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下学期的分班考试,莫遇考进了二班,这下两人的教室挨在了一块。
温灼若如今习惯了放学就去二班门口等莫遇,她总是收拾的慢,莫遇念叨今天发生的趣事时一下卡住,目光盯着一个方向。
温灼若顺着望过去。
走廊那头,景在野已经走到了楼梯口,一个女生从楼上冒出,紧张地把情书递给他。
经过这么多事,莫遇再迟钝,也在好友独自去了京市之后反应过来,温灼若喜欢了很久的人就是景在野。
问起她的时候,她也承认了。
眼下这样的光景,只怕一班二班甚至这个楼层的人都见怪不怪了。
温灼若只看了一眼,就说:“我们往另一个楼道走吧。”
莫遇说:“他身边的女孩子就没断过,你不难过吗?”
温灼若想,难过多少是有的,只是比从前淡了许多,即使是决定不去喜欢他了,身体的反应却是骗不了人的。
可她无法强行将反应剥离,唯有保持距离,一切交给时间淡去。
第27章 盛夏
景在野没接那封情书。
杨一帆察出了味, “我说,你最近是怎么了,以前那些女生给你送情书, 你多少会接,现在怎么就直接拒了,一会她们不知道哭成什么样呢。”
景在野肩上披着校服, 慢声道:“我接了, 有人就要掉眼泪了。”
“谁?你还关心谁掉眼泪?”
“不是吧,你该不会是有喜欢的人了?哪个?”
景在野没否认,夕阳落在他脸庞上, 眼里似乎都有浅浅微光, “最好看那个。”
杨一帆下意识就想到了一个人, 他第一回 见到她, 就觉得她长在了他的审美上。
现在一下子仿佛被雷劈了, 喃喃道:“我靠, 是……温灼若吗?”
景在野也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脸上挂着的笑变得有些冷飕飕的,“怎么叫人的?”
杨一帆马上用实际行动表明自己对温灼若绝无别的心思,大声且嘹亮的叫了一声:“嫂子!”
景在野笑了笑。
“一会儿我请客。”
“……”
杨一帆喊完,“但是吧景在野, 她对你有意思吗?”
景在野说:“她对我没意思, 难道对你有意思?”
“……”
早知道当时一时口嗨,会给自己埋下个定时炸弹,杨一帆肯定不去嘴欠, 这两人看起来八字还没一撇, 这就吃上醋开始呛人了,以后还得了。
不过看景在野神态, 杨一帆觉得温灼若八成也是喜欢他的。
临近高考,日子被如流水一般的卷子冲着往前,海绵里水花四溅,课间路过求知楼的教室都是一片鸦雀无声。
放学后,温灼若打扫好公共区,回教室时黄昏日暮,一间间空荡荡的教室都上了锁。
她回到1班时,景在野还没有走。
他最近似乎总是走在最后,光她值日的这几个月,每回回到教室,都能看见他趴在桌上,露出漆黑的发旋。
温灼若轻手轻脚地整理好工具,教室倒计时旁的时钟已经指向晚上六点。
她该走了。
也许是有些习惯离开前把景在野叫醒,她动作并没有停顿,放好手里的东西,就径直走向他的位置。
可这一次有些不同。
温灼若走到一半,眼睛被景在野手腕上露出的一截手链给晃了下眼,她停下脚步,觉得有些眼熟。
可是大半截都藏在他的袖子里。
说来也有些奇怪,这么热的天,早已临近盛夏的高温,景在野似乎还是穿了很久的长袖。
脚步停住的瞬息,景在野缓慢掀起了眼皮,视线短暂失焦几秒,很快落在温灼若身上。
他坐起来,拨了拨头发,嗓音有些沙哑,“要走了吗?”
