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经和一听便觉得不好,纵使明白乔书不会被这妖女蛊惑,还是下意识地去看了她一眼。
但乔书不知道理解成什么意思,竟微微收了收下颌,做了点头的姿势,旋即便顺从地跟那妖女出了客栈。
第31章 信任
乔书同傅迟一同出了门, 留在客栈内的卫经和简直坐立不安,他生怕乔书被那女人的花言巧语蛊惑了。这会儿他又开始后悔,自己没有将南凰女子互结伴侣之事及时告诉乔书了。
卫经和一连喝了数杯凉茶, 却如何也静不下心来,在房中来回转了数圈之后,还是忍不住推门出去,打算跟过去瞧一瞧。
*
而卫经和纠结之际, 傅迟已经拉着乔书从那胭脂铺子出来了。
两人在店内瞧了一圈,最后却空着手出来了,按照傅迟的说法“这般粗制的胭脂怎能配得上陆姐姐的品貌”。而乔书本就对此没什么兴趣, 她只是顺着卫经和的意思(?)过来盯着傅迟的, 傅迟既是不愿买了,两人也就顺势回了客栈。
路上, 傅迟侧了侧头, 眼睛湿漉漉地盯着乔书,似乎下一秒就落下泪来,“陆姐姐,你同我家夫人真是像极了。我……我先前一直跟在夫人身旁, 此时看见姐姐便心生亲近, 姐姐会不会觉得我冒撞了?”
乔书自然是摇头,“迟姑娘多想了。”却并未多说其他的安慰之语。
虽说前些日子, 卫经和已经向她解释了带傅迟同行的原因, 不过,这么多天,这位傅姑娘早就能确定青杏的性别了, 却仍没有离去的意思,也不知是何目的。乔书心有顾虑, 自然不愿同这位傅姑娘深交。
不过,纵使乔书态度冷淡,傅迟也没有退却的意思,只听了她这一句客套话,便破涕为笑,亲热道:“陆姐姐真好!”好似乔书说了什么甜言蜜语一般。
两人走了几步,傅迟倏又开口道:“我先时一直跟着我家夫人,对经……我家公子了解不多。”
这话乔书倒是信的,卫经和最初介绍这位傅姑娘时,便说是她是自己母亲的人,她只是不解傅迟为何突然提起这件事来。
傅迟仿佛没有看到乔书的疑惑,仍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夫人走之前,最放心不下的还是公子,她攥着我的手,让我以后照顾好他……”她最后这句话,语带羞怯,声音也渐渐地低了下去,最后几个字已经听不真切了。
乔书便是在这种事情上有些迟钝,此刻也听出了这话里头的意思了。
――这姑娘的意思是,她是卫经和母亲给他挑的……通房?
乔书倒是没因为这话生出什么特别的情绪来,毕竟这姑娘的话是不是真的还另说;再者,便是卫经和真有通房,她也不是非常介意。
任务世界脱离之后,感情会被淡化,但记忆尚存,和第一个世界的那一后院莺莺燕燕比起来,只是一个通房罢了,乔书自信自己还能应付来的。
“我本来还有些担心将来的主母……”傅迟说着,又看了乔书一眼,脸色更红了,“不过,见到陆姐姐后,我便放心了。”
*
卫经和出了客栈没走多远,就看见了回来的两人。她们二人的距离虽是有些近,但还是隔了一段,没有显得多亲密,这多少让卫经和松了口气。
但显然,他这口气松得过早了,随即就听到那女人说起了什么“照顾”、“主母”等语。卫经和一开始觉得这女人说得莫名其妙,但没多一会儿,便想通了其中的关窍。他当即脸色一变,几步跃到了乔书跟前,拉住了她的手,正欲解释,“阿书,你……”
“经和哥哥?!”傅迟似乎没想到卫经和会突然出现,她尖声惊呼了一句,压过了卫经和的话,脱口道,“陆姐姐没对我做什么,你误会了!”
