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像个可怜的大狗狗，可怜兮兮地求主人能原谅自己。
卜嘉无言以对。这个人怎么学人家说话学得这样快，这么快就学会用她的逻辑来攻击她。
偏偏她也吃这一套。
“把我当做朋友也不行吗？为什么其他人都可以陪在卜掌门身边，只有我不可以呢？”
卜嘉扶额，这是什么发言啊到底。
上官弘确实没有骚扰她，她也确实没办法用这个理由将对方赶出乾来峰。
尤其是，对方的伤还是因为她。
卜嘉头一次觉得自己词穷了，说不过了。
她白了上官弘一眼：“你愿意吃苦的话你随意。”然后转身就走。
她心好累，这些人一个两个就没有省心的。
……
第二日，在所有弟子起床做早课的清晨
，在仙灵宗内颇有声明的万符峰楚蔚琴出现在人最多的广场上。
在授课师长来之前，他御剑至半空之中，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了自己的罪孽，并且以罪人没有资格呆在仙灵宗为由自请离宗。
这下，整个仙灵宗炸开了锅。
之前有关城梦寒的流言蜚语每个人都多少知道一点，有很多人也因为这些话语真的对城梦寒产生了偏见，觉得她也许真是那样的人。
古话不是说吗？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为什么被议论的是城梦寒而不是别人？难道城梦寒就没有问题？
结果现在真相揭露，这件事竟然是备受敬仰的楚蔚琴师兄有意为之，城梦寒是完完全全被冤枉的。
有的人忙着忏悔，甚至想到乾来峰当场忏悔，被乾来峰脚下的一排野猪拦住脚步，连门都没有进去。
有的人忙着谴责和翻案。
“我就说城梦寒那清纯模样肯定是被冤枉的，你们当初还不信。”
“得了吧，你这还不是靠脸看人，难道你当初还看出了楚蔚琴有问题？他不也长得仪表人才？”
“呵，楚蔚琴那叫做装模作样，这种人背地里是最脏的，谁知道他私下里都干什么。”
是的，尽管不知道，但是新的一轮造谣开始了。
哪怕楚蔚琴只忏悔了这一件事，但从这一刻开始，他已经不是他，他只是一个民众狂欢的符号而已，是人们用来发泄情绪的对象。
甚至这些情绪还波及到了他的师门。
楚蔚琴和南宫吟之间的八卦重新被人们记起，楚蔚琴是能做出这种勾当的下流之辈，那南宫吟呢？
还没等谣言发酵，中午就已经传来消息，楚蔚琴被正式逐出师门，以后不再是南宫吟的亲传弟子，也不再是万符峰的大师兄。
尽管有人坚定认为，这是南宫吟在欲盖弥彰，但更多的人还是相信，南宫吟长老如此大义灭亲，说明此事必然和她没关系。
等到傍晚继续传来消息，楚蔚琴自请离开仙灵宗的请求被掌门批准，从今天开始，他不再是仙灵宗弟子。
楚蔚琴离开时没有背着人，光明正大地从万符峰一路向外走，直至走到仙灵宗山门。
在即将踏出山门前，他回头望去。
群山巍峨，林木葱葱。
仙灵宗还是曾经的模样，一如他刚加入仙灵宗之时。
但他的心境已经完全不同。
不知道是谁往他身上扔了一把枯枝烂叶，枯黄树叶落在他的头发和衣衫上，树枝划过他的脸颊，留下微微的痛感。
耳边传来话语。
“败类，不配呆在仙灵宗。”
“我们怎么会有你们这样的同门。”
楚蔚琴抬头望去，人群之中有男有女，有年长的师兄师姐，也有年幼的师弟师妹，有些也许要叫他师叔甚至师叔祖。
他没想到，竟然会来这么多人，也没想到来的人差异是如此之大。
这些年仙灵宗的变化他看在眼里，原本他也以为仙灵宗会就此堕落下去，所以他更是终日和师父躲在万符峰之中，鲜少出门。
现在看来，或许他想错了。
第108章
他感到欣慰，整个门派能这么一致又大胆的对他表达厌恶之情，至少说明，以后不会再有人因为此事伤害城梦寒。
李严等人也不会再有机会编造谣言，否则必然如他今日下场一般。
城梦寒不会再有问题，师父也没有被他牵连，那些被他精挑细选的纨绔弟子之后也会夹起尾巴做人，这由他掀起的风浪，最终也由他一力承担。
……
仙灵宗内发生的事情自然也传到了双休门。
由于卜嘉钦定的上班时间是早上九点，远远晚于仙灵宗弟子的早课时间，所以等到卜嘉诸人做到饭桌前吃早饭时，楚蔚琴公开表达歉意的事情早就传遍整个仙灵宗，但和外界联系颇深的上官弘却没有在此时说。
他是在第二日和众人一同吃早饭时才将此时当做饭桌闲谈讲与众人。
