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婉情赶紧过来扶他。
楚临渊虽然也恼燕慕笙,但毕竟不可能看着她在自己眼前出事。
“师伯,住手,我娘肯定不希望有人在谷里出事的。”
楚幽瞥了他一眼,将人扔了出去,嫌恶地用毛巾擦手,像是沾了什么脏东西。
燕慕笙瘫软在地,捂着脖子剧烈咳嗽着,脸涨得通红,满眼惊恐,呜呜哭个不停,哪里还有丝毫平日的嚣张劲儿。
室内气氛有些压抑,江婉情扶着燕归南,藏在阴影里的嘴角微微勾起。
她在这男人身上闻到了同类的气息,这般残忍、嗜血、暴虐,比之魔教中人也不遑多让。
这男人虽说岁数大了些,但容貌却比在场之人更甚一筹。
岁月对他极为宽容,在他身上几乎找不到太多流逝的痕迹。
她下意识舔了舔唇角,与这样的男人春风一度,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楚幽离开后,楚临渊道:“抱歉燕姑娘,我这位师伯脾气不大好,除了我娘谁也劝不住他。那位是他的心上人,听不得别人说她坏话,所以还请今后慎言。
“若不是我爹不在,我娘也不会请他出手,大哥的毒除了我爹,也就只有我师伯才能解了。”
“二弟,不用道歉,此事与你无关,是小妹口不择言,我会训斥她的。”燕归南摇了摇头。
“怎么喜欢那位的人都这么偏激,当真有那么大的魅力不成。”魏荀亦皱眉道。
说实话,他原本对过去这位昔日的第一美人没什么太大的感觉,毕竟只是道听途说,不曾亲眼见过,可现在却很是不喜,惹得这么多男人为她发狂,当真是红颜祸水。
“荀弟,慎言。”燕归南看了他一眼。
众人便离开了他的房间,燕归南独独留下了燕慕笙,不一会燕慕笙便哭着跑了出来。
“我去看看她。”江婉情放下手中的活追了出去。
燕慕笙正对着外面那些花儿肆意抽打,她表情有些扭曲,嘴里骂着难听的话。
“慕笙,你没事吧!”江婉情担忧道。
“滚,都给我滚。”她尖叫道,那随意挥舞的鞭风甚至不小心扫到了江婉情身上,女人神情有一瞬间的阴鸷,不过很快被她隐去。
她远离了稍许,等她发泄完毕,情绪稳定后,这才上前,“慕笙,你没事吧!他们确实有些太过分了,无论如何都不该动手的,你脖子都青紫了,看着叫人心疼。”她目露担忧。
“我不会这么算了的。”她银牙一咬,愤恨道。
“你有没有觉得楚临渊那师伯像是魔教中人。”
燕慕笙咬牙,“你说得对,他们肯定都是魔教余孽,等出谷我就让我爹带人平了这地方。”
“我也只是猜测,说不定是我多想了。不过你这段时间,最好还是不要和他们起冲突为好,我怕你会受到伤害,那人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你动手,怕也是无所顾忌。”
她冷哼一声,“我会怕他。”
气势倒是弱了许多,藏着几分底气不足。从小到大,她头一次感受到了死亡威胁,如果没有楚临渊阻拦,那个人真的会掐死她的。
廊道间的灯火点燃,给了黑夜一点光明。
一阵风吹过,左边的窗户被吹开了,一个黑色的身影跃入,如幽灵一般出现在她身后。
“正门在这不走,偏偏要走窗户,你是不是有病?”她面前的熏香袅袅。
“你今早可没告诉我那人是燕离恨的儿子。”他委屈道。
“燕离恨,那是谁?哦,他的儿子又怎样?都这么多年了,我都不记得这人了,你竟然还把他放在心上呢!”
她回过头,似有明悟,一双水眸上下打量他一遍,“我知道了,他才是你的真爱吧!难怪你对他这般念念不忘,不若我退出,成全你们好了。”
“你不把我气死不甘心是吗?”他牙齿咬的嘎吱作响。
“我哪气你了,还是我哪里说得不对。”
“你昨日还将我扔给别人!”他那模样已经有些气急败坏了。
简直怨气冲天。
也是,任谁在冷水里泡了一宿,心情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哪是将你扔给别人,”南笙手指抚过他的脸颊,笑道,“想得倒是美,那是替你六根清净的。”
“唔!”
他有些气急败坏地吻她的唇,南笙身体向后微仰,回应着他的吻,双腿只能缠住了他的腰身。
……
忽得,他身形一滞,气息都开始不畅了。
“呀,忘了告诉你,我今早月事来了呢!”她幽幽笑道,小拇指还勾了下他的喉结。
那双红得滴血的双眸恶狠狠地盯着她,又凶又委屈。
“你故意的!”
