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尧眼里闪着光,期待着问道:“好吃吗?”
姜晚哄小孩似的咬了一小口,放下筷子:“好吃。”
池子时冷哼一声别开脸。
他查看过姜晚的情况了,体内有一股奇怪的内力,虽然短暂被她压制住,可随时可能暴起,目前还不知道她前面受伤是否和这股内力有关。
不管是什么原因,她从现在都该有所忌口。
半瞎子给她置办的大餐好几道都是她不能吃的,他本来只是想把那几道解决了,没想到姜晚直接将所有的都撤了,换成了清汤寡水的白粥。
他努力压下心里腾上来的那团火气,却怎么也压不住。
好奇怪,他最近怎么总无缘无故生气。
特别是遇上姜晚的事。
池子时摁住姜晚还要伸向竹篮子里小吃的筷子:“再不走,就真的考不上仙编了。”
姜晚眉头不露声色地一挑,放下筷子,抽了张纸巾,将刚入口的有些油腻的小吃吐出来,丢入垃圾桶。
一串动作自然不迟疑,莫尧一点没察觉出不对。
莫尧跟着他们站起来:“姐姐要去哪?”
“医院。”
莫尧:“我也去。”
池子时脏话卡在喉口生生咽了回去,这不是他,他从前的情绪稳定,从不会如此轻易就被激怒。
池子时缓了两口气,才勉强将心里的火气压下些。
“医院的情况我熟,姐姐不在的这些天我都守在医院里,张大仙教了我好多化解晦气的法子。”
“只不过病人感染的太快,我救人的速度太慢了……”
池子时飞机耳,将耳朵堵得严实,不去听莫尧的废话连篇,可这对他压抑心里的怒火丝毫没有什么用处。
医院的过道里还是很多人,好的是今天入院的人数比昨日少了大半。
霄临仙君的简讯说,他已经带人在川阳山的那条河道上设了屏障,能尽量阻碍晦气顺着流水通向山下。
姜晚和池子时先去了周泉的病房,他已经从重症转到普通病房了,脚还是躲不过截肢的命运。
姜晚没进病房,只在门口透过小玻璃窗往里头瞧:“怎么样,好些了?”
身后的人一顿,咚得一声就跪下了。
骨头磕在瓷砖上的脆响让莫尧心头一惊。
周开成身子伏在地上,满是虔诚:“姜大师的恩情我周家世代难忘。”
叮——
仙册+10分
“我刚去城隍庙上了香,往后三年我周某必带着小侄每周三支香,风雨无阻。”
心意姜晚算是收到了,这分送的贴心,她喜欢,不枉自己冒着伤口崩裂,内力大乱的风险救人。
“周氏祖辈的庇护,他命不该绝,回去多给家里祖辈烧些钱财答谢。”
虽然在下头的周氏祖辈知道自己的后人是蒙阎罗出手所救,是不会计较周开成是否惦念了自己的那份庇护功劳,可姜晚面上的话术还是要说到位的。
“姜大师提点的是,我这就亲自去办。”
周开成被她提醒了多次后,现在都开始习惯什么事都亲力亲为,叫他边上的管家司机有些无措,生怕自己马上就会失业下岗。
“不必事事亲为,拿药这些事交给心腹即可,他还未全然恢复,还是要人在身旁照料的,免了叫其他人又将晦气传给他。”
他身后的司机和管家都是一愣,惊慌地抬头看姜晚,那神秘如夜色里遥远的星辰般的女子连眼都不抬就能看透他们内心似的,叫人怪害怕的。
他俩跟在周开成身边看了这个姜大师的几次出手,心里也生出几分敬畏来,此刻感激地对着她鞠了一躬。
周开成高兴地应下,开了病房的门就要请姜晚进去。
“他没什么大事了,注意和其他病人保持距离就行,给你的符纸随身贴着,没事别在医院里乱走。”
姜晚走前还在病房的门前漏了一小撮香灰。
池子时配合默契的用脚将香灰蹭进地砖缝里。
莫尧奇怪地左右张望:“怎么没看见司医生?”
“司医生?”
莫尧解释道:“就是周泉的主治医生司烨然,他平时就在这层走动的,今天怎么都没看见?”
“哟,小莫来啦。”
路过的病人手举着吊瓶笑着和莫尧打招呼。
莫尧弯折眉眼和对方唠了两嘴家长,又把话题扯到了司烨然医生的身上。
“你不知道啊,我跟你说,司医生早上向医院高层请示上川阳山了。”
池子时:“上山?”
