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老夫人迟疑了:“这,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韩茵拔高了声音,“您非得等到它为非作歹,将京城里的人都得罪光了才肯相信?”
楚老夫人没有说话。
韩茵瞅着老夫人,继续道:“当然,我说这话也不光是为了咱们府上,也是为了我自个儿出气。前两回那狗犯到我头上,我这口气还没消呢。可恨表哥总是向着它,从来不为我着想。”
这话说的情真意切,到时比原先那些话更能叫楚老夫人信服。她叹了一口气,似妥协一般:“那你说说,要怎么办?”
韩茵眼睛一亮。
外头的沈元娘小脸一挎,恨不得将韩茵脚踹死。
这个祸害头子,怎么到现在都还不消停?老是想着对付她。沈元娘从来没觉得自己有错,她记得清清楚楚,自己跟韩茵斗法的根源,是韩茵自己口不择言说她坏话呢。
韩茵听了楚老夫人的话,心中得意,只是她也没有得意忘形,说出什么过分的话。韩茵还记得表哥仍是站在那条狗旁边的,便道:“也不是什么难为人的法子,阿元本来就是一只狗,谁家的狗不是关在笼子里的?就她一个整日里乱跑,性子都跑野了。依我看呐,这每天还是得关几个时辰为好,免得她一出来就不做好事儿。如何,外祖母您觉得呢?”
楚老夫人觉得,阿元那性子,不像是关几个时辰就能逼成正规的。
只是她不忍心让外孙女失望,遂应了一句:“行吧,我回头同你表哥提一句。”
韩茵顿时眉开眼笑,如同打了胜仗一般。瞧,那狗崽子外厉害,不是也斗不过她吗?
沈元娘已经离开了一个屋子了。
刚才在屋子外头的时候,沈元娘一直在磨着爪子,磨到最后,一双爪子都磨痛了。可是这点痛是解不了她的心头之恨的,韩茵这个混账东西,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设计她,等着,她是绝对不会让她好过的。
沈元娘在楚老夫人院门口停顿了一会儿,没多久便有了主意。
她转身,一脸严肃地看着后头三个人,板着脸,果断地挥了挥手。
跟她走!
沈元娘一马当先,知夏几个心中不安的跟在她后头,也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直到一行人来了表姑娘住的院子,知夏才又腿软了。阿元,果然又是跟表姑娘杠上了,可这回表姑娘还没做什么呢。
沈元娘可不管他们在想什么,她瞅着韩茵院子里那十几株长势甚好的兰花,目光里透着一股兴奋和破坏欲……
楚老夫人这边,阿元离开后,几个丫鬟略一合计,还是决定将之前的事禀告老夫人。
楚老夫人听得莫名其妙:“你说阿元方才过来了?”
丫鬟点了点头。
韩茵也是一脸不解,前几次那狗见到她,都是不依不饶的。这回来了,竟然也没有闹事。
丫鬟思索了一番,接着道:“阿元一直趴在门外,好像,是在偷听。”
这事听起来匪夷所思,一只狗竟然也会偷听。可外头的几个丫鬟这都是明明白白看到了的。韩茵起初也是惊讶满满,不过她心里明白,这狗有些邪性,做出偷听,这样的下作事儿不是没有可能。
可它为什么又离开了呢。
韩茵百思不得其解,问道:“那它如今去哪儿了?”
丫鬟看了表姑娘一眼:“奴婢们见阿元离开的方向,好像,好像是朝着表姑娘的院子去了。”
“不好!”一个念头划过脑海,韩茵猛地站起身来,“我得赶紧回去看看。”
韩茵说罢便匆匆往院子里头赶,除了夫人担心他,也派了个丫鬟跟着。
韩茵不知道那狗要做什么,可自从方才开始,她的右眼皮一直在跳,韩茵直觉不会有好事发生。她走得匆忙,不多时便回了自己的住处。
只是她不知道,自己的院子里头早已经是一片狼藉。原先精心呵护的十几盆兰花,死得死伤得伤,无一能逃过魔爪。
沈元娘嘴里还叼着一朵最好看的,示威似的将余下的兰花都踩得稀巴烂。
等踩完了,她才“呸”了一声,嫌弃的将嘴里那一朵还给面前的坏女人。亏她反应的快,动作要敏捷,才能在这几个丫鬟发现之前,完成这一壮举。
沈元娘得瑟得不行。
沁心都快气疯了,也顾不得这是谁的狗,只一个劲的举着棍子打。可知夏晚秋两个也不是好对付的,连忙将她拦住。
沁心愤怒的转向两个人:“你们要帮这畜生帮到什么时候?!”
知夏两个也臊得紧,只是他们原就是照看阿元的,万不能让阿元受伤。虽然对不住沁心和表姑娘,但拦还是得拦着。
沁心连忙唤来其他几个丫鬟,势要将这无法无天的狗崽子给捉住,亲自给姑娘赔罪!
一时间,院子里又涌来好些丫鬟,推推搡搡,闹个不停。
韩茵甫一进来便看到这般情况。这也就罢了,待他察觉到地上遭难的兰花,顿时血气上涌,身子都晃了晃:“我的花!”