对于上官弘每日和他们一起吃饭这件事，一开始徒弟们并非全赞同。但是上官弘不仅每日早中晚帮双子珍打下手，还提供了不少灵材，徒弟们被这样周到的攻势彻底攻略。
卜嘉对此表示鄙视，看看这些徒弟不值钱的样子。
“你们知道这楚蔚琴离开仙灵宗之后去哪里了吗？”
上官弘略作停顿，吊起了其他人的胃口。
“他留在了云镇，去了鸿运楼，和之前那个传谣的小子一同在鸿运楼当跑堂。”
卜嘉很震惊：“他……他在那里，之后岂不是……”
“是啊，之后曾经的同门怕是要去那里给他没脸。”
它嘉泽轻嗤一声：“哼，那都是他活该。”
但他也没说再多，或许是在想，若是他面临这番境况，是否能做到同样的地步。
也不对，他根本不会做这种事，也不会落到这种境地。
他好奇问道：“他为什么不离开呢？”
如果就此远离仙灵宗，找一个没什么人认识他的地方，之后的日子要过得舒服很多。
卜嘉想，也许是楚蔚琴并不想真的远离南宫吟，呆在鸿运楼之中，多少能获得些和仙灵宗相关的消息，说不定就能够知道南宫吟的一星半点讯息。
代价便是忍受他人冷眼嘲弄。
等到他修为再进一步，从金丹到元婴，或许就是他向南宫吟求亲的一天。
对于这件事的结果，卜嘉十分满意，但是她还有一个目的没有达成。
第二日上午，卜嘉找到上官弘。
“上官弘，能走吗？”
上官弘差点以为自己又要被赶走。
“我带着乌孙如灵，你带着岑为，我们去灵蕴峰。”
敏锐的上官弘立马察觉到了：“楚蔚琴离开仙灵宗是你劝的？”
卜嘉摇头：“那倒也不至于，但你不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吗？”
仙灵宗这个庞然大物已经存在太多年，拥有太多的规矩和约定俗成，让身处其中的人处处被束缚。
可那些少年在踏入仙灵宗之前，又有谁是能全面了解这些的呢？
他们不了解，但没有试错的资格，也没有离开的资格。
楚蔚琴这事是个机会，虽然楚蔚琴是犯错离开，但他毕竟是主动离开，而且没有上霄寒峰和擎苍峰的追杀名单！
简直是天赐良机。
一行四人浩浩荡荡御剑前往灵蕴峰。
卜嘉算准了时间，等到她赶到时，正好是内门峰主一月一次商讨门派要事的时间。
上官弘原本抱病不用参加，但以他的脸皮，抱病却出现实在是小事。
他甚至堂而皇之地拿出自己的腰牌，糊弄起了守在灵蕴殿门口的金石峰弟子，正大光明地带着众人走了进去。
今日，掌门和七位内门峰主齐聚，共同商议来年的天莲大会。
天莲大会五年一次，各门各派的新人汇聚一堂，切磋技艺，乃是修仙界的盛会，之所以叫做天莲，是因为每次的榜首将获得一瓣天莲花瓣。
天莲历史悠久，五年生一新花瓣，花瓣甚至能够抵御天雷，乃无价之宝。
这一次乃是仙灵宗主办，因此各法峰提前许久就需要开始准备。
疲惫到了极点的姬然也不得不拖着自己的身体来参加。
众人商议得热火朝天，扭头一看，却发现那个抱病躲懒的上官弘竟然来了。
“你来干什么？”钱浩元面色不善。
“自然是有事相商。”上官弘面色自若，“这事确实是需要在天莲大会之前解决。”
姬然面色一如既往的疲倦，他抬手示意上官弘继续。
上官弘双手合拳深鞠一躬：“既然楚师侄退出仙灵宗开了先河，那也就是说，退出门派并非不可饶恕之事，既然如此，我也想退出仙灵宗。”
一旁的卜嘉赶紧转头看去，不是，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之前不是说为了乌孙如灵和岑为来争取吗？怎么到了这里变成上官弘为了自己争取了？
上官弘为何要退出仙灵宗？
短短一句话如平地惊雷，炸得所有人都不知该做何言。
和上官弘关系较好的南宫吟率先发问：“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我们相识多年，有什么事都可以一起解决。”
言下之意，没必要走到这一步。
钱浩元毫不客气地说道：“楚蔚琴是因为什么才退出大家心里都清楚，你上官弘也想退出，难不成是想做叛徒？”
上官弘一向圆滑，今日却像是突然长了一身铮铮傲骨，直接怼了回去：“不，我只是厌倦了在和废物共事维系这个岌岌可危的仙灵宗而已。”
一句话简直说道了姬然的心坎里，说得他简直想要拍手称赞。
他直接攻击：“钱浩元，自从你掌管仙灵宗钱财之后，哪怕有两位南宫师姐炼器画符为仙灵宗增添收入，可仙灵宗的财产却每况愈下，难道不是你的原因？”