“明明是自己定力不够,怎好意思凶我?”她眨了眨眼,一脸无辜的模样。
楚幽气恼地捶了下墙壁,在她唇上狠狠啄了一口,“你给我等着。”
门碰得一声被踢开,男人如风一般窜了出去,噗通一声,落在了院落外冰冷的湖中。
南笙穿过长廊,懒懒倚在栏杆上,看着泡在湖中的人,低笑了出声。
“湖里水冷,别泡太久,要不要我帮你啊!”她舔了下唇,笑得如妖似媚。
今夜星光闪烁,圆月高悬,她身上披了一层月辉,更像是吸人精魄的妖精。
“别说话!”楚幽闭紧双眸,恨恨捶了一下水面,周身渐起不小的水花。
“啧,狗东西这就受不了了。”南笙轻啧了一声,眼底满是揶揄的神采。
……
南笙把屋子内的小火炉生了起来,看他脱下湿衣裳,换上了干爽的衣裳,一头如瀑的青丝湿哒哒的落在身后,男人周身气息有些压抑,看来是真惹狠了。
“怎的,还生我气呢!”南笙顺势坐在他腿上,勾住他的脖子,手指穿过了他湿漉漉的头发。
“凉。”他拨了下她的手,握在自己手中,“没生气,就是有些难受。”
“还要不要我帮你?”
“我忍忍就好。”他下巴在她额头蹭了蹭,“肚子会疼吗?”
“还好,不疼。”
大手在她小腹上轻轻按揉着,一股暖流自他手中缓缓淌出。
“我记得你过去会疼的。”她曾经中过寒毒,一来月事就疼得厉害。
“早调理好了。”她回道。
落在他小腹上的手的力道忽然收紧了几分,唇动了动,终是忍下了。
他不敢问她过去二十年的生活,他怕会压抑不住自己的嫉妒。
南笙打了个呵欠,半眯着眼,睡意朦胧。
楚幽低头一瞧,见她有了困意,“困了?”
“嗯!”她低低应道。
“睡吧!我看着你。”
等南笙睡了后,他蹑手蹑脚出了房门,向药室而去。楚幽前几日就发现了这处药室,蜡烛将内室照得通明,药室十分大,干净整洁,纤尘不染。
他举着灯,昏黄的灯光映入,再一一点燃药室内的烛火,瞬间灯火通明。
药室分里外两间,外间放置着一排排药架,常见的,不常见的药材在这里都能找到,里间则是配药间。
墙上挂着的都是南笙的画像,各色体态,或站或坐或卧,落笔精细,神态极妍,极尽琢磨。用笔的习惯可以看出一人所画,他在这些画像之前站了许久,而后转身去了配药间。
一刻钟后,药室的灯尽数熄灭。
清淡的药香,温热的大掌掠过她的额头。
“乖乖,把药吃了再睡。”他低声哄道。
南笙轻唔了一声,睡意朦胧间看见了一袭月白色的身影,那通身药香实在太过熟悉了。
“阿衍,几时了。”她迷迷糊糊地嘀咕了一声。
床幔拂动,他站在床边,阴影遮住了半张脸,浓墨的眼眸敛不去的晦暗,指骨差点捏碎。
“刚过戌时,先把药吃了。”他掩去眼底的情绪,把几粒黑色小药丸抵入她口中。
南笙下意识咽下后,舌尖处还残留着淡淡的甜味,她意识清明了些许,眸子半张半合,问他:“什么药?”
“益气补血的,对你身体有好处。”
……
她嗯了一声,眼皮微耷拉,又闭眼睡了过去。
男人坐在床边良久,手指摩挲着她的唇,眼底浓烈的占有欲几乎压抑不住。
明灭的烛光下,他整个身影却被黑暗包裹,如同淬了毒一般。
滔天的嫉恨无处发泄,他死死捂住失序的心脏,忍耐着想要撕碎一切的冲动。
楚衍……
第09章
楚幽几乎是到正午后才姗姗来迟,太阳整好,温暖怡人,他心情却似乎不大好,即使站在暖阳里,他周身也是冷的。
“去将他四肢划开,放血半刻钟,半刻钟后再叫我。”
“师伯,这有什么说法吗?”
“你要是不想他死,就少废话。”
楚临渊摸了摸鼻子,有些无奈,手札上确实放血一说,可那也是等施针后将毒血逼至四肢,而后放出毒血,而不是如现在一般,什么都不做,就开始放血。
只不过如今只有他能解此毒,便只能听他的。
放完血后,燕归南肉眼可见的虚弱。
“师伯,可以了。”他唤了一声,却见他这才睁开双眼,向床边踱步而来。
“你不是想知道有什么说法吗?”他唇角轻挑,脸上露出诡异的愉悦。
楚临渊眉心一跳,有些不好地预感,果然便听他继续道,“没什么作用,只是鲜血流淌让人心情愉悦。”
燕归南眼皮轻颤了一瞬。
“若我出手,九死一生,这月余,你若能搏得这一线生机,便算你命不该绝,若是死了,也只能怪你自己命不好……”
“师伯既然愿意出手,又何必故意为难。”
他笑咯一声,只是那笑容却是刺骨的冷,“你又当如何?”
