为徐落做了面后,徐落只是静静吃完,没说好吃,也没说难吃,他也不敢问,但她到底是答应了陪他回门,临走前还问了他,回门需要她准备什么。
徐勇年扶住秦云忱的肩膀,正色道:“我只有落儿这一个独女,得知你与她绑定了那种契约,我心中不得不怪,可是既然事已至此,我只求落儿今后能平平安安的……无论你与落儿之后的结局如何,你们到底夫妻一场,在契约没解除之前,你一定要照顾好她,算是徐伯伯求你了。”
徐勇年言辞恳切,语气恳求。
秦云忱自觉这件事是她对不起徐落,徐落不值得和他这样的人的命绑在了一起,他双膝跪下,承诺道:“徐伯伯放心,我定护她平安。”
虽他如今能力有限,但最起码,他不会让她因他而死。
……
秦云忱回门,徐家给足了他脸面,光是带的礼物都装满了足足一马车,一路上引得不少人围观议论。
“那是谁家的马车?这么威风。”
“是徐家大小姐的马车,看样子像是在往秦家走。”
“听闻徐大小姐未满十六便已筑基,徐家前两天特大办了一场宴席庆祝呢,可惜这样的天之娇女,竟与秦家那个扫把星成了亲。”
“这个扫把星还真是不知羞耻,一个吃软饭的赘婿罢了,竟还敢这样大摇大摆的回府。”
“你们听说了吗,那场宴席上出了个大热闹,谢家的三公子不知中了什么邪,当众将自己的衣服扒了个精光,真是笑死人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相比外面的热闹,马车内的气氛却有些过分安静了。
一路上,徐落闭着眼睛假寐,秦云忱也垂着目光没有说话,只是他的视线时不时的往徐落的衣角上瞟着。
徐落今日穿的是大红色的衣衫,这是妻子去夫家的礼制。
徐落愿意陪他回门,他已经心满意足了,没想到她竟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重视,竟然愿意换上一身红色的衣服。
他记得他们新婚那晚,他在浑浑噩噩中听到,徐落只愿意着绿色的衣衫,不愿意换婚服,府中庆祝他们大婚的红色装饰,更是第二天就全部撤了下来,因为徐落说她最讨厌红色。
至于是真的讨厌红色,还是讨厌与他成亲,他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心中也隐约能猜到答案。
可是今天,徐落竟然愿意为了他身着红色。
少女皮肤雪白,身着一身张扬的红色,耀眼又明媚,秦云忱的目光忍不住被她吸引。
秦云忱又一次偷看徐落,被突然睁开眼睛的徐落抓了个正着。
徐落用那双清亮的眼睛望着他,有些不明所以,她说道:“你有什么事就直说。”
秦云忱强行将自己的视线从徐落身上挪开,说道:“二弟对我有一些误会,我不知道他会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事,他手上有一支武功精良的羽卫,你陪我进去后,一切小心。”
“嗯,知道了。”徐落道。
秦云忱垂眸,又轻轻说了声“谢谢”。
徐落问道:“你为什么要谢我?只是交易罢了,这是你那碗面的报酬。”
在末世之中用食物交换安全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交易,徐落为了填饱肚子,经常接这样的委托。
秦云忱抿唇淡笑,心中划过一抹暖意。
徐落什么样的美食吃不到,他做的这样一碗简陋的面,哪里值得与她做交易获取报酬。
或许真如徐伯伯所说,徐落与他近来的关系缓和了不少……
马车缓缓停下,秦云忱道:“到了,我们下去吧。”
徐落起身跳下马车,而后转身,向秦云忱抬起手,想要扶他。
今天出门前,她特意问了玉钗,陪秦云忱回门需要做些什么。
玉钗告诉她,一是要穿红衣,这是奉天的习俗,其次就是要表现得体贴些,不让人觉得徐家亏待秦云忱。
做到这些并不难,接委托,她可是专业的。
不过,秦云忱的厨艺确实有些一般,徐落觉得自己这单有些亏了。
秦云忱望着徐落向他伸开的手,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心中蔓延,徐落确实是变了,且变化太大了。
半月前,他与徐落同乘,徐落刁难他,逼他在下车的时候跪下给她当马踏,在鞋碾过他的背时,还说了句“晦气”。
徐落怎么可能,会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愿意主动触碰他。
嬷嬷口中说徐落口味最近变化很大的话在秦云忱脑中回荡,还有谢延安声称徐落写给他的那几封字迹不同的亲笔信,此刻在秦云忱的脑中串联起来。
第19章
秦云忱盯着徐落的脸,神色恍惚,在徐落催促的目光中搭上她的手,下了马车。
“你怎么了?”徐落靠近问他,察觉到了秦云忱的不对劲。
秦云忱连忙摇头,他已经无心想其他了,因为徐落握住了他的手。
那股酥麻的痒意从指尖飞速扩散,沿着经脉直入他心尖,秦云忱感觉自己的灵魂都仿佛震荡了一下,他就像是触碰到了什么烫手山芋,飞快抽出自己的手,在心中默念着清心咒。
徐落对此只是无所谓的移开视线,她打量了秦府破败的院子两眼,问道:“怎么走?”
“这边。”秦云忱指了个方向。
徐落抬步,向前走去。
秦云忱跟在徐落后面,特意拉开与徐落的距离,可视线却不由自主的落在徐落衣袖下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