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这是给我未来大侄子的，你给钱算什么，都拿着。”
两人你来我往了两遍，周大山就顺水推舟的把钱收回了裤兜，美滋滋的扛着麻袋又去供销社扫荡了一下，才加速往回走，毕竟十月的秋老虎，日头越来越高了。
一到家门口就发现自己家门口围了好些人。
“这是干什么呢？都围在这？”
听到背后的动静，人群都转身尴尬的笑着。
“大山回来了，你老丈人可是忙活好一会儿了，也不知道给你做了什么好吃的。”有人酸里酸气的道。
周大山直接推着自行车经过人，打开家门，“没什么好东西，都是些猪下水，各位，家里饭好了，我就先回去吃饭了。”
“砰”的一声，刚打开的门又关上了，门外众人面面相觑，一时走了不少，还剩那么两三个，在门外迟迟不动。
“你在门外说什么呢？”听到门外动静走过来的王翠翠，刚刚好看到周大山关上门，什么也没看到。
“就是伙鼻子比狗还灵的人，哪里香往哪里钻，在门口守着呢！”
“怎么说话的，都是邻里邻居的。”
端着菜出来的王富贵点点头，“翠翠说的对，远亲不如近邻，我今天去队上分了一块完整的猪肝，你去厨房盛出来，挨家挨户送点。”
周大山听出来了王富贵这是替自己找补，毕竟再是近邻，猪肝也是肉，没得挨家挨户送点，这也是他没适应，还以为是后世各家只管自家事。
等他把菜送完，回来才发现父女俩也还没动筷，等着他回来吃饭呢。
第14章 马建设
秋收结束后，公社的老师们就开始准备开学工作了。
马建设匆匆吃完没滋没味的早饭，就出了宿舍往学校赶。
等他气喘吁吁的走到校门口，就听到了清脆的车铃声。
扭头才发现来人竟然是熟人。
“大山！好久不见啊！”
“早啊，马大哥。”
周大山长腿一伸，轻松的停下车。
马建设眼里的精光一闪而过，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果然没有说错，当初瘦瘦弱弱被自己保护的小崽子，如今站起来已经和自己差不多高了。
“你怎么来这了？”
“这不是公社缺老师？我家老丈人嫌我在家无所事事，就把我赶过来了。”
“原来是这样，王校长办公室就在最西边的屋子，你快过去找王校长报到。”
周大山拍拍马建设表示感谢，就骑着车过去了。
周大山不知道，他的背后马建设正用探究的眼神盯着他。
自从被辞退回到王家，周大山是彻底的被软饭香到了，睡觉睡到自然醒，然后吃王富贵亲手做的早饭，坐着顺风车去摸鱼，这种日子他觉得自己能过一辈子。
王校长和王富贵属于八竿子能打到边的亲戚，对于周大山，王校长自然是态度友好的嘱咐了一下工作任务，就亲自带着他去办公室和同事介绍了一下。
学校的老师不多，加上周大山也才四个，里面还包括了校长。
如今还没开学，就是落实一下具体工作，也不知道是不是王富贵给王校长说了什么，周大山成为了一名体育兼美术兼音乐老师，最最重要的是一周他只有三节课，怎么上他自己安排，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公社小学的所有学生都上他的课。
安排好工作后，老师们就都解散了，各回各家。周大山骑着自行车就准备回家，却被马建设喊住了。
跟着马建设去了他的宿舍，发现虽然又小又破旧，但是马建设收拾的很整齐，心里这样想，嘴上也这样说了出来。
“也就能住人，和王家是没得比的。”
周大山猛的转身，就发现马建设眼中毫不遮挡的羡慕和后悔。
“马大哥这是后悔了。”
马建设自嘲一笑，“是后悔了，但也没有回头路了，枉我比你多吃几年饭，竟然还没有你看的明白。”
周大山坐在了摇摇摆摆的椅子上，等着马建设的后文，都是心眼多的人，周大山很是明白马建设这一出“推心置腹”。
马建设也没有藏着掖着，从炕上取下一个木盒放到了周大山面前。
周大山打开就发现是一条小黄鱼，拿出来在手上掂了掂发现重量十分喜人，不动声色的把东西放回去盖上盖子，抬头看向马建设。
“马大哥这是找我做买卖啊。”
“人活一世最重要的就是知错就改。”
周大山是真的开始好奇了，马建设找自己他并不奇怪，不管怎么说他对马建设来说是最熟悉的人，他又过得风生水起，从洗菜临时工，到纺织厂正式工，然后又是公社老师，他这开挂的人生历程，早就是公社的大热搜了，马建设自然也是心里有数。
现在马建设找上门来“知错就改”，都是聪明人，总不可能是想重新顶了自己王家上门女婿，自己上位，那真的是太蠢了。
