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有可能是受到时间溯行军和咒灵处发现的两枚表盘相互吸引的作用,这两个制作工艺风格与时之政府一脉相承的表盘之处出现了时间乱流,加州清光用力挥刀砍下去想要劈开相连的两个表盘,自己却被抽走全部灵力,而后,和小林鹤一起掉入这个更早一些的历史。
在穿梭狂乱的时间风暴中,小林鹤紧紧握住不断流失力量的加州清光,等她再一落地,就发现,这振打刀的付丧神姿态已经消失,只余下红黑相间的刀剑在她手中。
她尝试着持续输入灵力,其丝滑和顺畅的程度远超预料,但是不管输入多少灵力,打刀付丧神终究没有现身。
她又尝试着去联系本丸,可是不知是不是受时间乱流的影响还没有从她身上彻底除去,少女审神者没办法做到准确定位本丸。身为躲避时之政府的黑户,她也不愿轻易尝试不准确的坐标,那很有可能会将祸事引向自己的本丸。
但她遇到的也不全是厄运,就如同分外丝滑地向打刀灌注灵力一样,自从来到这里,小林鹤就感觉到自己对灵力的使用好像变得更加顺手,更加容易。这不是说她突然就点亮了灵力精通+10级的技能,更像是……
更像是周围的环境中都存在着一种助力,从风中、从雨中、从阳光中、从河流中,都有力量供她驱使。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在2005年的现世,她感受不到由人体不断散发的负面情绪产生的、滋养咒灵或是供给咒术师驱使咒术的咒力,也无法从周围获取太多灵力,更多时候要靠自身的锤炼产生的灵力。
但是在这里,她明显感受到,环境中灵力的浓度不同以往有很大的提升!巫女小姐心中有个猜测,只可惜观察工具不在手边,没法验证,她暂且把想法压了下去。
另外有一个更好的消息,是关于大和守安定君的。
当这位审神者将怀中一路带过来的蓝色编织绳,也就是大和守安定曾经贴身佩戴之物,重新施加灵力试图寻人时,就在岸边,有星星点点的荧光浮现,隐约指向浅草寺前雷门的方向。可惜比起后世灵力枯竭,此世空气中尚存的对小林鹤来说充盈的灵力反而成了碍事的缺点。
寻人的标记浅浅向前延伸一小段,就越来越淡,越来越飘散,这是被空气中的其他灵力冲散了,很难准确定位大和守安定遗留下来的灵力气息。
但是此振刀剑既然存在于这个世间,就是已经幸事。当小林鹤将这个消息讲给沉睡的加州清光听时,她似乎隐隐察觉到,手中的这把刀剑轻微震颤了一下。
少女收起刀剑,怀抱这振拥有人心的铁刃,走回了雷门仲见世。
商店街上,一家店铺旁,正在招揽客人的老板娘看到小林鹤,立马笑眯眯地向她打招呼,“巫女大人,您回来了。”
小林鹤颔首,口吻亲和地和对方寒暄了几句附近的环境、气候之类的话,然后走进了店中。正在忙活的老板将热气蒸腾的人型烧――是类似鲷鱼烧,不过形状有所区别的点心――打包给客人,飘散溢出的香气让很多前来浅草寺的香客都停下脚步,忍不住买上一个尝尝。
忽然,一片苇叶包裹着的灯笼形状的人型烧递到小林鹤面前,老板木村用手巾一擦头上的汗水,露出不算白的牙齿,爽朗地说,“刚出锅的,很热乎,您尝尝。”
她道谢收下了。
对她这么热情的老板木村夫妇,不仅仅是因为收了她借宿和购入老板家旧衣裳的钱财才这样的,事实上这钱也是小林鹤好说歹说才劝两人收下的。
最主要是,老板家的小孩几日前因在河边贪玩,后来起了高热,连续几天都不见好。在这个吹一阵风都能带走一条小孩性命的时代,夫妇两人的天都要塌了,关了店门四处求药,去浅草寺上香请愿,路过的野狗都想要捞来让它吼两声驱邪,可依然拿小孩的病没有办法。
一身白襦绯F的小林鹤从他们身前走过,就这样映入两人的眼帘。
老板娘激动地拦下她,“您是步行巫女吗?能为我家孩子开两副药,驱驱邪气吗?”
