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
她接过水瓶,拧开盖子后,慢慢喝了一小口,接着从钱包中抽出一张百元纸币:“谢谢你们的水,这是买水的钱。”
穿着白外套的女孩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揶揄道:“你们俩还真般配,怎么都喜欢给别人钱?刚才,你男朋友四处询问有没有人多带了氧气瓶,正好我们有,就给了他一瓶,结果他直接给了我们二百块钱,还不允许我们拒绝。”
另外一个女孩继续补充,“我们买的氧气瓶才二十,哪怕是附赠一瓶水,也是赚了呢!”
“这样啊――”
林留溪压下鼻腔的酸涩,意味深长地看向“宋先生”,后者置若罔闻,静静的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她敛目低笑,不再跟两个女孩客气,自顾自的将钱包收好。
休息了十几分钟,林留溪觉得身体的不适几乎消失,又有了氧气瓶的加持,对于接下来的路程,再次充满信心。
她站起身,轻轻扯了扯扯“宋先生”的袖子,道:“阿宋,我没事了,咱们走吧。”
谢昭年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见她确实无碍,才低“嗯”一声。
他朝两个女孩点头致意后,率先向白宫大门的方向走去。
林留溪同样和两个女孩摆摆手,快步追了上去,只是没走几步就察觉到,他的脚步比之前慢了几分。
她嘴角扬起弧度,柔声问:“阿宋,刚刚她们误会我们是男女朋友,你怎么不解释?”
谢昭年微微侧目,意有所指:“明天我准备离开拉萨了,又不会再见面,有什么可解释的?”
聪明如林留溪,自是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只不过,究竟是他一个人离开拉萨,还是他们一起离开拉萨,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
两人继续并肩前行,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
从白宫到红宫,他们见到了松赞干布生前为自己和文成公主、尺尊公主所建造的塑像,也见到了精美绝伦的黄金佛像,还有绚丽神秘的唐卡壁画,直至走到五世达赖灵塔殿内。
“阿宋,”沉默许久的林留溪忽然叫住他,“你知道为什么,从五世达赖到十三世达赖,唯独少了六世达赖的灵塔吗?”
谢昭年虽然不明白,她为何突然提起这个,但还是依言回答:“因为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在被押送到京城的过程中,圆寂在了青海湖边。”
“是呀,”林留溪点了点头,继续说:“我很喜欢他的一句诗,‘住进布达拉宫,我是雪域最大的王,流浪在拉萨街头,我是世间最美的情郎’,你听过吗?”
“为什么喜欢这句话?”林留溪听到他不答反问。
为什么?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和仓央嘉措其实是一样的人。
他一直过着活佛与俗人的的双重人生,她又何尝不是呢?在林家,乃至整个港城,她时刻扮演着温柔乖顺的千金名媛,但是她的内心,始终渴望着自由与自我。
林留溪稍抬眼睑,撞进他的视线,语气轻快提议:“阿宋,我们来打个赌吧!”
“嗯?”谢昭年轻挑眉梢,“赌什么?”
“就赌...”她拉缓语调,思考了一瞬后,说:“就赌下一个进入殿内的人,是男还是女。”
“如果我赢了,你就答应与我同行,怎么样?”
谢昭年睨了她一眼,就听到门外由远及近传来两道熟悉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先前在德央夏广场时,偶遇的两个女孩。
林留溪正准备开口说话,便被谢昭年察觉到了意图,不留情面的先一步接戳破:“还用猜吗?”
显然,答案已经明牌。
林留溪见他不上钩,又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小算盘,只得闷闷不乐道:“当然,我猜男。”
她望向门口,心中思考着,一会儿该如何耍赖再赌一次,就见一位穿着红色氆氇的僧人走了进来。
下一秒,两个女生跟着进来。
林留溪兴奋的转过身,握住他的胳膊,顾忌着还在佛殿内,压低激动的嗓音:“阿宋,我赢了,我们可以同行了。”
谢昭年表情未变,淡淡开口:“我未曾同意你的赌约。”
林留溪蓦地瞪圆双眼,没想到他一个大男人,还学小姑娘耍赖!可转瞬又叹了一口气,他的确没有说同意与她打赌。
两人再次相顾无言,直至走出红宫,见到五彩经幡在空中摇曳。
又朝着出口走了一段距离,刚刚还被阵阵风吹得滚成浪的经幡,竟然安静了下来。
林留溪的心,也跟着豁然开朗。能不能与他同行,好像也变得不再重要,若是他们无缘,她就再想其他办法去阿里。
她倏尔一笑,决定再给彼此最后一次机会:“阿宋,要不要再赌一次?”
谢昭年被她的笑晃了下眼,见她还没有死心,倒是被她的执着精神勾起了几分兴趣,“赌什么?”
