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不知好歹!”
施岭华一手抓她头发,一手指着她的脸,面容扭曲,“八年前的帐还没跟你算呢!”
他提起这件事就气得牙痒痒,“好不容易等那老东西死了,你他妈揣着钱跑了?!”
简直害他不浅,原本高枕无忧的生活彻底被施渺毁了。
当年,施岭华借了高利贷投资一个项目,然而即将动工时,被告知仍差一笔资金,钱不能打水飘啊,他得想办法。
后来他意外得知梁玉买了重大意外险,于是惦记上了她的死亡保险金。
可没成想,梁玉早先安排好了。
她的直接受益人是施渺,孩子未成年的话,暂且由抚养人保管。
施岭华在梁玉死后不久,跟别人结婚有了孩子,哪里会带着一个拖累,张青莲便成了抚养人。
他百般示好,为的就是要回施渺的抚养权。
结果,那老东西坚决不同意。
没其他法子,他咬牙又借了笔钱,心想,反正老东西快死了,钱终究是他的。
眼看空缺越补越大,他渐渐回过味,这他妈是被人骗了。
恰巧,施渺此时给他打电话,张青莲病重,梧江医院对此表示棘手,得赶紧转院。
大概是老天都在眷顾他,施岭华高兴的笑。
他张罗着,替张青莲办理了住院手续。
手术前一晚,他忍不住跟老人提了一嘴。
...
施渺回忆起了那个时候,眼眶不由一热,憎恨地瞪着他:“我就不该打电话给你!”
她如果能提前预知,一定不会因为害怕,求助这个人渣。
到了医院,看见昏迷不醒的姥姥,她第一次心生恐惧,无措茫然。
医生问她:“你妈妈呢?”
施渺哭着摇头,“她不在了。”
医生叹气:“病人大概率需要转院,大大小小的事你一个小孩没法办好,有其他的家属或亲戚吗?”
“有的话,打个电话。”
赶往医院的途中,她的手机不小心掉了。
施渺想了想,借了护士姐姐的手机,拨通了施岭华的号码。
一切的一切,始于她。
张青莲手术没成功,永远离开了施渺。
而她在姥姥死后的次日,听到了施岭华和他现任老婆的谈话。
原来,所谓的好心,不过是一场预谋已久的计划。
“呵!”
施岭华嗤笑,“反悔了?晚了。”
“你他妈知道没了那笔钱,我遭受了什么吗?”他大声吼了句,扯她的头发,撕碎面具,显现本性,“我找了你挺久啊。幸好,有人告诉我,你在这里。看样子,过的不错嘛。”
话落,他眼珠子一转,嘴角扯出一抹笑,不怀好意道:“我突然想了个办法,可以拿到钱。”
施岭华攥住她的手,拖往路边。
施渺察觉他的意图,立即大声呼救。
有人听见动静,赶来查看,“咋的了这是?”
“你个大男人欺负小姑娘呢?”
施岭华捂着施渺的嘴,不好意思的笑,“对不起啊各位,她是我女儿,不听话啊,吵着要跟男的走,我实在...实在是没办法。”
他长相憨厚,唉声叹气,硬生生挤出几滴泪,俨然一副老父亲的操心样。
“哎呦,那你好生说说你家妹子。”
“嗐,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家事啊,咱别管了。”
“女孩子嘛,免不了被男人骗,大哥,你也别动气,咱慢慢讲道理。”
......
施岭华一一道谢,忍着痛将施渺塞进了路口的一辆黑车。
“你安分点!我得了钱不会再找你,之前的恩怨一笔勾销,成吗?!”
他顾不了手上的血,赶紧扯了根绳子绑她。
“施岭华!你干嘛?!你在犯法你知道吗!”施渺气得破口大骂,“疯子!神经病!”
“我是被逼的!”
施岭华猛地吼她,“施渺,别他妈惹我!”
他眼睛充血,腮帮子都在颤,随便拿了条毛巾堵她的嘴,耳不听为净。
暗夜中,一辆普通的车疾驰在路道,无人关注。
车停在一家废弃的工厂,足够偏僻。
施渺的包被施岭华翻了个遍,她的手机掉落地面,屏幕亮了一瞬。
“想要手机?”