步行巫女,在这个时代也比较常见。她们走街串巷,或集结成群,或带着小童,从一个地区游走到另一个地区,会带着几副草药,展现下“巫术”,或是开一场热热闹闹的傀儡戏、歌舞奏乐之类的表演赚取些费用,就像是神棍和医生以及民间艺人的结合体,有时也会兼职一些皮肉生意。
小林鹤看着神情焦急的妇人,对她说:“我是从京都的神社来此地交流的巫女,不过也粗通一些医术。您先带我去看看您的孩子现在怎么样了吧。”
她用从自家短刀药研藤四郎那里学到的一些基础医学知识,治好了对后世来说只是患上普通感冒的小孩。木村老板一家感激涕零,得知巫女大人在寻找落脚之地后,诚挚地邀请她住下,还对她的借宿钱百般推辞。磨了很久,小林鹤才把出门前博多给她准备好的小判花出去一点儿。
现在大环境中驳杂的灵力把大和守安定的讯息冲散,单靠蓝色编织绳恐怕是找不到他了,但是对于如何寻找这振刀剑,小林鹤也有一点头绪。
她望向身后,越过小舟町,能看到红墙琉璃瓦的威严建筑,这是这片地区影响力最大的势力,浅草寺。
巫女从怀中抽出一张精致的信纸,上面盖着一方印鉴。
第31章 善人善报
清晨,正在沉睡的少女是被从隔壁传来的一阵吵闹声给吵醒的。
这些木板房子都不太隔音,因此,邻居一对夫妻的争吵也能清晰地仿佛就上演在她耳边。小林鹤打了个呵欠,困意消退了点儿,大脑也渐渐能处理她听到的声音信息是什么。
“……自从回来后,天天就知道盯着那头看,”尖利的女声像是打鸣的公鸡一样高亢,“生意也不顾、孩子也不管,家里的钱倒是花了不少,一天天家底都被你败完了,我看你的心思全都挂在黑板墙后面的娘们儿身上了!”
另一个男声先是辩解了几句,“我就是普通地发呆,那儿我就去了一次。”
可女人明显不信他的鬼话,“当我是傻子不成,天天望着那边,路过河边你恨不得眼睛都黏在黑墙上!你那是自己只想去一次吗?你分明是没那么多钱再去一次。钱都花光了,这家里剩下的人还过活不过活?”
于是男人也恼羞成怒了,“你个娘们就知道牙尖嘴利,除了撒泼你还会什么,这个家不都是靠我养着,我赚的钱我怎么花你管得着?我想花给谁花给谁!”
女人痛骂起来,男人也气急败坏,声音一个赛一个高,震彻街道的争吵声仿佛能从雷门一直传到小舟町的灯笼下。
这时,一道耳熟的声音插了进来,是小林鹤借宿这户人家的木村老板。他左劝劝男人右劝劝女人,又道:“我家孩子大病初愈,还需要休养。这边有新做的人型烧,专门拿过来送给你们,让家里小妹也尝尝。善人善报,善人善报,谢谢两位的多多包涵”
有脾气宽和的木村老板在中间劝架,又先把两位邻居高高架起感谢一通,于是过了一会儿,这小小的插曲就平息了。少女洗漱完毕,在老板娘的旧衣服外面罩上自己那套白襦绯F、标志性的巫女服,又将昨夜写好晾干的信纸折起来塞进怀中,准备下楼。
才出楼梯口,她遇见一个小萝卜头。
小孩四五岁年纪,踮着脚头冲窗外,往刚刚争吵的人家方向看得很认真。他小小的脸皱成一团,看得出来很是发愁。
小林鹤蹲下,“愁眉苦脸可不利于养病哦,心情要放松点,病气才能早早远离你的身体。”
小男孩吓了一跳,往旁边一看,认出给他看病施药的来人:“你是救了我的那位巫女大人!”