她叫得凄厉。
沈元娘听到了动静,瞬间抬起了头。他只在韩茵身上停了一瞬,便将目光放在了她后头的元宝身上。
这也是个仇人呢,沈元娘眼睛一眯。
元宝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它只是跟着主子回来,还没有站稳脚跟,便看到自家老大突然冲了过来,对着自己飞起了一脚。
元宝被踢懵了。
然而事情并没有结束,沈元娘踹了他一脚之后尤不解恨,索性骑在它身上,对着元宝撕咬不止。
元宝都被打糊涂了,连反抗都不知道反抗。
韩茵看得心口犯疼,指着沈元娘,怒不可遏:“住手!”
沈元娘哪里会听到她的话?元宝这个小祸害,她是肯定不会放过的。昨儿吃过的亏,很大一部分就是因为它。毕竟那三只狗里头,有一只还是元宝他爹!
父债子偿,没毛病。
沈元娘还在教训小弟,那边的韩茵一时气不过怒火攻心,两眼一翻,软绵绵地晕了过去。
好在边上有丫鬟扶着,你叫她真的晕在了地上。
几个丫鬟见韩茵晕倒了,瞬间慌了起来:“快叫大夫!”
沁心让人家姑娘扶进屋里头,转过身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沈元娘:“你已经高兴了,得意了!”
沈元娘松了爪子,从元宝身上下来,对着沁心翻了个白眼。
不过是装晕罢了,只当她看不出来?
沁心咬牙:“我们姑娘自幼身子不好,若是这会出了什么事,我便是拼了这条命,我不会放过你!”
说完,沁心便转身回了需要,态度决然。
大夫很快被请过来,院子里的丫鬟进进出出,一刻都没有停歇过。每个人脸上都紧绷着,仿佛真出了什么大事一般。
冷风一吹,沈元娘打了个喷嚏,她扫了整个院子,又看向那头紧闭的房门,目光有些呆呆的。
她不会,真玩大了吧?
第41章 被禁足
韩茵是怒急攻心, 加上大夫来得快,一帖药下去,人已经清醒过来了。
可清醒之后, 韩茵却又闹了起来, 不愿意卧床休息,只说要下床, 自己替自己讨回公道。
楚老夫人听到动静也赶了过来,守在韩茵床前。韩茵本来就觉得委屈,如今看到了外祖母就在身边,一下子便憋不住了,眼泪不止地往下流。晕了一场, 韩茵整个人都有些虚弱,说话也显得有气无力, 看得楚老夫人心都疼了。
“外祖母,您一定要给我做主啊, 要不然, 我这一直被只狗压在头上欺负,还不如死了算了。”韩茵不依不饶。
楚老夫人替外孙女擦了擦眼泪,听了这话斥责道:“说什么死不死的, 嘴里没有一句吉利话。”
韩茵本也不愿意用这些话伤外祖母的心, 可是她真的被气到了:“我也不想,可能看看我院子里的那些花,那都是我一株一株栽起来的, 从来不让别人碰。它倒好,全给我毁了, 可怜我的花……”
说着又要哭。
楚老夫人连忙安慰:“花没了,再种便是, 你表哥院子里还有好些呢,回头我让他送个几十盆过来。”
“不一样,之前的那些是我亲手种的,别的花怎么能比?”
韩茵原先不喜欢兰花,她种这些只因为张则然。绣的那个兰花荷包,也是她对着这十几株兰花,一点一点绣上去的。如今张则然不在府上,韩茵也只能对着这些花睹物思人。可恨那只狗,竟然将这最后的念想都给她断了。
韩茵如何能不怨恨。
韩茵哭道:“那只狗就是个孽障,自打它进府,便与我不对付,不仅欺负我,还欺负元宝,元宝那么小,它竟也下得去手。”
楚老夫人心道,元宝再小也到了四个月,被一个月大的狗欺负,也着实没用了些。
这话楚老夫人可没好在外孙女面前提。
韩茵仍在哭诉:“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儿惹到它了,让它这么容不下我,它是不是非得把我赶出卫国公府才甘心?”
“胡说!”楚老夫人忙道,“你是卫国公府的表姑娘,谁敢赶你走?”
“反正我跟它之间,总归要走一个的,外祖母要真心疼我,便直接赶走它。我看到那狗便烦,绝不要在府里再看到它。”说到最后,韩茵都快要哭断气了。
楚老夫人知道她是真动了怒,也是真被那狗给惹到了,连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她不忍让外孙女再生气,只点头道:“好,好,外祖母这就赶它走。”
韩茵哭得上气不接下去:“那,那外祖母要说话算话。”
“算话算话。”楚老夫人对着身边的大丫鬟挥了挥手,“快给表姑娘将阿元赶出去。”
大丫鬟福了福身子,当即出了屋子。
韩茵看着她离去,还有些不可置信。虽然觉得外祖母答应的太容易了些,可是能将那狗赶走,韩茵还是开心的。
“如何?外祖母总没有骗你吧。”
韩茵情绪稳定了许多,擦了擦眼泪,窝回楚老夫人怀里,弱弱道:“我就知道,只有外祖母最疼我。”
楚老夫人忽然觉得心虚。
她拍了拍外孙女的手,道:“如今狗也赶出去了,你可不要再闹腾了,这身子本来就不好,如今骤然晕倒,需得好生休息才是。仔细听大夫的话,大夫让你喝什么药便喝什么药,千万不能耍性子。”
韩茵都点头应下。
楚老夫人一直陪着她,直到韩茵重新睡下。
院子外头,楚老夫人的大丫鬟奉命阿元赶出去。她恪尽职守,直到将狗赶出上房,赶回东院,这才收了手。
沈元娘一反常态地没再闹,而是听着知夏的话,乖乖地回了东院。
大丫鬟做完了事便要回去,晚秋留了个心,突然拦住了她,问道:“表姑娘呢,可有大碍?”
