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征询的语气,手指却徘徊在她的毛衣下摆,欲进不进的。
许年不知道应,还是不应。
她要是拒绝,他定不会强行为之。
若同意,破窗效应带来的“恶果”,她又是否承担得起呢。
每次都是问“好不好”,像下了温柔蛊,一点点化解她的铜墙铁壁。
不是刻意的触碰,使得那一小块肌肤泛起阵阵痒意,似被羽毛挠过。
“真,真的就只是看看?”
她自己浑然没意识到,她的语调变了,泥塑遇水似的,慢慢地瘫软,腰也是,坍塌下来,得亏靠背后的沙发扶手抵着。
陈致说:“我何时骗过你?”
是不骗,但这有几分娇惯宠溺的口吻,分明是试图诱她成为他的共犯。
电视太吵,他索性捞起遥控器,关了。
她分神看了一眼,又被他吻住。
“你知道吗,男人一般都会有一个性幻想对象,也许是初恋,也许是明星,我只想过你。”
一股热意,从心口往颅顶涌。
她呼吸收紧,不说话。
最开始,他在日本租住的房子很简陋,完全不隔音,隔壁有时会住进情侣,或者应召女□□,他被迫听现场。
无须精通日语,也听得懂那最简单的几个词汇。
不要,啊,好厉害。
他坦言相告:他想的就是她。
“那……你怎,怎么解决的?”
男色当前,她真昏了头,居然问这个。
陈致低低地笑出声,胸腔震动着,“你想知道?”
她立即否认:“才没有。”
但顶着这么一张红透的脸,多少显得有些言不由衷了。
到底没敢放烟花放得那么嚣张,屋外的声响渐渐弱下来了。
如果不是他手机开了免打扰,这会儿该叮叮当当地吵个不停了。
天时地利人和,无人打扰的深夜,情潮暗涌,两人挨得这么近,呼吸、心跳近得可以听见,谁也逃脱不了。
欲望与理智角斗,谁胜谁负,似乎早已成定局。
毛衣被兜头脱掉,丢落到一旁。然后是胸衣搭扣。他的头倾过来,垂眼,两手并用,端的是做实验一般的严谨态度。
不是结束,是开端。
许年的手指微蜷,脖子也缩了缩。
不习惯这么被外人注视自己的身体。
他没有见过这番美景,有些怔愣,又有些惊叹。
她不自觉地环抱起双臂,尽管已经被看了个全,但好像还想挽回些什么,又好像只是怕冷。
“你很美,希希。”
她从小到大得到过很多夸赞,努力,踏实,吃苦耐劳……从长辈、领导的角度,这些品质尤为珍贵。
但第一次,脱离世俗眼光,也无关任何“实用性”,仅仅是纯粹的美。
美是游离于主观之外的东西,或平庸或稀缺,是绝对的特征,此时此刻,只属于她。
他对她是不吝于夸赞的,他像是浪漫诗人,她发端、指尖,都是他吟咏歌颂之物。
“希希,许年。”
陈致喃喃地唤她的名字,像受什么诱惑,拉开她的手,自己取而代之。
她躲不开,反倒做出了相迎的姿态。
她躺倒,他覆上。
吻一枚一枚地落,似雨似露。
渐渐留下清亮的湿痕。
许年攀着他的头颈,不记得用了多大的力,指尖划出了红印,也不见他表达出疼痛,约莫是他沉浸得太深。
天花板的光,好生晃眼睛,她紧闭着眼,其他感官故而无限地放大。
从未有哪次,这么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存在。
说不上来是反感,还是喜欢。太奇怪了,身体异样得好似不属于她自己。
明明说好,是看看,不知不觉发展到这步,她也没加以阻止。
——这纵容了他。
她冬天手脚畏寒,脚上穿着厚厚的棉袜,纯白色的,和他的黑裤子形成强烈的对比。
开口叫他,每个音节都风化,破碎,成了齑粉。
她眼角湿润,生理性分泌的泪水,滑入发际。
等他再抬起头,发现他的唇上也沾了晶莹。
陈致拿来一条毛毯,将她整个地包裹住,嗓音低哑得不行:“我帮你洗澡?”
