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啊…嗯,是是啊,你要是不想说可以不说的,哈哈。”
“没什么不能说的。”在你这里,没有什么秘密是你不能知道的。
“其实我妈从来没有在我面前提过那个男人。”是的,那个男人,完全缺席他的人生的男人,只在生物学上有关系的“父亲”角色,他确实不认为那个是他的父亲。
从他记事起,沈域就没有见过他,幼时时局动荡,他跟着妈妈颠沛流离,最初沈域还问过妈妈。
“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我的爸爸去哪儿了?”
那个时候阮安雅就抱着他哭,说爸爸去了很远的地方,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然后他就哭了,幼小的他只知道去了很远的地方就是死了,他再也见不到爸爸了。
妈妈也没有解释什么,只不断告诉他,有妈妈就够了,妈妈会给你双倍的爱。
后来……他们成了资本家的狗崽子,过得更加艰难,等他慢慢长大,从那些打骂他的人口中,才意识到,其实他的爸爸并没有死,妈妈口中的很远的地方,原来真的是很远的地方。
米国,他的爸爸抛下了他和妈妈,独自去了米国。
他不要他们了。
不如死了……
自那以后,他再没有提过爸爸,他只当他死了。
沈域讲述的语气平铺直叙,没有一点儿情绪波动,好似再讲别人的故事。
但越是这样,越让温柔感到心疼,这个少年能够平安长大该有多不容易啊?还能够成长为这么了不起的样子,真叫人心疼又自豪。
“他……为什么会出国呢?你知道原因吗?会不会……”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呢?毕竟那个时候时局动乱,后面那十年就更联系不上也不能联系了。
沈域摇头,“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更不会有误会。”
不论有什么苦衷,抛下他们母子十六年都是事实,他们母子遭受的苦难也不能抹去,所以就这样吧,当他死了就好。
他不想要这种虚假的一戳就散的念想。
“那好吧。”这种时候任何的安慰都没有什么意义,温柔主动揽着他的肩膀轻拍了两下。
“你还有我呢,还有阮姨,小和小暖我爸妈,他们都是你的家人,让那些没福气的人羡慕去吧~”
“呵~”沈域的眼底染上笑意,如冰雪初融般温暖。
其实她根本就不用故作搞怪的样子来安慰他,又在她身边的每一天,他的心底都不再有怨恨。
有的只有庆幸与感恩。
还有发自内心的高兴。
见少年的神态变得轻松了许多,温柔才开始将话题引上正轨。
“既然你也不知道这个许则明跟阮姨是什么关系,与其我们在这里瞎猜,不如直接去问阮姨吧?不论有什么苦衷,都是一家人,还是说开了好,这样才能劲往一出使,一起商量对策才是。”
见沈域点头同意,温柔立刻作出决定,“那我们现在就去问阮姨吧,她指不定还在房间里暗自伤神呢。”
既然初步认定她没有不舒服,就没有什么休息不休息的说法了。
“砰砰砰。”温柔主动走到门口敲门,三下即止。
等了半分钟,里面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砰砰砰,阮姨,你在吗?”温柔奇怪的重复动作,耳朵同时凑上去听里面的动静。
依旧没有一点儿反应。
“砰砰砰!”温柔加大了力度,“阮姨!你在吗?”
觉得不对劲的沈域已经先一步去找前台拿来了钥匙,开门一看,里面哪里还有阮安雅的影子。
第六十章
与他们猜想的阮安雅是被人带走的想法不同, 她是自己离开的。
事情是这样的。
在温柔和沈域离开之后,阮安雅打开了暗格,拿出了印章, 在决定不再坐以待毙以后, 她决定先去会会这个一直藏在暗处的故人。
她也没拿什么东西,只将印章放进贴身小包里,准备等事情聊开之后还给许则明。
事情已经过去十几年了, 他们都有了新的生活, 前尘往事随风而逝,不论恩怨几何, 她都不想在参合进去了。
将门关好, 阮安雅径直走向了前台。
“带我去找他。”见前台欲言又止的看向她, 阮安雅微微一笑,成竹在胸道:“你知道他在哪里, 带我过去吧,这应该也是他的意思。”
不用提那人的名字,两人皆是心照不宣。
“这……”前台依旧有些犹豫的样子,“请先让我打个电话请示一下好吗?”
