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背影瘦弱娇小,因为浇花的动作,手上的袖子向下滑落了一截,露出了一段过分纤细惨白的手臂。
桑榆背对着两人,听到脚步声, 还未回头便欢喜的唤道:“师兄,你来啦。”
她每日一个人待在这院中, 会来看她的,除了大师兄也就只有她父亲了, 可父亲近日正在闭关,所以来人只有可能是大师兄。
桑榆笑着扭头,却没想到看到了大师兄的身后还跟着了一道陌生女子的身影。
她有些惊讶,大师兄还从未带过人来她这里,或者说,她从未见过哪个女子可以和大师兄走得这么近。
桑榆极少跟陌生人接触,面对突然出现的徐落,她的神色变得有些胆怯,少女嗓音轻柔,轻声问道:“师兄,这位是……”
徐落打量着面前的女主角,少女睁着一双水汪汪的杏眸,眼眸中满是不谙世事的单纯,徐落想起来原著中对女主的描写,说她犹如一只柔弱温驯的小兔。
徐落拱手行礼,说道:“师姐,我是才拜入宗门的新弟子徐落。”
“徐落……师妹。”桑榆轻轻咬唇,有些羞涩地唤道。
桑榆在宗门中虽然辈分不低,但因极少出门的缘故,所以对这个称呼并不怎么熟练。
陆萧和解释道:“徐师妹不会梳发,我想着你或许能教她,不知可否方便。”
桑榆因为紧张,视线一直没敢仔细打量徐落,因着陆萧和的话,她才注意到徐落脑袋上顶着的那个歪扭滑稽的发髻。
桑榆忍不住掩唇轻笑,心中的紧张化解了许多,她放下手中浇花的水壶,上前几步说道:“自然方便的,徐师妹,请随我进来吧。”
徐落点头,跟着她的脚步走入屋内。
桑榆扶着徐落在她的妆台前坐下,为她拆发。
桑榆的手小,动作轻柔温和,还因为紧张的缘故,时不时的问徐落一句“疼不疼”。
徐落不理解,只是梳发而已,就算是扯掉了几根头发,又怎么会疼呢?
然而就算徐落再三说了“没关系”“不疼”,桑榆的动作依旧小心翼翼。
这还是桑榆第一次以师姐的身份教导别人些什么,她的一字一句都十分郑重,从护发心得讲到梳发技巧,又满心欢喜的将自己首饰匣拿出来,让徐落挑自己喜欢的。
徐落看了又看,却根本挑不出来,这样的东西,她带来的行李中,有两大箱子,她对这种东西向来没有美丑的概念,硬要她说的话,她只觉得越贵越值钱的越好看。
不过这样的东西她有太多了,所以也并不贪桑榆的。
桑榆见徐落挑不出来,便为她挑了一套自己最认为适合徐落气质的石榴红头面,又仔仔细细手把手教她梳了个垂挂髻。
“再插上发簪就好了,徐师妹,你这样真漂亮。”桑榆满意的看着自己的作品,感叹道。
“漂亮吗?”徐落看着镜中的自己,有些愣怔。
这具身体的容貌跟她自己15岁时的容貌应该是挺相像的,但她并不敢肯定是不是一模一样,因为她的15岁,每天都在尸体和泥泞中打滚,脸上永远都糊着一层干涸的血液和烂泥,她连自己的模样都记不清了,更别提知道自己是不是漂亮了。
“当然漂亮啦,走,我们去给大师兄看看。”陆萧和身为男子,需要避嫌,并没有进入到桑榆的闺房,只是在外间等待,桑榆说完这句话后,拉着徐落向外间走去。
“大师兄,快看。”桑榆的声音传来。
陆萧和闻声扭头看去。
屏风后,徐落被推着走了出来。
少女原本凌乱的头发被打理得柔顺整齐,原本头上那坨歪歪扭扭的发髻,被改成了看起来更适合她年纪的样式,插入乌发中的那对石榴红珠花虽然款式简单,但鲜艳的颜色却将她张扬的气质衬托恰到好处,让徐落看起来鲜活俏皮。
陆萧和看着徐落,竟然一时忘了眨眼。
桑榆笑吟吟问道:“大师兄,徐师妹是不是很漂亮?”
