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和关书灵之间,她是年龄最适合的那个。
“Grace只是不懂事的小孩子,谁跟她玩得好,她就喜欢谁。长大后,可能就不一样了。”关书桐说,“你应该清楚吧?不会……也这么不懂事吧?”
他无所谓地耸了下肩膀,也无所谓烟支积起长长一截灰烬,“十四岁而已,我读个博出来,二十七八岁,再工作个四年,我三十二,Grace十八。等她本科毕业,我也攒够老婆本和奶粉钱了,一个二十二,一个三十六,听着还算能接受,要个孩子刚刚好。到时候——”
不等说完,衣领忽然被猛力揪住,他被拽着偏侧上身,一只捏紧的拳头直冲他的面门,关书桐怒不可遏地吼:“你混.蛋!”
“啪!”谈斯雨一把截住她挥下的拳头,指间烟蒂掉落在地,灰烬散开,被风一吹,七零八碎。
两人对视着,对峙着。
她怒火中烧,头脸气得涨红,胸腔起起伏伏,一呼一吸都带着火,右手快把他领口那片布料扯碎,左手不住发力与他对抗,紧绷的青筋像是下一秒就要撑爆。
而他亦在同她较劲,眼神很平静,右手把她纤细手腕抓得很紧,开口,火上加油:
“到时候,我会把你不要的、属于关家的一切交给她,是找职业经理人,还是亲自打理,全都随她。我会承担起作为一个丈夫和父亲的责任和义务,守护我的家人,我的家庭。”
“至于你,”他说,“不用再担心你妹妹过得好不好,也不用担心关家的崛起或没落,你爸再也无法控制你,你也不用再讨好任何人,你彻底从这场旋涡中脱离出去,关书桐,这不就是你想要的自由吗?”
“禽、兽、不、如!”她一字一顿,咬牙切齿,气到全身控制不住地战栗,眼眶一片猩红。
谈斯雨听笑了:“我好心帮着解决问题,你骂我.干嘛?”
他斜额指了指楼下,示意半山腰那一户鸠占鹊巢的赵家,“这么有本事,到你爸跟前骂去,还有那个小三,和她一对私生子女。”
“Grace才四岁!”
“四岁又怎样?谁让她有一个担不起事,只顾着自己快活的姐姐?”
“我没有!”她歇斯底里地嘶吼,“那时候我势单力薄,连活下去都困难,你让我怎么夺回关家,怎么照顾她?我找过你的,但也是你先拒绝我,说你想要的是爱情,难道不是吗?!那你现在跟我说什么?说你要和Grace联姻?呵~你们之间有那狗屁玩意儿吗?!”
话音落下,时间仿佛凝滞,连风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看着她失控,抓狂,那双写着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的漂亮眼睛,硬生生被逼出一层稀薄的水雾,在月光照射下,湿淋淋,水汪汪。
喉结滚了一下,他感觉像吞了一把钉子般难受。
“确实没有。”他实话实说,不怕死地伸手抚摸她脸颊。
她像只竖起全身尖刺的刺猬,“啪”一下就打掉他的手,力气挺大,他手背瞬间就红了。
他反手去抓她手腕,她挣了几次,没挣开。
谈斯雨后腰懒懒地靠向栏杆,双手扣着她两只手臂往后拉,背在她身后。
她怒瞪他,身体受限,不由自主地向前挺.进一步,两人距离拉近。
这种感觉太别扭,她克制着,不想靠近他,却又被迫着,一点一点,凑向他。
“关书桐,”谈斯雨说,“虽然我不喜欢你在我面前装模作样,阴奉阳违,但是……”
他单手擒住她两只细瘦手腕,腾出一只手,轻抚她细细战栗的肩膀后背,轻抚她后脑勺,固执地将她的头按在他肩膀。
她激动到无法自控的一滴眼泪,终于在此时滚落,顺着脸颊,洇湿他T恤。
接着,听到他磁性嗓音,沙沙地,低低地,挟着风声,震她耳边:
“相处这么多年,说实话,我对你……确实有点感觉。”
这也是为什么,他对她,比对谁都心软好说话。
即便绝交了,一派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后来他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在她周围。
解决她和仇野留下的烂摊子,在赵家和学校之间周旋,帮她免掉逃课的处罚,送她十八岁生日礼物,还答应把关书灵接过来……
关书桐咬紧牙关,压制住即将破开胸腔疯涌而出的酸胀感。
他的呼吸声喷洒在她耳畔,他的气息盈满她每一次呼吸,在她难受时,他大方借出温暖的怀抱和宽阔的肩膀。
她不喜欢这样。
受不了这样。
“但我讨厌你。”她喉咙沙哑。
“嗯,我知道。”他淡声应着,嘴角勾起一点自嘲的笑意,自虐似的,偏要问她,“我让你感觉不开心,难道和他在一起,你就会开心吗?”