阮安雅颔首, “请便。”
电话很快被接通, 阮安雅听不到电话那头的声音,只听到前台嗯了几声之后便挂了电话。
之后尊敬的道:“您请跟我来。”
省城招待所是一家园林式宾馆,前面的一排建筑也就是阮安雅他们住的地方,通常用来接待外来人员, 充做招待所使用。
但从另侧门进入,就能看到在冬天依旧郁郁葱葱的花坛, 已经冬季开的正烂漫的梅花。
再往里又是几栋中国风的建筑,前台将她领到其中一间屋子的门口便不再迈步, 转身鞠躬道:“徐会长就在茶室等您,您请进。”
阮安雅点头致谢,之后看着古朴的木门深吸了口气,提着步子缓缓的走上台阶。
“吱呀”一声,古朴的红木门被推开,屋内有暖气,男人侧身坐在红木椅上,身穿一件黑色高领毛衣,透着禁欲的气息,金丝边眼镜遮住了他凌厉的眉眼,在外人看来温润如玉的君子,却让阮安雅本能的感觉到危险。
“好久不见,安安。”许则明不紧不慢的放下茶具,侧头看向站在门外的阮安雅,双眸专注而坚定,藏着无限柔情,更甚从前。
好似他们这十几年的分离,以及中间隔着的血海深仇从来没有发生过。
阮安雅偏头先一步挪开与他对视的视线,声音里透着冷,“不要那么叫我,直说便是,你找我何事。”
“安安,非要跟我如此生疏么?”男人的眼里戴着失落,轻声道。
“我们早已是陌路人,生疏不才是对的么?”
“你还在怪我。”许则明走到阮安雅的面前,视线黏在她微垂的脸上,不舍的挪开半分。
“不敢。”阮安雅抬起头,眼底依旧冰冷如霜,“说吧,费劲吧啦的引我出来,到底所为何事?”
“我很想你,安安。”
“呵。”阮安雅直视男人眼底好似无限的痛苦情感,没忍住发出了一声冷笑,“想我?你不觉得这句话很可笑吗?”
“下面该不会又要说什么喜欢我爱我之类的鬼话了吧?”
依旧漂亮的眼睛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许则明看的心中一痛,不自觉的伸出手遮住了她的眼睛,“别这么看着我,求你了,安安。”
“别碰我!”阮安雅用力推开快要把他揽进怀里的男人,“真恶心。”
接着无视男人被她刺痛的眼神,冷漠的道:“既然你不说,那我说好了,以前的事情我只当它过去了,但过去不代表原谅,前面十几年,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井水不犯河水,那我希望此后半生,也能做到如此,便是不小心遇见了,也只当不识便是。”
“不要来打扰我的生活,毕竟你也觉得身边有只苍蝇飞会很烦人的,是吧?”
“印章还你,要扔要留随你便,但我这里不是垃圾场,不爱收垃圾。”
说完不再看他,转身拉开木门准备离开。
“我做不到。”
身后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
“努力了那么久,我依然爱你,前半生我为了所谓的仇恨,愚蠢了放开了你的手,余生我只想为自己努力一把。”
“求你,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求你……这个在别人眼里高不可攀的男人,短短几分钟内,低下头颅恳求了她几次。
但阮安雅的心底依旧冷漠,只想冷笑。
“真可笑。”阮安雅转身,淡漠的眸子里透出了憎恨,“你凭什么认为,我会跟一个害得我家破人亡的男人在一起呢?”
“还有你,你爸妈的仇恨,你忘记了吗?不怕他们从棺材里爬出来骂你不孝了?”
“你还在恨我。”许则明的眼里满是悲伤,“恨也好,总比漠视我强。”
“我也恨我自己,为什么要爱上仇人的女儿,更恨自己明明爱上了你,却不能放下仇恨,弄丢了你。”
男人的眼里满是祈求,“安安,你也是爱过我的,对吧?”
“从来没有。”阮安雅直视对方,“从头到尾,我爱的人只有一个,就是我的丈夫沈沐远。”
“可是他跑了,他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抛下你们母子跑了!”许则明低吼,“说不定他现在早就找了个洋妞做老婆,孩子都生好几个了,早把你们母子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不然……他为什么不回来找你们呢?”
