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道理说,杜氏的嫁妆应该和自己一样,或者不能超过自己。
但冯氏想着女儿是上嫁,亲戚朋友们添妆的也不少,索性她就全部陪嫁过来了。
先打头的是两柄玉如意,象征吉祥如意,之后就是真架子了,有两个人挑着瓦片,上面放着囍字,这一片瓦就是一间房,韩氏自己是四十二间房,所以当初是四十二片瓦,当初一片喝彩。
可杜家显然更多,韩氏略微数了数,居然有她的两倍多,要知道四十二间房就已经是三进的房子了。
八十多间屋子,那至少就是五进的大宅子,或者就是两种房产了。
至于田产,就是京郊的桃花庄,一共一千亩的水田,约莫十顷多的地。这里就是用彩纸包的十块土坯,也就意味着十顷多的地。
“啧啧啧,新娘子真的是有钱,这可是一千多亩的地啊。”澍三太太咋舌,她家已经被分出去了,也不过分了三百亩的地。
也难怪袁氏非要娶这个儿媳妇,真是钱作怪的,她还以为杜家当初说给女儿陪嫁是假的,故意抬高身价,没想到这还是真的。
曹璇得意的道:“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外甥女。”
对于曹璇而言,她肯定要为若薇撑腰,嫁妆就是女人的底气,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别的甭说的再好听,也不如钱来的实在。
身份高陪嫁少,也会被下人瞧不起,过的紧巴巴的,但是光有钱,身份低微,那别人就把你当冤大头。
众人殷切下,又见抬进来的是木器家具,再有珍奇古玩,各色绫罗绸缎,首饰摆设,可谓是喧喧嚷嚷,目不暇接。
一共抬了一百二十抬嫁妆进来,竟然比韩氏的还多了十二抬。
原本冯氏预备的就是一百抬,但是亲戚们添妆凑了二十抬,这才一起有一百二十抬。
韩氏没有那么小心眼,可到底有些被比下去的心思了,这个时候她大抵明白了大爷的处境。大爷分明是嫡长子,却因为种种原因,并不如二弟受宠,同样是兄弟,二弟平步青云,大爷却只是在工部有个荫官,不过是视察河道工程这等闲差,二弟却是天子近臣。
就像她分明是大嫂,但是这个弟妹,父亲是名门出身,还是清贵翰林,嫁妆多,还是宣平侯外甥女,关系多,她反而比不得了。
但他们有一样好处,就是嫡长子,日后只要袭爵,他们就是大宗,二房总归要分出去的。
名位到底不同,再者,她是皇上赐婚,她之所以能够被赐婚,不仅仅是因为父亲,还因为她母亲是太后的堂妹。
看澍三太太之前在刘老夫人的宠爱的很,后来三房分家就分出去了,还不是看曹璇的脸色。
却说嫁妆送过去之后,若薇正和冯氏在家中等着,听管家在下半晌回来时说已经都装在库房妥当就松了一口气。
若薇看冯氏正心满意足的喝茶,终于有些感觉了:“娘,这么说明天我就要嫁人了吗?”
她还是有些不可置信,自己马上就要嫁人了。
这几日每日的忙碌就跟走马灯似的,让她都不知道过了几日了,若非今日送嫁妆她都察觉不到自己明日就要成婚了。
冯氏手一顿,水从嘴角漏了些,也不可置信:“薇儿,你这么快就要出嫁了?可是你还是个小姑娘啊。”
虽说当年冯氏二十一岁才成亲,颇受非议,她自己也不好受。但是在闺中的日子还是很好过的,有爹娘的地方就是自在。
若薇重重点头:“女儿也不想这么早就出嫁,可是您看,我若是不这般,就怕要进宫了,再有两天,皇上就要选秀了。”
“也是,嫁到靖海侯府,总还有你姨母呢,进宫那就太惨了,咱们母女怕是一辈子也不得相见了。”冯氏感慨。
这辈子其实比上辈子好多了,至少爹娘送嫁,嫁妆丰厚,刘寂亦是才貌仙郎。这么说虽然有些为时过早,但若薇也是很期待的,这人婚后要是变了,她也会慢慢调/教,可若实在是两人不和,她等这阵子风波过去,再嫁也不是不行。
母女俩都不是什么纠结的人,更何况冯氏也是个奇才,她不好意思和若薇说男女亲近之事,送了她三本书,还咳嗽两声:“记得晚上自己一个人看。”
若薇更是狐疑了,把包袱拿到自己的绣楼里,若薇打开看了看,顿时满脸通红。
《痴婆子》《金瓶没》还有一本唐寅春宫册,她翻来几页,总觉得自己变得不正经了。这种书简直和她平日所教导之事完全不同,娘从哪儿搜罗来的。
这一夜,若薇翻来覆去,并没有睡好。
同样刘寂却是从南镇抚司出来,几乎也是一夜没睡,他除了皇上交代的这件事情,刚做指挥佥事,自然还有旁的事情要忙,他不是一个耽于享乐之人,男人有权利才更好。
只是刚一踏进门,才发现四处已经是张灯结彩,自己平日住的院子也换了新的不认得的人。他们这样的锦衣卫世家出身的人,都格外注意伺候的下人,尤其是内院,今日是特殊情况,因为他们要成婚,所以赵妈妈她们先过来了。
红色的囍字帖的到处都是,床上幔帐几乎都是红彤彤一片,赵妈妈见刘寂回来,赶紧过来请安。
“姑爷。”
姑爷,这个称号他爱听,刘寂笑着看她:“您老人家可好?今儿想必是让您操劳了,都是我们的不是。”
赵妈妈听了这话,比吃了蜜还要高兴,这么个大家公子位高权重,还对自己这样尊敬,这么尊敬不是看在她的面子,而是看着姑娘的面子上。
故而,赵妈妈福身:“姑爷真是折煞我们奴婢了,明儿就是大喜之日,我们姑娘是我一直看着长大的,和姑爷您是男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就是这样忙活,我也是甘之如饴,哪里谈得上操劳。”
终于还是忍不住,刘寂问起:“你们姑娘可好?”