陆萧和眸中融化不掉的冰霜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灼烫了一下,他猛的别开视线,背过身去。
“门规第二十条规定,见人不可不饰,不饰无貌,无貌不敬,不敬无礼,无礼不立,你今后不可再顶着梳歪的头发见人。”陆萧和的语气僵硬道。
桑榆无奈的叹了口气,捂住耳朵道:“大师兄,你怎么又开始教训人了。”
她说着,凑到徐落耳边小声吐槽道:“大师兄真是古板,老是满口大道理,徐师妹,我们不理他。”
陆萧和金丹修为,方圆十里内有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耳朵,神识更是可探查百里,怎么可能会听不见桑榆的声音。
他视线向后瞥了一眼,说道:“时间不早,徐师妹该去练剑了。”
桑榆平日里接触最多的人就是大师兄,极少有同是少女的玩伴,此刻听说徐落他们要走,那双杏眸中立马涌现出不舍的情绪。
她拉着徐落的手,道:“徐师妹,你下次有空再来找我,我还会有很多发髻的样式,都可一一教给你。”
徐落看着两人相握的手,应答道:“嗯……”
她原以为,她这个恶毒女配与女主的第一次交锋,应该是剑拔弩张的,却没想到此刻两人竟握着手道别,桑榆还教会了她如何梳好看的头发。
徐落跟随着陆萧和的脚步离开,两人同乘一剑离去。
路上,徐落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发上的珠花,指腹仿佛还能触碰到桑榆留下的暖意。
徐落想到什么,提醒道:“陆师兄,那日我在梦中,看到桑延师姐爱上了将她从水池中救出的丑八怪,你一定要小心防备,早日下手。”
陆萧和道:“我已经安排人在门中排查与你口中描述相近的弟子了,待找到后,我会让人将他严加看管起来。”
徐落道:“我不是让你对那个丑八怪下手。”
那只是她为了抹黑秦云忱的形象随意编的话,陆萧和怎么可能找得到人。
她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解释道:“我是让你对桑榆师姐早日下手,娶她为妻。”
若陆萧和能尽快娶了女主,不仅可以早日达成他的心愿,桑榆也就不会爱上秦云忱了。
将来,就算她杀不了秦云忱,也注定是要与秦云忱互相折磨的,若是桑榆喜欢上了秦云忱,于她而言,会多一个麻烦。
系统觉得自己此刻应该出现,制止徐落的危险想法,但是回想起上次,他因为徐落将原著情节透露给陆萧和心惊胆战半天,结果夜里徐落的贤妻值反而莫名其妙上涨了20点的事迹,悻悻闭了嘴。
它相信,宿主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陆萧和听闻徐落的话,眉头紧皱,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冷厉,他道:“我一心向道,从未想过要娶妻生子,师妹对我更无半点情愫,徐落,你今后不可再妄言。”
徐落瘪嘴道:“我可是提醒你了,日后你别……啊。”
脚下突如其来的颠簸令徐落惊叫一声,中断了口中的话。
陆萧和收了法术,道:“你自己御剑,今日的练习是在天黑前抓到一只飞鸟。”
他说完纵身一跃,白色的身影坠下云层离开。
徐落经过这两天的训练,已经可以自己御剑飞行了,最初的慌乱过后,她很快就控制住了脚下的剑。
她好心提醒他,他竟然还不高兴了,徐落心中暗自肺腑着。
看到前方飞过的大雁,徐落也无心再想其他事,她手中施法,加快速度追了过去。
抓只鸟而已,顷刻间的事,她才无需要到天黑。
可这修仙界的鸟日夜被灵力熏陶,也是开了灵智的,察觉到有人在追它,它刻意空中左绕右转,还使了个假动作,差点将徐落骗了过去。
“呵,有意思。”徐落心中的胜负欲被激起,她再次施法,将速度提升至更快。
这是她这几日从未尝试过的速度,刚一开始加速,徐落有些没适应,忍不住踉跄了两下,但最终还是站稳住了。
大雁察觉到徐落的速度突然加快,惊叫一声后俯身向下冲去,想要藏匿进林间,徐落却依旧紧追不放,施法斩断拦住她的树枝。
一人一鸟穿过树林,向站满人的广场直直冲去。
此刻广场上的众弟子正在讨论一刻钟前发布的告示。
十日后,云霄天宗每一年一次的弟子大选即将开始,从即日起便可开始报名了。
弟子大选将持续三个月,所有新入门一年以内的弟子皆可参与,剑修的赛制是站上比武台,向同门发起挑战,每赢一场累计一积分,失败不得分,到最后阶段,累计积分前三的弟子将进入决赛,进行最终的对决。
决赛时,整个云霄天宗的所有长老弟子都会进行观战,若是资质表现得到某位长老的青眼,无论是内门弟子还是外门弟子,都有机会被收入门中,成为亲传弟子,这可是新入门弟子的一个平步青云的机会,所以众人都格外重视这场大选。
“你们说,咱们剑修今年的魁首会是谁呀?”
