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能够制作出核.爆的圣女,那所有人都会很开心,他们可能能进入各国的视野,让世界为之一惊——轻轻碰一下就制造出一场大爆炸。他们也是有核国家,下一步就是加入联合国。
如果能把整个地球从中分离成两半,那会让举世惊恐,从此会建立一个新时代,开宗立派。他们也许有一个和旧人类截然不同的种族名称。
但偏偏是让所有人漂浮。
他想混血儿应该也有自己的家庭、朋友、以前的同学。关系再怎么不好,恨不得用金属球棒把他们全都杀掉,也是想要回去的。就算犯了罪......库鲁比的家庭是如果她有前科就会舍弃她的家庭吗?也有不是那种的吧?
但一切都没了。
像只是想拿石头去吓唬一下对方,没想到对方直接死了,石头上还延续着诅咒,杀死了一个城市的人,那怎么办?
他们是呼唤着奇迹做了一系列的事情的,但又因为奇迹太过超常,而怨恨起奇迹本身。
没什么不能理解的。苏沐想,他去看库鲁比,而库鲁比看着前方。她自己是不是也困惑,为什么会有这种资质呢?好像不管是哪个真相,她都有点太超过了。
不是在群羊中出现一头狮子,有点像全是微生物的世界中。有一个把培养皿放在炉上煮的人类。
而人类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人类,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微生物,死掉后才会无意识变成人,那时已经把培养皿放在炉上煮了。
库鲁比好像镜子。
苏沐第一万次觉得她可怜。可以的话他想为她哭,他心头已经很多次、很多次、为她流泪到眼睛都干了。
她生前没从资质中得到任何好处,但一旦因为别人的恶意而死,就成千上百倍的报复。尸体在报复,报复所有加害者,和完全无辜的人。
无辜的人因此怨恨她——你凭什么?你受苦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她自己也不知道,没办法,【女神被封印在人类的躯壳里】。就算是耶稣也是生前就知道自己是神子,有使命的。库鲁比却只是那个壳子,所有人都要打破她,把女神放出来。
她好像活着就是在等被打破。
然后女神显露出愤怒。
原来祂与她本就是表里一体。祂没有意识,纯粹是她被放出上升的灵魂。destroy the world。
“真空环境中你更加能发挥能力,装置作为动力源放在飞船船尾,你和装置连接,所有人和你连接,我们自从漂浮的那一个瞬间开始,精神就永远连接在一起了,然后我们开始做噩梦。”混血儿说。
他看着库鲁比眼神复杂,“飞船上的人只是你出逃的工具。”对于那时的库鲁比来说,地球没有什么好留恋的,父母也在那场祸事中死去了。“波长完全不一致。”
她好像唯独和父母离得最远。
库鲁比死后反而拥有了真正的意识,或者说库鲁比死后,女神显现,表露出了自己的意志。
“祂当然是很恨我们的了。神没有真正的情感,但也许你临终时的情感反作用在了祂的身上,不过只要与你连接,你就不会对我们赶尽杀绝。”
当时库鲁比成为了真正的教主,只剩一半身体被埋在罐子里,放在飞船船尾,谁都不能进去那个房间,但谁都隐隐害怕着的神。
教主反而成了那个引入邪物,反被邪物所控的倒霉鬼,克苏鲁神话里都有这样的故事。
苏沐轻轻吸气,他想明明库鲁比才是真正无辜的那个人。
“你借助我们建立了飞船,并在噩梦中折磨我们的精神。”
“不能逃走吗?”苏沐问。如果是队长的话应该已经去找逃生通道了。
“我们无处可去。”他说。当时的那架飞船本来就是通过空想的能力构建出来的,科学史上根本就没有给【气】留一席之地。而人们能够在宇宙中生存——甚至是所有人都正常站立在飞船的地面上,不是像宇航员一样飘来飘去的,就是因为和她进行了连接,一旦脱离了连接,他们会像暴露在真.空一样快速死亡。
我们要开往科学家计算的宜居星球。混血儿的语气阴沉,但仍然有一种盼头,应该所有人都是等待着这种盼头,忍耐着的吧。
“到那里我们可以下去。走向大地。”
“只要不是在那个封闭空间里面,就算与祂连接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苏沐对此抱有怀疑,从前文来看完全不像。不过感觉说了混血儿也不会听。
“路程只有七十年。”
“七十年......很短吗?”
“我应该能活七十年吧。”混血儿说。
他大概就是一直想着这些撑下去的。
而苏沐也总算知道游戏对他来说是什么了。
“你现在在噩梦里面吗?”