赵妈妈笑道:“我们姑娘一切都好,只是这些日子在家忙,我们姑娘也跟着太太帮忙。您也知道她是长女,家里也没别人能帮太太了。”
刘寂是知晓若薇的能耐的,管庄子上次也管的像模像样的,开解那边府上的大伯母也有一套,就是为人也正直可靠,更让人很喜欢和她说话。想起赵妈妈这般说,刘寂忍不住又问:“那她这个时候一般都做什么呢?”
他其实也是好奇,虽然知晓夜里问赵妈妈这个有些冒犯,可他不是有意冒犯,而是真的好奇。
赵妈妈作为教引嬷嬷,当然要往好的方面说:“这个时候我们姑娘会做没做完的针线,亦或者是看看书就歇下了,一般不会这么晚休息。”
“哦。”刘寂明白了。
刘寂这个院子是上京之后他住的,前面的场院方便他习武,内里设有内书房,正房却不大,这也是为何家中要为他修缮新房的缘故,只是还未修缮好,人就要先进门了。
可他怎么和她说呢??新婚后第一天就要去山东查案子,都不能陪着她回娘家,女儿家最在意这些
但是不尽快抓人出来又不行,无论是单纯的恨杜家,还是徐天师可能被鲁王收买对圣上不利,这两种理由都让他尽快去一趟山东。
翻了个身,刘寂突然愣住,他明日还要和若薇成亲再走,那不是要洞房……
这还是他从未想过的,在军营长大耳濡目染也听了不少荤段子,原本家中有规矩,要在他身边放两个通房,只是那时候祖父去世,后来又去前线,之后成日忙碌,倒是把这件事情忘记了。
自己要是银样镴枪头,怎么办?
自己倒也罢了,若薇她会不会觉得自己不行?
个中滋味涌上心头,刘寂怒而起身翻看私藏的《金瓶没》,那本《痴婆子》不知道丢哪儿去了。
但是看了半天,总觉得是亵渎若薇,他和若薇怎么能这样□□呢?
唉!
