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找到了孩子她爹——宁寗【完结】
时间:2024-04-29 14:38:23

  若非那年荆县发了洪水,原负责铸坝一事的县令在大坝将成之际操劳过度而亡,作为县尉的她爹走运接替此事,顺利治了水,立了功,只怕一辈子都没有被调任京城的机会。
  这样的家世,就是她那作为嫡女的姐姐穆兮筠都得使计去赢侯府主母的身份,更何况是她这个庶女。
  若岁岁认祖归宗,便意味着她可能得和岁岁分开了……
  一股子酸涩陡然窜上鼻尖,穆兮窈不敢再想,伸手一把将岁岁搂进怀里。
  遥想当年她刚怀上岁岁时,是那般厌恶腹中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她甚至不住地捶打肚子,想让自己小产,可不曾想如今却这么舍不得。
  她红着眼眶,强忍住哽咽道:“下回娘休息,便带岁岁出去玩,给岁岁买好吃的点心可好?”
  听得“点心”二字,岁岁一双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她用手揽住娘亲的脖颈,重重“嗯”了一声。
  穆兮窈轻柔地抚摸着女儿瘦削的背脊,眸中泪水盈盈。
  自岁岁出生以来,她什么都没能给过她,甚至从前庄子上那些孩子吃的糖和点心,玩的小玩意儿,岁岁都不曾拥有过。
  她想趁现在尽可能多的补偿她,不然以后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岁岁虽不知娘为何突然抱住自己,但她也牢牢反抱住娘,虽看不到娘的脸,可岁岁总觉得娘似乎有些难过。
  但娘为什么会难过呢?
  岁岁的小脑瓜转起来,然怎也想不明白,直到瞥见手边的那块料子,方才恍然大悟。
  一定是买这块好看的料子花了太多的钱,她们的钱又不够了。
  来这儿的一路上,娘也常常在夜里数着荷包里的钱银,露出犯愁的表情,岁岁虽小,但也明白,没钱花,她们就要挨饿,就得在风好大好冷的破庙里过夜。
  娘犯起愁,岁岁便也跟着犯愁。
  穆兮窈休憩的日子很快便过去了,翌日,岁岁又得和娘分开了。
  小梅领着孩子们到了将军府后门的小巷子里,可岁岁却没同他们闹在一块儿,反是坐在门口的石阶上,支着小脑袋,皱着眉头,望着头顶的天空。
  不多时,巷子口响起叫卖声,有机灵的小贩晓得此处孩子多,特地来兜售糖葫芦。
  那声响将孩子们吸引了去,岁岁亦转头张望,却是没动。
  糖葫芦卖得倒是不贵,只需两文,孩子自是喜欢这般零嘴,不少人都花钱买下一串,大快朵颐。
  看着那色泽诱人的糖葫芦,岁岁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唇,但很快便垂下脑袋,只死死盯着自己的脚尖。
  “想吃吗?”恰在此时,一道男童的声音骤然响起。
  岁岁抬首看去,便见一个六七岁的男童举着糖葫芦站在她面前,身后还跟着几个孩子。
  她认出,这是隔壁孟大叔叔家的阿旺哥哥。
  岁岁的目光不禁被他手中的糖葫芦吸引去,她吞了吞口水,毫不掩饰地重重点了点头。
  点头罢,没想到那糖葫芦还真如她所愿凑近她嘴边,岁岁眼一亮,登时张嘴去咬,一股子酸甜香气钻入鼻尖,口中津液泛滥更甚。
  然当她以为能尝上一口时,那快碰到嘴唇的糖葫芦却突然撤开去。
  阿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挑眉,面上满是戏弄过后的笑意,“不给你吃,要吃你自己买啊!”
  岁岁懵了一瞬,她确实很想吃,但娘教过她,买东西是要钱的。
  她没有钱,就算有钱她也不花,因为要留着给娘,钱多,娘就高兴。
  被人耍弄的岁岁也是有气性的,她憋起嘴,圆溜溜的眼睛瞪着阿旺:“岁岁不吃了!”
