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仙,是张大仙人。”
“是张大仙人收服了恶鬼。”
道士惊呼着围上去,刚才还怕的要逃的人现下围着被囚住的鬼影又是打又是戏弄。
像围观小丑般。
有人推了那个自称张大仙徒弟的人一把,几个小步跌撞到半瞎子跟前。
怯生生地低头喊了一句:“师父。”
半瞎子顾着将箭羽上的气味染成自己的,无暇顾忌他人。
徒弟见他没有反驳,越发硬气了,挺起胸膛站在张大仙边上。
周围的道士都极力说着吹捧的话,试图攀上些缘分,互相交换个连络方式,以后也好吹嘘。
“张大仙人果然是盖世无双,不知能否赏脸到观上一叙?”
“你算什么东西,哪轮的着你啊,要排也是我们观先。”
“张大仙人何时出自传,我定买它个百八十本供起来,好好学习。”
“才百八十本,一看心就不诚。”
有人用手肘捅那徒弟的腰:“你倒是让你师父讲俩句,让他表个态。”
徒弟越发上脸:“我师父可没这空闲。”
“他忙着呢。”
张大仙人将灰色箭羽的痕迹用新香灰掩盖的干干净净,新香灰的碎末落在鬼影的身上不起半点伤痕。
张大仙抓着脑袋站起来,看着现场四处散落的香灰,有些无措。
这就算他沿着痕迹再掩盖一层香灰,空气里还是会有阎罗的气味弥留。
旁边的人见张大仙不开口,转道去吹“徒弟”的耳旁风。
“你既然能拜入张大仙人门下,能不能给我也引荐一番。”
“你看我天资卓越,做你师弟如何。”
“我可以只做外门弟子。”
“您收徒吗,我能做张大仙人的徒孙也行。”
……
姜晚抱着胳膊,看着他们像跳梁小丑一样争先恐后地举荐自己。
莫尧伸手拉住也准备凑上前去吹捧张大仙的师兄,清朗的声音不大,足以传遍大厅:“修道者,需修其心,你们这样不对。”
半瞎子回过头来看这边,视线透过人群一眼就看到了他的阎罗大人。
赶忙小跑上前去。
莫尧的师兄挣开他的手,一脸嫌弃道:“你懂什么,你看,你不让我过去,人张大仙人亲自到我跟前来了。”
半瞎子连眼都不带瞟的,直直略过身旁数人,去扶姜晚。
姜晚靠着池子时的胸膛,没搭手。
她承认,这个姿势很舒服,尤其是这个结实的胸膛。
半瞎子也不尴尬,只是将手收回来,右手搭着左手,微微弯下腰。
“大人,箭上的痕迹处理干净了,只是这一地的香灰……怎么处理?”
姜晚摆摆手:“无妨,我和城隍交代一下就是。”
边上的人都伸长着脖子看,是什么人能让张大仙人如此小心卑微的讲话。
“徒弟”跟在半瞎子后边,扯了扯他的衣摆:“师父,大家都在问你问题呢。”
他数月前就磨着张大仙,求他收自己为徒,磨了数月,终于是等来了回复,虽然只有两个字“回聊”。
他当晚就和朋友吹嘘一番,虽然在此之后他发送的消息都没有着落,但凭着这张聊天截图也在论坛里有不小的地位。
毕竟可没谁收到过张大仙的回复呢。
他摆着这名号各处蹭吃蹭喝,也没见张大仙人出来辟谣,今日张大仙未否认,想是真的有心要收他。
半瞎子只觉莫名奇妙,怎么还有人上赶着认师父呢。
再者,阎罗大人跟前,什么事情能比伺候好大人更重要呢。
“大人,那这鬼影怎么处理?”
姜晚折扇尖朝着他背后的人群点了点:“张大仙人不如先处理一下身后事。”
半瞎子听着那句“身后事”吓的一身冷汗,脖子僵硬地扭头去看。
身后一群人盯着他,满脸求知欲,眼里满是崇拜与不解。
“张大仙人怎么和一个无根无识的凡夫俗子讲话。”
“就是啊。”
道士七嘴八舌地吵着,只有半瞎子一颗心提在嗓子眼,生怕这个姑奶奶一个不高兴就将这颗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吵吵什么呢,这是……”
话头到了嘴边又生生咽回肚里,这个身份不得让第三人知晓,否则在场的都该去地府领投胎的号码牌了。
“那肯定先关心普通人嘛。”
“徒弟”跟着应和着:“就是,普通人手无缚鸡之力的,我师父说的对。”
半瞎子一脸不解地看着他:“你谁啊?”
场上吵闹的声音突然就止住了。
“怎么回事?张大仙不认识自己徒弟?”
