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辞脑子乱了,心里有些慌张,问:“来这儿做什么?”
边策轻描淡写:“散心。”
姜辞品不出什么深意,决定见招拆招。过了几分钟,车停进一座私人宅院。
下了车,姜辞观摩院子里的布局,似乎翻新过了,花草树木也不是从前的品类。她静静看着,没发表任何评价,也没问边策任何跟这房子有关的问题。
她知道这座房子当年是边策自己设计的,那会儿他总爱来这里过周末,来三回,两回带着梁子淳。
“累了?”边策觉察到姜辞的沉默。
姜辞打了个哈欠:“还行。”
“外头冷,快进去吧。”边策搂住姜辞的肩膀,又道:“换个新鲜地儿给你解解压。”
新鲜吗?
他可能是指这座房子,但这对姜辞而言,并不新鲜。
姜辞心里又松了口气,说明他对这里发生过的故事并不知情。
那是她一个人的故事。
姜辞打起精神,跟边策聊起房屋设计相关的话题。她去年为设计房子的事头疼,几经辗转,后来边策亲自给她出了设计图,她却因跟他闹别扭,最终没用他的设计。
“那现在进度如何?”边策问。
姜辞耸耸肩:“我爸在盯。”
“看你那块地的位置,跟我这儿离得很近。”
姜辞玩笑道:“是呢,以后我过来养老,咱们就是邻居了。”
边策笑笑:“我第一次做设计,就是这栋房子。”
这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如今看来,屋内屋外的设计仍然充满亮点,可见他是天赋型选手。
姜辞自嘲:“咱们俩学的同一个专业,专业造诣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边策看过她的设计图,倒是没觉得她十分差劲,只不过她志不在此。他问:“你当初为什么选这个专业?”
姜辞信口胡诌:“上高中的时候爱情小说看多了,觉得建筑设计专业容易出帅哥出霸总出大佬。”
边策失笑,“你嘴里没一句实话。”
聊到兴起,姜辞扭头看向屋外静谧山林,发现廊下的暖灯照亮了一些细碎的尘埃。
“下雪了?”姜辞走到落地窗边去确认。
边策知道今夜有雪,所以带她来看。起身走到她身后,俯身,吻她的脸。
第33章
自打姜辞踏进这扇门, 就难以从旁观者的角色里抽离。这会儿边策吻她,她脑中却涌现索然那幅《雪意》。
那幅画如今被边策买回家收藏,上头的景致就在这栋房子不远处, 画上的主角是二十岁左右的他和梁子淳。
这让姜辞如何能入戏。
“我困了。”姜辞揉了揉眼睛, 在边策怀里窝着, “我明天上午有个会,所以一大早咱们得早起回市区。”
说完看了看时间, 已经过了十二点,已经是明天了。
边策想她今晚又是应酬又是上课, 还被他折腾到这么远的地方, 意兴阑珊也情有可原。给她安排了个房间, 让她早点休息。
姜辞问:“你不和我一起睡吗?”
边策摇头。
“你这人好没意思。”姜辞也只是嘀咕一句,不再纠缠。
洗完澡,姜辞倒头就睡。她定了早上六点的闹钟,准备补一些今晚落下的工作, 没承想五点半就自然醒来。
天还暗着,但依稀能看见外面的雪光。忽然听见有山鸟传来叫声,她拉开窗帘去看黎明的景致, 陡然发现这房子后头正对着一个空旷山谷。
好山好水好风景,边先生真是会选地方。这么妙的一块地方, 竟然只用来盖一座偶尔来散心的私宅。
姜辞脑子里都是生意,盘算着这个地儿要是开发成民宿, 借附近旅游热的东风, 应该三年之内就可以回本。
她推开木门走到观景台上,试探着光脚踏进雪里, 顿时神清气爽。她去年年末也看了几场雪,却不如今晨这一场山雪动人。
边策就睡在隔壁, 被姜辞推门的声音弄醒,倚在床头打量姜辞身上的白色睡衣。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她仿佛置身落满白雪的山间,与景融为一体。
这景称她,她也称景。
一瞬间觉得跟她在一块儿挺好,比想象中舒心、愉悦。
边策担心姜辞着凉,给她拿去外套。姜辞没穿,把手机递给边策,“你帮我拍张照吧。”
“我这儿有相机。”
白雪反光,补了天光不足的遗憾。姜辞没有摆拍,而是在雪地里玩儿起来,样子生动。
边策没意外地把他拍的很美。
姜辞很满意,趁边策不备,镜头对准他,抓拍了一张,威胁道:“这张不许删,回头一起发给我。”
边策看姜辞冻红的脚掌,问她冷不冷,说话间已经把鞋拿到她面前。
姜辞被边策服务着把鞋穿上,双手勾住他的脖子,“我要看一会儿资料,你帮我做早餐好不好?”