  阿旺故意大口大口地嚼着糖葫芦,闻言却是“哼”了一声,“你不是不吃,你是没钱,你不但没钱,你还没爹,你就是个没爹的孩子!”
  这话从前庄上的孩子也说过,但那时岁岁不会生气,但如今不一样,她气得一下站了起来,昂着脑袋对着阿旺吼道:“岁岁有爹,娘说岁岁有爹!”
  娘是不会骗她的。
  “那你爹在哪儿呢?怎么从来没见过他,你就是在骗人。”阿旺身后的几个孩童亦质问起岁岁来。
  这话一下将岁岁给问住了。
  爹爹在哪儿……
  她也不知道,娘只说她还在找爹爹,等找到了便告诉她。
  见岁岁不说话,阿旺登时面露嘲讽,“答不出来了吧,撒谎精,我们不跟没爹的孩子玩!”
  其余几个孩童也应声附和,很快便举着糖葫芦撒丫子跑开了。
  岁岁强忍着眼泪,复又在石阶上坐下来,她很委屈,她没有撒谎。
  她有爹爹……
  岁岁不想哭,因为娘最不喜欢岁岁哭了,岁岁难过,娘也难过,岁岁强憋着不掉眼泪,直将小脸都憋得通红通红的。
  她不住地吸着鼻子,少顷,就见眼底突然出现了一串糖葫芦。
  她顺着糖葫芦往上瞧,便瞧见一张很好看的脸,那人笑意和善,嗓音也温柔,“吃吧。”
  见是一个陌生的叔叔,岁岁毫不犹豫地摇头,声若蚊呐道:“岁岁没钱……”
  闻得此言,魏子绅不由得笑起来,“就当是叔叔请你吃的,不要钱。”
  他是回将军府寻林铎来的,从后门入便是不想引发太大的动静,却不料正瞧见这小姑娘被欺负的一幕。
  听到“不要钱”三个字,面前的小姑娘露出了几分犹豫,魏子绅心忖着到底是孩子,正欲将糖葫芦递出,却见小姑娘摇头,看着他道:“娘说,岁岁不认识,不吃!”
  说罢,便起身跑进了门内。
  魏子绅蹲在原地,举着糖葫芦的手尚且悬在半空,好一会儿才缓过神。
  他总觉得这小姑娘方才与他对视时坚毅的眼神,以及那容貌,似乎与谁有些肖似。
  他一时也想不起来,只笑着摇了摇头,提步往松乔苑而去。
  松乔苑内,窗扇大敞,林铎闻得动静,落笔便见魏子绅入内,瞥见他手上的糖葫芦,不禁淡声调侃,“没想到你还喜欢吃这样的玩意儿。”
  “倒是无此喜好。”魏子绅顺手将糖葫芦搁在圆桌的茶盘里,“只是在外头遇到一个被欺负的孩子,便想用此安慰她,不曾想,她不要。”
  林铎对魏子绅遇到的这些事并不感兴趣,他更在意他此番来的目的,“鱼上钩了?”
  魏子绅在圆桌前坐下,为自己倒了杯茶水,“倒是还未,看来是颇为警惕,我此番来,便是想问问兄长,可需换个计策?”
  林铎沉思片刻,凉声道:“再等等,心虚之人,总会露出马脚。”
  他眸光阴鸷寒沉,带着几分誓要严惩的决绝,魏子绅晓得,他这兄长要捉的不止那纵火之人,更是其背后的指使者。
  他抿唇轻笑,下一刻,脑中骤然灵光一闪,原凑到唇边的杯盏凝滞在那厢。
  他终于想起在将军府后门见着的那个小姑娘究竟像谁。
  不就像极了他这兄长,不管是眉眼还是眼神,竟都有几分相似。
  倒是巧,若他这表兄真有女儿,大抵便是那个模样吧。
  *
  军营灶房。
  方才忙过午饭,穆兮窈正刷洗碗盏,心情却是极好的,这日日数着盼着,明日终于可带岁岁一道去城里玩了。
  正当她高兴之际,便听外头蓦然响起一阵惊呼声。
  她放下手中的活,转头看去,就见赵婶慌乱地跑来,“天爷,下雪了,这是下雪了呀。”
  下雪?
