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摆设更简单,一个电磁炉,调料盒,外加瓶瓶罐罐的酱油醋,锅比较小,角落随意堆放着几袋不同口味的泡面。
解西池算算时间,感觉南宛白应该也差不多洗好了。
他将电磁炉拿到餐桌上通好电,锅里接了水,又把在超市买的火锅底料和红油辣块放进去。
天冷最适合吃火锅了,在超市的时候,他们就买了各种食材,准备回来吃,好在两人都是能吃辣的主,在吃上面用不着分鸳鸯锅,直接一锅煮,很方便。
南宛白刚出门就闻到火锅的香味,眼睛一亮凑过去,“能吃了吗?”
解西池垂着眼,随口道:“应该差不多了。”
“那我去拿蘸料,对了,你衣服放哪了,得洗一下,不然明天会长蘑菇的。”南宛白左右看看,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声音却带着莫名的雀跃和兴奋。
解西池目光淡淡,走过去把衣服递给南宛白,“辛苦了。”
南宛白很自然地顺着说:“不辛苦,你要是过意不去,把洗衣机电费交了。”
“南宛白。”解西池突然低着嗓音叫她全名。
“什么?”南宛白停下脚步,仰脸看他。
“你觉不觉得自己有点得意忘形?”
少年低垂着眼,身量高,往那一站,有种莫名的压迫感,眼神一抬一落,像只男狐狸精,勾人得厉害,也迫人的厉害。
南宛白眨了眨眼,“我以为你知道这是我的地盘。”
“……”
或许是懒得聊这个没营养的话题,南宛白拎着衣服走了。
小姑娘背影纤瘦,看起来弱不禁风,却总能独自撑起一片天地。
解西池一瞬不瞬望着她,失笑道:“还说不是窝里横。”
在家里时,倒是能够正常的交流开玩笑,不像在学校那般拘束,是因为这里让她比较安心吗?
火锅是伴随着洗衣机“轰隆隆”的声响和雨声吃的,不比在外吃饭的热闹,相反,很安静。
南宛白话不多,大部分时间都在不紧不慢地吃,小姑娘脸颊泛着淡淡的红,应当是辣的,时不时就会喝两口水。
红油辣锅配上香辣蘸料,辣上加辣,说不出的痛快,之前淋雨染上的寒气,这会儿全消了,全身热乎乎的。
“要看点东西吗?”南宛白忽然问。
她以前自己吃饭时,屋里没有声音就特别别扭,会用手机找个剧看,或者刷刷视频。
解西池的视线落在她拿手机的手上,小姑娘的手很好看,手指又细又长,灵活地在屏幕上滑动着。
他忽然想起她用这只手拽自己衣服时的样子。
下一秒,手机屏被举到解西池面前,灰色的封面,加上半截断腿,猛然闯入视野中,把那点好气氛全赶走了。
解西池问:“这什么?”
南宛白答:“电锯惊魂,看吗?听说雨天和惊悚片很配。”
解西池:“……”
哪个二百五说的?
南宛白没听到回话,以为他是没看过,善解人意道:“我之前看过,剧情反转很精彩,你要是没看过,我可以从第一部 陪你看。”
说着,她想起来什么,眼尾垂着有点失落,“就是老爷子死了以后,越来越无聊了。”
解西池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从南宛白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几分期待。
想了想,他问:“小白,你很喜欢红色吗?”
南宛白被这没头没尾的一问砸懵了,不解地看他,“不喜欢,怎么突然问这个?”
“红油火锅,香辣蘸料,血腥电影。”解西池扯扯嘴角,偏过头问:“你是怕我吃太多,抢你食?”
南宛白无话可说,默默放下手机,夹了根菠菜小口咬着,用眼睛偷瞄解西池。
好吧,吃饭时看这种电影,确实挺“下饭”的。
解西池瞧着她闷头干饭,笑了声,“还挺护食。”
南宛白:“……”
这人说话怎么就能这么欠揍呢?
“这位同学,你要不要看看这是哪,劝你想好了再说话。”南宛白阴恻恻地开口。
解西池歪着身子靠在椅背上,“不仅护食,还威胁同学,有胆量!”
