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孟柏刃的佛系在这时候也显露得淋漓尽致,仿佛是一只狗朝着他吠了一声似的,只朝那边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若无其事地拉着姜宛月朝公主府里走去。
留下侯夫人面对众人目光不明的视线,又气又恼, 仿佛遭到了极大的羞辱似的。
顾少夫人虽然不理解她为什么这样对自己的儿子, 但想到家里夫君的嘱咐,还是柔声劝说道:“姑姑,您待世子也太严苛了些, 纵容是要教导他,也该婉转些同他好好说才是, 免得世子心里生怨……”
话没说完,侯夫人已经听不下去了,道:“你也不必费口舌了,我有旻儿这样乖巧孝顺的孩子就够了,怕那逆子生什么怨?”
顾少夫人:“……”
这姑姑脑子是不是不太好,便宜儿子再重要还能越过亲儿子去吗?
也不知道那顾旻是给姑姑灌了什么迷魂汤,姑姑这样昏了头似的偏疼他,全然不喜亲子。
她得回去提醒提醒夫君,可别被偏心眼的姑姑给带着一起得罪了淮阴侯府的世子,依她看来,这位世子一看就不是池中物,未来必定不可估量,哪怕不交好也不能为敌。
*
孟柏刃的容貌过盛,在走进公主府以后,便吸引了不少宾客打量的目光。
只是孟柏刃可能从小就习惯了别人对他外貌的关注,神色自若地将带来的礼物交给了府上的管事。
接着便有丫鬟上前来要引他去待客厅。
女眷则是在后花园那边由长公主亲自接待,两人就要在岔路口分开的时候,姜宛月的袖子忽然被拉了下。
她疑惑看过去,便感觉手里被孟柏刃塞了一颗糖,对上她的目光,孟柏刃安抚似的对她一笑,才随另一个丫鬟朝另一边走了。
姜宛月低头看着手里的糖,有些失笑,他不会是以为她一个人去赴宴会害怕所以拿糖安抚她吧?
他当她和他一样吗,走哪儿都随身带着小零食,高兴吃一点儿,不高兴吃一点儿也就高兴了,就没有比他更好哄的了。
*
姜宛月在丫鬟的领路之下穿过了花园,来到了一处厅堂里。
各府的夫人、千金都已经入了座,姜宛月本想挑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混过这一席就撤,没成想,丫鬟竟然领着她在本该长公主坐的位置的下方安排了一个座位。
众人都不由看过来。
姜宛月看着这个座位,迟迟坐不下去。
满腹疑惑间,长公主在美貌宫女、太监的簇拥之下走进了殿内,一眼瞧见了她,带了些笑意,问:“姜姑娘,还不入座?”
公主都亲自发了话,姜宛月只好坐下,在她坐下以后都感觉众人看向她的目光都更灼热了几分。
她知道其他人必定在疑惑、好奇长公主怎么会待她这么好,这个问题她也很想知道。
长公主已经在同众位宾客寒暄起来,说着一些宾主尽欢的场面话。
姜宛月忍不住抬头看向长公主,就先被对方那艳若牡丹的容貌摄了下,那通身的贵气一看就是出自皇室,却又并不傲慢,她带着笑,有种平易近人的随和。
因为太好看,姜宛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然后就被长公主给注意到了。
长公主看向她,那眼神和笑意莫名有些异样的亲切,她问:“姜姑娘,饭菜可还合口味?”
姜宛月心里奇怪,道:“公主殿下府里的饭菜自是可口的。”
“那便多吃一些,不必拘束。”长公主看她乖巧吃了几口饭以后,才闲聊似的问道,“听说姜姑娘已有婚约?”
