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姜辞第一次进边策在这个家的卧室,她却丝毫没有探索的兴致,一进门就躺倒在他的大床上。
看见边策微微蹙眉,她抬起小腿轻轻踢一下他的膝盖,“我没衣服换,再说我要是这会儿去洗澡,恐怕也不合时宜吧。”
边策握住她的脚踝,“别犯懒,你好好瞧瞧这间屋子,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现在就提。”
“你打算拿这儿当婚房?”姜辞知道这是他打小住到大的地方,他有感情,也想多陪伴年迈的老太太。
边策并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日后她会有机会在这儿留宿,希望把这儿布置成她喜欢的样子。不过既然她提到婚房,那很多话题不如就趁现在跟她商量。
他问:“你对婚房有什么想法?”
姜辞眨巴一下眼睛:“无。”
两人都不缺房产,在哪儿住不是住。况且他想多陪老太太,而她长期在外地,难得回来一趟自然也要多陪戴女士和老姜。不管他们在哪儿上床,完事儿后都可以各回各家。
边策又问:“婚礼?”
姜辞摇头。
“所以你什么都无所谓?”
姜辞耸耸肩:“我心里有你不就行啦。”
边策知道她尚且还没进入婚姻的状态,而即便进入状态,她也不会喜欢那些循规蹈矩的流程。
正好,他也不打算用完成一些约定俗成的浪漫,去体现自己对她和这桩婚姻的重视。
“如果有一天你改变了想法,希望你能及时跟我沟通。”
“我会的。”姜辞揪住边策的衣领,“躺会儿吧,绷了一晚上神,不累吗?”
边策搂住她躺倒。
“你从小就住在这间屋子里?”姜辞问。
“这栋房子几年前翻修过,我成年之前跟边骋住在三楼。”
“能看看你以前的照片吗?”
“不能。”
“你这人真的很没劲。”
“我以前什么样儿你又不是没见过。如果我没弄错,你第一次见我时才十二岁。”边策不避讳跟她谈过去。
“你怎么知道?”
“因为山里那栋房子是那一年开始修建的。”
“那么好的房子没了,多可惜。”姜辞感叹。
边策并不觉得可惜,他问:“那时候,为什么喜欢我?”
姜辞不假思索:“觉得你好看呗。”
刚踏入青春期的少女,看见一个有修养又漂亮的少年,心动是难免的。何况他对他的女朋友如此温柔。
那时的他和梁子淳,是姜辞看过的现实版偶像剧。
“那你真正喜欢上我是什么时候?”
“忘了。”姜辞的声音有些倦,“你什么时候见我对你刨根问底了,边先生不如洒脱一点儿。”
“因为我这儿没什么可刨根问底的,我过去的一切你都心知肚明。”
但你的秘密我却知之甚少。
姜辞觉得男人纠结女人的过去,心思跟女人纠结男人的过去无异。
于是她坦白道:“你确实是我交往过的最有钱也最有阅历的男人,颜值和身材也算是能排前两名,但是那方面,我只能说不算垫底,咱俩到现在一共有七八回?也就昨晚在车上……”
边策立刻抽出被她枕着的胳膊。
“这就生气了?”姜辞轻哼一声,“你还有脸生气?你想想你哪次不是破事儿一大堆,又要先洗澡又要挑地方,还要……”
“如果我还是二十岁出头的毛头小子,我或许会因为自尊心受打击而生气。”边策起身往他的衣帽间走,姜辞听见他拉开抽屉翻找东西的声音。
“但我现在不是了。”他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两条领带。
“你要干嘛?就这么急着证明自己?”姜辞撑起自己的身体,朝边策娇笑,“可是这个点儿不合适吧。”
“我觉得特别合适。”边策话落,倾身过去,剥落了姜辞的腰以上所有的衣料。
姜辞立即梗着脖子索吻,可边策的唇不肯施舍她半分。
“喂!你……”
她刚想骂人,腿被压住,双手被抬起来。
边策居高临下的看着姜辞,一边用领带在她两只手腕上打结,一边柔声回应她:“我是不会生气,但我这个人报复心极强。”话落他离开床,把两只乱动的脚踝用另一根领带绑紧。
“你想干吗?”
确认“猎物”上下都被绑紧后,边策把她抱起来,抱进他的衣帽间里,“你说干吗?”
