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依依撇嘴:“咱们家里都养着不少清客相公呢,为了从我爹嘴里讨点钱用,不知道说多少好话。那些人奉承哥哥的话,我听着都脸红,还读书人呢,不是为了钱财折腰,有什么了不起的。”
苗夫人呵斥:“少说几句,你日后就会懂了的。”
苗依依只觉得娘总这样,太高看那些所谓的读书人了,就拿所谓的容家而言,日子也不一定有自家过的好。
而若薇这里听娘问起她对苗家人的看法,她就笑道:“苗夫人这是特地来热咱们这个冷灶,日后爹若真的做官了,咱们就能感激她在咱们不名一文的时候特地来看我们,而不是那些锦上添花的。若爹没中,她也不过损失两匹布,无伤大雅。”
冯氏点头:“就是这个道理。”
“娘,京中居住大不易,咱们一家倒是规行矩步的,过的憋屈,就怕爹若真的中了进士,家里那些人仗势欺人。”若薇提醒娘,前世其余几房可都是跟着讨好的,连白惠娘都以她救命恩人自居,爹还赠银给她。
冯氏嗤道:“你放心,他们不敢的,你爹让本家的学政老爷看着呢。”
若薇点头:“但愿如此吧。”说完,她又看向冯氏:“娘,那位赵小姐到底是什么人?我现在都已经混乱了,这封夫人到底是她还是宣平侯的女儿?”
“赵小姐是官家小姐,与我相处其实也并不多,因为后来你外祖母生了你舅舅之后,我后来就跟着娘回长阳了。但她相貌极美,艳若桃李,衣裳从来不穿重样的,对当时的我而言是天之娇女。可我想无论如何,她和宣平侯的女儿是无法比拟的,侯府千金自然更不同了。所以我就想兴许你姨母胡乱说的,不知道在哪儿听到的话。”冯氏摊手。
二人寥寥数句,又知道自己现在要等时机,等爹中了进士之后,她们在京中行走,很快就知晓了。
会试过后,杜宏琛闭门谢客,冯氏和若薇也是继续熬着。
时日久了,若薇也长吁短叹,现下春光正好,若是能出去走走,也不枉此生。冯氏见女儿如此,又同杜宏琛道:“我们何时才能出去啊,早知道,还不如我们在家呢。”
“且安生些吧,在家里怕是命都没了。”杜宏琛捏了捏冯氏的腮帮子,似乎还觉得不过瘾,又搂着她坐在自己膝盖上:“我比你们更想清除那根跗骨之蛆,可是这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如今我能做的先是有身份。杀一个秀才于她而言似蝼蚁一般,可若是杀一个进士,她还没那么大的胆子。”
冯氏被他安抚半天,又是宽衣解带,又是柔情蜜意,好了许多。
难熬的日子过去了,很快到了放榜这一日,即便杜宏琛以前很自信,但是三千举子,各地的佼佼者云集,他信心也不足。
实际上在中秀才之前,他就经历过多次打击,这次更甚,若非是娘子,他早就死了,他发誓绝对要把这些人斩草除根。
若薇让厨下用党参茯苓炖猪肚,还在猪肚里面放了好些鸡肉,杜宏琛吃的很香,但是冯氏想添第二碗的时候,他用筷子按住冯氏的碗。
“爹,你干嘛呀?”
“变瘦不是少吃一口就能变瘦的,长胖呢也不是多吃一口就能变胖的,你娘好不容易瘦下来的,我不管她,她又没有节制了。你让厨下再用雪梨炖瘦肉汤,要纯瘦肉,佐料只用苹果和无花果,别的都不放。”杜宏琛以前专门研究过如何瘦身,因此门儿清。
若薇吐吐舌头,看着冯氏也是一脸爱莫能助,只好让添香再去厨房做。
冯氏在桌子底下踩了杜宏琛一脚,笑的若薇恨不得直拍腿。
还是杜宏琛咳嗽了一下:“女孩子家家的,得斯文。”
“知道了,爹。”若薇乖乖认错。
兴许有了这个小插曲,一家人气氛也轻松许多。
其实这辈子许多事情都改变了,爹前世中了,这一世未必会中,但她还是希望爹能中,这样娘就是进士夫人,能够去京兆杜相公家请安,到时候,肯定能先看看那个封夫人是神还是鬼?