施岭华蹲下去,慢慢捡起她的手机,咧嘴笑了声,随即狠狠摔向墙角。
手机顿然四分五裂,碎片摊了一地。
施渺偏脸,看着破碎的手机,瞳孔微散,如同被泼了桶凉水,心逐渐绝望。
“你他妈安分待着。”
施岭华恶狠狠警告了声,随后出门。
施渺深吸了口气,让自己保持冷静的头脑,环顾四周,这里遍地是垃圾,积聚着大量的灰尘,应该没人会来。
她顶了顶舌,想试试弄出毛巾。施岭华毕竟不是专业的绑匪,打结都仅打死结。
门外的声音传入耳内,她隐隐约约听见什么‘钱’‘你女儿’之类的...
施渺小心翼翼的,不敢发出一丝声响,再磨绳子。
十分钟后,门被人推开。
施岭华跨进来,满脸高兴,看看地上的施渺,竟产生点聊天的想法。
“渺渺,你还蛮值钱的嘛。”
施渺咬紧毛巾,一动不动,掩藏着身后半脱落的绳子。
她选择闭眼,不看他那副丑陋的嘴脸,心脏略涩,为妈妈感到不值。
她不免猜疑,是不是因为她,妈妈才始终没走。
施岭华笑得更开心了,“我没白养你几年啊。”
“到手三千万,直接翻倍了!哈哈哈哈哈。”
闻言,施渺睁眼,愣愣地盯着他。
“这么看我干啥?”
施岭华语气满是怨恨:“要不是你把钱卷走了,我至于吗?被高利贷追,老婆跑了,儿子也不认我。”
他点燃了一根烟,深吸一口,“不过呢,亏得你,我能得翻了几倍的钱。”
施岭华瞥她一眼,呲牙笑了,“你跟你妈真像,性格一模一样就算了,找的男人都他妈是一家人。”
施渺听见他的话,皱眉,不理解他的意思。
“你妈呀,在咱们那小地方是出了名的大学生,美人坯子。”
施岭华像是陷入了回忆,哼了声,“她清高,谁也看不上。”
“自考进了京都第一美院,天才画手,追她的人很多,我甚至排不上号。”
他吐了口烟雾,“可你妈妈,忽然有天回来了,自降身份当了个小学老师,竟沦落到相亲的地步。”
“和她结婚那天,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候。”
施渺心里嘲笑,他的感情不过如此。
“但你妈竟敢骗老子!”
施岭华一想这事,气得脸泛紫,“他妈的给我戴绿帽子!她爱的是别的男人,而你!”
“压根不是我的种。”
他每个字似乎缓慢地刺透施渺心脏,“是周钰的!!!”
“害老子白高兴一场......”
天知道他装老实装的多辛苦,结果他妈的在骗他。
施渺霎时呆愣在原地,听不进他接下来的话。
一瞬间,她想起了种种巧合。妈妈的项链,戒指内侧刻的是ZY,是周钰的名字首字母缩写。
周钰对她态度的转变,以及格外关心她的妈妈。
不可能,她摇摇头,怎么会...