“我现在在噩梦里面。”混血儿说。并不是复述苏沐的问题,而是提出新的主张——和梦里面的人物确实没什么好说的。
“在这里面我被杀、去杀、背叛别人,遇到了唯一的同伴,结果同伴又被你杀死,但是都没有关系,外界会有人唤醒我的。”他对库鲁比说。
所以他才会有识破谎言的能力,库鲁比可以凭借魅力、笑嘻嘻的拜托、反复无常的演技,去达成她想要的结果,但唯独他能识破她的谎言,是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是她的敌人。
“到底要怎么叫醒你呢?而且为什么要叫醒?”库鲁比倒是困惑,“你们每天都做噩梦吧。”
“并不是把那个日常化了......请你理解为我们每天都活在生死危机中。”并且每天都克服那个成功活下来了。
“如果表情特别不对的话,他们就会发现。”
噩梦累计时间短,那只不过是疲劳的累积而已,没办法得到很好的睡眠,但时间过长就会心脏麻痹猝死。联想到不管是哪个版本的真相,内外时间换算都是几秒钟对十几年的。这么多的惊吓、死亡、压力排山倒海而来,会猝死倒是一点都不奇怪。
“已经有很多牺牲者了。”他这次说【牺牲者】倒像是在说真正的人了,接下来一句话却很现实,“再死下去就不够开船了。”
他真以为那70年,船员够撑下去吗?
苏沐想,暗暗窥他脸色。
混血儿的表情中也有‘船真的需要再开下去吗’的困惑。苏沐是在考虑耗材的消耗,而混血儿应该是在想这么痛苦的旅程是否需要持续吧。
可库鲁比却一直一直一直一直被埋在罐子里。
“飞船中的睡眠并不是躺在床上。女神有想折磨我们的期望,定期得有一定的人接受睡眠、刑罚。现在我就是被选中的人。如果他们发现情况不对,也会往水中掺入电流叫醒我。”
“我会醒来的。”他说。
“真不要脸。”库鲁比嘟囔。“这种人怎么有脸相信自己值得活下去?我已经要哭出来了。”
“好,那来帮他摆脱噩梦吧。”库鲁比说。
“死?”苏沐说。
摇头摇头。
“不。”库鲁比说,笑。她的嘴角有一丝很邪恶,但确实属于库鲁比的笑容。
什么女神啊百分之八十的人死了被埋进罐子里。她肯定和□□者那时一样,觉得不喜欢就抛在脑后了。
“施行【掌管漂浮的女神】的权能,当然是让他坠落。”送他回外太空。
沟通了AI,打开了隔离舱的门。
库鲁比爽快的,像是推要出门的朋友一样,把他轻轻一推,他就落下去了。
两人都默默站在那里观望着,宇宙并不漆黑,几十几百光年外的星星散发出光芒,照耀着那里。
他们看到那下面的变化,像一朵花被碾开,一滩红色绽放开来。
“他只有一句话没说错。”
“什么。”
“人在真空,真的只能活短短一段时间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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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这么说,但脸上并不带什么开心的神情,手刃了敌人也没有让她开心。
“我受够大家随意幻想我了。”库鲁比说,“真的不算侵.犯肖像权吗?”
“而且敌人还有很多。”“整个宇宙都是敌人。”
“说是宇宙。”苏沐谨慎地说,“只有我们所在的这艘飞船,和船外的虚空而已。”
一想到他们十几周目,又是说什么女神说什么异星球武道家大赛机器人大战,结果谁都在这个飞船上,就越来越觉得大家的空虚了。
库鲁比踢了一脚墙壁,发出回声。
最后去找了大叔,他是第一周目的狼,崇拜库鲁比,而多次被她利用的男人。
那一周目他们和他结盟,三人直到最后。
到这里都没有出结果,那情况很明显了。说实话,这周目他是狼是人都无所谓。
大叔平静地站在黑暗中,“库鲁比是女神。”
“啊。”苏沐说。
是第几次有人这么叫她了?
“算上旧地球时期,数以亿万次吧。”库鲁比若无其事地说。竟然现在自夸!
“其实这世界是我的妄想。”大叔说。“未来不需要艺术,不是有宇宙飞船存在的远未来。就是旧地球时代,你那个时候再过去一点。”他指着库鲁比。
库鲁比好像也是他幻想中的人。
大叔是电影公司中层,某俱乐部的成员,有一个剧组。
“拍科幻片,也就是现在这样的伪科幻。”
有能造出太空飞船的背景,不过却只执着于飞船内发生的事,不对人类未来做任何探讨,上演偶像剧和血腥的厮杀。
“我自己也不为我做的事情自豪,不过还是在做,而且长久下来好像也产生了感情。”
大叔属于库鲁比最讨厌的那类,明明自己也不喜欢自己创作的东西,不过为了吃饭还是捏着鼻子在做,
偏偏这样子了还没成功,你有意识到你的悲惨吗?
