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道了一声是。
少顷,皇后又想到了长公主府那位还一睡不醒的平阳县主,问:“那平阳已经休了卫国公,这婚事,难不成就这样算了?”
“不算了还能如何?”皇上冷冷道,“那也是个不中用的,朕就不该指望她!”
皇后却听得心寒。这些年皇上是如何对待平阳县主的,皇后都看在眼里。可即便这样,皇上还是说舍弃便舍弃了,只有那平阳县主没能替他办好事儿。
最是无情帝王家,古来如此。
“这是朕自由打算,你就不必费心了。”
皇后也压根就没想费过心。
帝后二人在内殿里歇息了一会儿,到了午膳的时候,便相携着一道出来了。彬彬有礼的模样,俨然是天下夫妻的楷模。
陈素琴早在外头等着了,见他们俩人出来,忙欢欢喜喜地迎了上去。
……
卫国公府这边,临近中午的时候,楚老夫人也带着沈元娘回了府。
韩茵听见外祖母回来,便迈着步子地迎了上去。
只是才凑到前头,便看到外祖母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韩茵赫然站住了脚,纳闷不已:“外祖母,宫里出事了吗?”
“没呢。”楚老夫人只是愁着阿元。这狗自从出了宫之后,便一直没有吱过声,别人跟它说话也不见它又什么反应,整只狗像是傻掉了一般。楚老夫人看它这尊容,觉得实在不好同孙子交差,“还不是阿元,又不知怎么了,连叫也不愿意叫一声。”
韩茵这才看了沈元娘一眼,果真见她垂头丧气的,一看就是出了什么不好的事儿。韩茵心里幸灾乐祸了一下,又安慰道:“不妨事,回头等表哥回来,让表哥哄哄就好了,反正表哥也乐在其中。”
“胡说八道!”楚老夫人疾言厉色地呵斥了一句。
韩茵不满意地撅了撅嘴,本来就是嘛。
她不知道的是,自己这话刚好触到了楚老夫人内心深处最担心的一点。
楚老夫人让人将阿元给送回去,望着渐行渐远的几个人,楚老夫人又是无奈,又是生气。
她也没看出来阿元又多稀罕楚慎啊,怎么她这孙子就这么离不开一条狗呢。难不成,那些貌美如花的姑娘家还真就比不得一条狗了?这是个什么道理?
楚老夫人担心归担心,可也无能为力,甚至担心之余,她还暗暗盼着那个平阳县主早些醒过来。
她也真的是认命了。
虽然不喜欢那个嚣张任性的平阳县主吧,可是人总归是比狗强的。
楚老夫人这心思并未同旁人透露,连身边的秦嬷嬷也不甚清楚。
另一边,晚秋虽带着狗回了东院,可沈元娘还是一如既往的精神不振。
知夏本来生气它不带自己进宫,眼下看见这狗这么惨兮兮的样子,也不好继续生气了,扯了扯晚秋的衣裳,拉着她到一旁问话。
问题是晚秋也一问三不知。
东院几个丫鬟都有些心颤颤的,生怕阿元再这样下去,回头国公爷来了怪罪于他们。如此提心吊胆地等了一日,不想等国公爷回来之后,却并未发怒,甚至连问也不见问一声,知道阿元在里头歇息之后,直接就提着袍子进去了。
晚秋知夏两个面面相觑。
国公爷,该不会已经知道了吧?
楚慎一路畅通无阻地去了里间,沈元娘正趴在桌子上。她似乎早就在等着楚慎了,见到他来,不禁有些眼泪汪汪。
沈元娘委屈地擦了擦泪,没忍住想找楚慎求个安慰。
楚慎果然加快了步子,快步走到沈元娘身边,轻声慰问:“怎么了?”
沈元娘委屈地瘪了瘪嘴,低下头满满在纸上写下:我今天才知道,自己之前过得那般蠢。
她想要楚慎好好开解开解她,再好好哄哄她。
不料楚慎看到那字,突然噗嗤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知道就好。”
沈元娘一怔,旋即恼羞成怒。
她只是谦虚了一句,楚慎还当真了?!
第60章 夜中密谈
沈元娘不高兴了。
她生气, 楚慎也只有哄着的份儿,能说的好话都给说了一遍,说不出的温柔。
“怪我, 我不该说那样的话。”
沈元娘气哼哼地坐着, 也不愿意理会他。
“忘了说了,最蠢的那个人应该是我。”楚慎靠在她身边, 轻声细语,“没能在你第一次回卫国公府的时候便认出你,也没有好好对你,还让你吃了那么多的苦。”想到原先自己还将元娘丢出去一整夜,楚慎便觉得自己蠢透了。
哟, 原来你还知道啊,沈元娘撅着嘴。
这种事, 沈元娘也懒得翻旧账。只是楚慎愿意承认自己蠢,她还是稍微有些满意的。
楚慎骂完了自己, 又承诺道:“是我的错, 你别与我置气了,大不了下次沐休,我领着你去一趟长公主, 如何?”
沈元娘惊讶地看向他。
“不想去?”