若薇可不知道刘寂在烦恼这些,她其实懂这些,再说了情爱之事发自于心。她在床上翻了几下就睡着了,晨起沐浴梳妆,再穿上大红色的嫁衣,她对着镜子不知怎么就有一种真正摆脱过去生活的感觉。
现在完全摆脱前世的阴影了,她不可能再进宫了,现在要迎接属于她从来没有拥有过的新婚生活。
“姑娘,要盖上盖头了。”翠茹拿了绣着鸾凤和鸣的盖头进来。
黄昏的光照在火红色的嫁衣上,仿佛耀着金边。
若薇转身而来,仿佛浴火重生的凤凰涅槃,她笑着对翠茹道:“把盖头拿给我吧。”
盖头盖上,人也被扶着出去,上了靖海侯府的花轿,若薇忍不住抱紧了手中的宝瓶,轻声对自己道:“杜若薇,祝福你,这辈子你总算能够在父母的期盼下欢喜嫁人,做美丽的新娘子了。”
第62章 花嫁
(下)
靖海侯府今日也是济济一堂, 出嫁的老姑太太们姑奶奶都回来了,还有靖海侯先妻王氏生的那几个孩子也各自携着家眷回来。再有本家来帮忙的族人,参加婚礼的诸诰命络绎不绝, 袁氏到底上了年纪,就吩咐儿媳妇韩氏:“你来替我招呼客人。”
韩氏含笑答应, 她是长媳家中已经逐渐让她管家,又有儿子傍身,这就不是后进门的杜氏能够比拟的。
正好广宁伯兰夫人是世子夫人容氏过来,韩氏连忙起身招待,容梵音跟在兰夫人身后看着韩氏, 韩氏前世嫁的是镇安伯府的世子, 其中有过一胎,后来终身无子,并不受宠,她死的时候, 见过韩氏一次, 一点儿生气也没有。
要容梵音自己说,女子过好自己的日子, 有钱有富贵荣华,何必想那么多。
男人不喜欢就不喜欢,总归爬不动正房的头上去。小妾的儿子就是真的袭爵,礼法上也要尊敬嫡母, 何苦郁郁寡欢。
不过, 现在的韩氏看起来很有主母气象, 正大方应酬, 鹅蛋脸儿白皙莹润。
她还提起自己的儿子,满脸都是笑:“我家小哥儿今儿要看新婶婶呢, 去当滚床童子了。”
容梵音心想前世杜淑妃也只生了两个女儿,这辈子指不定都只生女儿,韩氏这个儿子若是一直能保下来,倒是另类袭爵有优势了。
此间种种,韩氏自然不知晓,容梵音进到里屋,正听袁氏和兰夫人在开玩笑:“今儿早上我们寂哥儿试了喜服,嘴都咧到天上去了。”
兰夫人心里当然不是滋味,女儿在今年还未许亲,一直都在挑剔中,她女儿当然不愿意屈就,就想选个比刘寂身份还高,人才还要出众的,可是这样的,不好找。
偏偏靖海侯府宁愿娶杜家女儿,也不愿意娶自己的女儿,兰夫人可不就生气。
只她一点儿都不表露,还笑道:“这可真好,寂哥儿这厢成婚了,你也能早日含饴弄孙了。”
袁氏摆手:“养儿一百岁,操心九十九。”
兰夫人抿唇一笑,不置可否,又看向里屋,见有几位妇人过来,对袁氏道:“这不是宏哥儿媳妇他们吗?”
她嘴里的宏哥儿媳妇,正是原本王氏的长子刘宏,因为王氏同刘晟和离,后来靖海侯爵位复辟,王家又是元祐帝旧臣,屡次被罚,靖海侯想把原配的牌位放在祠堂也不行,既然无法上族谱,袁氏又被扶正,刘宏等人就不是名正言顺了。
这样两边虽然面和,但总有龃龉,兰夫人就是知道,所以幸灾乐祸。
袁氏脸色未变,倒是一派自然。
若薇的轿子一路走走停停,心中有些难受,遂把袖口的薄荷糖拿出来嘴里含着,心中才舒服些。
外边过来接亲的刘寂却是骑在高头大马上,喜笑颜开,听到有人恭喜都拱手回礼。
他平日也穿红,但多半是飞鱼服,只是那件衣裳颇有肃杀威严之感,而今日的喜服,却多添了几分柔色,显得高挑俊美。
刘寂转身看了花轿一眼,又迅速转过身子来,只觉得心怦怦跳。
“再放几架鞭炮,一路多热闹些。”
今日成婚,明日就要下山东,刘寂歉疚的很,也只能把排场弄的大些。
因此,刘寂要花轿再绕了一圈,让人看看他们的婚礼多么热闹,若薇又被颠了一圈,在花轿里坐的简直都要骂人了。
即便天气不算热,但是这样颠的头昏脑涨,也让人受不了。
还好在她快失控的边缘,终于听到落轿的声音,若薇觉得自己宛若提线木偶一样,被两个丫头扶着走。
“姑娘,抬脚过去,有门槛。”翠茹提醒。
添香又道:“姑娘这里有些滑,您小心点。”
这是要去拜堂的路上,拜堂后,再去新房揭下盖头,出来和诸亲友会面吃茶,亲友们送相关贺礼,如此礼成才入洞房。
蒙着盖头,眼睛看不到外面,但是听觉格外灵敏。
尤其是被扶着进大厅后,人声鼎沸,靖海侯夫妻端坐高堂,新郎牵着红绸引新娘子进来的时候,引发一阵小高潮。
新娘子虽然被盖头遮住,但是身段窈窕风流,看起来纤细袅娜,让众人对她的相貌愈发好奇。
容梵音也在一旁观礼,心中感叹极了,她当年嫁过来的时候,来的人更多,因为刘寂升任锦衣卫指挥同知。年纪轻轻就能和年纪足以做他爹的人同朝为官,自然巴结的人很多。
人生真是无巧不成书。
但看看不远处坐着的刘寂几位异母兄弟,容梵音舒了一口气,还好现在她不用再和她们打交道了,这些人可是很难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