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走了。”他淡淡陈述事实。
“......”
施渺搞不明白他的脑回路,没说话,接了东西,倒了声谢。
门即将关上时,她于缝隙中撞进了周以词漆黑的眼里,他唇瓣微动,似乎说了句话。
施渺会读唇语,他说的是:“晚安。”
......
再次自噩梦中醒来,施渺彻底没了睡意。
她开了床头的小灯,昏黄的灯照亮了室内,她觉得有些闷,下床把窗户推了条缝,夹着雨的风拂上脸颊。
五光十色的霓虹灯渲染了整座城市上空,灯火映照入施渺眸底。
她拿起手机,拔了充电头,摁了开机键。
不一会儿,屏幕一亮。
看样子,手机应该还能用。
一开机,消息铺天盖地地涌来,她一眼看见了周以词的头像,最右边的红色数字显示为46,她怔了片刻,点进对话框,渐渐往上滑,时间退回至晚上七点十分。
她发出了一个定位。
紧接着,对方弹了条语音通话。
直到自动挂断。
Z:【?】
Z:【接电话。】
Z:【施渺?】
......
当时,施渺本想发给梁驰,结果太心急发错了人。
盯着长串的消息,她心中有什么地方开始塌陷。
躺上床,她木然地盯着天花板,很困,但睡不着,一闭眼脑子里全是那几个烂人的脸,令人恶心的触感宛若一直黏在皮肤表层。
施渺越想越崩溃,掀了被子,直接光脚迈入浴室。
热气升起,漫上玻璃。
施渺关了水,伸手拿墙面挂着的浴巾,然而地上的泡沫没冲干净,她脚一滑,咚的一声毫无防备地摔了下去。
刺痛感霎时袭来,施渺猛地吸了口气,泪水憋在眼眶里打转,真怀疑今天是自己的倒霉日。
她咬住唇,撑着墙,慢慢起身。
一只小腿疼得站不稳,她摸了摸,骨头略微错位。
施渺忍着疼裹上浴巾,单腿挪到浴室门口。
拉开门,心想干脆蹦过去。手机搁在床头,距离几米,应该没问题。
施渺刚蹦了一步,右脚不小心触到地,她瞬地咬牙,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
她在原地缓了会儿,继续前进。
忽然,手机铃声响起,短促又急切。
施渺心烦意乱,蹦得快了些,却在此时,有人敲门,伴着耳熟的声音。
是周以词。
施渺一慌,乱了节奏,随即脚崴了下。
噗通——
她连忙用手肘撑着地,没让自己摔得很惨。
敲门声愈显急迫,周以词的嗓音模糊地传至耳里。
“施渺?”
“开门。”
施渺毫无力气大叫,隔着两道门,他几乎听不见。
她突然情绪低落,紧抿着唇,低头,大颗大颗的眼泪奔涌而出。
不知哭了多久,她渐渐没听到外面的声响。
所以,周以词走了吗。
施渺尝到了咸涩的味道,心脏抽了抽,不知道为什么,她好难受,好痛。
她爬起来,手抓住床脚,小心翼翼地撑上床。
施渺正欲从床尾挪至床头拿手机,陡然一声巨响,卧室的门被人踹开。
她身体一僵,转头望向来人。
周以词碎发微湿,大概刚洗完澡。他面色极差,眼底带着担忧,以及几不可查的慌乱。
然而,他骤然顿住,神情略为凝滞。
施渺只穿了一条浴巾躺在床上,动作间浴巾稍稍凌乱,白皙的肌肤透着绯红。
俄顷,他偏移视线,目光触及到她的脸,微乎其微地皱了皱眉,淡唇轻启:“你哭什么?”
第45章
听见他的话, 施渺一愣,后知后觉脸上泛凉。
她立即抹了下脸,满手的泪,源源不断, 好像无论怎么揩都揩不完。
周以词一两步走来, 修长的手指箍着她擦拭泪水的细腕, 另只手缓缓覆上她湿润的脸,指腹轻碰殷红的眼尾。
施渺被那片冷意刺得眨了眨眼, 下意识仰头。
他对上她水雾似的眸子,彷如秋夜的一场雨, 透澈明净。
周以词忽而收了手, 喉结滚了几下, 开口时嗓音略显低哑,语调含着他未曾察觉的温柔, “怎么了?”
