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昔寒说: “人生是长也好短也好,要向前看,往前走,一直困在过去里的人,即使人生再漫长啊,也不过白驹过隙寥寥无几,不过啊,我这一生的时间太短,说不出多少深刻的话,但仍旧想告诉小寒姐,往前走,不要总回头,也不要总活在过去里。”
昔寒眉头微蹙,说不出话。
老人继续说, “我知道这对于你来说很难,如果往前走很难的话,至少要先跟自己和解啊,咳咳咳——”
说着他又咳了起来,
老人的床是橡木做的,靠着窗户,风和阳光透进来,照得床暖融融的,而透过窗户,正好可以看见躺在苹果树上的温迪,
少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般地转过头朝着窗户看去,他笑着挥挥手,和昔寒短暂地对视,
昔寒也微微上扬唇角,
老人注意到了昔寒的变化,他侧过头往窗户外看去,而后又看向昔寒, “看来,你已经做到了。”
昔寒被老人的话拉回注意力, “做到了什么?”
老人说: “正在从旧日的那份情愫中走出来。”
恍惚间,昔寒明白了这句话,她愣了好久才开口, “可是你知道的,我没法忘记。”
“不是说忘记。”老人看着昔寒, “而是愿意将心空出来一些,即使那段过往充满遗憾。”
听着老人这样说,昔寒忽然笑了下, “思里克,你这几十年,比我要深刻得多。”
“或许是生命的时间太短,容不得我去慢慢体会,慢慢生长。”他笑了笑, “还记得我那位祖爷爷为你弹的曲子吗?”
“记得。”昔寒说。
思里克合上了眼,记忆仿佛回到了五十多年前,他在风花节上看到了一个忧郁的少女,
在他好多代之前的曾祖父是一个琴师,
琴师一生无儿无女,他的弟弟在他死后将他的歌曲流传了下来,
那年,思克里便弹了这样一个曲子,本只是想让忧郁的小姐开心些,可却迎来了陌生小姐意想不到的回应, “你是否知道一个琴师,他来自流浪大地的乐团。”
两个人便是这样结识的,
昔寒和年轻的思里克成为了朋友,那时候思里克时常为昔寒与年纪不符的思想而惊奇。
“昔寒小姐,你长我十岁,我喊你一声小寒姐吧。”十七岁的思里克笑得热烈又纯粹,烦恼才是最与他格格不入的东西。
“可以啊。”昔寒回答。
后来,他们常常在蒙德的酒馆喝酒吟唱,
讲述着来自天南海北的各种各样的故事,
还有数不清的关于风神巴巴托斯的传说,
思里克会花上一天的时间划着一艘小船前往马克斯礁,只为亲眼见识一下风神的力量,
昔寒用白色的纱巾将头蒙住以抵挡烈日,跟在思里克的后面, “喂喂,这有什么好看的,晒死了,赶紧回去吧。”
思里克左手叉腰右手比耶, “小寒姐,这可是风神大人丢的山头,我要好好看看。”
昔寒无奈坐在一边的石头上, “前两天谁说要追寻风神的脚步差点被冻死在雪山上来着的?”
思里克选择性忽略。
昔寒无奈到了极点反而笑了起来,她捡起一只螃蟹丢向这小孩, “你说你祖先还不是蒙德人,怎么你就这么热爱风神?”
听到这话,思里克愣了愣, “欸?小寒姐,其实我一直想问了,你是怎么一眼看出来我祖先是流浪大地的乐团的人的?”
昔寒: “我有超能力。”
思里克: “你哄小孩呢?”