“会。”关书桐斩钉截铁,“比和你在一起要开心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
话音落下,她猛然一挣,脱离他桎梏。
谈斯雨没拦着,只是失神地看着她。
看着她转身回房,看着她背影消失。
恍然发觉,原来他们一直未曾从一年前那个雨夜走出来。
在得不到他的支持后,她毅然决然放下关家和赵家的一切纠葛,也放下和他那些若即若离的风花雪月。
她孑然一身,彻底远离所有令她精神内耗不愉快的人和事。
在他看来,是逃跑。
于她而言,是解脱。
离她想要的自由还差太多太多,仅仅只是
——解脱。
翌日周一,正常上下学。
仇野仍会在大课间和放学前最后一节自习课,特地到1班教室找她。
而她心不在焉。
周二,周三……
周四就开始放国庆假。
一早踏进教室,就听教室里的人,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要去哪里玩,或者,大家约个时间地点,一起学习刷题。
关书桐支着头,远眺窗外万里无云的湛蓝天空,右手捏着手机一角,有一搭没一搭地转。
要找谈斯雨问下关书灵的事吗?
刚好她还有一根发圈没给他。
但是,他们每次交涉好像都闹得很不愉快。
她真的不想找他了。
如果所有错综复杂的爱恨情仇,都能彻底终止在一年前的那个雨夜就好了。
手机忽然振动了一下,就是那一下,机身“啪嗒”砸到桌上。
是谈斯雨发来的消息:
【Grace的事,我同赵叔说下,今天结束前给你结果】
【答应过要给发圈的,下节大课间到国际部找我】
他给她留了一节课的考虑时间。
那一节课,关书桐神不守舍。
这座城市的夏天好像无穷无尽,永远都不会结束,直到这个时候,空气仍是燥热黏腻。
下课铃按时打响,授课老师没有拖堂,仇野还没出现在她教室。
关书桐把一字未动的复习资料合上,右手给仇野发去一条消息,左手拿上笔袋里仅剩的最后一根白蓝色编织发圈,起身,离座,出教室。
英萃私高建校早,即便是寸土寸金的地段,面积也相当豪横。
国际部和本部相隔甚远。
她已经做好下节课迟到的准备,也做好被人嚼口舌的准备。
课间人来人往,久违的人再次出现,又是那样顶有名的一位,难免招惹来各种各样的打量。
她置若罔闻,一鼓作气,速战速决,大步流星地往谈斯雨所在的教室走去。
他们下一节是数学课。
她到的时候,谈斯雨正靠着椅背坐着,附近一圈人在聊没营养的闲天,他边用手机给人发消息,边漫不经心地听,不知道听到什么,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整间教室因她的到来,而有一瞬寂静。
陈怡佳扯了下正跟谈斯雨说笑的余良翰,余良翰转头,顺着她视线看到她。
和谈斯雨挨着的一个男生碰了下他肩膀。
谈斯雨刚编辑完消息,点击发送。
抬头。
关书桐就站在他桌边,抿着唇,表情很淡,疏离感很重,一言不发地放下那根发圈,转身想走。
“不帮我戴上吗?”谈斯雨出声。
附近一圈人注意力集中过来。
垂在裙边的手悄然握紧,她深呼吸,松开,转过身来,面朝他,葱白指尖捻起那根发圈,两手扯开,示意他抬手。
他没动,右手把玩着手机,左手放松地搭在桌面上,埋在冷白皮肤下的青筋看着很性感。
是个会找事的。
关书桐按捺着脾气,低头,腾出一只手去抓他左手。