“只怕不是个骗子吧。”
“徒弟”被这么一问,脸烧似的红了起来,梗着脖子回复他:“我,我啊师父,是我,我就是那个一直想拜入你门下的卓天啊。”
半瞎子紧皱着眉头,没有印象。
偏头去看姜晚的脸色,阎罗大人用扇面遮了半张脸,轻轻扇动着,是有些不耐烦了。
“我没徒弟,也不会收徒弟。”
刚才讨好他的人都看出来了,这就是一个骗子。
随便p张图就在外头借着张大仙徒弟的名头招摇撞骗。
“徒弟”有些急,抓住他的手腕:“你上次还说我们回聊,我给你看聊天记录。”
半瞎子眯着眼睛盯了半响,一拍脑门。
有些印象了。
那日给阎罗大人查天界办事处的消息,他的弹窗不停地跳,为了不影响大人的正事才随手发的。
“我刚才还和他加了微信,真晦气。”
“你那算啥,我还邀请他来观上讲课呢,还和我师父说了,我等着回去挨骂吧。”
半瞎子甩开他的手:“好好做人吧,走什么捷径。”
转而又换上笑脸去伺候姜晚。
姜晚淡淡瞥过那人的青焰,虚幻无力,连站起来反击的勇气都没有,看来是要懦弱无为一辈子了。
有个人影出现在楼梯口。
莫尧下意识的将姜晚护在身后:“那里有人。”
姜晚抬眼瞧去。
那人一身白色的衬衣有些贴身,被撕碎的西装外套搭在臂弯处,领带也像是重新整理过的,员工牌险险地挂在脖子上,将断未断。
倒是个时刻注重形象的。
“我们老板听说你们抓到了那只鬼,有重赏。”
听到有赏,那群道士哪还顾得上张大仙还是蒋大仙,拥挤着就要上楼领赏。
只见那个助理有条有理的将他们引向了别处,才走到半瞎子跟前,微微鞠躬:“您好,是张大仙人?”
半瞎子点点头。
“我们老板有请。”
半瞎子将腰弯下些,让姜晚先行,姜晚扯了扯小道士的衣摆示意他跟上。
莫尧的师兄们倒也想着蹭一蹭,全被池子时凌厉的眼神吓地愣在原地。
房地产大佬背靠着皮质沙发,手里晃着红酒杯,和他身上的累累伤痕有些出戏。
见几人进来忙起身相迎。
“恩人呐,张大仙人能亲自出手替我摆平此事,我真是感激不尽。”
张大仙不自在地揉着耳垂,随意回应着。
房地产老板也不拐弯抹角,上来就让助理将卡号信息登记个明白。
“我说了重金就一定不会少你们的。”
莫尧有些激动地戳着姜晚的胳膊:“姐姐,我能给你换把扇子了。”
姜晚视线落回那把扇子上,轻笑着没应。
姜晚把玩着扇子,语气冷淡道:“方老板出手这么阔绰,不知道拖欠的那些账可都平了?”
方老板一时愣住。
建安集团在全国都有业务,房地产拖欠工资也不少见,他手下的项目几乎都出现过拖欠的情况,这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哪些平了哪些未平。
方才出去安排走款的助理毫不顾忌形象的跑进来。
“鬼,鬼跑了!”
前几章捉个虫,不用回头看
第14章 重金驱鬼(下)
大厅里原本囚着鬼影的法阵被深深浅浅的脚印毁了个彻底。
“那鬼东西呢?”
张半仙围着那法阵绕了几圈,抬头问。
近处的几个道士仙人都夹着脑袋不敢出声,一个劲地往后挪步。
助理适时地站出来,拦住了几个道长的退路:“这几位道长本想合照,没想到那鬼狡诈,趁他们不备跑出来了。”
助理将事情始末加以润色后娓娓道来。
直白点来说,不过是几个道士仙人想借此鬼影到处吹嘘自己的功绩,遂争着抢着要和鬼影合照,谁也不肯让谁,被暴起的鬼吓得乱了阵脚,慌乱之下踩坏了阵法,才叫鬼影逃了出去。
半瞎子从地上蹭了些残余的香灰,撒在寻魂的法器上,法器的指针晃动起来,打了几个转后,停在原位。
半瞎子有些无措地抬头看姜晚:“这……”
姜晚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倒是贴在池子时耳边压着嗓子吐槽道:“这群人要是能考上仙编,我就要去举报有黑幕。”
姜晚的气息灼热,喷薄在他的脖颈处,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痒。
池子时睫毛微颤。
半瞎子还想再试一次,将地上的余灰拢起来。
可地上残留的香灰聚起来连启动法器都不做到,其中还混杂着他原来掩盖姜晚气味的新香灰,干扰更大了。
姜晚举着扇子摆了摆:“跑了便跑了,不过是个影子,有本事就找到那鬼将魂魄擒住。”
半瞎子点点头,又快步回到姜晚身边候着。
方老板可坐不住了。
在他们口中那只是鬼分化的影子,可就是那鬼影扰了他好多日,从公司到家里,生活被搅的一团乱,公司的工作都没法正常运作,员工怕的都想递交辞呈。
“张大仙,这鬼不会再来吧?”