姜辞胸前毫无遮挡,被放稳在衣柜前后,她把手抬起来,想用牙咬开领带。
“别费劲儿了,死结。”边策站在她身旁,目光落在她胸前也波澜不惊。他抽开另一个抽屉,取出一块手表和两枚领带夹。
“边策,你疯了吗?”当边策盯着两颗鲜红的宝石慢慢蹲在姜辞面前时,姜辞的理智在他似笑非笑的眼睛里溃散。
冰冷的表盘贴上去时,姜辞像一条被困在网里的鱼一般死命挣扎。
“这就受不了了?”边策又用同样冰凉的领带夹轻轻拨弄,“感谢姜小姐的口不择言,让我有了如此新鲜的体验。”
“变态!边策,你就是个王八蛋!”
“是嘛。”边策用力把表盘按下去,按住的那份柔软失去了原本还有的弧度和圆润,他逼近姜辞的脸,“还有什么难听的话,你不妨一起骂出来。”
姜辞低下头,避开边策的脸,“你最好记住这一刻,边策,你会后悔!我会让你后悔!”
“我当然会记住。”边策握紧她的下巴,强迫她看自己的眼睛,“我知道你喜欢什么,但你休想让我去复制。你要是还想在我这儿尝到甜头,那你最好早些学会适应我的节奏。”
“你千万别逼我,我要是在你这儿得不到,我就去外面找!”
边策轻笑一声,把领带夹打开,慢慢往上放,“你确定?”
“你放开我!”
“我不。”边策控制着分寸,仍是轻轻夹住宝石。
“你去死!边策,你去死!”
“这就要我下地狱了吗?”
“我要跟你离婚!”
“离婚?你们家的律师来了两个,要是我没猜错,你的父母大人已经初步妥协,肯定正跟老太太商议婚后协议。”
“那又怎么样,只要我想离婚,我爸妈付出再大的代价都会支持我!”
“真羡慕姜小姐有这么开明的父母。”边策突然低头,舌尖碾着领带夹之间的红色温柔滑过。
赶在姜辞发出叫声之前,边策捂住她的嘴,“只可惜,我这开明的岳父岳母只疼闺女不疼女婿。”
姜辞恶狠狠地看着边策,在呜咽中发出声音:“你活该!”
“我自然是活该,谁让我偏要娶你这种磨人的小祖宗回来。亲爱的,我弄这一出,还真不是为你给我胡乱排名而生气,并且要记住这一刻的不是我而是你。”边策再次让唇舌贴着领带夹走。
姜辞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姜辞,你给我听好了,你在我面前口不择言不打紧,但你最好别再在你父母面前展示你的假洒脱,表现你对我的无所谓,你必须要在他们面前表达你对我的在乎,体现你对我的重视,这样他们才会爱屋及乌。过去你为了占上风惹出来的这些烂摊子,如今都成了咱们俩通往幸福婚姻的阻碍,你再不收起你心里的傲慢和无所谓,阻碍指不定哪天就真变成了恶果。”
“还有,我说过无数次,请你好好说话。识相的话,把你脑子里过去那些低质量的体验抛到九霄云外去,我压根儿就不稀罕跟你那些莽撞粗鲁的床伴们比。我活儿好不好你心里有数,别为你的没耐心找借口。你也说了,咱俩也就七八回,往后路还长,你可千万别着急。”
边策说完,松开手,捧住姜辞的脸送上一个缠绵有耐心的深吻。
吻完,他把领带夹取下来塞进姜辞的手心,“别这样看着自己的老公,你明明就很爱他。”
第66章
边骋来敲门时, 边策刚帮姜辞把衣服穿好。
姜辞心里的雷已经把边策劈成粉碎,可在羞愤到极点的时候,她及时让她的不理智悬崖勒马。如果不是在这个时间点, 如果不是在边家, 她大概率会任性到底。她还有更难听的话和更出格的举动可以施展, 她完全能做到比边先生更疯。
但那样做的后果是什么?无非是让激烈的较劲从心理过渡到生理,最终在一场不愉快的激情里偃旗息鼓, 随后愤怒被暂时压抑,成为日后新一轮较劲时会翻的旧账。
姜辞在最想发疯的关头想起了边先生曾经带给她最大的失落, 当时的边先生绝对没有任何过激的行为, 他是用他的平静和他的疲倦, 向她递过去一把扎心的软刀。
想到这里,姜辞觉得自己势必又要成长了。
边策原本做好了姜辞会歇斯底里的准备,所以才把她放在最隐蔽的衣帽间里,可她最后竟然在安静中丢盔卸甲, 放弃了挣扎。
她回握两枚领带夹的时候,他怀疑她根本没认真听他说话,当她慢慢收起眼中的愤恨, 对他露出妖冶的笑容时,他在复杂的心情里收获几分不可控的茫然。
“我的宝贝好吃吗?”姜辞笑着问他, 然后撒娇:“好冷,我生理期快到了, 别让我感冒, 好吗?”