“对啊,他说这病很奇怪,要想根治还得找到让大家生病的根源。”
“医院本来不肯的,今早川阳山那奇怪的雾散了,人才肯松口。这不,批准一下,他就带头收拾了东西上山了。”
“算下时间,现在应该已经到山脚了。”
池子时厉声打断她:“胡闹。”
病人被他吓了一跳,骂骂咧咧地就扯着吊瓶走了。
莫尧本能的缩起脖子躲到姜晚的身后,仙狐大人生气了。
池子时的眼底垂下一片阴霾。
这时候入山,不就是千里送人头,作死。
姜晚拍了拍池子时的手背,才叫他缓和了些。
霄临仙君隔着人群,在走道的另一头向她挥手:“殿下,可找着你了。”
“整座山都找了,一点凶兽的影子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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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守山人
霄临仙君小跑着过来,气还没喘匀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那兽就像消失了一样,整个山头都翻遍了也没找到,连个脚印都没有,现在大家都在怀疑里头到底有没有凶兽。”
“什么兽,什么脚印啊?”莫尧从姜晚身后冒出个脑袋。
霄临仙君差点就要接着话答下去,看到是张生脸,好像还是个凡人,急急又将话咽了回去:“川……额,这个是?”
也不是哪个仙人应劫的胎生。
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类,没有看错。
姜晚:“青阳观的道士。”
霄临仙君点点脑袋:“那他知道您的身份了?”
姜晚轻摇脑袋,给他使了个眼色。
霄临仙君后退半步,以手掩嘴,回忆起自己刚才说的话,幸好没说些不该说的。
“你小子还不快点来帮忙。”拐角处的半瞎子脑子好,刚才霄临仙君向他问路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些问题,跟着爬上来将莫尧支开。
莫尧抓抓脑袋。
他虽然很想听八卦,但道士资格证更重要一些。
有了证,他就可以学习更高的道术,还能去藏书楼地下找上古书卷,到时候肯定有法子将扇子里的那个魂灵收服超度的。
想到这儿,莫尧又打满鸡血,和姜晚打了声招呼就跑向半瞎子。
“殿下,我思来想去还得请您再上山一趟。”霄临仙君确定周围没有外人后将音量放低了些,“殿下先别急着拒绝我。”
姜晚在走道的尽头找了张空椅坐下,池子时挨着她坐。
“我向五殿下请示过了,殿下答应只要您找到有效线索就加分,一条有效线索五分,找到凶兽直接加50仙册分,实时加分,绝不拖欠。”
实时加分,绝不拖欠?
都是哄人的话术,和办事处打了这么多年交道,对方是什么德行她还不知道。
霄临仙君笑得狡诈:“知道殿下不信办事处,我都替殿下办好了,拜托了仲奉仙君的人将办事处的财务负责人绑在办事处的办公室里。”
“若有拖欠分少的情况,考编办的人即刻就会将他们带回去调查。”
姜晚来了兴致。
这天界还是有能办实事的人嘛。
“霄临仙君?”
霄临仙君狗腿地弯了些腰,点点头:“哎,小仙在。”
姜晚:“和你们老板背着干,不怕被穿小鞋?”
霄临仙君说的条件是个考编人都很难不心动。
池子时以为姜晚也是不假思索就会应下,生怕对方反悔的当即出发上山的那一卦人。
可她又清醒自持,知道办事处的人不愿让她过初审,财务的人肯定也是故意放离办事处大楼的,没想到被这个五大三粗的霄临仙君绑了回来。
他原以为只要相处的足够久就能摸清对方的心思,可姜晚不同,她的心思好似清晰又好似模糊。她确实是在大家的预测里为了拿分能日夜不寐,可她同时也对仙人表露出抵触和厌恶。
霄临仙君倒也坦诚,将野心展露无余:“小仙也不瞒殿下,川阳山一事牵连甚多,我若能劝得殿下出手,不论凶兽是否能除,我都将被老板重用。”
“到时候殿下得分,我得势,岂不双全。”
姜晚唇角勾起冷笑,他倒是个会算计的。
“好啊。”
池子时摸不透她,只能先立住自己的人设,打消姜晚对自己的疑心,再静静观望她的下一步动作。
“殿下以为,这山上有凶兽吗?”
池子时:“不是大型动物,上古鸟族一支,有足可行,双翅应该还没完全退化,能避于树,隐于枝叶之中。”
姜晚接着道:“他们的人打草惊蛇了,你若是被囚压在一个山上,突然有一天有人给你开了下山的路,你会怎么做?”
“躲起来,先观察一下。”
霄临仙君后知后觉的长哦了一声,激动得在原地跺脚。
“我怎么没想到,殿下果然聪慧过人。”
姜晚侧头刚想夸夸池子时的知识储备和判断能力不错,不愧是个读书人,夸奖的话还没说出口,就瞧见他眼里带刀,狠狠地盯着霄临仙君。
这两人有过节?