“就赌下一次风吹来的方向。”
她稍作停顿,继续补充:“如果我赢了,我们就一起自驾阿里大环线,如果我输了,我们就此别过。”
谢昭年看得出,她眼中的郑重,是之前不曾有过的,哑着声线开口:“有可能,我们谁都没有猜对。”
“人生嘛,本来就要洒脱一点。”林留溪并不在意,答案随之脱口而出:“我猜西风,你呢?”
西,与她的名字“溪”同音。
五月的拉萨,多数时间都是无持续风向,这是没有办法作弊的。
谢昭年沉默了一瞬,看样子,她这次若是赌输,就真的不会再跟着他了。
斟酌片刻,他道:“北风。”
话音刚落,风起,整片经幡朝着一个方向飘去。
林留溪嘴角的梨涡,愈发清晰可见,她扭过头凝视着他:“阿宋,我猜对了呢!”
接着问:“你愿意与我同行吗?”
妈妈:袋子不一样?
林留溪:她说配套的袋子已经没有了。
妈妈:没有就要她退吧。
林留溪:她不给退。
妈妈:……
妈妈:可能她看你是小孩没有社会经验吧。
第37章 发烧
车内突然安静下来,谢昭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本是漫不经心地一瞥,他眼神却突然一凝。蒋依岳看着拥堵的人群很不明所以。
少年却能一眼在人群中发现那抹黄色的身影。
她长高了。也更好看了。
林留溪知道,今天就算是哭死在这也没人理她,索性擦干净眼泪,准备打车回宾馆。
一辆黑色的车缓缓停在她面前。
她愣了一会,好奇打量。
车身通体黑,车门更是自动后推的。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车。
她头顶的灯光照下来,与车内阴影形成一条很明显的交界线。坐在后座的有两男一女,好像和她差不多大。她也没多想,看了一圈就打算移开目光。
谢昭年微微侧头,目光深邃,一如既往的淡漠,却又夹杂着晦涩不明的情绪。
停顿了半响,就在林留溪以为他不会回答时,听见他说:“好。”
他愿赌服输。
离开布达拉宫,林留溪自觉走向驾驶位,却被一条长臂拦住了去路。
她下意识的抬眼,撞上他似笑非笑的广伯剧晓说漫话都在腾讯裙吧咦丝8以六酒刘3双眸:“是你说的,为了生命安全着想。”
林留溪错愕了一瞬,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从包中掏出车钥匙,朝着他的方向轻轻一抛。车钥匙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弧线,随后稳稳落入他的掌心。
谢昭年拿着钥匙,健步走向驾驶位。
林留溪坐上副驾,从手机中翻出一家餐厅,伸手举到他面前:“阿宋,我们去吃这家好不好?”
“玛吉阿米?”谢昭年瞥了她一眼,淡声询问:“藏餐?”
林留溪微怔,这几天的相处,感觉他好像不怎么注重口腹之欲,怎么忽然对她选的餐厅有了疑问?
“是呀,还有尼泊尔与印度菜,”她温声解释,转念又问:“你不想吃?”
谢昭年没有回答,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自己脸上点了点。
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林留溪长“哦”一声,没想到他还记得,“没关系,我点些清淡的菜就好。”
她笑意晏晏,又意味深长道:“知道你关心我,不必说的这么婉转。”
谢昭年轻嗤,还真是始终如一的得寸进尺。
见她坚持,他也不阻拦,驾驶着汽车朝着餐厅的方向开去。
玛吉阿米餐厅坐落在八廓街上,距离布达拉宫不过十分钟的车程。很快,两人便在服务员的安排下,坐到了靠窗的雅座上。
林留溪点了两道招牌菜,又加了两道比较清淡的沙拉及素菜卷。
等菜的间隙,她透过窗户看向外面,不远处的转经道上,虔诚的信徒一圈圈的叩拜,为喧闹街道带来了一种独特的安宁感。
“与玛吉阿米的更传神,自恐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怕误倾城。”①林留溪收回视线,朝着对面的人喃喃开口:“其实,玛吉阿米是‘未嫁娘’的意思,这家餐厅是因为仓央嘉措的诗句,才会让众多游客前来打卡的。”
她莞尔一笑,目不转睛的凝视着他,意有所指,道:“据说,这里是仓央嘉措,秘密会见情人的地方。”
谢昭年佯装不懂她的言外之意,清了清嗓子,道:“我原计划明天离开拉萨,既然决定同行,就改成后天出发,还有些必备品需要购买。”
“好呀,”见他转移话题,林留溪也不再继续,而是顺着他的话问:“还需要准备什么?”