  下雪对穆兮窈来说不过稀疏平常,她生在荆县,长在荆县,荆县离京城并不远,何况今年寒得早,她离开京城时,京城已然飘过了几场大雪。
  可对掖州的人却是不同,掖州这般偏南之处,怕是百年都未曾下过雪了。
  “我活了半辈子,哪里看过雪啊,当真是撞了鬼了,掖州竟也下起雪来。”赵婶望着帐外,面上表情看不出悲喜,更多的是惊叹。
  灶房不少人和赵婶一样,都是掖州人士,见得这副雪片纷纷扬扬的场景,都新奇地出门张望。
  “看这境况,这军中怕不是要发棉衣了,这么多年,掖州的冬天都不曾冷到下雪,怕是没发过几回棉衣。”
  赵婶无意的一句,令穆兮窈陡然精神一振。
  她突然想起那个梦中曾发生过的一桩事。
  似乎就是在这个冬天,掖州险些失守,经历了一次前所未有的兵败。
第10章 不满
  一切的起因是军营库房起火,烧毁了大批棉衣,棉衣在掖州这般温暖之地本非必要之物,可未曾想今岁酷寒。
  这场寒潮亦使得大晟无数百姓饥寒交迫,甚至饿死冻死者无数,朝廷拨款赈灾,国库空虚,一时间难以调拨新的棉衣以支援掖州。
  幸得掖州士卒常年练武,风雨不息,体魄强健,也算勉强挨得住,可不料年后天稍暖,积雪消融,一场疫疾悄悄蔓延开来,甚至传播到了掖州。
  戍边的士卒好容易捱过了冬寒,却到底没能抵挡得住瘟疫,一时间有不少人染疾病倒。
  正当这混乱之际,也不知是如何走漏了消息,使得萧国突袭攻城,打了安南侯一个措手不及,才导致后头的兵败,与掖州的险些失守。
  具体的,穆兮窈记得不大清楚,只那个梦里依稀听庄上人提起。
  听闻事后,安南侯派弟弟林铮携书信至御前告状,朝堂震荡,户部不少人被清查革职,抄家斩首,罪名便是侵吞赈灾款,挪用军饷。
  可如今想来,穆兮窈却觉疑惑,关于挪用军饷,为何此事迟迟未被发现,以及户部那些人究竟是如何挪用的军饷,但依她所见,分明如今军中粮草充足,兵械齐备……
  毕竟安南侯作为陛下的亲外甥,圣眷浓厚,他们定不敢明目张胆克扣掖州的军饷用度。
  穆兮窈垂眸若有所思。
  侵吞赈灾款,粮草军备库失火,棉衣,挪用军饷……
  她试图将那些细枝末节串联起来,须臾,蓦然双眸微张,脑中灵光一现。
  难道!
  “瑶娘,你怎么了?”
  见穆兮窈面色似有些不对,赵婶不由得关切道。
  穆兮窈咬了咬唇,抬首看向赵婶,“婶子,近来军营里可曾发生过什么事儿?譬如……起火什么的?”
  “起火?”赵婶回忆片刻,“倒还真有!”
  穆兮窈心陡然一提。
  难不成已经晚了。
  “我也是听人说起,前一阵,城西的粮草库突然失火,不过幸得发现得及时,倒是无甚大碍,怎的了,突然问起这个来?”
  “哦……”穆兮窈松了口气,“我也是听人说起,只是当时没听真切,一时好奇便再问问您。”
  说罢,继续旁若无事地刷洗起碗筷来,然垂首之际面上却是凝重了几分。
  已然失火过一回,是不是代表着梦中的粮草库失火并非意外。
  若如她猜想的一般,那纵火之人此回不成,为防事情败露,情急之下当会很快再次动手……
  她是否应该,又应如何将这个消息传递给安南侯呢?