教室在一阵骚动后,似乎又在不知不觉间安静下来。
他体温灼热,大手遒劲有力,她拉扯着发圈,三两下给他套在腕上,动作敷衍又随便,指甲几次划过他肌肤,也不管他会不会疼。
“不能温柔点?”谈斯雨又一次发话。
关书桐无语地瞥他一眼。
这次没惯着。
左手抓紧他小臂,右手扯着发圈一拉,再一松,发圈迅速回弹,“啪”一声拍在他手腕上,响亮清脆。
他挑眉。
四周一片倒吸气的“嘶”声。
他皮肤即刻红了一圈。
关书桐很轻地哼了声,终于感觉有点愉快了。
第27章 晋江文学城
大课间她突如其来的“爽约”, 再结合校内不胫而走的八卦,不等下午,上午最后一节课结束, 学生鱼贯而出去校内餐厅吃饭。
仇野下楼, 从四楼的16班出发, 到二楼的1班门口。
他天生野性难驯, 耷着一双颓痞厌世的眼, 在一众富家子弟好学生之间, 格格不入,十分显眼, 来来往往的人不由看向他。
而他靠在教室门边, 在看后排独座的关书桐。
知道他是来找她的,关书桐收拾好东西, 背上包,揣上手机, 出门。
“校外吃?”她问。
校内人多嘴杂, 她不喜欢。
仇野驳回:“校内。”
他是不怕事情闹大的。
最好闹到人尽皆知, 谈斯雨看不下去,亲自下场把浑水搅得更浑——他的生活一片狼藉, 所以希望谈斯雨的日子也不能太顺遂。
校内餐厅有三处,为防一家独大, 分别是不同单位在管理。
懒得走远,两人挑了离本部最近的那家。
刚下课的时间, 就餐人数倍增。
仇野叫了人先过来占座。
两人打完餐过来,几人闹哄哄地打趣起来:
“我说野哥一下课跑哪儿去了, 原来是忙着谈、恋、爱~”
“不会是听到那些流言蜚语,吃醋了吧?”
“说实话, 嫂子,你到国际部的操作,我怎么看不懂啊?”
说着话,那人不时瞄向仇野左腕的发圈。
仇野没否认他们说的那些话,只问她:“我也挺好奇,你为什么要给他?”
继00年代男女学生互赠红绳手链表达好感后,现在男生收到女生送的发圈并佩戴在手腕上,其暧.昧程度相当于定情信物。
关书桐安静吃着饭。
他猜测:“因为妹妹?”
“后来是的。”她避重就轻。
至于之前,是她鬼迷心窍,主动想给他的。
“这个国庆假打算怎么过?”仇野又问。
打算和关书灵一起过。
如果谈斯雨能搞得定的话。
关书桐不确定,回他:“不知道。”
“记不记得你还欠我一次约会?”
“下次吧。”
“难得有个小长假,你一天都抽不出来?”
关书桐托着下巴,在思考,指尖轻轻敲着侧颊,“学习上,国庆过后是期中考。工作上,除了这次国庆,之后还有双十一、双十二,一年到头,又要推春夏新款。哦,我还在学车,预约了国庆后的科目二。人要想忙起来,事情多着呢。”
有人不认可:“忙归忙,恋爱也能一起谈的嘛~”
“我们没谈恋爱。”关书桐强调。
闻言,几人给仇野递一个眼色:不是,哥们儿,你怎么还没拿下?
仇野不咸不淡地补充:“还在培养感情中。”
“哦~”他们了然,“暧.昧期。”
*
谈斯雨的通知消息如期而至。
他计划去法国,狩猎、滑雪、泡温泉,行程丰富,也留够了休息的时间,问她要不要带妹妹一起来。
关书桐拒绝。
他便没再问,但要求国庆期间,她和妹妹必须得住在谈家,日常出行则由他家司机负责。
一是防止关书灵发生意外,而是防止她自己有事要忙,无法时刻照顾到关书灵。
这一点,关书桐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