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穿过纸窗洒进来, 洁白的纱帘被风卷起,被子暖洋洋的, 神子大人坐在床头, 正眯着眼睛小憩。
她有点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胆怯地往被子里钻了钻。
“呀,醒了?”
那双漂亮的蓝眼睛看向她。
“做噩梦了?”
被抱进怀里, 闻到神子大人熟悉的味道, 绘梨蹭了蹭, 没说话, 把脑袋深深埋进他的胸口。
“睡迷糊了?头不疼吧?”
脑袋被搓了搓, 神子大人身上暖乎乎的,肌肉也比少年时候更加明显了, 贴在胸口,能感觉到弹弹的胸肌,没忍住又蹭了蹭。
“喂……你这家伙……”
他笑了一声,敲敲她的脑袋:“乱蹭什么啊在,几天不见变小色鬼了么,也看得懂男人的胸肌了?嗯?”
“……”绘梨有点不好意思,红着脸把脑袋搭在神子大人的肩膀上,看见外面下了一整夜的雪,将庭院里的石板路尽数掩埋。
昨晚的萤火虫已经不见了,现在庭院白茫茫的一片,让人感觉有点怅然若失。
她抱住神子大人的脖子,抬头看看他,又蹭蹭他的脸颊,不讲话。
“倒是别来这一套啊。”
五条悟叹气,在她脸颊上亲了两口:“还没接过吻吧?‘游戏’之外。”
她慢吞吞地点头,然后脸颊又被亲了两下。
“不想现在被夺走初吻的话就稍微收一收这幅表情?要不然今天不出门也没关系?”
“……”
不讲话,只黏黏糊糊地往人胸口躲,小小一只,用小猫一样亲昵信赖的表情蹭来蹭去,又不给亲,实在是要人命。
五条悟把她捉出来,捧着她的脸忽然逼近,绘梨被吓了一跳,下意识闭上眼睛,睫毛颤呀颤,说不清楚是在害怕还是在期待。
脸颊被咬了一口,听见神子大人恶作剧得逞般轻松的笑意。
“起床啦,小鬼。”
“……”被抱到了衣帽间。
这里西洋风格的衣服不多,衣柜里塞着的全是和服。
浅淡、挑不出错处的藤水竹空居多,紫色和粉绿很少见,仅有的几件都是十三四岁的时候,五条悟特地叫人给她做的。
“穿这件怎么样?”
他挑了一件浅绿色百合繁花纹的和服出来。
“这是春天的颜色……”
“现在穿不是刚刚好嘛。”
神子大人笑了笑,没有戴眼罩的蓝眼睛漂亮得叫人移不开眼睛。
“越是白雪深覆的时候,就越是说明春日即将抵达,穿这一件出去,我们家绘梨绝对人气超――高的。”
越是白雪深覆的时候,就越是说明春日即将抵达。
绘梨低下头,呆呆地看着脚下的地毯。
昨夜的雪好大。
所以,春天……也快来了吗?
“又在发什么呆啊。”
她被放到地上,神子大人从背后抱住她。
“心里光想着哪只偷腥猫吧?”
他的语气带着笑,可是却叫人感觉压迫感十足。
“这样可不行哦,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呐。”
绘梨被吓了一跳,连忙回过神,看见神子大人的手搭在了她睡裙的扣子上。
“神子大人……”
她被吓了一跳,红着脸往后躲:“你、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没生气呀。”
他的语气慢悠悠的:“别乱动,正要伺候你穿衣服呀,小家伙,别搞得好像这种和服你自己能搞定一样,G――”
他弯腰凑过来,盯着她通红的脸颊看,笑起来:“脸怎么这么红啊,想到哪里去了?嗯?”
……总还是喜欢欺负人。
但也总还是这么值得依靠。
绘梨低下头,闭上眼睛,安心地把自己全部交付出去。
无论被怎样对待都没有关系,因为她知道,正在面前的这个人,会给她世界上最最最安稳的珍惜。
“好啦。”
额头被敲了敲,睁开眼睛,没有看自己身上漂亮的衣服,只看得见镜子里的神子大人。
好大好大一只,站在她身后,弯着腰,帅气的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
悄悄退后几步,撞进他的胸口。
神子大人愣了一下,一整个环抱住她,然后把脑袋搭在她的肩膀上。
镜子里,体型相差巨大的两个人紧紧嵌在一起,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安安静静地抱抱,分享着彼此的心跳和呼吸。
绘梨闭上眼睛,感到一种强烈的、想要落泪的冲动。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仓惶地转过身,踮起脚抱住他的脖子。
“要抱……”
“好嘛。”
五条悟抱她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臂弯,然后笑:“杰和小惠还发短信让我不要缠着你耽误你出门,冤枉呐――”
他低头亲亲她的额头。
“到底是谁一会要哭哭一会要抱抱不让出去的呀?是谁呀?哪个小朋友?”