这句话说的太过熟稔坦然,让温灼若有种他似乎一直在等她的错觉。
可她已经自作多情过很多回。
没有多想,温灼若点头。
锁好窗户和门,景在野从前门关了灯和风扇,就走在温灼若前面。
包裹在去上晚自习的人群里。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远不近。
温热地熨着鞋底的柏油路上。
影子一前一后,安静地往校门口走。
路灯不知道什么时候亮起,灯光昏黄,不远处的铁筋高楼被裹在温柔的夜色之中,广播站里放着歌,舒缓的前调,既轻且慢。
时间也被歌声延缓。
温灼若觉得这条路仿佛无形之中被拉的很长。
忽然,景在野转头,目光和她的视线撞上时,那句“还喜欢我吗?”却久久没说出口。
温灼若的步子不自觉停下,直觉景在野似乎有话要和她说。
景在野看到她眼下的淡色的黑眼圈,也不知道她熬了多少夜,心口像是被人抓了一把。
再等等吧。
最近他总有些患得患失。
分明是她亲口说的,喜欢他。
离高考结束,还有最后三个月,温灼若等了他那么久,他也等得起。
-
高考前夕,一中破天荒给高三的学生放了一整天的假。
还没到正式的假期,放学当夜,莫遇就拉着温灼若去看日出。
荔城最出名的景点就是荔山,海拔不到五百米,可胜在坐落在荔城的高处,风景很好。
温灼若没去爬过。
凌晨两点。
她和莫遇两人,终于气喘吁吁地到了山顶。
今晚来爬山的学生似乎特别的多,其他高中的校服见了不少,也遇到了些熟人。
山顶在观星台,中间是一台天文望远镜,投掷硬币就能看星星。
有很多等日出的人,学生居多。
有人直接摊开几张报纸坐着,矮小的台阶和大树底下都坐满了人,不时有手机来消息的“叮”声。
温灼若考虑到山顶的温度有些低,带了一顶简易的帐篷。
莫遇本来怕麻烦,结果到了凌晨以后,温度骤降,她差点没被冻死,一到目的地,就十分积极地搭起帐篷。
“若若,你就不能挑个年轻有活力的颜色吗?这个大红帐篷,看着好土。”她搭好之后,嘴角微抽,略有些嫌弃。
周围人的目光时不时扫来,温灼若也觉得有些尴尬,解释说:“我妈说了,红色吉利,睡红帐篷能考得更好。”
莫遇大笑出声,“好好,那就进去,我也蹭蹭学霸的光。”
“你现在也是学霸了,自己就在发光。”
“我算什么学霸?”
莫遇下意识驳回,以前刚进一中,她觉得1班2班的人都是学霸。
现在她自己考进了实验班就没有了这样的概念。
每个人都很厉害。
而那些在她高一时,被老师反复提起的,传说中的天之骄子,后来都叫温灼若学霸。
她感觉自己像见证了温灼若成长的人。
“若若,你想报哪个学校啊?”
“清大学。”
“top1大学啊,清大的分数线好高啊,真希望我能和你考一块,不然以后你有了新的好朋友,我会醋死的!”
“不会有比你更好的好朋友。”
“呜呜呜,你把我说哭了。”
……
漫无边际地聊了很久,温灼若和莫遇都有些困了,莫遇先躺进了帐篷。
温灼若则忍着困,去兑了几枚硬币,刚想把硬币投入天文望远镜旁的箱子里,手机在口袋里震了一下。
她划开。
有两条消息。
景在野:[高考顺利。]
消息时间在凌晨两点,一个小时前。
还有一条是刚发来的。
季时庭:[刚才叔叔阿姨和我说,等你高考完想带你去旅行,邀我一起去,你同意吗?]
