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凰与中原不同，她们教内与女子为尊，不许男女结成伴侣，只承认女性之间相互结伴。我母亲她……”卫经和顿了顿，没有再提这件事，而是话锋一转，继续道，“那个‘傅迟’，真名叫做柳从云，是现任南凰圣女，她对你……”
乔书听了他这话，愣了愣、眼带询问地看向卫经和。
卫经和艰难地点了点头，“就是你想的那样。”
乔书更觉得不可思议了，倒不是南凰教内的性向问题――毕竟在星历年代，性别早就不是问题。她比较费解的是柳从云的态度，这姑娘可没对她有什么过界的表现，反倒是在她面前露出一副和卫经和牵扯不清的模样了……这明显不对啊。
卫经和看着乔书这副表情，也只当她听到此事太过震惊，倒是体贴地给她留了段时间缓一缓、没再开口说话。乔书那边思索了一阵，也没想出个所以然了，倒是卫经和看她这副态度，先耐不住，“阿书，你放心罢。过不了多久，她便回去了。日后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你莫要放在心上。”
乔书点了点头，又蹙眉，“我虽对南凰没什么了解，但能让圣女只身过来中原的定然不是什么小事……应当不单是为了青杏。”毕竟柳从云跟着他们的这段时日，她分在青杏身上的注意力着实少得可怜。
“放心罢，是她们教内的事，同咱们无关。”实际上，在知道傅迟便是柳从云之后，卫经和却有些放心了。
南凰教内近年来动荡得紧，迟迟未找到下一任圣女，让教内不少人的心思都浮了起来，有柳从云坐镇教内，别人自然不敢动作。如今她离了教，想要捣鬼的人肯定要趁机出手。按照那女人的性子，定然是等人都动了起来，她再回教内来个大清洗。
说不准，乔书救走青杏反倒给了她机会……去追下任圣女，这理由绝对无可指摘。
卫经和也没有瞒着乔书的意思，将自己的猜测细细地与乔书说了。
*
两人回来得本就晚，说话间又不觉时间流逝，等卫经和察觉到屋内渐渐明亮起来，才突然意识到，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了。
“砰！砰！砰！”门口传来一阵急促地砸门声，随即就是焦急地童声，“卫大哥！卫大哥！你有没有看见陆姐姐？！”
乔书愣了愣，抢先一步过去开了门，青杏几乎是整个人趴在门上。这门一开，就直挺挺地往前倒去，眼见着就要落入乔书的怀中，后领却被人扯了一下。青杏踉跄了几下站稳，抬头看见乔书正站在自己面前，他愣了愣，讷讷道：“陆姐姐？”
他显然有些疑惑，确认般的往后看了看，在看见坐在桌旁的卫经和后，才缓过神来，确认自己没有走错房间。
“怎么了，杏儿？”乔书见这孩子一副不在状态的模样，不由问了一句。
“没没、没什么！”青杏被乔书一拍肩膀，立即站直了身子，高声反驳了一句，又磕磕巴巴地解释道，“我、我早上去找陆姐姐，没有找到……就、就有点着急……”
他的视线在乔书和卫经和之间来回逡巡了几遍，莫名地红了脸，“我我、我先出、出去了！”然后不待乔书反应，就退到了门外，把门死死地关上了。
他在门外拍了拍自己涨红了的脸，转头就看见暗一直挺挺地站在门口。
――自己来的时候，有看到暗大哥吗？
这个疑问只在脑中转了一圈，就被青杏按下了，他对暗一的神出鬼没也有些习惯了。想起自己往前栽的时候，有人拉了一下自己的后领，青杏又走上前去，冲着暗一道谢，“刚才谢谢暗大哥了。”