“想吃什么?”
“你做什么我就吃什么。”
吃完早餐,两人启程回市区。
边策给了姜辞这栋房子的一张门禁卡,说她哪天要是想散心,可以随时过来。
姜辞:“你不怕我扰了你清净啊。”
边策看她一眼,“我只怕你不来。”
姜辞把这张卡收好,在车上化了个妆。
老姜打来电话,叮嘱几个她在上午的会上需要留心的细节。她边听着,心里盘算着开会的事,眉形怎么也化不好。
老姜又道:“昨晚上李律师打电话给我了,问我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姜辞停了手,混不吝地笑一下,“我可不卖药。我要卖,也是毒药。”
“既然玩儿都玩了,那该用的人也多用用。”
“好嘞。”
挂了电话,姜辞继续修补眉形。
边策瞧她妆容精致,今儿这身衣服也比平日里端庄,问她:“上午的会很重要?”
“重要啊,除了我,都是老狐狸。”姜辞又对边策眨眨眼,“要不你帮我参谋参谋。”
“方便?”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姜辞从她的托特包里拿出一叠资料,趁红灯递到边策面前,“捡了个现成的康养机构,想买,又怕踩雷。”
等红灯,也就十来秒的时间,边策粗略看了眼项目背景,把资料放回姜辞的怀里,“你要连做背调的本事都没有,那我去年就白教你小半年了。”
姜辞努努嘴:“那是。”
边策又问:“是觉得哪儿不对?”
“太顺了。”
边策偏头看一眼姜辞,姜辞笑容老练道:“都知道我要买德国的专利,那必得找康复疗养医院做试验做投放。可如今资源都垄在谁手里,大家心知肚明。眼下还敢跟我合作的,要么是赌徒,要么就是骗子。”
见她想得清楚明白,边策省了开口点拨的工夫。想起她那句“卖毒药”,似笑非笑地提醒她:“卖药得有资质,而卖毒药除了有资质,还得有胆识和退路。”
姜辞的退路无非就是回到原点。她这才闯到哪儿跟哪儿,她压根没什么输不起。
她笑笑:“记住了。”
临下车,姜辞托边策帮她买一只包。
“先说好,是送我妈的。所以账咱们得算清楚。”
边策没替谁办过这种事,“这事儿你应该去找边骋。”
“他送女人包就像家常便饭,哪儿还有什么靠谱的审美。我就信你。”姜辞顿了顿,叹着气开玩笑:“你说说,暴发户有什么意思,还不得攥着钱求你们这些老钱们去帮忙买不用配货的包。”
她自己不爱奢侈品,不是VIP的戴女士又心疼买心仪的包包得配十几二十万的货。她也是想尽孝心,才麻烦边策。
边策问她是不是最近不太听话,惹了戴女士不高兴,这才要买包去哄。
姜辞凑过去亲了边策一下:“可不嘛,我爸妈知道我跟你在一块儿了,正准备收拾我呢。”说完便开车门走了。
边策哭笑不得,一低头,看见副驾上落了一支她的护手霜。她丢三落四的毛病总能在他面前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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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的会也不算白开,姜辞虽没撕开对方的皮,但用在边策那儿学到的套话技术,得到了一个确切的消息。
孙之净虽看不上许穆阳,可多颗棋子对他来说没坏事。况且让许穆阳代替他来跟姜辞打擂台,所有人都喜闻乐见。
这件事在姜辞的考量之中,她不意外,也不畏惧。只是事到如今,事情的发展已经偏离了她的初心。
她原本只是想要一方小小的纯净的天地去施展她的抱负,去完成老姜和戴女士最初的愿景,可眼下,她已然站在了风口,且不能却步。
她厘清事情的头绪,发现这一切竟起源于去年春天,她跟老姜去边家探望老太太那日。那一天,遇见了边骋和宿敌许穆阳,也遇见了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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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春雪过后,春暖花开。