“在愁些什么呢?”巫女大人笑着问。
对于这个待人非常和善、法力又很强大的巫女,小男孩很是信服,他立马就向心目中无所不能的巫女大人倾诉苦恼:“自从隔壁叔叔变成这样以后,就老是吵架,他们家小妹也总是哭,好久没有笑过了。”
小男孩纠结了一下,出于对巫女的神通信任,先是觑了一眼楼梯上没有自己家大人的身影,这才放下心接着说:“我其实就是想让小妹开心起来,才会去河边寻宝,中了风邪。巫女大人可千万不要向我爹娘说啊,我怕他们也会去怨隔壁的小妹。”
“寻宝,河边?”小林鹤重复道。
萝卜头冲她招手,巫女会意地附耳过去,就听到男孩小声地说:“我前几天在街上听到的,有个来上香的武士大人,就在河边捡到了宝贝!”
巫女回过身,蹲下的姿势能让她平视男孩,她的语气温和又认真,“拜托了,木村小先生,能仔细给我讲讲吗?”
男孩看着漂亮的巫女姐姐,失神了好一会儿,才红着脸解释,“现在河水变低了,河底就会出来了,”他还不懂冬天的枯水期,用自己的语言描述,“武士大人说,他被神保佑了,在新露出来的河床上捡到一个宝贝,是个古……古……古董刀,要有上百年呢。我就想也去找个宝贝,是不是古董、多久的都行,只要能让小妹笑起来就好。巫女大人,你这么厉害,能不能也保佑一下我呀?”
小林鹤心中算了一下,大和守安定在真正的历史中,是在一百多年后才被锻造出来的刀剑,于此世算是未来。但是再次被时之政府唤醒成为刀剑付丧神的大和守安定,也确实是有了上百年的历史,这个武士如果很熟悉刀剑,能从使用痕迹、材质的陈旧程度上看出大和守安定的年头也不奇怪。
至于从河床上露出来……这很有可能是大和守安定在同时间溯行军战斗过后,流落到此地。她和对方极大概率都是因为敌人那能也改变时间的表盘才会出现在这个时空,而大和守安定也许像加州清光一样灵力耗尽无法维持付丧神的形态,变成了本体刀剑。于是控制不了自身的刀剑砸入河床,恰巧被路过的武士捡到。
来浅草寺上香的武士吗?小林鹤抚上胸口,一层布料之隔就是她伪造好的信件,盖上了后世浅草寺贩售的纪念品印章。
她一点没有因为男孩的年纪而忽略轻视他,像是对待成年人一样道了谢,又找出原本给包丁藤四郎额外准备的糖果,递给男孩,“这个拿去和小妹分享吧,她也许会笑起来的。”
男孩快乐地跑下楼梯。
巫女则是想起木村老板早上劝架的话,善人善报吗?她会心一笑。
走在仲见世街上,能看到两侧店铺都开始营业,心诚的香客信众也纷纷赶往浅草寺,人流络绎不绝。这儿毕竟有着江户最知名的寺庙,千年的历史给它遗留下种种灵验的传说,就像是被海水拍打的海岸线,只要沙滩够长,足以在层层海浪的筛选下装饰上数不清的漂亮贝壳和海螺。
想要在这么多信众和他们携带的无数请愿中凸显出来,获得浅草寺僧众的帮助,就要动点小小的手段了。
身着巫女服,在人群中异常显眼,仿佛是走错场景似的巫女拦下一旁的僧人,行礼后递上信笺,面色不改地说起编造好的借口,“我是京都北野天满宫的巫女,接到贵寺的邀请来这里进行佛道与神道的交流,这是我收到的邀请信,请看。”
第32章 夏日蝉鸣
本丸,由原本的锻刀室改造成的收藏室里,刀架上的一振绑着紫色蝴蝶结的胁差闪起微弱的灵光。
他也是被少女审神者经年灵力灌输的刀剑之一,始终未曾醒来。小林鹤曾经在手握这振胁差时,错觉般,几乎认为自己能感受到刀剑的波动,可是她透过灵力深入胁差的内里,又好似贴在一层铁壳之外。一颗鲜活的心脏将自己套在铁壳内,就像封闭的内心,不愿重新醒来感受世界。
