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域,这里!”两人站的偏僻,担心跟沈域走散,因此温柔一心二用的眼角余光一直关注着礼堂的出口处,好在少年足够醒目,是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到的存在。
沈域小跑着过来,“等很久了吗?冷不冷?”
“不冷不冷,快把你的奖杯给我们看看!”哪里会冷,激动的心还没降下来呢。
沈域依言递过奖杯,“据说等下还要去政府大楼领奖品。”
“奖品!”温柔研究奖杯的动作一滞,一脸惊喜的看向沈域。
其实这个年代的奖品无非就是搪瓷杯、洗脸盆之类的用品,实用且朴素,但能得到这种额外的奖品,总归是让人觉得惊喜的事情。
“要不我先回去吧?你们去领奖,我……身体有点不舒服。”阮安雅说。
奖品哪有亲人的身体重要?温柔和沈域一致决定不领奖品了,直接带阮安雅去省医院检查一下身体。
省医院。
沈域负责去排队挂号,温柔带着阮安雅一起坐在等候区的椅子上休息。
“我身体没关系的,就是有点不舒服而已,可能是累到了。”阮安雅轻声道,她身体确实没事,这几天身体“不适”的原因,也只有她心里清楚,却苦于不能和盘托出。
来的路上她也一直在推辞,试图证明她已经好了,但还是被两个晚辈不容置疑的带到了医院。
“体检只是身体的例行检查而已,按理说咱们每个人都应该每年做一次体检,之前是没有条件,现在咱们有这个条件了,又在省城,顺便做个体检不是顺路的事情吗?”
温柔安抚的笑笑,“阮姨你别怕麻烦我们,这么做也是让我们安心才是,你以前吃了太多苦了,身子也虚,就是没有这一次的事情,我和沈域也早就想着带你去做一次体检了,这次只不过是提前了一点而已。”
话已至此,阮安雅也没再坚持,这个时代有做体检意识的人还很少。
出去要空腹做的检查,不到一个小时阮安雅就完成了体检的项目。
因为挂了加急号,结果很快出来,身体确实没有什么大毛病,就是有点贫血,加血压有点低。
除了基础的检查,他们还额外挂了中医号,最后的结论依旧是身子骨有点虚,开了些中药回来补补。
三人出医院的时候已经接近下午,没吃午饭的三人再次去了招待所旁边的小餐馆吃了饭,这样简单的奔波以后,反倒让阮安雅的气色看起来好了不少。
说白了就是特殊时期的艰苦生活留下的后遗症,好好将养一段时间,总是能补回来的。
刚走进招待所,三人就被前台叫住,“阮女士,您请留步。”
阮安雅疑惑的看过去,“你叫我?”
前台笑容可掬的点头,“是的,没错,这里有要交给您的东西,还请您来签收一下。”
“我的东西?”阮安雅眉头轻蹙,谁会寄东西给她呢?
温柔跟沈域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读到了疑惑。
“先去看看吧。”温柔轻轻推了下呆愣在原地的阮安雅。
前台将柜子底下放着的箱子抱了出来,“东西都在里面了,需不需要叫保安过来帮您送到房间去呢?”
箱子被密封的很好,看不到里面放了些什么,外面也没有任何的字条。
阮安雅没有急着去打开箱子,再次确认道:“确定是给我的吗?”
“请问您是阮安雅阮女士吗?”见她点头,微笑道:“那就确实是您没错了。”
“是什么人送过来的?”
“是一位年轻的男士送过来的,说打开箱子您就明白了。”
“好的,谢谢。”
也没让前台叫保安过来,箱子不算重,沈域轻松的抱起,三人一起来到了阮安雅和温柔的房间。
将箱子放在房间的桌子上,温柔盯着这个简单的黑色牛皮箱子,好奇的问:“阮姨,您在省城还有认识的朋友吗?”