刚才相处的还挺好,莫不是……
姜晚:“小狐狸太吃味可不对。”
池子时被这么冷不丁的一句话噎住,憋了半天只吐出一句:“我没有。”
声细如蚊,扭捏的好像一个小媳妇,耳根都红透了。
霄临仙君有了解答,眼神都好了,赶忙找个理由离开:“天色不早,我先去回办事处报告此事,小仙告退。”
姜晚眼睛盯着池子时的脸,头也没回,抬起只手在空气中摆了摆,示意他随意退下。
池子时的视线从姜晚的眼睛一寸寸下移,山根自然挺拔,鼻头精致小翘,最后停在有些苍白的薄唇上。
有些蛊惑般的,他身子往前倾了些。
理智最终还是战胜了不受控的身体,池子时手扶着长椅的靠背往后挪了些位置,喉结滚动,咽下口水。
心里不断重复着,色既是空,空即是色。
又别过头追加了一遍清心咒。
姜晚眉头轻挑,饶有兴致的看着池子时的小动作。
看来是个书呆子,白活千年了。
半瞎子看着霄临仙君匆匆离开,在楼梯口等了好一会才上来喊姜晚。
“大人,这里的大体上都控制住了,其他几个比较严重的医院我也已经号召人去了。”
半瞎子将病例汇总表呈给姜晚,又继续说:“有几个比较棘手的可能还需要大人出手才行。”
姜晚随手翻了两页,里面记载着很是细致,中了晦气前去过哪接触过什么,事无巨细都一一罗列在其中。
半瞎子的办事能力姜晚很是放心,过了两眼就将汇总表合上丢给了池子时。
池子时嘴里还在叨念着清心咒,被汇总表一砸,阵脚大乱,方才诵念的哪句都忘了。
半瞎子领路带姜晚去化了几个晦气病化严重的患者,又向姜晚汇报了打听到的关于山里的凶兽的消息。
“就是他,他说他知道山里的那个怪物,他还说他见过。”
半瞎子停在一张病床前,床上的人蜷缩着身子侧躺着,背对着他们。
姜晚扫过眼前的人,耄耋老人,久住山林,如果没有猜错他应该是川阳山的守山人。
姜晚直接了当地问:“守山人?”
莫尧抱着小本子跟在护士后头涂涂写写,看到姜晚凑过来看了眼。
“这不就是那个爱说糊涂话的老爷爷吗,他每次都会给我讲好多故事,就是讲完老念叨什么阿欻完了。”
阿欻?
几个人都侧头看他。
莫尧忙摆手:“我不知道阿欻是谁。”
池子时:“他还说什么糊涂话了?”
“什么地水外浮,木裂啥的,反正奇奇怪怪的听不懂。”莫尧指着床上的老人,“姐姐有话问他?”
姜晚点点头。
莫尧立马来了精神,上前拍了拍老人的肩:“阿欻来找你听故事了。”
老人的肩抖了一下,慢慢睁眼看他。
“阿欻来啦,我给你讲故事。”
莫尧将他扶起来,放好靠枕,细声细语地安抚着他:“先不听故事,我带了几个朋友,他们有话要问你。”
老人奇怪的转头看了围在床前的几个人,看到姜晚的时候脸唰一下就白了,手颤抖着抬起来指向姜晚。
“您来带我走?”
半瞎子和池子时都是一愣。
他是糊涂,还是真能认出姜晚的身份?
半瞎子支开了莫尧,拉上周围的帘子。
池子时指尖汇聚灵力,以老人的床为中心,帘子为界,设了一个无人能进,也传不出声的结界。
结界落成的那一刻,床上的老人也手脚并用艰难地爬起来跪在床上。
“阎罗大人,小的有罪。”
半瞎子惊讶地嘴里能塞进一个拳头了。
这老头竟然是真知道姜晚的身份。
姜晚能确认了,此人就是川阳山的守山人。
每座山川都有一个守山人,而最早的守山人是人妖相爱后为躲族里处罚而躲入上里延续下的后裔。
人妖恋被认可后,也立了相应的规定来束缚这些生活在人族的半妖,即是让他们成为守山人,有自己的使命与责任,他们的妖力由所守的山镇压。
守山人能预知自己所守的这座山上将发生的一切事,山里的每一点变化他都能清晰感受到,甚至山里的变化会反馈到守山人的身体上。
姜晚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扇,此刻扇面一开,晃动着,碎发被风吹起,将她的最后一丝温柔吹散在空气里。
姜晚语气冰冷,有俯视一切的压迫感:“哦?仔细说说。”
守山人背绷直,脑袋磕在病床上。
“我作为守山人,瞒情不报,酿下大错,都是我的错。”
“你早知山里有结界压着一只凶兽。”
“是,从我接手这座山的那天就知道。我觉得它可怜,和我一样可怜,没了自由,不知道要被这山给困住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