卫经和对这女人的话简直不得不多想,这话在脑中转过一圈,他便注意到自己此刻扣住乔书的右腕,倒是真像是阻止她动手的模样。
!!!
况且,他方才那诡异的停顿倒更像是坐实了傅迟的话。
――这个女人!
“陆姐姐……我、我……”傅迟似乎对眼前这情景无措极了,眼圈倏地就红了,以袖掩面、一转身就跑走了。
卫经和:艹!你倒是给我解释清楚再走!
他一着急,攥着乔书的手便用了些力,乔书有些不适地抽了抽手腕,却被他抓得更紧,“阿书,你听我解释!”
乔书对卫经和的急迫却觉得莫名,她拧了拧眉又松开,冲着他安抚道:“我听着呢,你别着急,慢慢说。”
“我同她真的不是那种关系!”他虽不知道母亲是不是曾交代过傅迟什么,但是这种让女人做他通房的话,可绝不会出自她母亲之口。
乔书拍了拍卫经和攥着她手腕的那只手,轻声道:“嗯,我知道的。”
卫经和一噎,似乎也没想到自己如此轻易地便说服了乔书,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下去。倒是乔书看出了他的心思,弯了弯眼睛,笑道:“和他人比起来,我自然是信你的。”
她这理所当然的态度,让卫经和蓦地一滞,一股暖流从心底潺潺涌出,连日来萦绕心头的烦躁似乎都冲洗干净,卫经和的心情骤然明媚了起来。
冷静下来之后,他便察觉出自己这几日着实有些失态,他忍不住摇了摇头,怨不得父亲说他心境还待修行。
两人缓步往客栈走去,气氛莫名的和谐,好似周遭的路人都成了陪衬一般。卫经和的右手动了动,轻轻地碰了碰乔书的手心,察觉出她没有拒绝的意思,他忍不住唇角上挑,将自己的手掌挤进了乔书的手心,正待握实……突然传来一声暴喝。
“他妈的,谁打老子!!!”路上一个灰布衣裳的大汉眼带凶光的四处环视,被他看到人都慌忙后退,在他周围空出一小圈真空的地带。
卫经和和乔书离那大汉有些距离,倒是没有被此时波及,只是两人之间那莫名地气氛也骤然散了,路上嘈嘈杂杂的声音重又传入耳中,卫经和虚握的手僵了一瞬,被他环住的纤掌便自然而然地脱开来了,再抬头时,客栈的招牌便出现在了眼前。
这条路……也太短了吧。
方才那暴喝的大汉怒目圆睁地四处环顾了一圈,却没有找出罪魁祸首,怒气冲冲地重重踏步走了。不远处的树上,暗一轻轻抛了抛手中剩下的断枝,眼神从那大汉身上挪开,面无表情地扫了眼两人分开的手掌。
*
两人回了客栈,方才跑走的傅迟却不知所踪,一直到入夜,那间客房都空无一人。
――该不会走了吧?
这个想法方一浮现,卫经和就油然生出一股庆幸来……终于走了。不过,他直觉不会如此简单。
果然,子时刚过,卫经和便听到了那边推开窗子的声音。他看了看外面高悬的月亮,皱眉犹豫了一阵儿,还是翻身下床、走出了自己的房间。
他轻手轻脚地走过长廊,刚在傅迟房前站定,还未敲门,那门便吱呀一声开了。
“经和哥哥。”门内的傅迟对他的到来毫不意外,似笑非笑地招呼了一句,侧了侧身道,“快进来坐罢。”明明五官形貌都全无变化,可给人的感觉却与白日里的截然不同。
见卫经和定定地站在门口,没有进来的意思,傅迟又嗤笑一声,捏着嗓子道:“经和哥哥莫怕啊,妹妹难道还能吃了你不成?”
卫经和却没搭她的茬,而是冷声道:“事情办完了,你也该走了罢?”
“哥哥怎知我事情办完了?”傅迟仍是娇声娇气地开口。
卫经和拧了拧眉,“你不是已经看到了,青杏他不可能是下一任圣女。”
傅迟眯了眯眼,伸手勾住了胸前的一绺长发,一面绕着,一面漫不经心地开口,“……下任圣女是谁,同我又有何关系?”