自然是想去的, 沈元娘忙不迭地点头,生怕答应晚了楚慎会反悔。
楚慎又好了好些话。
沈元娘看着这样的楚慎,心里未尝不是没有触动。她知道, 楚慎对她是真的好,不同于爹娘哥哥嫂子的哪种好。
可是, 楚慎这样究竟是为什么呢?虽然沈元娘一直觉得楚慎肯定喜欢她,可是认真想想, 却又觉得处处都透露着怪异。年少不懂事的时候,沈元娘已经被楚慎拒绝了一次,也因为那次,她对楚慎这人彻底没有了好感。随后皇上赐婚,沈元娘也不见楚慎有什么反应。新婚之夜他受命出征,中间他们俩人并未有过交流,回来的时候人更是已经被她给休了,再见之后她还变成了狗……这经历,怎么看怎么糟心。
都这样了,楚慎到底怎么喜欢上她的?
沈元娘又好奇,却又不好意思问,是以只将脑袋轻轻靠在楚慎胳膊上,闭眼听他说话。
楚慎知道她心情不好,也料到她在宫里必定是听到了什么,甚至连她进宫的目的也都知道了。
可是楚慎并没有阻止,有些事,元娘还是需要清楚的。就如祖母说得那般,卫国公府需要的是一个能与他们共进退的主母。
元娘做得远远不够……当然,他会帮她的。
被哄了这么久又答应陪她回家后,沈元娘的心情算是暂时好了些。
她中午下午都没有吃饭,心情郁闷,不论晚秋她们拿什么过来都没有胃口。这会儿楚慎回来了,自然不会叫她饿着肚子。
不多时,楚慎便从两个丫鬟手里拿到了一碗汤饭。
按理说阿元已经两个月了,其他的辅食也都可以吃了。可问题是阿元这个小身子只长肉不长个子,到现在还跟一个月的时候差不多的个头。晚秋她们看着阿元这个头,再想想她时不时还得矫情一下要喝些奶,便也不敢给它吃别的,生怕它受不住。
饭到嘴边,沈元娘也没有拒绝,一勺一勺地由着楚慎喂。
一碗东西并不少,里头又夹着汤水,很容易饱。
沈元娘就着楚慎的手喝了一会儿,便推了推他的手。
“饱了?”
沈元娘点了点头,挺了挺自己凸凸的小肚子。
楚慎放下碗,伸手摁了摁她有些粉的肚皮,笑道:“嗯,是挺饱的。”
呸!
沈元娘“啪”地一下拍掉他讨厌的爪子,转过身时脸上却有些烧烧的。
这可是她的小肚子啊,她自己都不好意思摸呢,楚慎竟然又想占她便宜!
晚秋两人站在旁边,等国公爷喂好了阿元,便伸手将碗接了过去,起身退下。
两人出了屋子,便开始小声嘀咕了起来。她们俩下午的时候也想了不少法子,甚至还将脑筋动到元宝头上,可愣是没见阿元给过一星半点的反应。结果国公爷一回来,不过两三句的功夫,便将狗给哄回来了。
知夏不得不佩服:“还是国公爷厉害。”
晚秋笑了笑:“咱们阿元也挺厉害的。”
“阿元厉害什么?”知夏想到她连着两次进宫,回来都是这么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便笃定阿元肯定是在宫里被欺负了。都被欺负成这个鬼样子,哪里还能是个厉害的。
顶多也就窝里横吧。
晚秋笑而不语,没有跟知夏解释。能让国公爷亲自放下身段去哄人,这还不够厉害?
阿元的本事,比她们可大得多呢。好在这只是一条奶狗。
东院里气氛一变,自上到下也就轻快了许多。沈元娘也仿佛被他们的情绪感染,一时间没有东想西想。可是等到入了夜,四周开始静下来之后,她又克制不住地沉思起来了。
说实话,沈元娘还是头一次自己逼自己,还逼到这个份儿上。
可就像故意受虐一样,沈元娘就是停不下来。她知道舅舅对自己并非如此是真的那样疼爱,且从他话里的意思来看,他对自己下了这么一番功夫,真的是别有所图。
可是他图什么呢?其实不用沈元娘多想,答案便呼之欲出,只能是卫国公府了。
沈元娘免不了思考,卫国公府究竟是哪儿碍着她舅舅的道了。是功高盖主?还是卫国公府有什么值得当今皇上都忌讳的东西不成?
脑中思绪繁杂,沈元娘一直都没能理清楚。
大概是想得顿了,这日晚上沈元娘又做了一场噩梦,跟上回进宫之后做的梦一模一样。只是上回她是茫然无措居多,这回,却是一直冷到了心里。
有些东西,是彻底回不去了。
噩梦过后,沈元娘蹬了两下脚便醒过来了。
楚慎的手一直搭在她身上,沈元娘一有动作,楚慎也醒了过来。
见她一脸失落的样子,楚慎安抚地捏了一下她的小耳朵:“若是不愿意,以后大可不必再进宫。”
沈元娘听着有些诧异,楚慎难不成都知道了?