马建设知道自己这个半路人的弟弟已经心动了，放松的坐在炕上娓娓道来。
马建设本来以为凭借自己能力很容易就能在光明公社站稳脚跟，结果现实再一次狠狠给了他一巴掌，他是有学问，但不是书呆子，每日听着周大山的事迹，他清楚的明白融入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异乡最快速的办法就是姻亲。
而一开始王家递来的橄榄枝是最合适的，他想要结姻亲，本地人看不上他这个毫无根基穷要饭的，不可能把女儿嫁给他，至于说他的小黄鱼，他能逃荒路上一路藏的严严实实就是明白财不能外露，本地人不信他，而他也不信本地人。
王家的上门女婿轻易就能解决这些麻烦，更能让自己发挥能力，纺织厂的正式工，马建设听到后是真的狠狠扇了自己两巴掌，就是为了让自己认清现实。
马建设也深知错过就是错过，更别提王翠翠已经有孕，所以，马建设果断的开始寻摸其他人选。
可惜，像王家这样的上门女婿，整个公社都没有第二个。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上门女婿没有了，但还有个正经女婿等着他，就是无从下手，这不就在他犯愁的时候，周大山这个有着成功经验的人送上门来了。
听了半天，周大山忍不住开始欣赏马建设，人才啊，能屈能伸，果然是知错就改，
“所以，你究竟看上谁家的软饭了，这么香。”周大山指指手中的木盒。
“……”马建设忍不住对周大山无语，抹了一把脸道“知道秦寡妇吗？”
周大山实诚的摇摇头，一开始他还是公社的八卦小能手，毕竟薛大娘就是个八卦收集站，他听了不少，但也没听说过秦寡妇。后来去了县城，即使回公社他也窝在家里，王家父女就没一个喜欢听八卦的，他更是啥都不知道。
“秦寡妇的丈夫是军人，有一个遗腹子，今年五岁，是我班上的一个学生。”
听到人孩子只有五岁，周大山知道马建设看上什么了，一个寡妇能送一个五岁的孩子上学，这已经很明白的说明这是个有钱寡妇。
这可不是后世，在这里孩子上学的年龄五花八门，但起码都要六七岁起步，五岁的孩子不说有没有钱上学，学校收不收也是个大问题，这又说明秦寡妇有能力有背景让学校通融。
“秦寡妇的丈夫是为了保护大人物牺牲的，不仅抚恤金多，还给她安排了工作，就在公社的供销社当售货员。”
“你看上那笔抚恤金了？”周大山挑眉。
马建设鄙夷的看了眼周大山，“庸俗。”
“你手里的东西可不比那抚恤金少，我看上的是那位大人物。”
周大山给马建设竖起大拇指，佩服，实在是佩服，周大山没有怀疑马建设的算计能否成功。
“那位秦寡妇不想改嫁？还是有人拦着她？”
马建设点点头又摇摇头。
“没有人阻拦，秦寡妇也想过找个搭伙过日子的，但盯上她的歪瓜裂枣太多，她根本不信我，甚至把我的心思看的透透的。”
看着马建设一脸老子怎么能和那些歪瓜裂枣相比的傲慢，周大山翻了个白眼，男人，果然又普又自信，他再一次忘记了自己现在也是个又普又自信的男人。
“你等我消息吧，要是不成我再给你把东西送回来。”
周大山出了马建设宿舍的门，就回家包了一小包红糖找薛大娘窜门去了。
第15章 早产
“薛大娘忙着呢？”
薛大娘朝门口看过去，呦，这不会来找麻烦的吧？
也不怪薛大娘这么想，周大山纺织厂的工作是自家儿子的，虽然已经钱货两清，但要想找麻烦谁还管这个啊。
自从听说周大山被赶回来，薛大娘就时刻关注着王家，见好几个月没动静还以为过去了呢，怎么现在又上门了，放下手中的竹筐，快步上前拦住了周大山进门的动作。
周大山完全不知道薛大娘这一会功夫已经转了几个心思，从兜里掏出红糖就放到了薛大娘手中。
“薛大娘，我今天啊是来找您请教问题的，这红糖您一定得收着。”
红糖一到手，薛大娘一把拉住周大山就往家里拉。
“大山啊，你要问什么问题啊，只要大娘知道肯定告诉你。”
“大娘我有个认的哥哥，当初护着我一路逃荒过来，如今就在咱们公社当老师。”
“你说的是马老师吧，我家小子就在他手下读书，没想到是你哥，那话怎么说，人马老师可是有好几把刷子，把我家这个皮猴管的严严实实的。”
没想到马建设的评价还挺高，“大娘，是这样的，我那兄弟看我在咱们公社日子过得舒坦，知道咱们这的姑娘好，他也想找个媳妇，成个家。”
还想在夸夸马建设的薛大娘收住了嘴，叹了口气“大山，你这兄弟人品没问题，公社里好些个老娘们都看上了，给他说亲的也不少，但都被拒了，都知道马老师眼光高，所以都放弃了。”