施渺闻言, 垂眸,心脏一酸,泪水不由自主地积聚,眼眶很热,视野也变得模糊。
明明...明明她可以忍住的。
但不知为何,情绪来得总是特别突然,她就是很委屈。
气氛寂静,随着窗外的晚风涌入, 极轻的泣音渐渐泄露。
忽然, 施渺感觉被揽进了温热的胸膛, 一股冷香萦绕在周身,她听见了清晰的心跳声, 两道交缠在一起,不知是谁的频率更快。
暗黄的灯光下,映照着一高一矮的人影,没有丝毫缝隙。
施渺的手抬起,却在半空停下,理智终究战胜私心,她撤回了手,缓了缓,继而退后。
她不想在周以词面前哭,顶着他的视线,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的声线平稳一些,“我...我刚才不小心在浴室摔了一跤,走不动路了。”
她话一落,周以词立马看向她纤细的小腿,脚踝那里红肿了起来,衬得格外吓人。
他紧蹙眉头,立马掏出手机拨了电话。
随即,他偏过脸,问她:“你的衣服呢?”
施渺指了指衣柜旁,“行李箱里。”
周以词顺着她的指的方向,瞥见了地面放了个白色的行李箱,他迈脚走去。
施渺注视着他的动作,登时想到什么,急急叫了声,“等——”
但晚了,他已经把行李箱掀开了。
面上摊着几件内衣裤,内衣是偏性感的那种,黑色蕾丝,镂空设计,视觉冲突感比较强。相反,搁在内衣下的内裤显得...可爱许多,哆啦A梦的图案十分突出。
“......”
施渺见他仿佛顿了下,脸忍不住发热,没多久,余光中,他拿着衣服走了过来,立在床尾。
“我在门外。”他丢下这句话,便出去了,顺便合上了门。
施渺等了会儿,接着快速脱了浴巾,穿上衣服,轮到穿裤子时,她犯了难。
两分钟后,门敲响,周以词的声音传至耳中,“好了么?”
施渺额头微微冒汗,别无他法,放弃了。幸亏羽绒服够长,不至于非常尴尬。
“嗯。”她道。
周以词推门,目光一扫,明白了什么,又打了个电话。
“一条短裤,宽松点的。”
很快,门口响起敲门声。
施渺接过周以词递来的购物袋,里面赫然装了条短裤,休闲款式,吊牌被人剪掉了。
抵达医院,挂了骨科门诊。拍片、做手术、缴费、住院...通通的一切全是周以词安排。
施渺做完手术一觉睡到了天亮,纯白的天花板映入眼帘。
她转了转眼珠,病房内极其安静,也没看见其他的人。
施渺口渴得厉害,撑着床起身,伸手去够床头柜上的水杯,奈何腿被吊着,不方便极了。
她稍稍移了下身体,再次尝试。
这时,房门被人推开。
施渺倏地停住,视线朝门口的方向望去。
她见到人,明亮的眸光暗了些许,须臾,那抹情绪消散,她弯唇,“师兄。”
梁驰嗯了声,重新倒了杯热水给她,把买的早餐搁在一旁,微微拧眉,说:“你怎么弄成这样的?”
“在浴室摔了跤。”施渺老实回道。
语毕,她瞟了眼门外。
梁驰见状抿唇,直言:“他走了。”
施渺喝了口水,状似不在意地应了声:“哦。”
“你饿不饿,我买了粥。”
“不饿。”她摇摇头。
梁驰没勉强她吃,去把窗户开了条缝通气,随之找出电视机的遥控器,黑色的屏幕一亮,画面跳转,是晨间新闻。
风吹进病房,窗帘轻轻摇曳着。
施渺在枕头边摸到了自己的手机,指尖往上滑,微信界面顿然入目。
周以词凌晨的时候发了条消息,说有事先离开了。
同时,电视机里主持人的声音清晰地传至病房中。
“今早五点半,于平临市浣山区郊外废弃楼顶发现三名全身□□的男人,手脚皆被捆住,身上遍布伤痕,其中一位下/体血肉模糊,疑似遭受非人虐待。”
施渺抬头,看向新闻内转播的照片。
尽管给脸和重点部位打了码,但她依旧认出他们就是昨日绑她的人。
主持人继续道:“经警方初步筛查,他们的外形特征高度符合近几日发生的少女失踪案件的嫌疑人......进一步调查......有待证实......”