审神者如同不知道放弃为何物,一天天、一遍遍在灵力辅助下挥动胁差练习,将灵力几乎浸透胁差的每个角落,但还是差那么一点点,没能敲开封闭的房门。
小林鹤沮丧了一下,很快又重新振作起来,只是对黑色长马尾的胁差付丧神感到抱歉,“他今天还是没有醒来,让鲶尾又白期待一场。”
那时的鲶尾藤四郎脸上没有一丝失望的影子,在重复无数个这样的日子后,他或许是早已习惯了,也或许是乐天派的性格让他永远不会放弃希望,“没关系的,总会有办法的。等到兄弟像我一样重新忘掉一切,应该就会醒了。”
少年胁差说,“失去记忆之后,一切反而会很轻松哦,审神者也会有这样的感觉吧?啊,虽然这样好像很对不起辛辛苦苦把我和兄弟救出来的青江先生,毕竟丧失了对恩人的记忆。不如我去捉弄除了青江先生之外的所有人吧,这样他会不会感受到我的谢意呢?”
神经大条的脱线少年跃跃欲试,已经开始在脑内谋划恶作剧的场景。
如今,这欠缺的一点扣动门扉的力量,也在漫长时间的疗愈下,在本丸灵力的浸润中,终于达到了。
收藏室内,樱花花瓣裹着一个银色短发少年的身影出现,他穿着有铜制双排扣的黑色制服,一侧的臂膀上护着肩甲,紫色的蝴蝶结垂落下来。
“我是骨刑偎睦伞<且渌剩无几……”新出现的付丧神低声念着,忽然感觉到身周过分安静,这才注意到屋内空无一人、只有架子上摆放着一振振刀剑。
他犹豫了一下,觉得这个场景似乎有些不对,不是正常情况下自己一睁眼会看到的样子。可是正常是什么样呢?骨刑偎睦删×回想,却也想不起来什么画面。
他推开收藏室的门,一间一间屋子找过去,终于在大广间听到了响动。绘着松树和雀鸟的金色推拉门打开,银白色短发的少年迟疑着望向屋内围坐成一片的刀剑付丧神们,“你好……”
听到动静,刀剑们纷纷回望,待看清来人后,一个扎着黑色长马尾的男生眼前一亮,朝他用力挥了挥手,“太好了兄弟,你醒了!但是你醒的不是时候,我们的审神者丢了~~”
轻飘飘地声音穿过卷起的竹帘,响彻大广间直到另一侧的室内花园,在场的刀剑们表情各异。有搞不清状况的骨型飞戏路鹉芫呦只的问号,也有歌仙兼定额角挤出的十字。
紫发的打刀拉高声音,“是失踪了不是丢了,我们现在正在商量如何找到审神者。”
“一个意思一个意思。”鲶尾藤四郎随口附和,根本没发现自己的话让歌仙兼定脸色又黑了一度。
另一个有着茶色头发的青年很是镇定,对骨刑偎睦傻溃骸翱龋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如果可以的话,要麻烦刚苏醒过来的骨械钕乱黄鸢锩ρ罢抑鞴了。”
“啊……”银发的胁差慢了一步才反应过来,他好像隐隐对审神者这个称谓代表的形象有些抗拒,但是内心的善良让他更倾向于帮助别人,更何况对于那个叫他为“兄弟”的人,骨刑偎睦筛械侥名的信任,“也,也没有问题。我是说,好的。”
茶发的莺丸点了点头,“那就按照刚才定的那样分组搜寻吧。骨械钕戮图尤膂笪驳男《影桑原本队伍里的歌仙暂时退出。”
搜寻的队伍陆陆续续出发了,鲶尾一边走还一边给骨薪步馇榭觯虽然可以想象,他的描述必然有许多不靠谱之处。
众人又一次启动时间穿梭,不同上一次的是寻找大和守安定,这一回他们寻找的是刀剑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