索然买了话剧票,邀姜辞去看。索然说,剧本还是不错的,只是男主角晦气了点,让姜辞且忍着。
姜辞正愁找不到机会跟徐翊宁打照面,欣然赴约。进场的时候看见许穆阳送的花篮,料想许公子近来春风得意,不然哪儿有兴致送这份人情。
徐太太经历欠债风波后已然被这个圈子抛弃,徐翊宁没了靠山,找到了新主子。他跟许穆阳,正是许穆阳跟孙之净的关系。
孙之净拿许穆阳当什么,许穆阳就拿他当什么。
可他未免太高估自己。
许穆阳再差劲,有许家给他托底,可他有什么?他不过是许穆阳探听消息的一只狗,这只狗还算不上灵。
姜辞看着舞台之上的徐翊宁,他也算是有几分天赋,要是沉下心来钻研艺术,踏实走自己的路,未必没有出头的一天。只是他一心想走捷径。
可捷径哪有那么好走,稍不留神就会行差踏错。
就好比姜辞手里查到的这点东西,足以断了他的退路。
边骋托人安排,让姜辞在后台见到了徐翊宁。徐翊宁听导演说有粉丝想见他,还以为是哪个有背景的迷妹,兴致昂扬地赶到化妆间。
看见是姜辞,徐翊宁脸上的表情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姜辞脸色笑意盈盈,让徐翊宁根本看不出她的目的。她提出想跟徐翊宁合照,导演亲自为他们拍摄。
查看照片的时候,姜辞妥帖地问徐翊宁:“你看看哪张不满意,我帮你修一修。”
“你想干嘛?”
徐翊宁这句话刚落地,姜辞就翻到了他背刺许穆阳的证据。
见徐翊宁变脸,姜辞从容答道:“我能干什么啊,我就是想发个朋友圈呗。”
“姜辞,你别玩儿我!”徐翊宁一把拉住姜辞的胳膊。
姜辞用力甩开徐翊宁的手,皮笑肉不笑:“玩儿你?我倒是对你不感兴趣。我要是对你感兴趣,当初何苦梁主播卖了自个儿的餐厅替你姑姑还债。”
“那你到底想干什么!”
姜辞不吱声,靠在化妆台前从上到下打量徐翊宁。
徐翊宁知道许穆阳最近在和姜辞竞争,领悟了姜辞的来意。紧接着,为求自保,他奉献了绝佳的演技。
而姜辞,自始至终一句话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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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室里烟雾缭绕,趁孙之净接工作电话,边策倚在窗边看屋外的春色。
昨晚姜辞告诉他,明天她又要飞德国,他正在想,今天晚上带她去哪儿吃晚饭,吃完饭后又该怎么安排。
他近来忙,孙之净难得跟他碰一次面,见面满口不离生意,听得他心生倦意。生意听多了,就想听听姜辞说些跟生意无关的俏皮话。
这边孙之净挂了电话,打趣边策一句:“听说子淳正在闹离婚。”
边策无视。
“你这人真没意思。”孙之净笑笑,“你要不是心里还有她,何苦单这么多年,而且她那餐厅,就是被你给买回去了吧。外人不知道,我可门儿清。”
当初是怕人非议,边策才没张扬买回那间餐厅的事。孙之净这么一说,他想起来,姜辞早就托人查清了这幢买卖,知道买家是他,可一直按下不表,也不知道这姑娘是真不当回事还是另有隐情。
边策压根不想理会孙之净的调侃,把话题往许穆阳那儿引。他听边骋说姜辞去见了徐翊宁,可这事也没下文。
他只在心里揣测,姜辞此举,也并不是想要用徐翊宁,无非是为搭戏台找了个群众演员罢了。
姜辞始终拿他当个变数,要紧的事情并不与他商榷。但涉及到许穆阳和徐翊宁,他还是担心姜辞不能好好抽身。
孙之净并不看重许穆阳,一语道破许穆阳的处境,“他跟姜辞有的斗呢。孟景舟只是松松手上的弦,就给他许家生意回暖的错觉,可他是一点也拎不清,孟景舟这是暗地里在帮姜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