暗一只垂了垂眼皮，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青杏对此也十分习惯――暗大哥是个面冷心热的好人……就是不怎么爱说话而已。
第33章 懈怠
屋内的两人被青杏这么一打断, 自然也说不下去了。再者也到了早膳的时候，乔书回了自己的房间洗漱毕，下楼的时候正遇到出门的柳从云。
两人几乎是迎面撞上, 看着这姑娘一双红肿的眼皮，乔书愣了愣、实在没法把她和昨夜卫经和口中的那个杀伐果决的南凰圣女联系起来。
乔书只得感慨，这姑娘的易容水准真是绝了，这可不是单单换个面容的事情, 身形气质、神情举止……她若是有心，真是让人察觉不出丝毫破绽。
乔书心里不自觉地将她同自家暗卫比了比――单就易容这一项，怕是暗一都不如她的。
转念又想到昨日卫经和的告诉她的事儿, 乔书脸上又带出些为难来。若是这姑娘真的对她有意, 她觉得自己还是应当同她说清楚的，可她又实在没什么拒绝女孩子的经验, 一时倒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柳从云瞧见她这模样, 便知道卫经和昨夜应当将事情同她说清楚了。她虽在中原呆得不久，但是对这些人如何看待自家圣教还是知道的，但如今乔书脸上却没有丝毫厌恶抵触。她心底忍不住又生出些愉悦来：果然是她看中的人，与那些凡夫俗子怎能一样？
想着, 柳从云看乔书越发顺眼。就连乔书脸上的为难, 在她看来都多了几分可爱的意味。
虽是心中千回百转，柳从云面上却丝毫不漏, 仍是一副娇娇怯怯的模样, 软声问好道：“陆姐姐早。”
乔书淡淡点头，似客套又似提醒道，“柳姑娘也早。”不似先前那般称呼她为“迟姑娘”了。
柳从云似乎惊了一下, 脸色愈发地白了，她咬了咬下唇, 眼中又盈上一层水光，“陆姐姐……你、知道了？”就连语气都颤了起来。
经过昨日卫经和的提醒，乔书倒不至于以为她真的是一朵小白花，只是她这表现实在逼真，乔书竟也生出了一瞬的怜惜。不过，乔书也只恍惚了片刻，很快就清醒过来，心中不由感慨：若是自己有她这般能力，任务大概要容易许多……
说起来，因为难得遇到对女子的束缚小些的世界，再加之从出生起便被指定了未婚夫，自己在这个任务世界似乎太过放松了。
那边，柳从云见乔书没有答话，自顾自地哭诉道：“我、我不是故意骗你的，只是……只是，经和哥哥他、对我有些误会。”
“我同教内的其他人不一样。”
――那些杂碎怎能同她相比。
“师父她走前，再三叮嘱我，让我同经和哥哥好好相处。”
――若非如此，卫经和在她眼前活不了半刻。
“便是没有师父的叮嘱，我对经和哥哥也、也……”柳从云说着，脸上染上了一层薄薄的嫣红，她低垂下头去、又轻轻咬住了下唇。
――就是师父临终前没有心心念念那个杂种，她也恨不得亲手抹去那个污点。
乔书听她这番话，还真愣了愣，柳从云的意思是……她喜欢卫经和？
乔书有些探究地看向她，却很快就收回了视线，单看柳从云先时的表现便知道，自己不可能从她表情上看出分毫不对来。
“这些话，柳姑娘还是留待……同该说的人说罢。”乔书倒没有什么气急败坏的意思，卫经和作为年轻一代排得上名号的少侠，喜欢他的人自然不少，她总不可能一一气过去。
乔书的话似乎让柳从云备受打击，她苍白着一张小脸低下头去，沉默着侧身让开了路。
见状，乔书也不准备同她多说，径直从她身侧穿了过去。乔书经过时，柳从云抬了抬头，欲言又止，只是乔书走起来目不斜视，自然看不到她这副表情。