  翌日天方吐白,不待穆兮窈喊醒岁岁,岁岁已然抓过衣裳自觉穿了起来,想到今日要同娘一道去吃点心,她激动不已,其实早早便醒了。
  梳洗罢,穆兮窈去灶房拿了一个窝头,和一碗粥同岁岁分吃了,便带着岁岁出了府。
  日头逐渐升高去,烟火与喧嚣驱散了清晨的寒意,昨儿虽下了场雪,可到底算不上大,不过勉强积了薄薄一层。
  岁岁牵着穆兮窈的手,一路蹦蹦跳跳,满心都是她的点心,为了留着肚子多吃些,就连早食她都故意没吃饱。
  正当她期盼不已之际,却见娘亲的步子蓦然在一间铺子前停了下来。
  岁岁还小,尚且不识字,往那铺内望去,便见里头安安静静的,摆着好些架子,架子上满满当当都是书。
  这里好像没有点心……
  正当她疑惑地抬首看向穆兮窈时,穆兮窈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弯下腰,柔声道:“岁岁乖,娘尚且有些事儿要办,待办完了,就带岁岁去吃点心,可好?”
  虽然很想快些吃到点心,可岁岁还是懂事地重重点了点脑袋。
  书肆柜台前,伙计听闻动静,抬头瞥见一个妇人领着孩子入内,态度散漫地询问道:“写家书的?”
  “是。”
  “十五文一张,多一张需得再加五文。”说罢,伙计熟稔地提笔。
  然等了片刻,却不曾听见这小妇人开口。
  伙计还以为是她嫌贵不乐意,蹙眉正欲说什么,却见几个铜板被摆在了面前。
  “可否由我自己来写,这是纸墨钱。”
  闻得此言,伙计不由得深深看了那妇人一眼。
  模样不算佳,有些黑瘦,衣着干净却也旧,这样的妇人竟也识字,倒是难得。
  他拿起那铜板数了数,十个,也不算少,何况由她自己来写,也省得麻烦他了,便收了铜板,将纸墨一推道:“行,不过只许用一张纸。”
  穆兮窈颔首,又同伙计讨了信封,提笔沾墨,正欲落下,却是动作一滞,微一抬眸,就见那伙计正直勾勾地盯着纸面。
  她也不恼,只淡淡一笑,伙计顿时面露讪讪,倒算识趣,提了鸡毛掸子去一旁架上扫尘去了。
  然才走到第一排,鸡毛掸子挥舞了没几下,一转头便看见那妇人将纸装进了信封里,正用放在一旁的浆糊封口。
  “好了,多谢小哥。”
  伙计尚且还在愣神,妇人已然牵着孩子出了门,徒留他疑惑地立在原地。
  写了什么,这般快!
  出了书肆,穆兮窈将信郑重地收入怀中,一垂眸,便见岁岁眨巴着大眼睛抬头看着自己,方才她写字时,岁岁就爬上椅子,趴在柜台上好奇地瞧。
  想来,这应是她头一回看到她提笔写字。
  从前在荆县穆府时,主母刘氏听闻大户人家娶妻,不能是胸无点墨的,是故请过女先生来教她们识文断字。
  那时她和穆兮筠一道上课,为了不越过她这位姐姐去,惹她不喜,穆兮窈不敢展露半分才学,还因此常是被那女先生嫌弃愚笨。
  可她们却不知,私下里穆兮窈爱极了读书练字,但只敢躲在自己屋里,悄悄的,提防着教人察觉。
  后来有孕被关到京郊庄上后,她便也没了读书练字的心思和机会,想必岁岁记事以来,看到更多的当是她干粗活的模样。
  “岁岁想识字吗?”穆兮窈问道。
  字……
  便是娘方才写的那个吗?
  好像很有意思。
  岁岁点点头。
  “待有空了,娘便教你。”穆兮窈摸了摸岁岁的脑袋。
  她也许教不了太多,但好歹让岁岁学会写她的名字,岁岁这个年纪还不大记得住事,若她们真的分开,她怕岁岁再大一些,便会很快将她这个娘给忘了,但至少能记得她这个娘叫什么,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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