“我,我自己来……”
“能站吗?”
许年想撑起身,但浑身确实绵软无力。
他抱她去浴室,用热水打湿毛巾,替她擦拭,再套上衣服。
她破罐子破摔了,闭着眼睛,干脆不看他。
“今晚一起睡,好不好?”
又是这个句式,又是这个语气。
她钻进被窝,翻了个身,背对他,算是作答。
他熄了灯,出了房间。她当真以为他这么老实。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旁边的床垫向下一陷。
一米八几的高个子,体重不容小觑。
许年转过身,在黑暗里瞪他,说:“我没,没答应你。”
好像他是登徒子。
陈致主动靠上来,胳膊搂住她,说话间,一股浓烈的,清新的薄荷香,不知道是漱了几遍口。
他说:“你不作声,我就当你默认了。”
她轻哼,“反正你怎么样都,都有话说。”
他身上很暖和,是绝佳的大型热水袋。她躺了这么久,还没焐热被窝,于是往他怀里拱,把冰凉的脚丫子挤进他腿间。
他笑着说:“以后早点上床给你暖被窝。”
许年闷了会儿,憋出一句:“下次别,别做那样的事了……”
“不舒服吗?”
他以为女生会喜欢。
“也,也不是。”
就是,她没经历过,很陌生的感觉,让她无所适从。
陈致说:“多来几回,你习惯就好了。”
“那,那你刚刚是……”
“用手,”他搂紧她,蹭蹭她的发顶,“等你能接受,就不用辛苦它们了。”
她失语。
“是不是一早要去你叔母那儿拜年?”
“嗯。”
“需要我陪你去吗?”
她想想,“也好。”
叔叔去世,叔母和许凌不足为惧,何况她经济独立,对自己的生活有足够的控制权。
但叔母爱念叨她不谈对象的事,而她又不是会顶撞长辈的人,带男朋友给她看看,好堵住她的嘴,也好安她的心。
叔母对她的感情很复杂。
有愧疚,耽误了她的前半生;有埋怨,养她这么多年,没有生恩也有养恩,她却疏远他们;有讨好,毕竟那个儿子实在不成器。
这样的关系实在折磨人,可是不能说断就断,就这么不远不近地维持着。
“你亲,亲戚呢?”
“我家出事后,基本都不来往了。”
巴结、依附他家的,一夕之间,全跑光了。
要么联系不上,要么找借口百般拒绝他,仿佛他身上沾了瘟毒。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不外如此。
他挺过那段黑暗的日子,如今还能玩笑道:“所以跟我在一起,你就不用担心婆媳关系,乱七八糟的奇葩亲戚,是不是很值?”
许年轻声说:“这么极力地推销你,你自己,很怕我不,不要你吗?”
“是啊,得让你知道我多好,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记得别再甩我了。”
她把脸靠着他心口,心跳和他逐渐同频,“陈致,我有和你说,说过,我爱你吗?”
陈致静了一瞬,消化完这三个字,才说:“没有,但我知道。许年,我也爱你。”
分开的时间太漫长,再爱上,炽热的爱意如岩浆,汹涌得几乎将他们淹没。
说出口,却平静得像说了一万次。
她亲了亲他下巴,“新年快乐,晚安。”
“晚安。”
第48章 47.姐夫
许年大年初一一早是热醒的。
她靠在陈致怀里, 被他的体温烘着,通体都是烫的。
这是他们第一次同床共枕,她睡得沉, 醒来才感觉别扭。
他呼吸匀长,手臂仍搭在她腰上, 头向她这边靠。床本身不大,她都睡到床沿了。
她轻轻挣开他,掀起窗帘一角。外面起了浓雾,预计今天是个久违的艳阳天。
“嗯?”身后男人发出困意浓重的鼻音, 人再次偎过来, “还早, 再睡会儿。”
“别,别挤了,我快被, 被你挤下床了。”
陈致仍阖着眼, 啄吻她的后颈,喟叹般地说:“这些年我睡眠质量很差, 这几天难得的睡得好。”
想工作,想债务, 半夜容易惊醒,去医院开药,医生说是压力太大所致。
事实证明,她比安眠药管用。
许年说:“得早点去,去我叔母那儿。”
赖了两分钟,他长叹一声:“真想时间过慢点。”
她下床, 去衣柜挑衣服。
他坐起来,手向后撑着身子, 看见上层有个大盒子,想到什么,问:“那是我送你的?”