他好像完全没发现库鲁比的眼神,这人已经没有廉耻之心了。
“人们不再去电影院,也不打开电视,我的剧组经历过一次重组,最后解散了。”
“只是在找借口而已吧,但是我......沉迷上了心中的女神,开始酗酒。”
“喝的最多的时候感觉不到身体,手指末端异常冰凉,却好像能够看到你的影子。”
被女儿嫌恶,妻子也不再和他说话,他一个劲的沉溺在幻境里。“像卖火柴的小女孩那样。”
“小女孩。”苏沐目瞪口呆,转过头笑。
“一般认为到这一步人生就完蛋了吧。”大叔说。
“酒精中毒还是赶快去医院治治比较好。”库鲁比闲闲地说。
“女神指引着我来到了密闭的飞船。在这里人们杀人,每局都会随机分配身份,我被冷冻、被杀、也作为狼去猎杀人类。你以为只有你能轮回吗?”
他看着苏沐,挑衅的眼神。
希望这人不至于说什么苏沐就是年轻的他自己。
“到这一步也会开始想,自己的幻想真的是幻想吗?是不是比起别人更加详尽了一些,该不会现实中真的存在女神吧。”
反正他并不想摆脱幻境,在周目中也尽量追随着玩弄他的女神。“被欺骗、被她无视。”
“也有可恨之处,但我并不恨她。”大叔说。库鲁比满脸你谁呀的嫌恶表情。“因为是幻想。”
对大叔来说,环境有助于排解压力。“现在外部的世界怎么样了呢?”他说。“有可能我处在长时间昏迷,也有可能喝酒喝多了撞到路上的石头死掉,这是在死前无限拖长的走马灯中看到的吧。”
好,又得到了一种新的解释时间跨度的方法。
他虐待自己,也冷眼旁观,和虐待他人。
“我想出去任何时候都能出去。”大叔最后说,下了结论。
如果这全是他的幻想。那确实没更简单的了。
苏沐觉得他是在逃避。库鲁比说“你不敢回家吧。”他们的话没有动摇他的表情,还是一脸空虚,幻想中的人不管说了什么,都是肥皂泡上的光影。
“够了。”库鲁比说,“飞船外面是什么?”
“虚空。”大叔说,“一片虚空。”
他咧嘴笑。从没见过这么猥琐、让人嫌恶,甚至不是邪恶,好像之前铺垫的一切就是为了现在,让人不愉快的笑容。
库鲁比看见他黄色的牙齿,红黑黄相间的口腔。‘你们的希望落空了。’
“好。”库鲁比说。“让我们失望你很开心吧?我是非常干净、洁净、美丽的年轻人,和你可不一样。我还有未来呢。”
她走上去。一拳打在他肚子上。
“那你现在出去啊,出去。回到现实世界里。”
库鲁比殴打他,把他变得像一个装土豆的麻袋。土豆已经碎了、里面的组织液黏黏糊糊渗出来。而大叔当然没有跳跃回现实。
来到了下一周目。
感觉库鲁比已经无所谓心情好还是不好了,只是在他旁边静静存在着。
这样下去真的会自.杀,苏沐想让她打起精神。说“这周目不是有萝拉吗?”
虽然说那姑娘感觉脑子有点怪,库鲁比对她也没法完全喜欢,不过去找她心情的确会放松一点。
“不。不用了。”库鲁比说。
这船上的每个人都看到了自己的世界末日,也是为了逃避末日才来到了这里。这里当然很异常啊,又是杀人又是时间轮回。但是他们都委身于异常中,在玩角色扮演游戏。
“都觉得自己有离开的路。”她吸一口气,“却谁都没离开。”
越说越火大,她讨厌没法诚实面对自己的人。举目所见皆是烦躁之事。
“干脆一把火烧了吧。”库鲁比说。
说这话的时候,她神情出乎意料的清爽。
于是真的放了一把火。
在仪式开始之前,飞船还没力场。被AI阻拦,差点被船上的人发现,但竟然也奇迹般地做成了。
如果切到电影的远景去看,宇宙真空中静静燃烧着一簇火焰。把红色的罐头放到黑色的夜空中烤。
“感觉心情愉快了很多。”库鲁比说。
上周目她真的被烧死了吗?苏沐被浓烟呛得完全失去意识了,不知道。
不过她现在这么说。被烧死了也会觉得愉快吗?
之后就是杀人,杀人,没有止境的杀人。不愉快到极点的时候也会做纵火犯。下毒,和使用最简单的暴力,不过遇到何梦槐就会被杀就是了。
他们几乎是发泄的玩了......也不知道多少个周目,已经懒得去数了。
“喂,你觉得我们到底算什么呢?”库鲁比问苏沐。
那时她举着的拳头离面前的人还有几厘米,却好像放弃了一样,松开了他的衣领,让他一下子倒在地上了。
库鲁比做这个已经无所谓负罪心了,旁边的苏沐却只是帮她拿外套等着。
与其说是‘我们’。倒不如说是库鲁比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