“没,没有吧。”阮安雅眼神飘忽,透着不安。
温柔一心盯着牛皮箱子没注意到她的情绪,却被一旁默默注视着阮安雅的沈域尽收眼底。
只有他最清楚,从他们家家境突变的十几年间,从来没有从母亲的口中说过在省城还有什么朋友的说法。
“或者我们先打开看看?”沈域镇定开口,目光凝视着阮安雅。
没有漏掉她眼底的慌乱与一闪而过的惧怕。
“打……打开吗?”阮安雅努力控制声音的颤抖,露出一个笑容,好似只是单纯的担心危险问题:“毕竟不知道是谁送过来的,万一有什么危险怎么办?”
温柔伸向箱子的手一顿,登时略带紧张的看向阮安雅,“不会吧?我们一起搬进来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呀?”
“我来打开吧。”沈域主动开口,“若是故人送过来的,没准还是妈妈的朋友,若是有人要害我们,我们就更得打开看看,总得知道他们是想干什么,才好去想应对的方法。”
“小域说的有理,阮姨您怎么看?”温柔赞同的点头。
“好,那就依你们的,打开看看吧。”
沈域看出了母亲笑意里的勉强,但越是如此,他越是想要去了解这其中的原因,想要去探究母亲自到省城之后,一系列反常行为的原因。
“姐姐,你跟我妈往后退一点。”为防止有危险,沈域谨慎的道。
在两人后退到门边的时候,才伸手打开了箱子。
“这……”
映入眼帘的东西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陶瓷缸、洗脸盆……
退到门边的温柔见沈域呆立不动,好奇心早就胜过了对未知的恐惧,见他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三两步凑了过来,跟着往里瞧。
“咦?这些不是这次颁奖典礼的奖品吗?”温柔拿起其中一只写着“为人民服务”的陶瓷缸,稀奇的说。
“还真是。”阮安雅跟了上来,看到里面属于这个时代奖品的标配也是松了口气,“想必是工作人员见我们没领奖就回来了,特地送过来的,真是贴心。”
“确实是的,没想到他们这么重视我们,小域你的面子可真是大呀,看来以后姐姐得靠你罩着了!”温柔坏笑着锤了下沈域的肩膀,打趣道。
刚才紧张的气氛一扫而空,三人将牛皮箱里的生活用品取了出来,见阮安雅有些疲惫的样子,温柔主动提出了告辞,将房间留给了对方休息。
走出房门见沈域面色沉静,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样子,关心道:“小域你怎么了?”
少年寡言,但不会像这样给人游离在外的样子。
“你跟我来。”沈域拉起温柔的手腕将她拉进自己的房间。
“我觉得我妈有事瞒着我。”
……
在少女惊讶的眼神里,另一边的阮安雅也没有如他们所想的休息。
反而拿起桌上的空箱子,胸有成竹的摸索了起来,好似这样的动作她曾经做过无数次一样的熟练。
不到片刻,咔嚓一声,箱子的暗格被打开,露出来里面藏着的小盒子。
第五十九章
随着箱子暗格的打开, 甚至不用打开里面的小盒子,那颗一直悬着的心已经沉入了谷底,送箱子来的人不言而喻, 那个人一定是知道了她的存在。
这个藏东西的方法是少女时期的她与许则明之间的小秘密。
她的少女心事与初次心动的见证, 都通过这样的方式与她最亲近的人诉说。
或许,是曾经她自认为最亲近的人吧。
那个时候他还不姓许,那个时候他还是她心里最可靠的大哥哥。
只是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
暗格里的是一个金丝楠木雕制而成制作精美的木盒, 随着打开的动作, 里面装着的物品也揭开了神秘的面纱。
熟悉又陌生。
里面放着的是一只用质地细腻油润的羊脂白玉雕刻而成的章子,印章的上方雕刻着一只活灵活现的小老虎, 憨态可掬的小老虎的鼻尖还顶着一只蝴蝶。
雕工精美绝伦, 堪比大家之作。
只一眼阮安雅就认出了它, 不必看底下,她也知道是用颜体刻着的她的小字。
安安。
这是她十八岁成人礼时, 许则明送给她的生辰礼。
只有她知晓,这哪里是大家之作,不过是许则明自己雕制而成的作品罢了。
他就是如此,爱摆弄着这些玩意儿, 对金钱权力好似完全没有追求似的, 不争不抢的性子常叫父亲头疼。
无欲无求的神仙性子,她也一直是这么看待他的。
结果到最后,毫无保留的信任换来的却是给她最深的伤害。
阮安雅苦笑,怕是在父亲的最后一刻都是不敢置信的吧?不敢置信他心里最稳重可靠的养子, 其实一直是一匹狼,一直在暗处伺机而动, 只为给你最致命的一击。