谢昭年睨了她一眼,缓缓说出两个字,“氧气。”
OK,行吧。
看样子,她爬布达拉宫产生高反这件事,怕是一时半会儿过不去了。
两人吃过晚饭,开车回到酒店。
电梯到达五层后,依旧是林留溪先到房间,她用房卡刷开房门,正准备进去,忽然脚步一顿,叫住了不远处的男人:“阿宋,等一下。”
谢昭年闻声望去,轻轻挑了下眉毛。
她握住手机,朝着他的方向晃了晃,嗓音甜软:“我们是不是该加个微信了?”
谢昭年倒是没太惊讶,两人即将同行,路途漫长,加个联系方式也是应当的。
他拿着手机走过来,顺势亮出二维码,在她面前站定。
“不,”她打开自己的二维码,眉眼弯弯:“你扫我。”
谢昭年颇为不解,怎么加个微信还分谁扫谁?
但是,他没有与她计较,很快扫出她的微信,按下了添加好友的选项。
下一秒,林留溪的微信通讯录出现红点提示。
“阿宋,你看!”她笑意盈盈的举起手机,颇为得意的说:“这样,就是你申请添加我为好友了,通过还是拒绝,决定权在我了呢!”
谢昭年:“.....”
她没有立即通过,而是朝着他挥了挥手:“那么,晚安啦!”
林留溪回到房间,一下子扑到了自己的大床上,翻滚了一圈后,拿起手机点开了他的好友申请。
他的微信名与先前的热点名一样,都是简简单单的字母“L”,头像是张古香古色的中式庭院照片,一隅露出了金黄枝叶的银杏树。
看不出是什么地方。
她按下通过,随即点开他的资料。微信界面干干静静,朋友圈设置了三天可见,空白一片。
林留溪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随手发了个打招呼的表情,便放下手机,起身前往浴室。
洗漱回来的谢昭年,看到有条未读消息,点开发现“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的提示,接着是一个猫咪击掌的表情包,对话框上方的名字是Hazel。
原来她的名字是“榛树”的“榛” 。
他直接按灭手机屏幕,没有回复。
另一边,卧室内传来一阵手机铃声。
林留溪穿着浴袍匆匆走出浴室,一边擦拭着长发,一边拿起手机,看到是陈沛琪打来Whatsapp视频,按下接通。
“babe,这两天玩的怎么样?”
电话接通,屏幕中出现陈沛琪热情开朗的笑颜,不等林留溪回答,她就敏锐的察觉到她脸上的异样,表情变得有些着急:“你脸怎么了?”
“没事,”林留溪轻描淡写的回答,“过敏而已,不用大惊小怪。”
将头发用干发帽包起来,她找出上午在医院开的药,对着镜子慢慢在脸上涂开,不忘回答陈沛琪先前的问题:“拉萨真的很值得来,这两天我去了八廓街,去了大昭寺,还去了布达拉宫,藏族的特色美食也很好吃,以后若是有机会,你一定要来看看。”
“好呀,”陈沛琪满脸向往,脸上笑嘻嘻,说:“下次你也要陪我来哦!”
而后,她的表情变得有几分为难,吞吞吐吐问:“留溪,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不知道,大概半个多月吧,也可能是一个月,我准备自驾阿里大环线了。”
说完,林留溪手上的动作一顿,双眸流转,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她语气笃定,“是章女士找你了?”
“嗯,”陈沛琪轻轻颔首,随后抬手做出发誓的动作,“不过,我可一点都没有泄露你的行踪,就说你去旅游了,答应她尝试联系一下你。”
林留溪自然相信她,“没关系,如果下次她再问,你只说我平安就好,其余她会懂的。”
“好,”陈沛琪应声,又说:“上次林子朗的新闻很快被压了下去,不过今天,林乐溪诈捐的消息被爆了出来,看样子林子朗知道是她做的了。”
她说到后面,语调中明显多了一丝幸灾乐祸。
林留溪若有所思,再这样互相斗下去,林家怕是要成为港城豪门圈里茶余饭后的笑料了,也不知道爹地是不是很生气。
“babe,”陈沛琪叫了她一声,试探性地问:“我知你不想参与,但林子末、林乐溪、林子朗和林子谦,你支持谁啊?”
“无所谓,”林留溪耸了耸肩,如果可以,她最希望能够独善其身,“不过就像你说的,我只和小哥比较熟。”
她口中的小哥就是林子谦。
“没错,”陈沛琪满口赞同,“林家就他还算有点人情味,对你好。”
又没来由的冒出一句,“我也希望他能赢。”
林留溪隐约觉得有哪里奇怪,却又说不出来。两人继续闲聊了一会儿后,挂断电话。
她点开与“宋先生”的对话框,发现他什么都没有回复,撇了撇嘴,将手机扔到了一边。
翌日清晨。
林留溪一夜好眠,醒来后发现自己的脸,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薄薄的涂了一层药。
时针刚刚指向八点三十分,她拿起手机编辑了一条微信:“阿宋,早上好呀!要不要去吃早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