温灼若没有回景在野。
她给季时庭回了两个字:“同意。”
这将近两年的相处,温灼若和季时庭的关系也突飞猛进。
也许是他知道她的秘密,甚至比莫遇还要早知道,又帮了她许多,她一直很感激他。
即使季时庭在A大上学,他们的聊天频率也保持在一周三次以上,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聊题。
可温灼若觉得,他也算她的好朋友了。
-
高考时,温灼若不在本校考,去了比较偏的十一中。
考完出校门的那一刻,乌泱泱的人群像是黑色的潮水,绿顶四角帐篷下,几个低年级的学生在分发矿泉水,旁边还有没送完的考试用具。
温远山站在打开的车门前,挨着他后面停着的是高明科的车,曾白瑛站在离校门很近的位置,一看到温灼若,就把她紧紧搂住。
季时庭给她送上花,“恭喜考完。”
温灼若捧着玫瑰花,轻嗅了嗅,浓郁的花香钻入鼻腔,笑着说:“谢谢。”
“你季哥哥学校里有活动,本来这个暑假很忙的,但是他特意回来,说答应了一起帮你庆祝高考结束,”曾白瑛说着,往杵在路口的两个男人看去:“你爸爸和高叔叔也来了,快去给他们看看。”
温灼若应了声好,这大概是温远山和高明科头回一起待这么久,成年人的体面还是做的很足,两人都对对方十分客气。
季时庭对温灼若家里的事早有耳闻,因此也并不意外。
温灼若同他们打了招呼,高明科很有眼力地给她封了一个红包,就走到了一边,把空间留给温远山。
温远山笑说:“爸爸听你妈说,你们要去海市旅游,今晚就动身了,所以赶过来和你说说话。”
“考的怎么样?试卷难不难?”
“还行。”
“你说还行,那就是考的不错了?”
他笑呵呵的,给温灼若递了一张银行卡,“没事儿,尽力就行了,高考完好好玩。”
温灼若有一张银行卡,绑定了手机,里面的数额不少,哪怕她大学期间不加节制地花也足够,这又递来了一张,她有些不想接。
温远山直接塞她怀里,“磨磨唧唧什么呢,我的钱以后不就是你的钱,你爹我没时间陪你,钱总要够的。”
温灼若便道:“谢谢爸。”
温远山颇有些感慨,自家小棉袄一下子就高中毕业了,再过两个月就是大学生了,眼角有些润,他吸了口气,说:“那就去玩吧,你们。”
温灼若正要点头,温远山就看着不远处等着的季时庭说:“那男孩子不错,陪我们在这等了几个小时,涵养也好。”
温灼若不知道温远山怎么突然提起季时庭了,但是听到他也在这里等了这么久,心里更加有些过意不去,于是也点头:“季学长是个很好的人。”
“学长?”温远山顿了下,“他不是以前你们学校保送A大的学生?”
“不是。他是上一届的保送生。”
温远山的表情有些诧异,喃喃道:“难道是我想错了……”
“爸,您说什么呢?”
“……没什么。”
温灼若便和温远山告别,坐上了高明科的车,接着季时庭和她一起坐在了后排,接了高临星之后,车子便往荔城外开。
而一中1班的教室内,整整齐齐地坐了许多人,门口挂着粽子,每个人从这里出去时,都会去碰一下。
寓意高中。
有几人缺席,其中就有温灼若。
而最有可能缺席的景在野,却是考完后第一个到教室的。
许先让所有人考完之后来教室一趟,主要目的是作个别,顺便说说毕业聚会的事。
温灼若和他请了假。
景在野心不在焉地听着,想去看看温灼若的朋友圈,却发现自己已经被删除了。
他有些失神。
许先在台上讲的好好的,景在野突然站了起来,快步走出教室,椅子划过地面发出刺耳的低鸣。
身后有谁在喊他。
可他没有停下。
到了校门,景在野拨通莫遇的电话,气息尚且不匀,“温灼若现在在哪里?”
莫遇没听出他的声音,看了眼备注,惊讶地“嗯?”了一声,“你问若若干什么?”
“她在哪?”
莫遇认识景在野的时间不算短,还从没听他用这么快的语速说过话,印象里不管什么时候,他都是一副漫不经心的姿态,她怕耽误事,也正经了点,“若若和家里人去海市了,应该是要在哪里玩几天,具体去哪玩我也不清楚。“”
挂掉电话,景在野沉默地站在路边,罕见的有些心慌,仿佛即将要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