“……”
安静了会儿。
解西池淡声道:“吃完再看。”
南宛白筷子一顿,闷闷地“嗯”了一声,眼睛却仿若盛着碎光,给解西池夹了满满一筷子肉。
“多吃点,长身体呢。”
外面雨小了些,没再打雷,火锅咕嘟嘟冒着泡泡和热气,不多时便见了底。
反正招待客人都能让客人自己逛超市选零食,也不差洗碗了。
解西池负责洗碗刷锅,南宛白收拾剩余的丸子菜肉,倒是谁都没闲着。
客厅里沙发对面正对着个电视,但没扯线联网,用不了,据南宛白说,她平常都用手机,就单独办了wifi,电视闲置不用。
没办法,俩人只能窝在沙发上,用手机支架看电影。
手机屏幕小,想要看清,就得挨着坐,隔着薄薄的衣服布料,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体温,鼻息间是清新的沐浴露香味。
小姑娘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眼睛有点红,怀里抱个毛绒玩偶。
“其实我一直觉得能想到‘锯掉腿’,这本身就不正常。”
解西池没骨头一样懒靠着沙发,眼皮耷拉着,听到这话,笑了下,“嗯,确实是。”
语气听着兴致不太高昂,反而有点在哄她的意思。
“你要记住这个医生,后面他还会出场的。”
“好。”
看电影的南宛白话多了不少,偶尔吐槽一下剧情,偶尔质疑一下这个出血量是否致死。
解西池附和地应声,不知过了多久,小姑娘渐渐安静下来。
他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
肩膀上蓦地传来重量,轻轻压过来,解西池侧目看去,南宛白歪着身子,整个人几乎全靠在他身上,一只手搂着玩偶,一只手自然垂着,看起来怪惹人疼的。
她头发随意地披散在肩背,呼吸清浅,像是累极了。
手机里还响着恐怖的音效,她睡得倒是香甜。
解西池默不作声关了手机,盯着南宛白看了一会儿。
她应该,很久没有和人一起看过电影了。
所以说的话,才那么多。
没人听她说话,没人可以让她讲述和分享自己的事,渐渐地,也就不再说了。
零落琐碎的事全部堆积在一起,压得女孩喘不上来气,又要努力地去做所谓的应该做的事。
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可怕到,会让人忘记自己本可以委屈,而不是接受。
所有的坚强,都是不被保护的人,才有的。
眼前的少女,逐渐和记忆中的女孩重叠起来。被迫搬家时,女孩不哭不闹,只问他:“我以后要一个人写作业了吗?”
不是写作业吧……
应该是,我们还可以一起玩吗?
或者,可不可以不要走?
连哭泣挽留都不会的女孩,脸上表情空白的僵硬,似是又变回那个被困在红砖墙后的小兽。
即便拆迁后,砖墙被砸碎,土地被翻新,所有的一切都找不到从前的半点影子,女孩依然走不出来。
那些灰暗的阴影,烙印在灵魂上,哪怕斩断锁链,也无法获得自由。
记忆中的画面又是一转。
“我不是说了,去一中,那的教学质量更好,谁让你私自改的?”
“没私自改。”少年认真道:“我本来就要去城南。”
“算了,之后我再给你办转学。”
一个刚中考完十几岁的少年能做什么?无力地抗争,还是歇斯底里的反抗?
靠着抚养权,行使监护人的权利,加上一句“我都是为了你好”,大人们就可以为所欲为。
真可悲。
“说不定你还能收到退学通知。”少年话语间是毫不掩饰的冷淡和讥讽。
“解西池。”男人警告地沉声。
“你这是在报复我们吗?你这是要毁了你自己。”
不过是换个学校,说的好像他马上就要死了一样。
解西池抬起手,用手背抵在眼上挡住光线,他的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
“我不会丢下你的,你也别放弃我,好不好?”
再多依赖一下我。
第23章 第23章
没有被说不需要
南宛白睡眠质量还不错, 就是梦比较多,有人说,爱想事喜欢在心里胡思乱想的人梦就多。
梦挺真实的, 她梦到自己拎着电锯追杀电锯惊魂里面的木偶比利,马上追上的时候,她醒了。
刚睁开眼睛,南宛白还有一瞬间茫然。
她从床上坐起来, 抓了抓头发拉开窗帘,外面依旧灰沉沉的,好像下一刻就是末日到来,想必这雨是要持续一阵子了。
南宛白习惯性去洗漱,换衣服, 看到晾衣架上明显大许多的校服,记忆一下子被拉回到昨晚。
厨房里还残余着淡淡的火锅味道。
南宛白一愣。
解西池在哪睡的?出去了吗?完全没看到人啊。
她拿出手机, 点开联系人列表,给解西池发过去一条消息。
【小白眼狼:你去学校了吗?】
“嗡”的一声震动,从客厅传来。
南宛白在茶几的零食堆里找到了解西池的手机,拿起来一看,电量不足百分之二十。
所以……
人呢?
“解西池?”南宛白面无表情喊人。
下一秒, 沙发上的抱枕动了动,从里面传来特别闷的一声“嗯”。
南宛白惊了,微张着嘴低头盯着在沙发上挺尸的人。
解西池看着身高腿长的, 但挺瘦, 身上盖着好几个抱枕,有沙发上本来就有的, 还有两个是她床上的抱枕。另外, 毛绒玩偶也堆了一大堆, 把他整个人都埋起来了,加上屋内光线有点暗,不仔细看居然发现不了。
他是侧着身子躺的,两条大长腿屈着没地方伸,居然往沙发靠背的缝隙里怼。
这人脸贴着沙发,呈面壁姿势,感觉要把自己憋死。
几秒后,“噗嗤”一声,南宛白忍不住笑了。
“你在过家家搭房子吗?”