半瞎子抬眼观察着姜晚的脸色,回头怼他:“废话,那就是个鬼影,讲白了就一分身,就这一分身还让它跑了。”
说罢狠狠剜了那几个道士一眼,道士慌忙低下头看向别处,生怕成为靶头被一通吊打。
“大仙救命啊,大仙可有什么法子让那鬼离我远点?”
方老板抓着半瞎子的手腕,将距离拉近些,压低了声音。
“我最近老做噩梦,梦见有人索钱,我毕竟是干房地产的,梦见这些……晦气。”
姜晚轻哼出声,张开扇子轻扇着。
鬼影入梦,看来坏事做得不少啊。
半瞎子吃的就是察言观色这碗饭,姜晚一个眼色过来他便能读懂了该说什么话。
半瞎子捋着下巴不存在的胡子,意味深长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方老板还是想想自己都欠了哪些债吧,最好是想想从前有没有哪个项目出过人命。”
方老板来不及仔细琢磨着这话,赶忙拦住准备离开的半瞎子,接着说:“我这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大仙要不先给我点法器傍身也好啊,我请的那几个保镖都护不住我这几个亿的身价。”
姜晚眉头一挑:“几个亿的身价……”
不过是口气罢了,气散了,几个亿也就此散了。
站在人血里赚来的脏钱,到了地府只有被唾弃的份。
半瞎子在布袋里一通翻找,有些尴尬的从里面抓出三两张符纸:“我早上走得急,没带几张,这……”
方老板看着符纸双眼泛光,赶忙双手去接。
张大仙人的符纸可是西门这块最灵验的辟邪神器了,别说是三两张了,今个只剩一张他也要求到手。
“够够够,若您肯舍得,晚些我派人跟您去取也行。”
姜晚用扇子顶了顶小道士。
莫尧的腰窝发痒,不解地回头看她。
谁知下一秒就被姜晚不大的手劲给推了出去,直扑向前头的方老板。
莫尧右手急忙拽住张大仙的衣袖才免了撞到方老板怀里去。
单肩挎着的书包被甩到地上,拉链开了条缝,一叠鬼画符散落出来,掉落一地。
和他前头用的鬼画符一模一样,只是画技不一,有几张线条格外扭曲。
池子时有些嫌弃地别过脸。
那画符水平称之为“鬼画符”算是名副其实了。
姜晚倒是给了个好评:“丑是丑了点,管用就行。”
小道士学得不怎么样,贵在有天赋。别的道长为了赚快钱,符纸都是随手一挥而就,莫尧的线条虽丑,但胜在心诚。
方老板不愧是能混到几个亿身价的大老板,一下就看懂了姜晚的意思,连忙弯腰去帮着捡起来。
方老板上下打量着这个有些稚嫩的小孩,试探地问:“您是哪个观上的道士?”
单看这外表很难不让人猜疑成是哪个观里偷偷收的未成年杂工。
莫尧捡符纸倒是娴熟,不过几下就将散落的符纸拢在一起,抓在手里,弄得皱皱巴巴的。
有些怯生地回应着:“青阳观莫尧,道号无念,师从柳如云。”
姜晚用扇子捶着发酸的脖子,看着好戏上演。
只是,这小道士怎么还两幅面孔,他不是一向自来熟吗?
半瞎子眼里闪过一丝惊讶:“柳如云?你是柳如云的弟子啊。”
又嘀咕着,“怪不得大人……”
姜晚一个扫视就让他将闲话咽了回去,露出一个尴尬又讨好地笑来。
刚才往后退的道士停下步子又往前张望,“怪不得咧,小小年纪就能呵住这么厉害的鬼影。”
柳如云是谁,青阳观最厉害的道士。当初就是他和张大仙人联手才将妖兽收服,从此让青阳观名噪一时。
只是后来就宣布退隐于观中潜心修炼仙道,只听说他收了徒,却从未见对外公开过。
方老板将莫尧的手握得更紧了。
“无念道长能不能将这些符纸卖给我?”
莫尧有些吃惊,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画的符纸不是挨老师批评就是被师兄们嘲讽,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要他画的符纸。
方老板以为他不肯,又急忙加价:“价格不是问题,我愿意出高价诚心求购。”
莫尧刚想开口,肩膀被一道力压住。
是莫尧的师兄绕上来,揽着他的肩,略重的力度在提醒着他收敛自己。
莫尧像刚看见光亮的小孩被掐灭了希望,低下头去。
“方老板,我们也是青阳观的道士。我师弟的符纸课没学好,这些不灵验的。他还没出师呢,就是跟着我们来长见识的,您别介意。”
“就是就是,不如您看看我的,我这什么都有,符纸法绳念珠桃木剑八卦镜……您看您要哪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