“可怜两位南宫师姐，日夜辛劳，却都为他人做了嫁衣，万灵峰和万符峰过得凄凄惨惨。”
“你也不用否认说这些你都不知情，岑为去揭露金石峰乱象，为什么就被排挤了呢？难道不是你默许的？”
刁夜看到自己“主子”被如此无情地攻击，赶紧跑上来护主：“仙灵宗弟子越来越多，花销自然也更大。”
“还有你，刁夜，成日挥舞着你那点权利，给供奉和弟子们造成了多少困难？这些年你靠受贿让人进入仙灵宗，买卖内门弟子名额敛财，你以为真的就没人知道？”
有人知道的，可他们也不知道该如何。
对于姬然而言，处理这些事令他焦头烂额。他性子软，惩戒几句关个禁闭，再让对方将钱充公已经是他能想出的最大的惩罚。
不然怎样，将人赶出仙灵宗？他太心软，做不出这种事。
所有人也都知道，他就算生气也只是狐假虎威而已，他不是个合格的掌门。
姬然都只能如此的情况下，其他人更是没有资格去管了。
大家都平级，难不成在演武场打一架？
上官弘没兴趣对姬然开炮，他对姬然同情居多。对南宫姐妹则是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至于其他人，他喷了个遍。
对韩栖霄，他说道：“都快继承霄寒峰了，成日里还像个傻子，被其他人当枪使。你就没想过，法峰之间最忌讳权责不清，天天被撺掇着跟擎苍峰抢活，就不怕被擎苍峰套麻袋？”
对鲜少出现的主管仙灵宗门下商铺的内门峰主唐启晓，他说道：“靠钱浩元上位的虫豸，当钱浩元的狗是不是很有意思。不多倒是比刁夜聪明点，不明着贪，只是暗中当个吸血虫。”
一顿输出之后，上官弘气顺了。
他原本和南宫姐妹差不多，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负责自己那一摊事。可自从韩栖霄当了霄寒峰的话事人之后，这日子是越过越难。
这小子本性不坏，就是不长脑子，被刁夜等人几句话就能够说服，然后上来抢擎苍峰是事情做。
不接任务不仅仅关系到名声，还关系到许多收益。
搞得他手底下的弟子怨气翻天，恨不得掀翻霄寒峰。
输出完之后上官弘是爽了，其他人可就不行了。
钱浩元手指捏得嘎吱作响：“上官弘！你是挨揍没挨够吗？”
看来上次他还是打轻了。
“没有合理理由退出门派，等同叛徒，无论你用什么理由都没有用，这辈子，你生是仙灵宗的人，死是仙灵宗的鬼。”
气氛几乎到了不可缓和的地步。
卜嘉赶紧出来打圆场：“上官峰主只是想替前掌门焉韵了却牵绊，偿还恩情而已。”
这下轮到钱浩元愣怔了。
“师父有什么牵绊，需要你们代为偿还？”
上官弘也不太清楚，他自己搞出了没提前商量过的情况就算了，怎么卜嘉这边也有。
那自然是因为来不及商量。
卜嘉说道：“当年默闻道尊以自身道统创立门派，就建在曾经的西山禁地，如今的乾来峰，到如今不过区区百年，在座的各位不会都忘了吧？”
上官弘无语，他年纪没有那么大啊，他确实不知道。
“默闻道尊曾和焉韵道尊交情颇深。”
钱浩元打断卜嘉：“那又如何？朋友而已，如今两位尊者已经身死道消，难道你就能肆意编排？”
“钱峰主不要急，我能这么说自然是有我的把握，默闻道尊曾以自身道统为代价，助焉韵道尊延续道统，如今仙灵宗已经稳固，难道不应该偿还当年恩情，替默闻道尊延续道统吗？”
“离开仙灵宗，加入双休门，让默闻道尊道统发扬光大！”
钱浩元气笑了，这都哪跟哪啊。
第109章
把时间往前拨一个时辰。
卜嘉从草丛里将无名揪出来。
“别闹脾气了，有事找你。”
无名的气没有那么容易消除，他都被卜嘉指着鼻子骂了那么久，积累了许多情绪，哪是那么容易消除。
但卜嘉都说自己有事，他也做不到扭头离开。
他最大的反抗只是躲在玄铁剑里而已。
只要能听见自己的话，卜嘉也不介意。
她说道：“无名，你以前叫什么？”
“我一直叫无名，只不过很少人知道，人们一般叫我默闻尊者。”
默默无闻，倒是很符合无名的取名习惯。
“你以前在修仙界的地位应该很高吧？”
无名承认，他曾经站到了巅峰，被所有人仰望。并且，他曾是整个修界的功臣，修界不少人都认为，他对修界有恩。
实际上，多年前那场浩劫，就是靠着他和焉韵和妖邪同归于尽，才最终解决。
“你和焉韵又是什么关系？”
“交集不算多，我们道统和性格不同，但是同为顶尖修者，也算互相欣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