昔寒: “爱信不信,我真有超能力。”
思里克“哼”一声,不再去追问。
后来,思里克结婚,婚礼上看着对着心爱的姑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思里克,作为证婚人的昔寒笑得前仰后合,
后来,思里克儿子满月,昔寒将一个挂着平安锁的项圈送给了他,
看着这个奇怪造型的项圈,思里克很不解, “这是什么?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昔寒说: “这是璃月那边的,给孩子带这个寓意长命百岁,平平安安。”
思里克的夫人听后开心地接过平安锁,拿着它逗孩子。
再后来,思里克夫人病逝,墓碑前,他哭着问昔寒: “我当初是不是该给她买一个平安锁的。”
这时候,思里克已经满头白发,而昔寒还是当初的摸样,
“小寒姐,你好像从未变过。”
随着大教堂钟声的响起,看着哭成泪人的思里克,
昔寒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关于我为什么一直这样年轻。”
那天下午,思里克知道了关于他的祖先,流浪大地的乐团琴师的故事,
蒙德是乐团的终幕曲,
年轻的乐师们游历四方,而琴师则在蒙德的湖边邂逅了即将成为节日献祭品的昔寒,
他为她弹琴,希望她开心。
而看着蒙德再次陷入火海却无能为力的昔寒则忧伤地告诉他,
“请不要用空洞的语言与音乐羞辱我,只希望你记住现在的我,被作为节日的祭品奉献前的我。”
她送给琴师手中枯萎的花,转身离开。
后来,琴师常来这个河畔,
再后来,乐团的乐师们去刺杀了贵族,但没有一个逃了出来。
那晚的慌乱中,昔寒被一个挥舞着长剑的少女从牢笼里解救出来,昔寒记得少女的剑,剑身上有精妙的纹路和凿出的孔洞,会随着剑舞动而发出优美的声音。
和琴师的琴一样,琴弦用不同的材料做成,是一把能射箭的琴。
至于后来这件事是如何推动着莱艮芬德建立地下组织,又是如何帮助温妮莎的,昔寒已经记不太清,
往日的回忆总是断断续续,钟离说这是时间带来的磨损,昔寒则认为这是对长生种的惩罚,让长生种只能记得清屈指可数的刻骨铭心,而后日夜被啄蚀。
*
‘最让我动心的嘛是你的笑容,因为认识你以来还没有见过,我会粉碎拘束你的枷锁,到那时候就让我看看你笑的样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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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让我动心的嘛是你的笑容,因为认识你以来还没有见过,我会粉碎拘束你的枷锁,到那时候就让我看看你笑的样子吧。——原神
请不要用空洞的语言与音乐羞辱我,只希望你记住现在的我,被作为节日的祭品奉献前的我。——原神
第35章
漫天鸽子
思里克合了合眼睛,他看起来已经很疲惫了,支撑着自己最后的力气对昔寒说,
“小寒姐,你不要难过。”
昔寒攥紧了裙子,眼睛微微颤抖,忽然泪水一颗颗落下, “我,有些舍不得你。”
思里克听后笑了笑,苍老的面颊上多了些病弱的和蔼与慈祥,如果他现在健康,这样看上去一定是一个温柔的老爷爷,
而现在躺在木床上,他的这份温柔只会让人无限哀伤。
他说: “你不要难过,不要舍得我,我这一生虽然短暂但是很充实啊,我遇见了芙莎,遇见了你,还有孝顺的孩子们,我很满足了,现在唯一让我放不下的便是你——”
昔寒抬起头看他,
思里克继续说, “你的生命那么长,困在过去的时间里也更长,虽然我的后半生都在为芙莎哀伤,可我仍旧希望你能自由,自由不是忘记过去,而是不要困在过去。”
昔寒努力地笑笑,上扬的嘴角微微颤抖, “好,我会的。”
听到昔寒这样说,思里克笑了,他不再看昔寒,而是将目光转移到天花板上,呆呆地看了一会,喃喃开口,
“小寒姐,我马上就能见到芙莎了,你说她看到我现在这苍老的模样会不会笑话我。”
昔寒随着思里克的目光看向天花板, “她不会因为你苍老而嘲笑你,但估计会因为你这身肥大的衣服而笑上好久。”
“哈哈哈哈,咳咳咳——”思里克眼角的皱纹因为笑而加深,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叫来了等在门外的孩子们,告诉他们将和芙莎结婚时的那件西装帮他穿上,
“如果我还能穿得上的话,应该能吧,这些年为了能帅气地去见她,我一直都在努力锻炼身体,你说呢?小寒姐。”
昔寒微笑着, “能。”
等昔寒将话说完后,思里克长久地闭上了眼,
他的儿子伤心之余好奇地问了昔寒一下, “昔寒小姐,为什么父亲会称呼您为姐姐。”
明明面前这个第一次见到的小姐,年纪看起来跟自己的儿子差不多大。
昔寒已经说不出来话了,她平静的笑容里满是泪水,无声地冲着思里克的儿子摇摇头。
三十多年前,她因为那个寒冬再次死亡,
那一年,思里克先后失去了妻子和小寒姐,
等到昔寒再次醒来,她去见了思里克一面,
“小寒姐,这么多年你容颜依旧没改,只是我要走了。”
看着苍老的思里克,昔寒关心地问, “你要去哪?”
