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还没得到任何新结果!她的...”这里沉默,应该是想说她的日记还和上周目看到的一样吧。
库鲁比的突然发作让气氛为之一变,就连路人男也不安起来,绞尽脑汁想着安慰她的话。苏沐觉得库鲁比可能就是发现大家的话题一直不聚集在自己身上,就很偶像(idol)的拿出了解决方案而已——也确实成功了。
“总之就是。”连他也回到了侦探角色,“我昨晚翻看了日记,但是连续一天都没有发生事情。萝拉后来知道了。就怀疑我是不死的了吧。”
他又对甜心笑了一下。“所以,你第一天选择库鲁比,第二天选择我......单纯好奇一下。今天准备选谁。”
“萝拉。”甜心声音僵硬。
这是唯一的破局可能。苏沐点头,然后又看库鲁比,又笑了。
很轻的,单纯忍不住。而且因为是一看到她就笑,就连库鲁比都绷不住假装不高兴的表情,也笑了——两个人像拿大人寻开心,并且真的恶作剧成功了的高中生。
“但是今天。哈哈。”库鲁比真的是笑到弯下腰哦,“在夜晚之前,你们就被我抓住啦!”
苏沐点头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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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有新的杀人哦?”库鲁比对杀手说。她说‘哦’的时候嘴唇有点像圆形,从下往上看人,有种幼稚的可爱。
被这么看着,电影里的杀手就会感觉到良心的质问了。而路人只是无奈的笑着。
“是......小少爷。”他说。家族名感觉像乱码,听不清楚,但苏沐竖起耳朵。这不是混血儿的身份吗??他还以为这周目没他了来着。
从上周目的日记得知(反抗军一脉还真是喜欢记日记,顺便一提,路人也看了何梦槐日记的内容,为了不错过任何情报。不过他也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什么世界观崩坏,完全不存在。他好像只是当成她精神错乱。也就是说认真在解谜的只有苏沐一个人......但到现在还毫无成果。他也在想要不要像库鲁比一样‘日记去他.妈!’,只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事了)混血儿顶替了这位少爷的身份。
每周目都有细微的差别。这周目家族的人了发现这件事,并且要杀掉冒牌货和相关人士。
“目标包括当年帮助混血儿替换身份的内部人员,也就是队长。”路人男说,苏沐终于明白他的死因了。
“原来有人帮忙的啊。”他觉得蛮新奇。总觉得是间谍电影里情节。
“有啊。”库鲁比说“那时候那片区域完全化作焦土了。财阀虽然很资本主义,不过和美国一样,有想要的东西就会发动战争。小少爷和反抗军的混血儿一块面临被烧灼的城市——不过一个死了一个没死。混血儿又有门路,就自然开始运作新身份啦。”
“黑市有完整的产业链呢。”库鲁比笑了。她笑起来是个天使。
总之是队长提供了身份证明。今年混血儿也买了这艘船的船票,来和队长碰头——毕竟是替代了大家族幼子这种大买卖。队长答应也是认为有利可图,估计比起一次性付大量报酬买断,队长选的是分红制。会定期联络提醒他‘我还有你的把柄’。
“而且骗过基因检测可不简单。他估计每几年就得做次大手术。”
船上有手术室,紧急情况可以完全由船员操作,并自行记录。
好,苏沐现在知道这几位乘客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周目里了。
“而混血儿没出现的原因是?”
路人不好意思的笑了。“其实我用的是他的票。”
ok,来的路上被截杀了。
队长之外,和混血儿关系匪浅的何梦槐也在排除名单上。她当年倒是没有参与换身份,那时候还是失散状态呢。
但之后如果搭上线就麻烦了,会给人小少爷的家族与反抗军勾结的印象。所以要排除。
甜心则是位武道家(真是第一次听说),上船是为了去某个星球参加大赛。
“不过现在都变成了狼。”她苦笑着。
原本参赛是‘一次改变自己的旅程’,现在也是另一种意义的改变了人生。
库鲁比开启会议,三人把甜心投了出去。她进冷冻仓时脚步艰涩,苏沐一直觉得投票还要让被选中的人自己走去冷冻仓实在太过残忍,而库鲁比则把手放在面前,只动手指的打了个招呼。“再见咯。”
剩下路人。库鲁比实行了复仇,三人把他在走廊吊起来,殴打、割喉、最后放火烧死了。至于谁负责哪部分任君想象......
苏沐在旁边握着绳子,复杂的看着玩得很开心的萝拉和库鲁比。
ai也出现了,时隐时现,欢快的笑着。真是天真无邪的笑声。
奇怪的是苏沐也没有觉得她们残忍或者精神不正常。只能说库鲁比确实有为妹妹报仇的义务吧。
中途确定他完全没救了,不会给库鲁比造成危险,萝拉就走开了。
库鲁比默默站在原地看火烧。
ai在路人断气后转过脸来,对着苏沐。“麻烦你了。”她说。
“回去睡吧。”
库鲁比背对着他。火光在她身上跳跃,火星漂浮在空中,被吸引一样朝她靠近,好像要碰上她的身体和发丝。
莫名其妙的,苏沐有种感觉,刚刚那话是库鲁比对他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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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醒来。面前空无一人。
游戏还没结束啊......苏沐已经不会有这种天真想法了。
他在走廊和库鲁比相遇。
“萝拉不见了。”对方很愉快的报告,但这是如果附和她说‘这样真好’肯定会被骂。
苏沐战略性沉默。库鲁比果然耐不住主动问他,“你怎么想呢?”