只是派出去的小厮书墨赶回来道:“三甲已经全部报完了。”
若薇心里一个楞登,爹爹前世可是三甲同进士出身啊,难道这辈子真的没中?想到这里她看向杜宏琛,杜宏琛笑的也很勉强。
偏这个时候杜大公子过来了,他身后还带来一人,头戴方巾,广袖青衫,头发用青簪绾住,这个人看起来颇有魏晋名士之风度。
杜宏琛赶紧起身,同冯氏介绍道:“这位是杜相公的孙儿。”
原来是南京礼部尚书杜逢年之孙杜植,此人虽然看起来落拓不羁,但还是很懂礼数。若薇看了他一眼,带着蘅哥儿上前请安,杜植原本捏须调侃杜宏琛,但见他见过若薇之后,神色郑重起来。
杜宏琛皱眉,连自己中进士的事情都不关心了,而是道:“伯灏兄,小女可面有异色?我知道你素来擅长相面之术。”
杜植认真看了半天:“怪哉怪哉,举凡命宫位于双眼之间,印堂位置,主人一生命运,贤侄女此处暗淡,原本应该是寿运不足,霉运临身,一生成就有限,亦是短命之兆。可如今却是暗淡消失殆尽,如今看她眼秀晴红润有砂,睛圆微露似桃花。目秀晴圆,灿若桃花。这是安闲富足享乐之相,一辈子家业和美。”
“阿弥陀佛,真是承您吉言。”冯氏关心的看着女儿,一脸感激的对杜植道。
杜植看到冯氏相貌,又是拧眉,只是他正欲说什么的时候,正好见隔壁宋大人一家过来了,宋夫人听闻此言,也在看若薇面相。
众人又寒暄起来,若薇心里十分震惊,她前世的确短命,二十一岁就去世了,还被剐了。难道这辈子自己重生能得到好运,若是家业和美,岂不是娘这辈子也无事?
她松了一口气。
就在此时,外面骑马敲锣的声音传来:“捷报!捷报南直隶长阳府杜讳宏琛老爷,高中会试第四十六名贡士,金銮殿上面圣。”
杜大公子一听到杜宏琛中了,他是最高兴的,他住在岳父家中自然拘束,若是日后能得杜宏琛帮忙,他能外放补一个官职,比什么都强。
名次这样靠前,很有可能在殿试二甲,若薇算了算,爹这辈子比前世名次高了快一百名了,这样真好。
杜宏琛脸上也是一脸喜色,别人都是感谢天地君亲师,他却道:“还是我娘子让我带着参片进场,原本当时我冷的有些精神不济,但含了几片参片后,身上发热就好了许多。”
这样大庭广众之下,杜宏琛却是深情款款,冯氏耳根子都红了,但也镇定自若的招呼客人,让丫头们发赏钱。
杜大公子倒是很上道,一边张罗一边看着冯氏道:“三嫂,三哥上回听说我水土不服,特意带了你腌的糖蒜过来,正因为有你这样的好女子,也难怪三哥科场联捷。”
若薇见冯氏略有些茫然,就知道那糖蒜是杜宏琛本人腌的,但是他为了替娘扬名,估计就说是娘做的。
这样可真好,爹爹高中,和娘也是和和美美的,这是她前世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
第30章 第
30 章
会试中了之后, 杜宏琛整个人颇有些容光焕发,毕竟不管殿试如何,他一个进士是板上钉钉的。
凌波门杜家也一下热络起来, 除却隔壁宋家亲自上门道贺,容家也在次日登门拜访。
冯氏自己打扮倒是寻常, 但是替若薇找衣裳就找了半天:“这件秋香色的映蝶的斜襟衣裳终于找出来了,我替你熨出来。”
“好。”若薇倒是无所谓。
冯氏托腮端详了若薇半天,啧啧称奇:“我这个长相怎么生的我女儿这样的容貌的,薇儿,我有时候真不敢信。”
她不是因为自己是若薇的娘就觉得若薇好看, 而是真的觉得女儿无一处生的不好, 睫毛卷翘,眼波流转,皮肤光洁滑腻,头发更是乌黑可鉴, 站起来腿纤细又长, 脖子优雅的跟白鹤似的。年纪不大,却已经有那种浑然天成的大美人的气质了。
又听娘这么夸她了, 若薇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娘,您别这样。”
冯氏看女儿看的心花怒放:“本来就是,薇姐儿你爹眼看要中进士,你就是官家千金了, 就不必这么辛苦了, 过几日娘带你去银楼打两幅首饰。”
“娘, 那些首饰很重, 我才不要呢,我就戴绢花就好。”若薇想着爹现在还不知道选官如何, 若是外放,还得去幕僚,俸禄又不高哪里够啊。
冯氏戳了一下她的额头:“你都忘了对门苗家那姑娘那个挑剔的眼神了,娘也就罢了,反正有几套能出去见人的衣裳就好,你可不成。”