身后，柳从云瞧着乔书的背影轻轻眯了眯眼，尚覆着一层薄泪的杏眼显出几分狭长，倒是更像卫经和口中的南凰圣女了。
*
乔书方才察觉到自己在这个世界中的懈怠，此时一边下楼，一边通知最近沉迷宅斗剧的26，若是自己行为不妥的地方，记得提醒。
26自然是满口答应，忍痛挥别了那一群比家世、比美貌、比智商的小姑娘。
――当然是自家的宿主最重要！它26可是个爱岗敬业的好系统。
*
乔书等人是在客栈大堂用的早膳。
柳从云早上的那番话后，乔书在饭桌上也有些注意。这一注意，就看见柳从云吃饭时，一直在偷瞥向卫经和，又在对方察觉之前瞧瞧地移开视线。
和乔书共享视野的26一下子就炸了，【乔乔、乔乔！你看看他们两个狗男女，眉来眼去的，一点都不把你放在眼里！】
26最近沉迷宅斗剧，倒是很久都没有主动出声了，乔书被这突然放大的音量吓了一跳，手里的汤匙没有拿住，登时砸回了粥里。这碗粥剩的不多，倒是没有飞溅出液滴来，只是匙柄砸在碗沿的声响实在有些大了，一桌子人都看了过来。
乔书：……
她真的是很久都没有这么尴尬了。
“对不住，我方才没有拿稳。”乔书一边解释着，脸上便有些发烫。
卫经和看着乔书脸上的红霞，不由失神。旁人总说他不像个江湖人，但在卫经和看来，他的阿书才是更不像一些――举止从容、自带一股风雅的气度，不似江湖女侠，倒更像是名门闺秀。
倒不是说这样不好，只是阿书总是这般从容淡然，他总是觉得抓不住、攥不紧。好似一不留神，阿书便会从他眼前飘走一般……她这会儿难得的失态，倒是让卫经和陡然生出一种真实感来。
卫经和这边胡思乱想之际，青杏已经先一步站起来了，凳子在地上擦过刺耳的声响，他人已经跑到乔书的面前，小心翼翼地拉着她的手问，“陆姐姐，你是不是累了？要不要上去休息一会儿？”
脑中的26也在撺掇着，【乔乔，你可不能留在这里！你得表明自己的态度。这女人还没进门呢，就这么耀武扬威，若是等她进了门，你正室的地位还要不要了？！】
先不说柳从云哪里耀武扬威了，就是这“正室”――她和卫经和还没有成婚呢……
――26这是看宅斗剧看太多了吧？
不过这会儿，实在不是同26分辨的时候，乔书抬手按了按额头，冲26道了一句，【你先别说了。】
那边青杏看见她这表现，脸上更严肃了，转头对卫经和道：“卫大哥，你要不扶着陆姐姐去楼上歇一歇？”
卫经和乐得离柳从云远远的，当即站起身来，见乔书还有拒绝的意思，他也劝道：“阿书，你昨夜没休息好，上去歇歇罢。若是还饿，我将吃食给你送到房里去。”
――最好和柳从云一面都不见。
他说着，就强硬地搀起了乔书，带她往楼上去了。
仍在大堂里的青杏转头看了看柳从云，见她似乎有些伤心，便凑过来些，小大人似的劝解道：“傅姐姐你不要难过了，我大嫂说了，肚子里有了小娃娃就很容易累。……陆姐姐现在要休息两个人的份，咱们要体谅她才对。”
青杏虽然和这个半途加入的姐姐不太熟悉，但是还是对她有些好感的，是一个和陆姐姐一样温柔的姐姐。
不过，他这话说完，柳从云委屈的神色一下子僵在了脸上，按在桌上的手指生生地下陷了几寸，在上面留下了分明的指印。她抬头看向卫经和的方向，眼刀冷冷地刮在他的背上，若眼神真的有形，卫经和的后背怕早就是一片血肉模糊了。
卫经和也不比她好到哪里去，虽然青杏说话的时候压低了声音，但毕竟习武之人，耳聪目明，不需刻意去听，便能听得清清楚楚。他抬脚抬了一半，正磕在楼梯阶的边沿，身子猛地向前倾去，若非乔书反手拉了他一把，他怕是要一头栽下去。
“青杏，你过来。”卫经和转头，僵着一张脸对青杏道。