“你走的那一年,我告诉自己,如果小寒姐回来的时候我还是放不下芙莎的死亡,便要去做一个吟游诗人,不管多远,带着我对芙莎的思念一起。”
此后二十年,她和思里克断了联系,直到不久前得知了思里克的即将去世的消息。
*
春天的土地上冒出了许多白色的小花,
思里克的孩子们将他与母亲芙莎一起葬在了林间的一处草地,
等人都散去后,昔寒仍旧站在墓碑前,脸上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
春天的阳光透过树林的间隙,照在草地上一片光亮,
温迪拿着一小束看起来刚采没多久的白色小花走来,弯下腰轻轻地放在了墓碑前,
他低低地说着几声吟游诗人的祷词,而后林间忽然涌起一阵清风,
在卷起的花香中,昔寒转过头看着少年的侧脸,
他低头认真的模样让她想到了思里克说的那些话,
‘不困在过去并不是忘记过去。’
关于这句话昔寒在这一刻想它的后半句也许是:而是带着对过去的勇气走向未来——
即使那未来前路未卜,
忽然昔寒意识到一个她一直都知道但总是自然而然会忽略的事情——
所有人都会逐渐老去,都会离她而去,最后的最后只有她带着千年不变的容貌伫立在越来越陌生的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这也是她为什么一直很抗拒和人建立亲近的感情,
永别的伤痛对于长生种来说,即使见得多了,即使麻木,但仍旧被伤得钝痛,
可总有人润物细无声般地,在自己牢不可破的防线里,逐渐和自己的联系得越来越近,
甚至她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习惯的这份亲密。
温迪也会老,
此刻昔寒看着少年年轻的容貌,想法就这样的冒出来,盘旋在她的脑海,
为什么心里会好悲伤。
忽地,眼睛湿热,
而少年也在此时转过头,
看到昔寒注视着他后,少年的表情疑惑一瞬,而后又温柔地笑着,
他慢慢地弯下腰,贴近女孩的同时轻轻抬起手臂,而后温热的指尖在昔寒的眼角蹭了一下,
昔寒一动不动,任由着温迪的动作,她看着温迪的眼睛,自己的身影倒映在少年的瞳孔里,睫毛忍不住眨了眨,被他指尖碰过的眼角痒痒的,
“昔寒小姐,不要难过了,现在的他应该已经和日思夜想的人相见了。”
说着少年眼角又温柔地弯弯,看着女孩被风扬起的马尾,在春日的阳光下那么动人,于是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
继续说: “有一个伟大的人说过,安慰人最好的方法是揉揉脑袋。”
昔寒说: “这是哪个伟大的人?”
“没听过也正常啦,”温迪的手从昔寒的头上滑下,在她的脸颊处停留一秒,敛去上面的泪痕, “是风神巴巴托斯。”
风神巴巴托斯。
昔寒颔首, “他啊,传说可真多。”
再次抬头看着少年的脸,
刚刚他说‘不要难过了,现在的他应该已经和日思夜想的人相见了’可是,
有的人啊,连死亡后和思念的人见一面,都是奢望。
昔寒往前走了一步,
两人本就不远的距离拉近,
温迪看着突然靠近的昔寒,不明白怎么了,
只是当女孩的身体逐渐靠近的时候,他整个人仿佛被定格的一般,
喉咙有些痒,
昔寒抬起手臂,温迪第一次体会到身体僵硬的感觉,
难道这么快就要发生了吗?
可是现在这个时机是不是不太好,
旁边的思里克先生您担待着点啊,这毕竟是身为风神的一个重要时刻,
温迪这样胡乱想着,略有紧张地闭上了眼,
眉头不自然地蹙起来,全身的感官聚集在某处,等待着什么,
大约两秒钟脖子上传来了细微的拉扯感,
温迪喉咙上下一滚,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女孩的呼吸,
脖子上拉扯的感觉大约持续了几秒,贴近的呼吸便离去,
他所紧张等待的并没有到来,于是试探地睁开眼,发现昔寒早已经站回了原处,
昔寒: “怎么这么紧张?你围巾乱了,我帮你整理了一下。”
温迪听后尴尬地眨眨眼, “我”了半天,才憋出, “我怕勒,所以有点紧张。”
昔寒第一次知道还有这个说法,将信将疑地点点头,
两个人在这稍微待了一会后,便在日落前踏着和风赶回了蒙德城。
*
果酒湖的城桥上依旧有许多的白鸽,
在他们经过的时候飞起一片,昔寒抬头看着这群飞向被夕阳染成橘色的天边,洁白的裙子同样被染成橘色,在风中猎猎作响,
温迪看了下白鸽又看向昔寒, “在想些什么呢?”
昔寒看着温迪,嘴角扬了扬, “我在想,要同飞鸟这般自由。”
温迪叉着腰: “如果是这样的话,昔寒小姐可要飞高一点。”
昔寒: “啊?”
温迪笑着说: “因为鸽子啊,飞不太高呀。”
昔寒也笑了。
温迪之前送她的那根羽毛还被她放在抽屉里,这个时刻她忽然就想到了那根羽毛。
*
冒险家协会的成立引起了不少人的兴趣,进入大门时昔寒注意到凯瑟琳那里围着不少人,
一旁的莎拉朝着昔寒招手, “昔寒,这来。”
昔寒听到后又看了几眼冒险家协会便往猎鹿人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