素白的手指不自觉的在印章上划过,搜索起恶羣衣屋而而柒唔二扒幺这几日的惶惶不安反倒彻底平静了下来, 如水的眸底微冷。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呢?许则明……
抓着印章的手指渐渐因用力而发白,不论你做什么,这一次,我再不躲了。
……
见温柔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一脸疑惑的样子,沈域接着道:“既然是给我的东西,为什么会让我妈签收呢?她的身份那边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可能是做了背调?”温柔猜测。
毕竟要颁得奖是省级大奖,提前做一个背调也是符合规矩的。
沈域没有辩解,而是说出让他觉得不对劲的点,“那你再仔细想想,我妈自从来了省城以后的变化,她身子弱无可厚非,但这几天下来,却总是反反复复,好像……”
他顿了顿,压抑声音道:“是在躲着什么人似的。”
“不会吧?”温柔吓得一个激灵,汗毛都竖起来了,突然有种被人监视的感觉。
但是仔细想想这几天被她忽视的细节,到了省城以后时好时坏的身体,常被遮住的脸,以及本以为是为了让他们不要担心而努力微笑的脸,都有了强颜欢笑的感觉。
再结合这次的牛皮箱事件,整件事情确实透露着一个信号,阮姨确实是在躲着什么人,而且这个人很有可能就在这次参加颁奖典礼的人员之中。
这么想的,温柔也就这么说了出来。
“怎么说?”
在沈域鼓励的目光下,温柔逐渐说出了这几天被她忽视的细节。
“今天参加典礼的时候,阮姨进了场馆之后就将自己的脸包的严严实实的,之后连你领奖都等不及了,就跑了出去,按照阮姨的性格,在你这么重要的时刻,就算是她身体不舒服,她都会忍住不说,将仪式完成才对。”
“是什么时候跑出去的呢?”温柔低声思索,觉得自己距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了。
“我想起来了!那个帅大叔!”男人的身影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却还是被温柔抓住了疑点,“是我说想要找你们合影的时候,阮姨就提出要出去,还有更早我们刚下火车到国营饭店的时候,他也在饭店里吃饭,而阮姨的不对劲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说到这里温柔伸手锤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懊恼道:“我真是个猪脑袋,来省城以后光顾着自己玩了,阮姨心里还不知道怎么难受呢,我都没发现,还以为她真的只是身体不舒服。”
“别难受了,应该怪我的,身为妈妈的儿子,我也没有发现她的异样,是我的错。”
见沈域神情低落,温柔反而镇定下来,“算了,现在咱俩怪来怪去的也没什么意义,当务之急就是搞清楚这个帅……不对,这个男人是个什么人,为什么阮姨要这么躲着他才是。”
还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呢,帅大叔还是坏男人,得摸清他的底子决定。
“许则明。”
“什么?”
“他叫许则明。”
“好像是叫这个名字…小域,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他从来没有从母亲的口中听到过这个人的名字。
或者是,他从来没有从母亲的口中提过任何关于他们家曾经的事情,一件都没有。
“小域,你爸爸他……”温柔试探的问。
其实温柔早就好奇了,如果是已经去世了,逢年过节时又从没有见过母子俩去祭拜过。
如果还活着,又十几年没回来过,将母子俩丢在这个地方,任他们自生自灭。
她也从来没有从沈家母子俩口中提到过沈父的存在,他们不提,她也不好问。
但许则明的出现,又让在二十一世纪看过不少狗血剧的她不禁多想。
“不,他不是我爸。”沈域的情绪没有一点波动,淡淡开口否定。
“哦…哦,是我想多了。”温柔尴尬的笑笑,“那…那你……”
温柔揪着手指,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才能把问题说清楚,又能不提到对方的伤心事。
“你想问我父亲的事情?”沈域主动开口道。
语气依旧平缓,好似再说与他毫不相干的事情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