姜宛月:“……是。”
她拿不准长公主这么问是不是为了孟柏刃,直觉不太像,但除了孟柏刃这个原因,她想不出长公主还有什么理由关心她的婚约。
长公主的笑容便有些意味深长了,手里把玩着酒杯,旁边立刻有宫女俯身替她斟酒,她轻笑着道:“不错,听闻淮阴侯世子容貌颇为俊逸,倒是和姜姑娘极为般配。”
姜宛月听得云里雾里,莫名还从其中听出了些幸灾乐祸的意味,她不由抬头看向长公主。
长公主看着她的表情,笑道:“本宫看你很合眼缘,有空可多来公主府坐坐,一起说说话。”
姜宛月在京城里还没什么女性朋友,对上长公主脸上那好看的笑容时,就下意识答应了下来。
长公主又笑了,让宫女替她斟酒,声音和气:“这是塞外进贡来的果酒,很香甜,不醉人的,可以喝一点儿。”
话音落下,便有宫女提起了长公主面前的琉璃酒壶,下来替姜宛月斟酒。
只是不知是没站稳还是手上没拿稳,在斟酒的时候,宫女一不小心就酒倒在了姜宛月的衣裙上。
姜宛月一怔,宫女已经脸色发白地跪下请罪了。
“笨手笨脚的丫头,还不下去领罚?”长公主说着,看向了姜宛月,“姜姑娘,不嫌弃的话,就先换上本宫的衣裳吧?”
姜宛月其实觉得可以不用换,但要是拒绝,就未免像是嫌弃公主了。
而且……她有一种感觉长公主好像是有意让人将酒洒在她身上的。
这种感觉在她跟着宫女走出了厅堂以后,想要跟上的素锦被侍卫拦住了时,得到了证实。
长公主的确是在打着什么主意,只是不知道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姜宛月瞥见素锦转头就走了,想也知道是去找孟柏刃了。
她倒不担心自己会在府上出什么事,长公主对她没有恶意,甚至还有种莫名的亲切和好感,她能感觉出来。
只是……长公主这一出到底想干什么呢?
*
姜宛月跟着一个宫女来到了一处更衣的屋子里。
宫女将干净的新衣裙搁在软塌上,转过身,道:“奴婢伺候姑娘更衣。”
说着,她已经将手伸向了姜宛月腰间的丝带。
姜宛月往旁边避开,道:“不用,你出去吧。”
她本来没有多想,只是单纯不想让人伺候换衣服而已。
没想到在她拒绝以后,宫女却还站着不动,道:“姑娘,还是奴婢来吧,否则公主殿下一定会怪罪奴婢伺候不周的。”
听她提起长公主来压她,姜宛月古怪看她一眼,更不可能让她帮忙换衣服了,道:“你出去吧,长公主要是问起,我自己和她说。”
“这……”宫女看她一眼,还想说什么。
姜宛月便沉下脸,道:“我说的话你听不懂么?”
宫女这才迟疑着,垂首退了出去。
姜宛月将门关上以后,还能看见宫女守在门口的影子倒映在门上,仿佛怕她跑了似的。
她就想着还是换完赶紧离开比较好,也没脱里衣,只换掉了外面被打湿的那一层衣裙。
长公主替她准备的是一身桃粉色的衣裙,姜宛月穿上以后就发觉尺寸竟然很合身,可明明长公主要比她高些,丰润一些,如果是长公主的衣裙,她穿怎么也不该合身的。
姜宛月看着身上刚换上的衣裙,有些沉思,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谁?”
孟柏刃有些着急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宛宛,你没事吧?”
姜宛月松了口气,走过去,打开门,就看见了孟柏刃和素锦都站在门外,而那个宫女已经被打晕在地。
“我没事。”
孟柏刃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才放心,拉住她的手,道:“先离开这里再说。”
姜宛月“嗯”了一声,但那股内心的古怪之感却更浓了,长公主费了一番周折难道就只是让她来这里换身衣服?