“师伯,你说我如果将今天发生的事,不一小心告诉我娘,你猜我娘会是什么反应?”楚临渊道。
那声师伯颇有几分讽刺的意味。
“你娘会有什么反应我不知道,但是我不保证治疗过程中会不会再出什么意外?”
十指微合,阳光从他指尖逃走,冰冷冷一片。
这张脸,还真是叫人厌恶啊!
可是,不能伤他,笙儿会生他气的。
……
另一头。
江婉情见魏荀在外头练剑,待他收剑后,她才袅袅婷婷上前。
“魏大哥这些天采得花还有些不够,你能再帮我采些回来吗?我还要晾晒花瓣,有些脱不开身。”
“当然没问题。”魏荀朗声笑道。
这蝶谷内本就静谧,花海内更是一团清香,徜徉其中,好不迷醉。魏荀倒是不着急回去,在花海内急驰腾飞了好一会,花海很大,不自觉便走偏了。
忽的,似有清幽的琴声自他耳中响起,动人心弦。
魏家乃是江湖有名的筑器世家,同其他筑器世家不同,魏家主要打造乐器,与江湖第一乐府之称的天音谷更是交情匪然,天音谷的乐器,几乎都由魏家提供。
魏荀虽然对筑器不甚感兴趣,他的梦想是成为一名剑客,仗剑天涯,但从小耳濡目染下,对音乐有着不俗的鉴赏能力。
耳中琴声,如流云花底叮咛,又似孤鸿云外悲,叫人深陷曲中,为之动容。
魏荀跨过花海飞上一颗繁茂的大树,脚尖轻点,顺着那乐声掠去,如幽燕一般清盈洒脱。
山角下的一处凉亭,惠风和畅,流水潺潺。一紫衣女子轻轻抚琴,这女子双手葱白如玉,他从未见过这般完美无暇的抚琴之手。
女子戴着面纱,清风不时拂过,却是隐约可见女子藏在面纱中的绝色,尤其是那双含情眸,哀而不伤,媚而不俗,柔情缱绻,欲语还休。
那身段更是如妖似魅,一时叫人移不开眼。仿佛山间狐魅所化,独独不似凡人。
琴声不知何时戛然而止,她淡淡地扫了一眼魏荀的方向。只一眼,魏荀便觉心漏了半拍,他几乎运不住功,狼狈而逃。
原来这世间当真有那般女子,只需一眼,便让人沦陷。
若是以前有人同魏荀这么说,魏荀也只当此人没见过世面,这天下美人尽收眼底,也不过如此。
原来,没见过世面之人是他而已。
“魏大哥,你怎么了?”江婉情见他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由有些担忧地问道。
“无事,就是有些累了,我休息一会就好。”他将花篮递于江婉情,径直回了自己的屋,看得江婉情皱眉不止。
屋内,魏荀心跳紊乱,他运了会功才让自己的心绪平复下来,可脑海中浮现的却仍旧是美人惊鸿一瞥,他辗转反侧,怎么也抹不去那双欲语还休的眼眸。
他是魔怔了不成?
魏荀自诩风流浪子,阅美无数,对江婉情也只是隐有好感,却不曾对任何一女子如此神伤过。
日落黄昏时。
“魏大哥,这鱼味道不错,你试试。”江婉情笑着夹了块鱼肉,她举止优雅,一颦一笑,让人生不出恶感。
魏荀吃着饭出神,江婉情再唤了他一声,他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把碗递了过去。
“谢谢。”
江婉情皱了下眉,魏荀今日是怎么了,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这饭吃的她味如嚼蜡,难受极了。
如今看来,对魏荀还是要花些心思的,她心思百转,面上却是不显。
“楚大哥,你今日是带燕大哥治病去了吗?怎么不叫我一起,我也好在旁端茶倒水。”她柔声道。
“到时要脱衣服泡药浴,你倒是不合适跟着。”
“我只想为燕大哥做些事,并不在意世俗眼光,只做自己觉得正确的事,况且我们身为武林人士,更不应该拘泥教条,固守男女之别。”她目光温柔而坚定。
小鱼儿抬头看了她一眼,她脸颊鼓囊囊的,然后又埋头干饭。
“楚大哥,你觉得呢!”她咬了下唇。
楚临渊放下碗筷,眼底流露赞赏,“你说的不错,倒是我心思狭隘了,不如你通透,我知你想帮忙的心意,不过炎池那边确实不需要做什么,你在反而添乱。你若真想报答大哥的恩情,我这里倒真有一件事需要你做,我师伯说这解毒还需要一百只蟾蜍的血肉入药,不知能否劳烦你呢!”
江婉情神情确实一僵,藏在桌下的手指攥紧,“蟾,蟾蜍,可,可是我有些怕这东西……”
“罢了,是我强人所难了,你要是害怕就只当我没说。”他失望摇头,又轻叹一声。
那神情仿佛是在嘲讽她一般。
她眼眶微红,像是受欺负一般低头不说话。
“我来抓就是。”魏荀忙道,“二哥,你也是的,婉情是姑娘家,怎好让她做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