边策在割裂感中起身,拿来她的衣服, 替她解开禁锢。
“你看呀,都红了。边先生, 你的绅士风度呢?待会儿让长辈们看见,我又该怎么解释呢。”她把衣服塞进他怀里,“胳膊好酸,没有力气穿了,你是怎么脱掉的,就怎么帮我穿上吧。”
系好最后一颗扣子的时候,边骋的声音伴随敲门声响起,“完事儿了没?老太太叫你们俩过去。”
姜辞飞快地在边策脸上落下一吻:“好啦,快去开门吧。”
边策迅速拼凑好四分五裂的情绪。打开门的一瞬间,他又回头看从衣帽间里走出来的姜辞,她利落地整理着自己的头发,和几分钟前用恶语诅咒他的那副恶毒模样判若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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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的时钟已经指向凌晨一点,姜辞在困倦中眯着眼睛看窗外的月亮。
“姜辞,你跟我来。”老太太的声音拉回姜辞一部分困意,她起身,木偶般地跟在老太太后面。
木讷中,她看一眼戴女士和老姜,他们对她视若无睹,冰冷的态度好像正在相商从此之后要将她从姜家除名。
老太太把姜辞领进自己的套间,从保险箱里取出一些东西搁到她面前,“这只是一部分,还有一些存在银行,明早我会亲自去取,再送到你家里。这些,是奶奶对你的心意。”
“奶奶,我……”姜辞的鼻息梗住。这一整晚的惊心动魄竟也比不过这一刻的威力。
老太太握住姜辞的手:“你记住,没有什么是永恒的。边策的心,是海底的针,我老眼昏花,看不透他,也斗不过他。你还年轻,你想斗,就去斗吧。我把他,把边家,都交给你了。”
“您别这样说……”
“你不用解释什么,我本来就是属意你的,只是过去我觉着你跟边骋或许更投契。奶奶今天的话可能很难听,但你必须得听进心里,路是你自己选的,人是你自己挑的,往后,名声、体面和风险,你们通通都要自己维系自己承担。”
姜辞似乎在这个时刻才切身感受到这桩婚姻带给她的具象的影响,她向来是不会轻易表决心或者生退心的性子,当下也尽量让一颗心在被动中保持平衡,不轻易走向怯懦或是自负。
老太太又说:“从前子淳经常对我说,她琢磨不透边策的心,我只会安慰她,却支不了招。我今晚被你们弄得脑子乱掉了,忽然想起这一茬,似乎有些想通了,姜辞,你是个打落牙齿活血吞的主儿,恐怕你永远都不会跑到我跟前来说这句话。那我问你,如果有一天,你也遇到两难的局面,需要你在边策和其他利益中做选择,你会怎么选?”
姜辞老早就思索过这个问题,她正在学习坦诚,所以不打算隐藏真实的自己。她说:“边策有他的责任,我也有我的理想,实在发生冲突,我不会妥协。梁小姐是个体面的人,我八成做不到像她那样温柔那样隐忍。不过正如您所说,边策既然已经选择了我,那他就得承担我未来会带给他的风险,我也一样。倘若我跟他有一方难以承担,那只能怪对方当初失算。我只能告诉您,这条路上,我会努力修炼自己的智慧,但我到底有没有天赋,我跟他得有走到最后,才能回过头来验证。”
老太太听完姜辞这番话后,沉默良久,然后叹了口气道:“你跟边策,骨子里是像的。”
姜辞想了想,说了句俏皮话打破这沉闷的气氛,“我才不要像他呢,到时候家里两个边策,您看着,烦都要烦死了。我可比他可爱多了。”
老太太无奈地摇摇头,“你们俩真是去年就在一块儿了?”
“是。瞒了您这么久,希望您别生气。”
“我即使生气,也不会生你的气。你还是想想怎么用你这张巧嘴去哄你爸爸妈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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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辞和老太太回到书房时,戴女士正跟边策理论,“我不知道你的退让和放弃,是做给我跟姜辞她爸爸看,还是出于你对姜辞的真心,但是我不想日后你跟姜辞产生分歧时,你心里会因为今日的大度和谦让而感到委屈,甚至把这份委屈算到姜辞的头上。”
“随他去吧。”老太太宽慰戴女士道:“别的我不知道,但我打小看着他长大,他从来没为自己的选择后悔过,也从来没在人前委屈过。二位也该对姜辞自信一些,即便边策日后转了性,小气到要跟自个儿的老婆算账,届时姜辞未必不能好好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