“嗯?”
“就是说这一局游戏啊。先不管得到的情报什么的。我雇佣你,你作为侦探,玩得开心吗?”
她的眼神中闪烁着期待的光。但是,咦?这个问题会不会不太对??
“......我们不会也已经车祸死掉了。意识被上传到服务器。才一直在玩这个鬼游戏吧?”苏沐突然发问。
“如果那样就好了。”
他说的时候是半开玩笑的,很希望被库鲁比否定。现在她却只是这么笑着——库鲁比什么时候有这么温柔的笑啊!他肯定得了绝症要死了。
她说“但冷冻仓说不定才是我们最终的归宿呢。”
接下来,库鲁比给他讲了一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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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之前苏沐版本的【真实】不一样,乘客上船时不会被上载,而是在通过门的瞬间失去意识,被冷冻起来。以此对抗太空旅行那漫长的时间。
“但大脑也这样放着不管就麻烦了。人脑长久不用会退化,又因为是亚光速航行所以没法和任何网络连接。飞船外部也有一个类似封锁狼的‘场’,所有东西进不来出不去。就只能用封闭网络,把大家的大脑连接起来。”
库鲁比这里还做了个拔插头的动作,苏沐一阵恶寒。
“有点像脑子里爬进了蟑螂......”他喃喃说。
“我也不喜欢这么做啊。”库鲁比一脸人类很恶心的表情。苏沐对她这周目的身份已经有所预料了。
“一开始只是大家各自玩着game,打发几十年几百年的航行时间。单机状况,让你们统治一个星球随便犯罪随便玩耍,玩灭绝大屠/杀都没问题哦!怎么想都很棒吧?不过很快就有人说什么‘软体虚拟的梦已经做腻了。’”她满脸嫌恶。
叛逆中二期少女是听不懂那种诗意语言的!她嘟囔‘真恶心。’
“反正在虚拟game里面乘客也开始自.杀了。game里玩家是不会死的,死了也会复活。就复活了再自.杀。不断在初始区域化作一团白光消失,我看着都要产生精神障碍了。”
“你也会在意人的死吗?”苏沐很好奇。
库鲁比摇头,“没有啊,可每次重启都会重新计算渲染周边环境——我连地球另一边某城市居民的族谱都想好了哦!他一死那些数据就全部被搅碎,掉进无光的海里面。我觉得那样很可怜。”
好,这周目的她有着异于常人的感性。
会觉得8bit数据字节很可怜,苏沐也是在这世界上头一次见到,他完全甘拜下风——同时也感觉到了她超出常人的魅力。
“这样下去就算大脑保持活性,很快也会精神崩溃的。我紧急查询了《人类养护手册》,最后决定把你们放在一起。从单机变成交互游戏。”
“因为你们需要社交。”库鲁比宣布,“一群怕寂寞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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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ai的世界也不比正常世界差多少。身体数据记忆基因族谱哪点都很人类啊!比人类还人类(more human human)我的居民们还能背到圆周率后面一万位呢,哪里比乘客差?竟然会被嫌弃......”
“不不,可能这样,那位乘客才会崩溃吧......”苏沐打断她。内心对那位诗人充满同情。
库鲁比看着他。“总之就是这回事啦。明明连分辨码都没有,但你们就是会说‘那个不是人类’然后想和真正的人做交流。人是社会动物,长久一个人就会死掉。”她像在说宠物猫。
“就让你们一起玩啦。之后你们就开朗起来了。”
“开朗......”苏沐回想几十局游戏。怎么都只能想起一堆精神崩溃的怪人(怪人已经够呛了!还精神崩溃),不要钱一样的血浆,和大家好像要上综艺比惨一样各异的身世。
“在您眼中。”他竟然用了敬称,“是什么样的呢?”
“嗯。因为是观测着整个飞船维生仓的动态。”库鲁比说。她眼中一瞬间无机质,恢复神采后里面也快速滚动着数据流。
“电子语言不好和你说啊!你想象有个透明箱子,里面的小虫子们突然兴奋地窜来窜去就好了。”
“小虫子......”苏沐头痛起来。
“比起之前死气沉沉的样子当然要好!”库鲁比愉快起来。不知道是因为说到了残忍的话题,还是因为看到了苏沐头痛的表情(她好像很喜欢吓人家一跳),
“不过在你们的视角来看。应该各有各的残忍和痛苦吧。“
“看你们的脑波和激素分泌,和被集中关押在小房子里,每天拉一个出去枪.毙的状况是类似的。”
苏沐整个人一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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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不怪我。”库鲁比为自己辩护起来。“我也为你们准备了理想乡。流淌着奶与蜜,应许之地,亚当夏娃吃下禁果之前,人和人非常纯洁的互相相爱——连性/行/为都不存在!结果谁都不想住!”