这动作表情都极为熟悉,再加上这轻慢的态度,一个身影渐渐同眼前这人重合了起来,卫经和瞳孔骤然一缩,“柳・从・云!”
――是南凰教圣女的名字。
傅迟……柳从云低头轻笑了一声,再抬头时已经是一脸妖娆的笑意。
“经和哥哥这会儿才认出妹妹?云儿真是好生难过……”虽是这么说着,她眼中却没有丝毫伤感,只有冰冷的厌恶。
卫经和浑身紧绷了起来,他的手不自觉地搭到了剑柄之上,冷声质问道:“你来中原做什么?!”
“哥哥这么紧张做什么?只是往日听师父说中原风光甚好,我在教中呆得无聊,便出来逛逛……哥哥不尽地主之谊便罢,难道还要对妹妹动手吗?”她垂了垂眼,意味深长道,“……若是师父泉下有知,岂不是要伤心?”
卫经和深吸了口气,收了搭在剑柄上的手,两人虽是两看相厌,但看在他母亲的份上,倒是很少正面起冲突。
但卫经和刚刚松了手,柳从云却突然抬手攻了过来,卫经和对她向来戒备,当即抬手去挡。两人你来我往地过起了招来,卫经和不明白这女人为何出手,但他早就放弃深究――正常人怎么能明白疯子的想法?
只是柳从云躲过他击过来的一掌后,却没有趁势反击,而是轻轻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暗示意味十足的笑来,随即便一倾身撞到了他的怀中,与此同时,右掌也实打实地拍在了他的胸前。
卫经和踉跄后退了几步,余光却瞥见转角处的一片杏色衣摆。
第32章 设计
乔书也算是被傅迟叫过来的。她向来睡得浅, 傅迟回来的动静自然惊醒了她。她本不欲起身,但是窗外却传来一声石子相碰的轻响,这声音不大, 不过因为是在夜间,倒是格外明显。
乔书推开窗去看,才知是暗一出手打落了傅迟扔过了的小石子。
傅迟也开着窗子,朦胧的月光打在她脸上, 倒是显出几分白日里未曾见过的妩媚来。她似乎冲乔书笑了笑,启唇说了些什么。但两人距离有些远,在加之天色也暗, 乔书既听不清她的话、也没看清她的口型。
傅迟似乎也发现了这窘境, 做了个邀请的手势,似乎是想要她进来屋子里坐一坐。乔书犹豫了一阵儿, 还是应了下来。她看得出来卫经和对傅迟的戒备, 但乔书却没从这姑娘身上察觉到什么恶意,十二分的警惕到底也只剩了七.八分。
再者,乔书毕竟在战斗部待过一段,这个世界里, 起码在年轻人这一辈中, 除了先前过石关时那个黑衣女人,乔书还真没遇到过什么劲敌, 也算是艺高人胆大。
*
她本已经睡下了, 此刻要出门自是要重新整衣束发,所以才慢了一步,刚一过来, 便撞见了傅迟――也就是柳从云――扑到卫经和怀里这一幕。
卫经和余光瞥见乔书,不由分心了一瞬, 柳从云趁机点了他的穴道,再抬头时已经是泪光盈盈,她似乎吓到了,语无伦次地想同乔书解释,“陆姐姐,我没有……经和哥哥……不,公子他……我不知道他突然过来……”
两人跌坐在门口,柳从云哭得抽噎,几次想从卫经和怀中起来、都跌坐回去,她有些急地去推了推卫经和,“公子……我知道您心里只有陆姐姐,您快同她解释啊!”