青杏有些不太习惯卫经和这表情，有些害怕地缩了缩，但看了柳从云一眼，还是乖乖地跟上了两人。
卫经和等他过来了后，才压低了声音道：“你不要乱说话，你陆姐姐哪里就有娃、娃娃了？”
青杏也觉得委屈，“早上陆姐姐在你房中，不就是在造娃娃吗？”
卫经和登时更僵，耳朵莫名地烧了起来，他有些磕巴地斥道：“别、别瞎说。”正巧经过了青杏的客房，卫经和抖着手开了门，把这孩子给推了进去，然后又把门关了起来。
青杏：……
青杏莫名地在门口站了一晌，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皱紧了眉头、委屈地咕哝道：“……我还没吃饱呢。”
……
乔书就宿在青杏的一旁，是青杏数次缠着乔书同睡未果之后，做出的妥协。
将青杏送回后，便是乔书的房门了。卫经和转头去瞧乔书的神色，并未从她脸上看出什么羞恼的情绪来，卫经和这才松了口气，总算平静了情绪，他低了低头，冲乔书歉然道：“昨夜……是我考虑不周了……”
他一面说着，一面小心地打量乔书的脸色，然后便看见那娇美的面容愈来愈近……最后，嘴唇碰到了一片柔软。
那柔软一触即分，眼前的面容也倏地撤离，变成了镂着花纹的房门。卫经和却呆立在原地，静静地站了好半晌，才抬起手来，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嘴唇，脑中仍是一片空白，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挑起。
第34章 伤患
卫经和说的确实没错, 柳从云确实没有和他们同路多久，还未过沧州，她便哭哭啼啼地同众人作别了。
之后的一路上倒是没有什么波折, 三人顺顺利利地到了琊州陆家。依照青杏的资质，拜入陆家也没费多大的功夫。乔书刚准备松口气，便听见她弟弟风风火火地跑进来的动静，“姐！姐！不好了！”
身后还跟着丫鬟小厮们拦阻的声音, 不过他们若真是能拦住便怪了。乔书放下手中的游记，站起身来，理了理裙摆, 便先一步往外走去。
门外一片混乱, 众人见乔书出来，连忙让出一条路来, 被围在中间的陆志几步蹿了出来, 一把攥住了乔书的手腕，拉着她就往外走，“爹爹他和姐夫打起来了！”
乔书愣了愣，“怎么回事儿？”
“去年五月, 爹爹不是说, 要姐夫能接他三招，才答应让你出嫁吗？”陆志一面拉着她往演武场跑, 一面解释道, “姐夫今天和爹爹说，他想试试。”
乔书眉头皱得更紧了，“那不过是句玩笑话！”
陆父少时便已成名, 如今在江湖上早就是传说中的存在，乔书以前是战斗部成员, 对世界限制也有些了解，知道陆父这种程度，已经算是这个世界的极限了。也多亏了这个世界的规则严密完整，不然陆父怕是会被从时空缝隙中排斥出去……也就是通俗而言的“破碎虚空”。
要是卫经和真打算硬接陆父三招，就是陆父收着手，他恐怕也得重伤。
再者……乔书倒是对她爹有些了解，她就没见过自家爹爹比武的时候有所保留――按他的说法，那是对武道、对对手的不尊重。
显然，陆志是知道这一点，才跑过来找乔书的。
……
不过等两人跑到演武场的时候，事情已经结束了，卫经和单膝跪在地上，冲着陆父拱手道：“谢陆叔指教。”
陆父一如既往地没什么表情，淡淡地冲卫经和点了点头，“还不错。”这句话从他口中说来，已经是极大的夸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