可不是眼光高，人马建设一心想往上爬，哪能自己让人爬，心里这么想，说出来的话却是“大娘你不知道，我那兄弟有喜欢的人，所以才都拒绝了。”
这话一出，薛大娘体内的八卦因子控制不住了，凑到周大山面前小声说“谁家姑娘啊，满公社就没有大娘不知道的姑娘家，你告诉大娘，大娘帮你去说说，”
“这人大娘肯定熟悉。”周大山轻声说了秦寡妇三个字。
“……”薛大娘再次被哽住了。
“大娘，也不让你为难，你给我说说这秦姑娘到底是怎么想的？”
周大山心满意足的离开了薛家，他现在已经摸清了秦寡妇的心思。
人家也确实歇了再嫁的心思，毕竟遇到了好几个想吃绝户的，只想好好把孩子养大。
周大山准备找一个好时机找秦寡妇谈谈，正想着呢，被一声痛嚎吓的把自己绊倒，一回神发现声音来自自己家里。
等他匆匆跑回去，就发现院子里好些人，看到王富贵正站在房门口来回转圈，赶紧过去拉住他。
“爹，翠姐这是要生了，咱找个车把翠姐送到县医院吧。”周大山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导致王翠翠早产，但是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把人送到医院去，在家里生他实在害怕。
王富贵本来嫌弃周大山捣乱，又想到翠翠娘也是难产去了，把手里的旱烟扔给周大山就火急火燎的出去借车了。
周大山也没闲着，没管拦着他的邻居，快步走到房里，动作利索的收拾了东西，就对着急的王珍珠道“姑，给翠姐穿好衣服，咱们送翠姐去县医院，刘家大娘麻烦您陪着翠姐一块走一趟，等孩子生了，我再好好谢谢您。”
看到王富贵跑回来，周大山喊道“爹，你来抱翠姐。”
王富贵脚不停，抱起王翠翠就往外走，周大山留在最后，等人都出去了，从角落里揣上钱也赶紧跑了出去。
见王富贵找的是拖拉机，周大山把身上的东西递给王珍珠，“爹，你们先去，我在后面骑车赶过去。”
给王翠翠当肉垫的王富贵点点头，就呦呵着司机赶紧走。
周大山好不容易紧赶慢赶的在医院找到了王富贵和王珍珠，就发现两人都一脸颓丧。
“翠姐怎么样了？”
王富贵没说话，就是蹲在一旁不动，是王珍珠解释的“刚刚大夫出来说，翠翠这胎太危险了，孩子可能保不住。”
听到这，周大山松了口气，大人能保住就行，至于孩子对周大山是没有什么感觉，能保住最好，毕竟是亲生的，不能也没办法。
“姑，我自行车在外边，你先带着刘大娘回公社，家里那只母鸡麻烦您给宰了煲汤，翠姐得好好补补。”
“你说的对，我这就回去煲汤。”王珍珠拉着刘大娘就火急火燎的走了。
又过了一会，站在门口的周大山依稀听到里面传来了几声微弱的哭声。
门突然被打开，周大山和王富贵立马迎了上去。
“你是产妇丈夫？”护士面无表情的盯着周大山。
周大山心里一咯登，点了点头，“护士，我媳妇怎么样了？”
“产妇已经止住血了，在观察两天没事就可以出院了，但是两个孩子本来就先天不足，现在又早产，家属要时刻注意孩子的情况。”
等周大山从护士手里接过孩子的时候，眼泪不受控制的就掉了出来，没看到孩子的时候周大山可以冷静的处理，等真正见到了，周大山根本舍不得。
小心翼翼的抱着孩子，周大山都不敢用力呼吸，就怕力气大了把孩子吹走。
一旁的王富贵也一样，他手里的孩子比周大山的还小，两个男人抱着孩子，慢吞吞的送王翠翠回病房。
跟着来的护士看病人家属都是眉头紧锁，宽慰道“两个孩子虽然体弱，但是该发育的器官都发育好了，小心伺候着，能好好长大的。”
送走了护士，周大山才开始问一直憋着火的王富贵。
“爹，这到底怎么回事？”
王富贵想起事情的起因，就火冒三丈，猛的站起来，“顾家那群王八羔子”
不等王富贵说完，两个孩子就开始哼哼唧唧的发出细弱的哭声。
“爷爷的错，吓着爷爷的乖孙了。”王富贵立马放低声音，轻柔的哄着两个哭都哭不大声的孙子。
“孩子是不是饿了，我就带了麦乳精，能喝吗？”
就在两人纠结的时候王翠翠醒了。
“爹，大山，让我来喂吧。”
好一阵折腾，终于让孩子喝上了。哪知道王翠翠喂着喂着就开始默默流眼泪了。
周大山一边给王翠翠擦眼泪，一边安慰她，“翠姐快别哭了，你哭了一会儿孩子也哭了，孩子哭不得。”
一听孩子会被自己惹哭，王翠翠一把拿过周大山手里的帕子就擦干了眼泪，她哪舍得让孩子哭，她都怕孩子没力气哭。
两个孩子睡着后，王珍珠才带着鸡汤来了，还给王富贵和周大山带了国营饭店的肉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