“……是绘梨。”
她有点羞耻地低下脑袋,圆圆的脸颊鼓起来,过了好一会,又凑过来,悄悄亲一口他的下巴。
小猫喝水一样的力道,亲完就想跑,但是被捉住了下巴。
“你自找的哦。”
这么说着,真正意义上的初吻也没有了。
好奇怪。
明明在游戏里已经亲亲过了,可是、可是……
脑袋晕晕乎乎的,被按到镜子前面,神子大人说要给她编头发。
她红着脸,不看镜子的自己,也不看他,只盯着和服上的小百合发呆。
五条悟慢悠悠哼着歌,极有耐心地给她梳头发,偶尔抬眸看向镜子,总有一瞬恍惚。
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那样。
像年少时的自己认为的那样,和她理所当然地结了婚,在无比寻常的冬日早晨,给最心爱的五条太太编头发。
没忍住抬起她的下巴吻她。
“唔、”
抬着头承受的姿势像是让她有点难受,伸手推着他,在呼吸交缠的间隙发出求饶的可爱声音。
五条悟于是又把她抱了起来,编到一半的头发彻底散开,成年男人的接吻可不是少年那样亲亲嘴巴吸吸舌头就满足了的小把戏,绘梨感觉脑子都要被神子大人亲坏了。
如果不是电话铃声像催命符一样不断响起来。
丢掉的是不是只有初吻就不好说了。
“什么事?”
五条悟把她按进怀里,摸着她的背安抚她,帮她消化过激的快.感,语气听起来散漫极了,完全听不出来上一秒还在和人接吻。
“休假时候打电话,扇你巴掌哦,伊地知?”
那边传来了战战兢兢的道歉,整通电话充满了社畜的无奈和生无可恋。
“知道了知道了。这种小事也需要我来做决定么,真是的……明明找杰更方便吧。”
五条悟一边说着,一边迅速给她编好头发,低头看她,小声问:“怎么样,满意吗?”
绘梨点点脑袋,听见五条悟笑了一声,“啊,正和我家太太说话呢,太太急着出门,这边就先不说了。”
他挂断电话,接着又亲过来。
……
直到抵达餐厅,绘梨的脸颊还是烫乎乎的。
神子大人就是这样……行动力太超过了……明明重逢才两天,她还在慢吞吞适应他们的变化,脑袋就被亲得一塌糊涂,就连被服务生称呼为太太也迷迷糊糊地点着头。
“悟还真是。”
夏油杰再清楚她不过了――心软又好骗的家伙,谁在她身边就能得到最佳的优待,要是再给悟一个星期的时间,说不定已经哄着婚姻届都填好了。
“姑姑先喝点奶茶。”
伏黑惠闻不到夏油杰那边酸溜溜的醋味,只是把怀里的奶茶递过去,看见姑姑点头乖乖说谢谢,小口小口喝着他买的奶茶,内心就感到一阵满足。
虽然对长辈使用“可爱”、“好乖”之类的描述并不礼貌,但是姑姑真的好乖。
让她坐在身边,就会乖乖坐下,叫她不要理会五条悟和夏油杰争风吃醋的怪言怪语,她就露出可爱的笑容,一起看菜单。
真的好乖。
伏黑惠垂下眸,叫出脱兔陪她玩,她最喜欢这些毛绒绒的东西,把兔子抱在怀里,就更加没空理会旁边那两个聒噪的大人了。
“唔……”
过了一会,她撸够了小兔子,抬起头左看看右看看,又看向他:“甚尔呢?”
“去给姑姑捉娃娃了。”
“捉娃娃?”
“嗯,说是十多年前那次没捉到。”
“……”绘梨低下头,摸摸怀里的小兔子,感觉心里酸酸的。
对她来说,他们只是游戏里的角色,数十年匆匆而过,又经历了zero那个世界,对这些细节的事情就更加记不清楚了。
但是甚尔还记得,记得她十几年前想要却没有得到的某个娃娃。
“我们去找他吧?”