卫经和穴道被点,自然是没法解释的,他此刻连一根手指也动不了。这一动不动沉默的模样,倒像是半夜私会情人,被未婚妻撞破之后的破罐破摔。
若是此时再不明白自己今天被柳从云设计了,卫经和就真是个傻子了。不过,他此刻却全然不似白日的惶急,乔书的那句“我信你”犹在耳畔,他索性阖上了眸子,专心致志地冲击着穴道。
――阿书相信他,他自然也是相信阿书的……
柳从云出手匆忙,也没打算一直点着他,这穴道倒也不难冲开。卫经和再睁开眼时,柳从云早就从他身上起来了……这是自然,柳从云平日里看见他都觉得厌恶,何况是靠得如此之近,自然是演完了戏便远远离开。
卫经和也不理柳从云的表演,径直起身拉起了乔书道,“阿书,咱们走。”他可不像大半夜地陪着这个女人演戏。
被无视的柳从云也不恼,她怯怯地唤了一句,“陆姐姐……”便由着两人相携去了,在门口痴痴望了一阵儿,才低着头转进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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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卫经和径自拉了乔书进了自己的房间,他方落下座,便郑重道:“阿书,你离那个女人远些。”
这话单看如何理解了,若是将方才那情景同这话一联系,卫经和这话倒是有些“为了情人、敲打正室”的警告意思了。不过,卫经和眼中满溢的都是对他的担忧,乔书倒不至于误解他的意思。
她正待细问,却突然脸色一变,厉声喝道:“暗一!”
几乎是她话音落时,卫经和脖子上便搭了一柄匕首,卫经和察觉得比乔书还晚一些,只来得及微微后仰了一些。刀刃紧贴着肌肤,似乎只要喘息重了些,脖颈上便会多出一道血口。
卫经和也愣了片刻,旋即就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他抬头和那暗卫对视了一眼,注意到这人眼中汹涌的怒火,再想想自己方才的话,他突然笑了,“阿书,我有话同你讲,让这位护・卫・大・哥・到门外守着如何?”
暗一没有动,仍是将匕首紧紧地贴在了他的脖子上。
“暗一。”乔书皱眉叫了一句。卫经和看着那个暗卫一瞬间敛去了眼中外露的情绪,缓缓地移开匕首,出门去了。
乔书确认过卫经和脖子上并没有伤口,这才松了口气,冲他歉然道:“对不住,是我对底下人失了管束,倒是让你受惊了……改日我定当登门致歉。”
卫经和脸上本来还带着丝笑,听了她这话,却缓缓地抿直了唇线。
乔书这话里话外都是替那个暗卫扛过的意思,这没有什么,阿书一向心善,对她手底下的人态度仁厚惯了,这么干倒不足为奇。只是……这登门致歉……
和这暗卫比起来,他竟成了要登门致歉的外人么?还有方才那人的眼神……
卫经和闭了闭眼,乔书那句“我信你”犹在耳侧――他也该相信阿书的。
想着,卫经和脸上的表情总算没有那么僵硬了,他冲着乔书勾了勾唇,笑道:“阿书怎地又同我这般生分?又是‘多谢’、又是‘对不住’的,你知晓我最不耐烦这些了。”
乔书倒是对卫经和有些了解,看他真的没有往心里去的意思,也知道他确实不喜这些繁文缛节,也就没再提起此事,只是心里到底还是有些愧疚。
那边卫经和似乎看出了乔书的愧疚,摇头叹道:“若说对不住,也是我对不住你才是。”
乔书一扬眉,有些疑惑地抬头看他。
卫经和拧了拧眉,又斟酌了一下语言,才继续道:“陆叔应当同你说过,我母亲是南凰教的人。”
乔书摇头,“我爹没跟我提过这事儿……不过,这几天,我也猜出来些。”
卫经和愣了片刻,显然这个回答不在他的意料之中,不过想到陆父那沉默寡言的性子,他又不觉得奇怪了。卫经和也没多纠结在这一点上,只是简单地冲乔书解释道:“我母亲是南凰先代圣女,我爹当年跑到南疆,两人一见钟情……后来就有了我。不过我娘放不下南凰,没随我爹回中原来……我幼时每年都会去我母亲那里小住几个月,所以对那边还是有些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