刚才他们也在屋子外头,隐隐约约听到里头的哭诉声。知夏晚秋两个听着都有些于心不忍,毕竟她们也不明白,阿元对表姑娘的这份不喜究竟是从何而来。
沈元娘听晚秋问的这话,也抬头盯着大丫鬟。
大丫鬟道:“已经醒过来了,想来是没有什么大碍的。”
晚秋刚准备松一口气,便又听她说:“只是表姑娘向来身子不好,这些年仔细调养着,方才与常人无异。眼下突然晕倒,没个十天半个月,应该是不能好全的。”
“表姑娘的身子竟这样差?”两个丫鬟都惊了。
“谁说不是呢。”大丫鬟压低了声音:“表姑娘可怜,这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
她说完,很是意味深长地扫了沈元娘一眼:“这回也就罢了,下回你们可要看紧阿元,切莫让它再得罪了表姑娘。要知道老夫人最疼表姑娘了,阿元一而再再而三的不给表姑娘面子,次数多了,难保老夫人心里没有什么想法。”
知夏两个连连应下。
大丫鬟说完,这才转身回去了。
人走以后,知夏这才将沈元娘放下。这回的事情闹得有些大,两个丫鬟也有些惴惴不安。看到旁边什么事都不管的陈石,知夏忽然有些嫌弃。知道这人指望不上,知夏只能自己教训沈元娘:“刚才那位姐姐说的话你可听见了?因为你,表姑娘如今躺在床上都起不来了……”
“她身子不好,这一病,也不知道会不会落下什么疑难杂症。到时候老夫人、国公爷势必都要埋怨你的,你说你究竟图什么?”
知夏絮絮叨叨,一直没有停下来。出乎意料的,沈元娘竟然没有叫唤,也没有嫌她烦。
知夏同晚秋两人对视一眼,想着这狗怕是知道自己错了。她们俩毕竟是丫鬟,即便教训也只是口头教训两句,并不能真的做什么。念叨完了,知夏便将沈元娘放回窝里,没有再吱声。
沈元娘独自在窝里趴着,许久没有抬头。她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之前还晕倒的时候,沈元娘还以为她是装的呢。谁知,她竟然真的身子这样不好,而且还是娘胎里带下来的毛病。
平日里也看不出啊。
沈元娘嘴皮子利索,气过不少人。可是气的再厉害,也没有人晕倒过。如今骤然碰上一个被她气晕了的,沈元娘心里还是有些异样,还有些,内疚。
方才在韩茵的院子里,沈元娘也听到了韩茵同楚老夫人说的是什么。可因为心存内疚,即便对方想让她赶出府去,沈元娘都没有说什么。
这一整日,沈元娘都夹着尾巴做人,没有再出去闹腾。外头不时有韩茵的消息传过来,沈元娘一面不想听,一面又难以抑制的竖起了耳朵。
知夏两个知道她在意,所以让底下的小丫鬟打听了好几次。待打听回来了,便又特地跑去沈元娘身边说与她听。
说得沈元娘越发愧疚起来。
可她又是拉不下面子的人,即便错了也不愿意承认。
这回闹的还挺大,故而楚慎刚一回来,便听韩奇兴致冲冲地说起了这件事。楚慎知道是自家的狗不对在先,本想直接回院子的他又调转了脚步,直接朝着上房走去了。
楚慎亲自去看了韩茵。
有楚老夫人盯着照看,韩茵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脸色还有些煞白,显然是精神不济,一时半会儿恐怕是养不回来的。
韩茵气沈元娘,也气楚慎。若不是他这个表哥护着宠着,她一个娇小姐哪里用得着受这份气?心里落了埋怨,便不大肯跟楚慎说话。
楚慎看出了她心里的不满,未曾说什么,只是让韩奇又多备了些东西送去了韩茵的院子。
自上房回来之后,天色已经晚了。
沈元娘本站在门口东张西望,探头探脑。一看到楚慎回来,便立马缩回了脑袋,扭着身子迅速的钻回了狗窝。速度之快,叫人望尘莫及。
楚慎走进了屋子,不动声色地站在狗窝旁边。
沈元娘用被子捂着脑袋,装作什么也看不见的样子,只是一双耳朵还露在外头,仔细听着动静。待发现屋子里面的脚步声,沈元娘心中生了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