绘梨看了看已经停战,正在处理公务的五条悟和夏油杰,小声凑到小惠耳边:“悄悄的,就我和小惠去。”
好可爱。
好像哪怕到了现在,她还是不清楚咒术师究竟有什么非凡之处,只把他们当成普通的人类看待。
伏黑惠配合她悄悄地溜走,五条悟和夏油杰也配合地装作看不见,夹娃娃的游戏厅离这边有点距离,距离越近,绘梨的记忆也变得愈发清晰。
十几年前来京都旅行,她和甚尔小惠一起来了游戏厅。
那时候小惠还是个小豆丁,抱着一篮子的游戏币跟在他们后面,臭着脸,好像根本搞不懂这些游戏机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甚尔玩惯了赌马赌游艇之类的大的,对游戏厅里这些小打小闹完全看不上眼。
只有她,兴奋地到处乱跑,后来被抓娃娃机吸引,不断丢硬币,可惜爪子总是在快要把娃娃送出来的时候松开,叫人抓狂极了。
后来神子大人过来,玩到一半的夹娃娃游戏也就跟着中止了。
“姑姑小心些。”
京都的路都很窄,并且临近圣诞节,街道上挤满了人,伏黑惠攥住她的手腕带着她往前走,伸手替她挡着旁边的路人,以免她被撞到。
“嗯……”绘梨抱着兔子,低下脑袋,好像在他们身边,连脚下的路都不用仔细看,可以安安心心发呆。
好可靠。
侧头看,少年皱着眉,显然不喜欢这么人多热闹的地方,高高瘦瘦的,身上还有很干净的皂角香。
小惠也变成可靠的大人了呢。
很快,两个人就走到了游戏厅,门口围了一大群人,伏黑惠召唤出式神,悄悄挤开一条路,两个人从人堆里钻进去,看见了甚尔。
高高壮壮的大块头,黑发凌乱,在这样冷的天气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黑色毛衣,神情倦怠之中又透露着极高的攻击性,就好像惹到他的话,下一秒就会拿起东西砸向别人的脑袋。
但就是这样的大块头,怀里堆着十几个毛绒娃娃。
粉色的小猪、紫色的猫咪、黄色的皮卡丘和红色的小章鱼……丑丑又萌萌的娃娃们堆积在他的胸口,再搭配着他厌烦而又专注夹娃娃的模样,叫人忍不住想要探究,他怀里的娃娃究竟是抓给谁的。
“甚尔。”
伏黑惠喊了一声,伏黑甚尔愣了一下,看过来,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刻,然后又把脑袋转了回去。
好像在继续专心夹娃娃,但是动作不止慢了半拍。
“好多娃娃。”
绘梨走过去抱住他的手臂:“甚尔好厉害。”
“……”
伏黑甚尔眨了眨眼睛,睫毛跟着颤抖了几下,然后低头看她,不讲话,只是把怀里最可爱的一个毛茸茸猫咪玩偶递给她。
甚尔就是这样呢。
绘梨笑着揉了揉猫咪玩偶的脑袋,虽然甚尔总是看起来冷冰冰的,也不会讲好听的话,脸上也总是一副对什么都很厌烦的表情,但是其实……
想到这里,她脸上的表情停顿了一下,接着,重新用力笑起来。
“好可爱。”
她低下头,看着怀里的毛绒娃娃,重复道:“好可爱呀,甚尔,我很喜欢,谢谢你。”
脑袋被摸了摸。
伏黑甚尔问她是不是冷到了。
“嗯……有一点。”
她话音刚落,伏黑惠立刻脱下外套罩在了她的身上,接着看向自己的父亲:“姑姑起床到现在还没吃东西。”
于是伏黑甚尔找服务员要来一个超大的篮子,把夹来的娃娃都装进了篮子里,一行人又回到了餐厅。
“又怎么了嘛。”
接下来的吃饭时间,她都显得比平时更加沉默,有的时候还会看着窗外发呆,吃饭也吃得心不在焉的。
现在几个人正在去游乐园玩的路上。
五条悟买了三个冰淇淋,一个塞进她手里,另外两个归他自己。
“小鬼惹你不高兴了,还是伏黑?”
“没有……”
绘梨下意识低头啃了一口冰淇淋,然后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好冰!”
“冰淇淋不冰还怎么得了,说你啊,光想着乱七八糟的那点事根本就没注意我递过来什么了吧,毒药你也一口吃掉?”
“神子大人才不会给我递毒药呢……”
“这可说不好哦,哪天真的醋得受不了了,去找什么虫子给你下蛊也说不定。”
他搓搓她的头发,看着她手里的冰淇淋:“那,不吃了?”
绘梨摇摇脑袋,看见神子大人弯下腰,就着她的手,一口把大半个冰淇淋咬掉了。
“……”
好好看。
因为很少很少从这个角度俯视神子大人,所以这张脸实在是叫人无论如何也移不开眼睛。
“嘛,味道不错。”
他亲亲她的脸颊,带着冰淇淋的凉意:“别再开小差了哦?”
绘梨捂了捂脸颊,心虚地左看看右看看,夏油杰笑眯眯地走在前面装作看不见,伏黑惠臭着脸,伏黑甚尔抿着唇,但总体还算和谐。
呼……
她悄悄松了口气,几个人很快到了游乐园,其实绘梨已经不是沉迷这些游乐设施的年纪了,但看着这几个大个子面无表情地陪她坐在旋转木马上,让她有点想笑。
“怪蜀黍……”
一起坐旋转木马的小孩被冷着脸的大块头甚尔和扮鬼脸的五条悟吓哭了。
小孩子哭起来简直是铁索连舟,一个小孩哭了,旁边的小孩不明所以也跟着哇哇大哭,最后他们几个只能灰溜溜地派小惠出去道歉然后逃出来。
“你们给我适可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