沙发与抱枕与玩偶成三角状,解西池就在那个三角洞里。
沉默了约十几秒。
解西池低骂了句,一脸不爽地坐起来,黑眸沉沉,看不出情绪,反正不太高兴,仰着头看南宛白。
南宛白就看见,那些玩偶和抱枕叽里咕噜从他身上往下掉。
完了,更好笑了。
解西池的火“蹭”得一下就窜上来,被气笑了,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有些哑:“你连个毯子都不给我。”
南宛白眨眨眼,没说话。
解西池继续道:“你是真的想我死。”
南宛白:“……”
昨天她吃饱喝足又看了电影和人分享心得,迷迷糊糊就睡着了,现在想想,应该是解西池把她送回房间的。
他大概是不好意思随便翻女生房间,只好拿她的玩偶和抱枕勉强苟活,撑过了一晚。
昼夜温差本就大,又下着雨,可想而知有多冷,衣服被洗了,即使洗衣机有甩干功能,多少也会有点潮,不能穿。
南宛白很快理清思路,垂眼望着解西池。
解西池同学,苦了你了。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和额头,体温正常,倒是没发热,“我给你拿点感冒药,一会吃完早饭把药吃了,预防一下。”
小姑娘手有些凉,只轻触了一下,随即分离,带着点无法言说的感觉,让那股子火怎么都发不出来,更多的是无奈。
解西池抬手,拽住南宛白要收回的手,用脸在她掌心处轻贴着,闷声道:
“我怎么觉得有点热?”
少年头发睡得乱,脑袋半垂着,眼眸无神,看上去莫名柔软几分,动作间带着点漫不经心的随意和性感。
南宛白仔细感受了一下温度,“应该是我手凉你才感觉自己热。”
解西池勉为其难接受这个说法了,起身去洗漱,再出来时,身上已经换好了校服。
“你昨天怎么不叫醒我?”南宛白问。
解西池接过她手里的药往兜里一揣,嗓音低沉,有明显的鼻音,“叫了,你没醒。”
“那你多叫几次,遭这罪,多难受……”南宛白越说声音越低,只觉自己罪孽深重,捡人回来让人家睡沙发不说,还冻了一宿。
这要是冻出个好歹,她就是千古罪人。
见小姑娘耷拉着脑袋,自责地丧着表情,解西池唇角勾了下,眸子一垂,随意道:“给老大守夜,多正常点事。”
“那也不能将就啊。”南宛白欲言又止。
一只手忽然搭在她头上,按着小姑娘的脑袋揉了揉,紧跟着响起低沉微哑的声音,“谁说是将就了?”
“……”
少年的声音原本就很好听,发哑时,像是一个立在耳边的低音炮,让人心跳蓦地失速了一拍。
仿佛一脚踩空,跌进某个设好的陷阱,再也爬不上来。
沉默片刻。
“早饭吃什么?”解西池恢复平时的散漫颓懒,随口问道。
“楼下有家早餐店,有包子豆浆什么的,我请,你多吃点,别客气。”南宛白大方道。
解西池挑挑眉,笑了,“行。”
下楼就有早餐店,离公交车站点也近,不远处就是昨晚去的超市,早上多是学生来吃饭,还有赶时间上班的打工人。
南宛白和解西池站在收银台边上点单,“一碗皮蛋瘦肉粥,一个酸菜包子。”
话落,她碰了碰解西池,“你呢?”
“小笼包吧,粥也要瘦肉粥。”解西池点完,两人找了个空位坐下。
天虽然阴着,但店里很暖和,后厨有个进出的小门,能看到里面有许多蒸笼,正冒着热气。
点的东西很快就被端上来。
“吃那么少,你在减肥吗?”解西池忽然问。
这个年纪的女生,有很多都开始打扮化妆了,减肥的更是不在少数,他会这么问,倒也不奇怪。
南宛白扒着碗喝粥,“没减肥,我早上吃的少。”
小学初中上学那会儿,她就养成了不吃早饭的习惯,等后来发现这样对身体不好,需要改过来时,身体却抗议了。
根本吃不下,有时候喝碗粥都觉得撑,硬吃就会吐。
解西池没再多问,吃完以后去收银台要了袋热牛奶。
现在外卖盛行,牛奶打包也不像小时候那样随便用个塑料袋一装插吸管喝,包装是吸吸果冻那种,加盖塑封,一般不会撒,还能暖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