许年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应了声“嗯”,“其实我那,那天找过你,但没找到。”
往床上一件件地丢着衣服,是前段日子新买的。小时候母亲年年给她买新棉衣,不到过年不让穿。那是生活窘困的岁月,现在却还保留了这样的习惯。
“抽空回来的,就在江城待了半天。但是我见到你了。”
她扭头看他,“在哪儿?”
“也许不是你吧。隔得挺远,看到一个女生身形像你,跟了一路。跟到图书馆,我没门禁卡,进不去,就走了。”
他想起那场景,自嘲地一笑,自己都觉得魔怔,“就当是个心理安慰。”
那天她去图书馆了吗?
不记得了。
好像也不重要了。
就算他们见到面了,又能怎么样,他们各自在各自的苦海里挣扎,谁能救得了谁。
“那你干吗送,送我黄金?”
“应急。知道哪怕你再困难再走投无路,也不会低头求人,怕你过得不好。”
他那时处境也不好,机票都是买的特价,省吃俭用,才攒下那些。
前十八年不愁吃穿的陈少爷,哪受过这样的苦。比起穷,更难接受的是天界掉入凡间的落差。
即使如此,他还是怕她过得不好。
“我没用。”
哪怕是一周连着吃食堂五毛钱一个的馒头充饥,也没用。
她踮脚,将箱子搬下来,拿出几个小玻璃瓶,如数家珍地摆开给他看。
里面都是金豆子。
“全是我大,大学攒的。”
那会儿辛辛苦苦兼职赚了钱,不敢炒股、买基金,或者投资。受他的启发,每个月囤一两颗金豆子,反正保值。
不知不觉,就存了这么多。
陈致略惊讶地扬眉,“我的希希这么能干吗?”
“这也不,不值多少。”
“许老板比我想象中的富啊。”他握着她的腰,开玩笑道,“要不我把公司交给杨靖宇,你养我好了。”
许年笑着推他的脸,“软饭吃,吃上瘾了你。”
“大丈夫能屈能伸。”
她不跟他贫嘴,准备换衣服,却见他还是那个姿势坐着。
“你不,不出去吗?”
他理所当然:“又不是没看过。”
晚上是意乱情迷,半推半就,现在白天的清醒状态下,她可没那么厚的脸皮,动手驱逐他。
陈致一攥,一拽,她猝不及防,被拽倒在床上。他身手灵活,翻身压住她,坏心眼地挠她腰窝的痒。
她咯咯笑出声,拼命躲闪,“啊,你好烦,别,别挠了。”
他低头吻她的脖子、锁骨。
两个人在被窝里翻搅好一阵,被子几乎掉下床。
许年脸通红,头发凌乱地起身,“嘭”的一声,把陈致拦到房间外。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睡衣,领口歪斜,一半滑到肩头,露出小半幅丘壑起伏。
真是烦死了。她暗暗骂道。
等两个人收拾齐整出门,已过九点。
雾也散了,即将升起太阳。
陈致将车停在叔母家楼下。
叔叔去世后,许年替叔母租了套电梯房,一是老房子爬楼梯上下不方便,二是那个地方给她留下的记忆实在不堪,帮她搬了家。
这套小区位置较偏,环境清幽,周围配套设施也齐全,适合叔母这样的无业中老年人居住。
他打开后备箱,拎出几箱年货。
她在一旁和他讲,就说他是一般的生意人,具体资产、收入不要详说。
“她要是怕我坑蒙你的怎么办?”
“你随,随机发挥吧,总之,我不想让,让他们知道太多。”
叔母说,她孝顺的底下,藏了八百个心眼。
属实是被坑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