“内门不是来了个未满十六便可筑基的天才吗?听闻她入门第二日,便在比武台上赢了忘清长老的亲传弟子,这魁首估计非她莫属了。”
“那可不一定,那位每日早课迟到,下午训练更是见不到人,就算再有天赋又怎么样,这样荒废下去,定然成不了器。”
“她不是还放话说,要与萧和师兄一样,十日内就学会御剑飞行吗,我看就她那样,十年都未必能学会。”
“依我看,倒觉得四月前入门的沈度更有可能。”
众人正议论的热火朝天时,一心追鸟的徐落朝这边冲了过来。
眼看就要捉到大雁,徐落没有减速。
“叽——”
大雁发出一声惨叫,被徐落捏住了脖颈。
然而此时,徐落却已经距离人群很近了,她连忙施法急停,可却已经来不及了。
徐落连忙大喊道:“闪开。”
她话音落下,前方似乎凭空出现了一道阻力,将她飞快的速度拦下,徐落被一股力量托着平稳落地,脚下的剑也自己飞了起来,眨眼间消失不见。
众人因为徐落刚刚的声音,目光全部聚集到了她的身上。
“你们快看,是徐落,她刚刚是自己御剑飞过来的!”
“这怎么可能,她明明整日都不去练剑,怎么学会的御剑飞行?”
“你们不觉得刚刚那柄剑很像陆师兄的飞霜剑吗?”
“你看错了吧,陆师兄的剑怎么会为她所用。”
“陆师兄当日学习御剑,尚且需要十日才学会,这个徐落竟然只入门三四日便学会了……”
徐落仰头向那柄剑消失的方向看去,刚刚那股力量,定是陆萧和帮了她,她还以为自己惹恼了他,将他气走了,没想到这人竟一直在跟着她。
想到自己刚刚因为心急导致的失误,徐落心中有些郁闷,转身想要离开聒噪的人群,却注意到了前方的布告栏。
看清上面写的什么后,徐落眉宇之间的阴郁之色瞬间扫除,她眸光一亮,扬声道:“我要报名。”
终于,这场弟子大选要开场了。
原著中,秦云忱在这场大选中大出风头,一举夺下剑修魁首,并被云霄天宗掌门收为亲传弟子,从此风头盖过陆萧和。
可掌门收他入门的原因并非是因为他天资过人,而是因为发现了他空青神族的身份,若得神骨,就算是没有丝毫资质的凡人,也可飞升成仙,掌门修炼千年,却一直停在化神阶段无法突破,他急切的想成仙挽救女儿性命,因此没抵住诱惑,动了歪心思。
不过现在比肩陆萧和的天才成了她,这个第一自然也非她莫属了,当然,她并非是想要拜入掌门门下,原著在这场大选中,秦云忱还得到了已到达即将飞升境界的太上长老的青睐,此人在秦云忱后来的修炼中,为他提供了不少助力,徐落真正的目标是他。
且她还挺好奇的,若是她抢了秦云忱的第一,那觊觎神骨的掌门,如何还能名正言顺的将秦云忱收入门内。
更何况,如今的秦云忱,还只是个连引气入体都做不到的废物。
徐落报完名后,心情不错的拎着鸟去找陆萧和蹭饭了。
夜晚,陆萧和将徐落那无底洞般的胃填满后,耳畔终于清静下来。
门外的杂役进来收拾碗筷,因陆萧和已经连续三天传膳了,杂役便多问了一句道:“道长,今后每晚都要为您准备一份饭菜吗?”
陆萧和听着杂役的问话,心中也有些想不通,明明那日,徐落只是与他交换了一次晚饭,可这两日,每每训练完,她便自觉找到他这里来吃晚膳。
陆萧和张口想要拒绝,告诉他们不必再准备,可一想到徐落那副少吃一口就会险些饿死的吃相,拒绝话到嘴边最终还是咽了下去,陆萧和应道:“嗯。”
虽然她胃口大了些,可一顿饭到底也花不了几个钱,还是不与她计较了。
杂役收拾好碗筷退出去时,一只发光的纸鹤从窗口飞入陆萧和的房中。
陆萧和抬手接住,纸鹤在他的掌心中消散为一堆光点。
这是他与桑榆之前的传信方式,纸鹤出现,就代表桑榆想要见他。
可今日白天,他才去过桑榆那里,这么快又叫他去一次,定是因为有事发生。
陆萧和没有多想,动身前往桑榆那儿。
天已经黑了,桑榆不在屋外,屋内传来烛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