再冯氏的印象中,漂亮的人就该多打扮,她自己其貌不扬,但是女儿这样的漂亮的小姑娘若是不打扮,她真的觉得暴殄天物。
若薇只好听她娘的,但是她也帮冯氏梳妆,母女二人虽然并没有衣着华贵,但是看起来很得体,又能凸显其美感。
容夫人是带着长女过来的,她自己出自华亭傅氏,江南富庶之地,嫁的容家虽然没有什么底蕴,但是家境富裕,丈夫也是官身,因此她素来也有些目下无尘。
但这次她过来,自然表示认同杜家是可以相交的,长阳杜家乃是名门,现下又是贡士,若是日后进了翰林院,那是储相,便是在六部也是实权官,她也是颇懂交际的。
双方见面,互相敛祍见礼。
冯氏虽然以前只是个织户女,但她有一种天然大气不怯场的性子,这点连若薇都很佩服。她见着傅氏也并不觉得自卑,反而请她进来,还道:“家中都是老家带来的毛尖,就怕你们喝不习惯。”
容夫人挂着笑意,毫不介意:“我家老爷曾经在长阳府为官三载,在那里我们倒是常常喝,说起来我们家和你们长阳杜家本家还认识呢。”
冯氏也说起了共同认识的曹氏:“她产期也就在这几日了,到时候我也要去那边看看。”
二人就曹氏怀相、胎梦还有生男生女什么症状等无关紧要之事就扯了半天,在说话期间若薇也在打量容家的人,容夫人身穿宝石青织银丝牡丹团花的长褙子,褙子下露出一截蹙金牡丹彩碟戏花罗裙的裙摆,其实她容貌还不如自家娘亲,但养尊处优,别有一种官家夫人的气度。
至于容大姑娘却娇嫩的似白玉兰似的,相貌倒是不错。
前世是若薇自己选择不嫁刘寂的,所以她并不后悔,但是封夫人在其中动手脚,也是为了容家,只是容家有没有参与她还要忖度一二,若是容家也参与了,她肯定也不会放过。
只是现下还不是时候,她只笑着问容大姑娘好,二人还互道姓名。
“论年纪,我痴长你三岁,你若不嫌弃,就叫我一声姐姐。”容观音见杜若薇眉目如画,玉雪可爱,言笑晏晏,因此心生好感。
若薇忙道:“容姐姐,你叫小妹若薇就好。”
她之前听馨月说过容家三个女孩儿都照着佛经取名字,长女就叫观音,次女叫般若,小女儿叫梵音。据说容老夫人是个信佛的善人,年年施粥,名声极好。
她和容观音聊天颇为顺畅,毕竟容观音回京之后一直在交际,也颇有心得,比起苗依依那样我行我素的,说话也很是得体。
“我这里有一对像生花,是我去长公主府邸得的,不如送给妹妹戴。”容观音打开匣子给若薇看。
若薇一眼望去,里面是一对金边瑞香,金边瑞香素来以姿、色、香、韵俱佳而蜚声花界,是瑞气盈门、富贵的象征。杜家因杜宏琛会试中了,正是瑞气盈门之兆头,送金边瑞香倒是正合适。
只是长公主府邸?
若薇先簪了几句,又试探的问道:“容姐姐,这长公主可是宁国大长公主?我初来京中,好些人都不认得,还请姐姐教我。”
容观音以为她是真的请教,遂耐心道:“正是呢,宁国大长公主是先帝的姐妹,仁宗的姑母,亦是当今皇上的姑母。”
当今皇上,国号乾元帝,三年前践祚,今年十七岁,他是仁宗堂弟,因为仁宗无子,兄终弟及,从藩地到京中上任。
“原来如此,如此高贵的身份,想必在京中也是首屈一指的。容姐姐你能去这样的地方,也足以见你也不俗。”若薇夸道。
容观音连忙摆手:“快别这样说了,也是我娘和封家二奶奶是手帕交,否则我又哪里能去。”
若薇故作不知:“这位封二奶奶可是宣平侯的女儿?我上回听馨月说她有位姨母就是嫁到封家去了。”
“哪能啊,你说的那位是封探花的夫人,她才是宣平侯的女儿。封二奶奶是镇国将军的女儿,她妹妹还是靖海侯夫人呢。”容观音倒是对这样关系门儿清。
若薇竖起大拇指:“看来我问姐姐,才是真正问对人了。咦,封探花既然是世子,勋贵有爵怎么又考取功名呢?”
虽然没有明文规定有爵之人不能考功名,但是几乎都不可能有了爵位再去考取功名。
容观音倒是略知一二:“封探花原本是大长公主的小儿子,的确是可以封世子的,大家也都这样觉得,只是公主原本那位随封驸马战死沙场的长子回来了,虽然他命不久矣撒手人寰,可是他在当地同一位女子成亲,还生了一个儿子。如此,封家爵位遂被他承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