照例是她一说完苏沐就能懂为什么别人不想住。
库鲁比却死死咬着牙齿“还说什么‘假得可怕’。明明是你们可怕吧!”
ai和人类是注定没法相互理解了。但库鲁比怎么也代入ai身份了他是真搞不懂。
“所以,你就是周目轮回的幕后黑手”
“我是游戏制作者。”库鲁比纠正他。“‘幕后黑手’,别说得这么难听。我没有玩弄你们的兴趣。别侮辱我的品味。”
“嗯......”他老实低头道歉了。
“总之出于你们的受/虐/癖,怕寂寞,想当悲剧主角的意识驱动。为了增加游戏乐趣,一个个的都导入了很悲惨的背景。”
被她平静的这么说真让人想找个洞钻进去,
“在游戏里面。是对抗game嘛!你们就依据自己的爱恨随便杀人这样。也被杀。”
“嗯......”
“所以我从不把别人的仇恨看作一回事!”库鲁比很自豪的笑着。确实,就算是何梦槐,她也只是无法理解的(像个神经质的女初中生)碎碎念‘为什么会讨厌我啊?那么可爱的我?库鲁比大人哦!’
而根本没深入思考过那位战士到底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和还有多少类似的人和她一样受苦,却连反抗都无法做到。
“不过库鲁比对自己要活着很敏感呢。”每次只要一发现别人想杀她,就会精神过敏。
“因为我得保持player身份参与游戏,观测并为你们提供乐趣啊。我是好员工。”
她说。所以每次她都把局面搞得很危险,并且一定会有一个两个三个替死鬼被她笑嘻嘻的排除(碾碎),对那边来说是真倒霉,去购物中心结果被卷进电梯事故。库鲁比却是出于好心吗?
库鲁比笑眯眯的看着他。游戏的目的是为了保证乘客的大脑活性。所以每局只会持续几天。但因为涉及到生死谋杀和非常阴暗的(自己设计的)过去,所以情感浓度很高。但应该是不会累积记忆的才对。
苏沐有意识经历二十几周目,已经快感觉社会什么的都无所谓了。杀人不杀人也看得很淡。航行要持续几十上百年,乘客满脑子这种记忆下船,相当于给社会投放炸弹。
“也就是说我是异常的那个咯。”他有点犹豫。
但是他异常了这么久她才发现(也跟着拥有轮回记忆,追上来处理)。
那种等级的ai基本是量子计算机的处理水平,外界应该也就过去了几纳秒。现实世界几纳秒=游戏世界二十几周目(七十多天)。
那大家要经历的轮回比他想象中庞大......他无法想象如果库鲁比一直不来,再晚来一点,他会变成什么样。
“谢谢你。”苏沐认真的说。库鲁比有点羞涩的笑了。
“唔嗯。”的摇头。虽然说瞧不起人类,但毕竟是服务看管乘客的ai,能被这么感谢她也很开心吧。
“感觉你比平常更可爱一点...?”他说。
库鲁比脸更红了。“啊,那个!”大声的说,和一般偶像或淑女会拥有的音量不同。更有现实感,同班女生课间可能会突然这么大声说话,然后你朝她看过去这样——非常可爱的现实感。
“全都怪你!我是说你能喜欢就最好啦......虽然说ai,不过我不是舰船总中枢哦,只是一个小小的末梢。”
她比着手指,苏沐看她好像垂下的白色根梢一样的细弱指尖。
“你是侦探我是大小姐(雇佣者),出现在你面前的就是只服务于你的部分。”
“要就近监视,虽然大家连接到了一起,但是脑波频率是不同的。会有突然跳跃的一瞬间,和别人接不上的部分。在脑内世界那一瞬间就相当于大半个周目了——可能过去了好几个周目也说不定。”
“如果游戏玩到一半,对方突然消失了,你也会觉得奇怪吧?”库鲁比问。
“而游戏世界有这种违和感是致命的。我通常是等几个人脑波同频的一瞬间,就把他们丢到一局游戏去。每个人的频率不同,会有接不上的时候,那就根据个人展开事实。”
“比如说在你看来,你某局是人类,打败了一只狼,被另一只狼杀掉了,你死后游戏结束,再开一个周目。你中途和......就和甜心吧,因为第一次见面时佩服她的肌肉,夸奖然后由此深交,在第二天和她结为同盟。”
“我不会佩服人家肌肉的啦......”苏沐声音很虚弱,而库鲁比则笑得很开心。
“但在甜心看来不是这么一回事哦。你们一开始见面的时候频率是一致的,之后就变得不一样了,她可没和你讨论过肌肉。她可能是翻看自己武道比赛奖杯的时候,被你撞见了,你们相谈甚欢。然后结为同盟——根据演算,你们普通的遇见,相互信任一起通过游戏的概率很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