可是她都还没有来得及说。
楚慎便已经看明白了她心中的疑惑,笑了笑:“你表现得这样明显,若是连这点都猜不到,那岂不是也太没用了些?”
他拥着沈元娘:“皇宫本来就是个是非之地,什么脏的,龌龊的都有,你初见这些,自然会不适应。”
沈元娘低头不语,她只是没想到,这些东西会出现在自己舅舅身上,还被用在她身上。
她觉得难受,更觉得恶心。
楚慎给她揉了好几下耳朵,直到沈元娘情绪渐缓,方才问道:“如今可觉得好些了。”
沈元娘应了一声,乖乖地窝在他怀里。
楚慎又道:“那睡吧。”
沈元娘闻言听话地闭起眼睛,乖巧的模样,与平日里的张牙舞爪,意气风发迥然相异。
楚慎知道,这一切都是元娘必须要经历的。
四下静谧,不多时,两人也都已经睡下。
然而上房韩茵的屋子里,却还点着一盏灯。
之前韩茵听那东院的小丫鬟言语模糊地说了两句话,回来后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遂在今儿早上外祖母她们进宫的时候,特意让沁心去外头打听打听。
身边得用的丫鬟婆子不少,多数都是祖母给的人,对她确实处处细致,这是今儿这样的事,韩茵却万不敢让她们沾手。
她唯一能依仗的,便只有沁心了。好在沁心也是个机灵的,花了一天的功夫,终于被她给打听出来了。
“张大夫的处境,委实算不上好。”
韩茵本来就着急,一听这话更加忍不了:“究竟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他了?”
“倒比这个还棘手一些。”沁心斟酌了一下该怎么同姑娘说,“张大夫之前开了一家医馆,姑娘您知道吗?”
韩茵犹豫了一会儿。
她哪里能知道这个,但是也并不惊讶就是了,之前在府里的时候,则然便说过以后出去了会开一间医馆。那会儿她怕他走,从来也没有认真听过,甚至还叫让他想都不要想。
“他的医馆怎么了?”
沁心老实道:“张大夫的医馆开了不久,对面又来了几家,且每家卖的药都比张大夫的便宜许多,坐馆的大夫也是坊间有名的圣手,这一比,张大夫的医馆可不就无人问津了么。奴婢在那儿守了一整日,都没见什么人进去过。”
韩茵呼吸一滞,忽然有了不好的猜想:“那你可打听出来,对面那几家医馆是何人所开?”
沁心摇了摇头。
韩茵心中稍安。
可沁心又道:“奴婢虽没有打听到这几家医馆的主子是何人,可是今儿傍晚的时候,奴婢在中间那家看到了张任张管事,他似乎,同那儿的人都熟悉得很。”
韩茵彻底颓然了起来。
张任,就是外祖母的人。
“沁心,你说我该怎么办?”她早就想过外祖母不会这么轻轻松松的放了则然,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外祖母会用这样的法子对付他。
是想让则然知难而退吗?
可是这样对他们来说,何其不公平?
“不行,我得去找外祖母说清楚。”韩茵拍着椅子,瞬间站了起来。
沁心赶忙扯住她:“我的姑娘,你是疯了不成,如今可是大晚上的,老夫人一定早就睡下了,您这会儿去算什么?”
韩茵一怔:“我竟然都忘了。”
“姑娘您只顾着担心,那你还能想到这么多。”沁心将自家姑娘摁了下来,安抚道,“姑娘若是信得过奴婢,便听奴婢一句劝,这事儿啊,你千万别去找老夫人说。”
韩茵心一紧,脑中一片迷糊:“那我该去找谁?”
她还有谁能找?
沁心摇了摇头:“您又糊涂了,这事儿啊,就该找国公爷!”
韩茵不甚清楚地呢喃了一句:“找表哥?”
可是连外祖母都不同意的事,表哥他会同意吗?
可是沁心一脸笃定:“这事除了国公爷,再没人能帮的了您了。”
第61章 上门挑衅
韩茵为此犹豫了好几天。
沁心说得也对, 这事她不能同外祖母说。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外祖母已经开始对付则然了,倘若她知道且还跟着求情, 只怕外祖母会更加厌恶则然。
……可是表哥那儿, 韩茵也不大敢过去。
韩茵也知道,表哥说不定早就听说了她的事, 可是这样的男女私情,韩茵又怎么好意思同楚慎开口?而且,韩茵摸不透楚慎的态度。
这么犹犹豫豫了好几天,就连楚老夫人也看出不对劲了。她倒是没有往别的方向想,只以为是外孙女碰到什么难事了:“你这几日究竟是怎么回事?魂不守舍的。”
午饭过后, 楚老夫人关切地看向自己的外孙女。
连沈元娘也看了过来,她也早就注意到韩茵这厮有些异常了。
楚慎我正在给她擦嘴巴, 沈元娘脖子一拗,帕子便糊到了耳朵上。沈元娘烦躁的一把扯过那条帕子, 直接扔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