-
施渺请了病假养伤,因为即将过年,南里早早买票回了老家,于是家里只有她一个人。
整日在家歇着反而无聊,不是睡觉就是看书。
她刚把厚重的书放下,手机响了声,是注意事项提示音。
施渺一瞥,扫见锁屏的日期,忽地记起,两日后便是周以词的生日了。
他看起来不缺任何东西,她绞尽脑汁想了一天,终于想出送什么。
她打算先在网上了解一下,搜索了一阵关键词,仍没头绪,准备找个时间去趟线下的宠物店。
...
从宠物店出来时,阳光暖暖洒在身上,施渺不由心情变好,她低头看了眼小猫咪,它也正好仰头对上她的视线。
这是只英短银渐层,长得很可爱,简直萌化她的心。
“完了,不想把你送给他了。”施渺低声道。
小猫没听懂她的话,转而埋头睡觉。
施渺刚拿出手机,路边一辆SUV突然摁了声喇叭。
她抬眸望去,车窗降下,是一个长相英俊儒雅的男人,眉眼间隐约带着眼熟。
“施小姐,有空聊聊吗?”
未等施渺拒绝,他莞尔一笑,“是关于阿词。”
周钰注视着施渺的脸,似乎陷入了某个深远的回忆,难怪第一次见面,他就觉得她很像一个故人。
如若不是老爷子,他估计永远不会将她和阿玉联系到一块儿。
更别说,知道她是梁玉的女儿。
他坚信女孩会同意,因此懒懒地靠着椅背,耐心充足。
“...好。”
周钰带她去的是一家私人餐厅,人不多,环境优雅且静谧。
施渺抿着唇,心中有股强烈的预感,可对方稍显沉默,毫无开口的意思,她不想与他周旋,直截了当:“您要聊什么?”
“如果是让我和周以词分开,那没必要,我跟他没在一起。”
周钰勾了勾唇,眼角的细纹堆叠,语调平缓,“不是。”
前几日,周老爷子叫上一大家子吃了个饭。
饭后,说起阿词,他言辞中不乏赞赏,显然对他寄予厚望。
周以词从小学什么都很快,脑子聪明,有主见,天赋异禀,18岁自考进哈佛大学,提前修完所有课程,主修计算机及经济学双学位。
回国创立Miracle,不到几年时间,在周家或多或少推波助澜下,也算挤进了百强行业。
周老爷子有三个儿子,在外界来看,个个人中龙凤。然而,他却更欣赏唯一的孙子,但周以词太叛逆了,完全不容易掌控。
周钰原本是受老爷子旨意找施渺谈话,这会儿看着她的眼睛,他突然不想说了。
施渺一怔,疑惑:“那是?”
“你爸爸对阿..你妈妈好吗?”他停顿片刻,问道。
“?”
施渺不理解他为什么转移话题,还这么奇怪,她并不打算回答他的问题,因此,她起身,说:“若您没其他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周致眉梢轻挑,面色如常,不见半分恼怒,颔首道:“请便。”
只是,她刚跨出一步时,他轻飘飘启唇:“阿词的婚期,定在了下个月。”
施渺动作微滞,不过须臾,平静地抬步离开。
周钰伸手将脖颈上的项链取了下来,指腹慢慢摩挲着戒指底面刻的字。
其实他还未说完,这场婚约,阿词毫不知情。
他盯着戒指那两个小小的字母,嘴角上扬,他很好奇,他们的结局是否有所不同。
挣脱锁链,自然会付出相应的代价。
-
施渺悉心养了小猫一天,已经彻底沦为猫奴。
她没给它取命,暂时叫它咪咪。
“咪咪,明天你就要去新家了,开心吗?”
咪咪不吭声,十分傲娇地转身,用屁股对着她。
施渺揉了揉它毛茸茸的头,随后拿起手机,摁进与周以词的聊天框,组织了一段话正欲按下发送,敲门声蓦地传来。
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她瞥了眼时间,都快12点了。
深夜恐怖新闻在脑海中闪现,施渺心跳快了些,她悄悄走到门边,看了看电子屏幕。
门外站了个人,一身黑衣,她只看得见半张冷白的脸,下颌锋利,线条漂亮。
他忽地退后了些,露出了全脸,竟是周以词,他掀起眼皮,直视着镜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