“那我也爱他,只爱他。”阮安雅坚定的说:“我相信他的一切做法都有自己的苦衷,我不怪他。”
“他不像你,最起码没有做过伤害我的事情,而你现在道貌岸然的跟我说爱,不觉得太可笑了吗?我在H城吃了那么多年的苦的时候,你在哪里?我在被人侮辱打骂的时候,你在哪里?还有你那个助你上青云的妻子呢?不要了?她知道你现在像一条狗一样,在这里缠着我吗?”
说到这里,好似想到什么高兴的事情一般,笑的明媚,“你说她要是知道了,会不会又要被气的发疯啊?”
女人本就美貌倾城,时光的流逝带给她的不是衰老,反而让她的美变得更有韵味,让人沉醉,而肆无忌惮的笑容,更是让她的美染上了几分妖艳,勾人心魄。
男人的眼底染上了几分痴:“你对我笑了,安安。”
“你真是个疯子。”阮安雅偏头,不想再跟他交流。
旧日的温润少年终究只是他的伪装,阴暗狠厉带着疯劲儿,才是真正的他。
“我会跟她离婚,相信我安安,我马上就不用再受她掣肘了,下半辈子,我想为自己而活,嫁给我好吗?安安。”
“想要我嫁给你?”温柔浅笑,在男人以为有希望的惊喜的看过来的时候,一字一句道:“那你去死吧,我就考虑考虑。”
说完以后不再浪费时间,转身离开,走的决绝。
“那沈域呢?你也不管了?”男人平静的开口,“若是你愿意嫁给我,他就是我的儿子,我的一切资源都能为他所用。”
“反之,我会让他一无所有,回他的阴沟里去,而你……注定只会是我的,我不介意采取狠硬的手段,我只看结果。”
男人的话语平淡无波,黑沉的眼眸里却透着极度的疯感,让人不自觉的感到害怕。
“疯子。”阮安雅低骂,之后没再理会他的威胁,依旧挺直脊背离开了这个有他的,让她窒息的空间。
等她走到前台的时候,距离沈域和温柔发现她离开才不过十分钟。
两人问前台有没有看到她离开,也只在前台那里得到否定的回答,就在两人着急的准备去警局报案的时候,正好碰上了回来的阮安雅。
“阮姨!”温柔最先发现她的归来,惊喜中带着后怕的嗔道:“你去哪儿了?怎么没跟我和小域说一声,可把我们急死了,差点准备去警局报案呢!”
沈域也走上前来,眼睛扫过她的全身,确认着她的安危,“妈,你没事吧?”
“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我没事。”阮安雅歉疚的笑笑。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温柔只觉得庆幸,之后看了看周围飘过来的零星视线,轻声道:“我们先回房间吧。”
将门关上,温柔才呼了口气,“阮姨,你刚刚到底去哪儿了?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们?你……”别把事情憋在心里不说啊,说出来我们一起分担一起想办法。
“是。”
“什,什么?”劝解的话都没说出口,就被阮安雅出乎意料的承认打断了,温柔一口气堵在心里不上不下的,突然有种不知道是瞒着她的好还是承认的好了。
都没发挥她的口才呢。
当然这只是取笑话,阮安雅原因道出原因,才是真的应该开心的事情。
被少女呆滞的模样逗乐,压在心底的沉重心事好似都消散了不少。
“对不起你们,这几天我不该瞒着你们,还连带的让你们心理打鼓,为我担惊受怕了。”
“怎么会,阮姨我们不是一家人胜是一家人,干嘛这么客气。”温柔搂着她的腰,轻声道:“有什么事情你可一点要告诉我们,我们一起分担,一起想办法。”
“对吧小域?”
沈域点头,“是,妈,现在你能跟我们说说,许则明他,跟你到底是什么关心吗?你为什么……那么害怕被他看到?
第六十一章
“他是我的一位故人。”
或者说是爹娘自小收养的养子, 自她记事以来,大她五岁的许则明就一直在她的身边。
母亲身体不好,故只得她一女, 父亲与母亲伉俪情深, 不愿纳妾,她也就成了阮家的独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