*
在公主府上的湖心亭里,三皇子立在栏杆旁边,清凉的湖风吹起他的袍角,却无法让他的内心平静下来。
当暗卫来汇报完姜宛月已经和孟柏刃一起离开公主府的消息以后,三皇子眉头就不由皱了起来。
一旁的徐太监见状,便轻声道:“殿下不必忧心,若姜姑娘真的是……总能有机会查证的。”
三皇子却没说话,眸色有些深沉。
正因为孟柏刃急匆匆地带着姜宛月离开了才更可疑,仿佛想要掩盖什么似的。
如果姜宛月身份没有什么异常,那她只是在公主府换件衣裳,又有什么必要要这样急切地赶过去带她离开?
这个孟柏刃……必定是百花宫的人,这样他那一身武功的来源也就有了解释。
天底下还有什么地方比百花宫更会培养杀手呢?
或许是兄妹之间的血脉感应,他有一种预感,姜宛月是他妹妹这件事八九不离十了。
想着,三皇子便有些出神似的喃喃道:“徐天,你说她这样年纪的小姑娘都喜欢什么?我若是都搜集来送给她,她会不会就也能喜欢我这个……”哥哥?
就在三皇子说话的时候,不远处忽然有人笑道:“没想到皇弟倒还是一个痴情种子。”
三皇子转头,看见长公主朝着这边徐徐走来,他道:“皇姐,今日可是你的诞辰,怎么抛下宾客来这冷清的地方?”
“这就要问你了,皇弟。”长公主道,“我说你怎么特意让我将姜姑娘请来,原来还真是红鸾星动了。”
闻言,三皇子想说什么,对上长公主打趣的神色,又忍住了。
比起暴露妹妹的身世,被误会反倒还好。
见他不说话,长公主又道:“不是我说你,你喜欢人家姑娘也不该故意让人拿酒泼她,你不会是想偷看人家姑娘更衣吧?”
三皇子脸色黑了:“在皇姐眼里,我是这样的人吗?”
长公主道:“论起风流多情的本事来,大皇子都不如你呢,只是姜姑娘已有婚约,和那位淮阴侯府的世子可是郎情妾意的,我看你趁早死了这份儿心吧。”
提到妹妹的婚约,三皇子心里就不舒服了,他下意识道:“婚姻大事岂能儿戏,他们尚未成亲,能不能成还不一定,皇姐别胡说。”
听完他的话,长公主就似笑非笑看着他。
“……”三皇子道,“皇姐,我有分寸,不会夺人妻子。”
见他保证了,长公主道:“你最好是,否则我可要告诉父皇的。”
三皇子神情就有些慎重了,道:“姜姑娘的事,还请皇姐替我保密。”
长公主看他这样煞有其事的样子,心底纳罕,弟弟怎么一副用情至深的样子,还怕他倾慕人家的事情传出去坏了姑娘清誉?
*
在坐上了马车离开公主府以后,姜宛月就将长公主对她的特别态度和孟柏刃说了,想让他帮忙一起分析一下,公主为什么让她坐她身边的位置,又故意打湿她的衣裙。
谁知道,孟柏刃听完以后就沉默地抱住了她。
他抱得有些紧,姜宛月忍不住推了推:“热。”
孟柏刃低头看她:“宛宛,还是在我们村里好,也没什么危险。”
听了这话,姜宛月有些警惕,怕打击他的上进心,忙道:“也没那么夸张,我不是没事吗,或许长公主真的只是看我合眼缘呢?”
孟柏刃沉默了下,看着她,忽然道:“宛宛,我们成亲吧?”
对上他漆黑的眼眸,姜宛月一怔:“怎么突然……”
“不是突然。”孟柏刃看着她,神色有些低落,低声道,“宛宛,你忘了吗,我接你来京城便是要成亲的?只是后来你好像想反悔,也不那么喜欢我了。”
姜宛月:“……”
那是复制体干的事儿,在孟柏刃成了侯府少爷以后,她便以成亲的名义追着他来了京城,随后就被假少爷给迷了眼,忘了初衷。
姜宛月轻咳一声,道:“我没想反悔。”
孟柏刃黯淡的眼眸亮了起来:“宛宛你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