假的,是假的吧。
施渺相信梁玉,妈妈不是那样的人。
全部是施岭华凭空捏造的谎言,他的不信任,导致了一段关系的破裂,他麻痹自己,来满足他虚伪的自尊心。
施岭华自是不清楚她心中所想,自顾自地说:“但好歹有点用,你亲爸有钱啊。”
他低头瞥了眼时间,“嗯,钱应该快到了。”
“我出去看看,你慢慢想等下见亲爸说什么吧。”
施渺木讷地盯着地面,像是经久未修的机器,迟钝卡壳。
她慢吞吞地吐出毛巾,在想,要不就这样吧,别逃了。
倏地,她脑海里划过妈妈的脸。不行,她不能处于被动的一方。
施渺咬咬牙,挣脱绳子,起身,腿被绑久了有些麻,她下意识往一旁倒,紧急关头撑住了墙壁。
她缓了缓,大门肯定不可以走。她绕了圈,在后边找着一扇窗。
施渺比对了高度,爬上架子,她朝外望了眼,暗自打气,随即从窗子口跳了下去。
她往前跑着,马路上没有一个人。
蓦然,一道轰鸣声由远及近,刺眼的白光照进她的眸底。
第65章
施渺及时躲了起来, 车迅速掠过了她。一股车尾气涌入鼻翼,她咳嗽了声,没敢歇息,继续跑。
工厂外有座吊桥, 她刚跑至中央。
视野前方出现一辆保时捷, 黑色, 速度逐渐变慢。
施渺见状,心跳漏了一拍。
直到车停在她身旁, 车门一开,一只修长的手揽住她的腰, 将她抱上车。
施渺蹙眉, 条件反射般的挣扎。
却不经意对上了一双漆黑如冷夜的眸。
她讶异:“周——”
话音戛然而止, 一阵清冽的气味扑来,眼前一暗, 唇上贴了片温热。
空气逼仄, 呼吸交缠。
施渺被他死死按着吻,仿佛要将她生吞入腹。
“等、等一下。”
她咬了咬他的唇瓣,又推他的肩。
“让我抱抱。”
男人声音沙哑,似乎含着轻微的颤抖。
施渺一愣,继而被紧紧抱住,她看清了他的面容,“周以词?”
“嗯。”
“你不是在国外吗?”
周以词嗅她颈侧的香气,低声说:“对不起, 我来晚了。”
他缓缓抚上她的脸, 小心翼翼, “疼么?”
“不疼了。”施渺摇头。
“你是怎么...”
周以词垂眸,注视着她, 薄唇轻启:“我的错。”
他不该掉以轻心,让施岭华找到施渺。早在调查他的时候,便应解决好一切麻烦。
听他讲完,施渺仰头看他,稍显错愕:“你已经知道了...”
“嗯。”
周以词颔首,轻摸她的脸,“在我带他见你之后。”
因为她当时的反应,他特地吩咐人调查了施岭华。
八年前因欠高利贷,被长期催债,现任妻子受不了跟他离婚,儿子判给母亲。而他后来接触赌博,把高利贷全还了,从此染上了瘾。
上次见施渺,施岭华本就想着要钱。
但周以词警告他别来她眼皮子底下转,扔了笔钱给他,并吩咐人跟着。
没料到跟丢了,他找上施渺,多半输的不少,打算利用施渺讹周钰一笔钱。
可周钰不是容易拿捏的软柿子,他算是踢到铁板了。
其次,关于高考毕业那年,施渺姥姥去世,她与施岭华彻底断了关系,独自前往南川读书,周以词全部一清二楚。
“你为什么...不问我啊?”
“我在等你愿意主动说的那一天。”
施渺听着他的心跳声,“那万一,我一直不说呢。”
“我一直等呗。”
周以词阖眼,吻她的唇,“多久都行。”
施渺心头猛跳,宛若被一把小锤反复敲击着心脏。
她抱紧他的腰,隔了会儿,问他:“我们这时候去哪儿?”
“医院。”
“嗯?”
周以词眸光微暗,沉声道:“做血缘鉴定。”
施渺怔愣了会儿,她一脸疑问,“你是——”
话音止住,她脑袋运转,搜刮出某些她以前未曾发现的异样。
她睁大眼,“你在我手机里安装了定位?”
还是自带监听功能的。
周以词抿唇,与她对视,沉默,没有反驳。
“......”
“为什么?!”施渺不由质问。
“不要怕。”
周以词慢慢解释:“是为了保证你的安全。”
前段时间,他怕爷爷会对施渺做什么,于是悄无声息地在她手机里装了定位器,没料想防的是她爸。
医院灯火通明,亮堂的走廊上,施渺不免紧张不安,她转头一看,周以词懒懒靠在墙壁,黑色冲锋衣敞开着,碎发搭在眉前,闭目养神。
察觉到她的视线,他掀了眼,低眸,下意识俯身亲她,“怎么了?”
“很累吗?”
施渺抬手,触摸他略红的眼尾。
“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