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伯您放心啦,我会有分寸的。”雷克斯温和地笑道。
牛肉和蔬菜串到一起,在烤架上发出‘滋滋’的声音,香气渐渐飘散出来,令人食欲大增。
搭帐篷搭到一半的终极一班众人闻着味道凑了过来,眼巴巴地盯着烧烤看。
雷克斯娴熟地翻动烤串,跳动的火焰在他的脸上映出暖融融的光。
没过多久,第一批烤串新鲜出炉。
雷克斯挑出品相最好的几根,撒上芝麻装好盘。
他嘴角噙着笑意,端起烤盘下意识地抬头想要去寻找某个人的身影,却又在抬起头的一瞬间滞住了。
心脏猛地收紧,雷克斯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浑身都开始变得冰冷。
他刚刚为什么第一反应是要把东西递给某个人?
那个人……是谁?
围在烤架周围的众人看着雷克斯奇怪的样子有些疑惑,不解地相互对视一眼。
终于把帐篷搞定了的汪大东倒是没有察觉到不对劲,看到雷克斯手里的烤肉后,眼睛一亮。
“哇塞~!这也太香了吧!雷克斯我可以吃吗?”汪大东一脸期待地问道。
雷克斯这才回过神来,他看向汪大东,僵硬地牵起嘴角笑了笑:“当然可以……大东,你们先吃吧…我好像有点晕车,想去休息一下,你们不用管我。”
说完,他将烤盘塞到汪大东手里,自顾自地钻进了搭好的帐篷里。
汪大东端着烤盘愣愣地站在原地,半晌,他挠挠头:“雷克斯的身体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不好啊……算了,那我们先玩吧,让他好好休息。”
“各位,烤肉派对继续!”
“喔――!!!”
“我要吃牛肉和香菇!”
“那我要五花肉!”
“我也要啦!!”
“金宝三!你帐篷还没搭好来这边瞎凑什么热闹,还不快去搭?!”
“是是是煞姐……小辣斧头!快去搭帐篷啦!”
场面又恢复了一片热闹喧嚣。
雷克斯躺在气垫床上,听着帐篷外传来的动静,抬起手缓缓攥紧了胸口的衣服,闭上了眼睛。
――
“命运这种东西可没有那么容易改变啊。”
钱莱冶看着面前的棋局,慢悠悠地捧起热茶,轻轻吹了吹。
坐在对面的少女举着白色的棋子,瘪着嘴犹豫不决,迟迟落不下子去。
半晌,她猛地抬手搓揉了几下头发,然后泄气一般扑在桌面上,气鼓鼓地说:“烦死了!只是没那么容易,又不代表不可能!”
钱莱冶抿了一口茶,轻轻摇了摇头,叹息道:“你为什么非要插手这件事呢?”
“……”少女趴在桌子上没有出声。
“太阳东升西落,人生老病死,世间万物自有其运行的规律,这就是天理,也是世界的本质。你想对抗天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钱莱冶悠悠说道。
“我只知道有一句话叫――人定胜天。”少女用左手撑起脑袋,右手上下抛着那枚白色的棋子,她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看了一眼钱莱冶。
“再说,如果您真的觉得人对抗不了天理,那您为什么要画《金笔点龙》呢?”
说着,她随意地落下了棋子。
钱莱冶执棋的手一顿。
……
不知道睡了多久,雷克斯再次从梦中惊醒,他急促地呼吸着,冷汗一滴一滴从额头滑落。
心脏剧烈地跳动着,雷克斯捂住胸口,深呼吸试图压下这股翻涌的情绪。
这股焦躁的、闷重的、刺痛的、深入骨髓的……莫名其妙的情绪。
过了半晌,他扯过纸巾随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忽然手一顿。
他迟疑着摸了摸脸颊,这才发现原来他脸上不止有汗水,还有眼泪。
“奇怪…我为什么会哭?……”他怔怔道。
大脑传来一阵阵刺痛,雷克斯脸上露出了难以压抑的痛苦表情。
就在这时,汪大东激动的声音从帐篷外传来:“雷克斯雷克斯!时间快到了!你赶快起来啦!!”
脑海中的翁鸣与刺痛随着汪大东的声音如潮水般褪去,雷克斯这才回过神来。
“来了。”他随口答复到,粗暴地用纸巾把脸和脖颈擦干,然后拉开帐篷弯腰钻了出去。
“雷克斯,快看!”汪大东指着天空,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催促着。
初春凌晨的山上空气很是冰冷,雷克斯的脸色有些苍白。
喘息声中带出一阵阵白茫茫的雾气,在一片寂静里,雷克斯只能听到火堆燃烧的噼啪声,还有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听到汪大东的话后,他下意识顺着他的手抬头看去,然后……
世界――忽然静止了。
漆黑的夜空里,一颗、两颗、三颗……成千上万颗星星汇聚成银河,从天的尽头倒灌而下,又像一条闪烁着璀璨星点的银白匹练横亘在无尽的宇宙之中。
头顶的星空蕴藏着无穷的魔力,将人的视线与灵魂都尽数吸进了那漩涡里去。
站在一望无际的星空下,人,忽然变得好渺小。
雷克斯怔怔地看着满天璀璨星河,一滴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眶滑落。
恍惚间,他听到了一声震颤灵魂的厚重钟声,紧接着,无数记忆从灵魂深处翻涌而出……
……
他忘记了一个人。
忘记了一个名字。
他忘记了一个约定。
一个永不遗忘,永不放手的约定。
他忘记了一颗星星。
忘记了一片照亮他夜空的星星。
“快看,星星掉下来了!”
雷克斯听到有人说。
一颗又一颗的星点拖着长长的尾巴在夜空中一闪而逝。
好像很快,又好像很慢。
流星像眼泪一样在天幕上滑落,消失不见……
终于,星河开始倒转。
……
【雷克斯,你可不可以不要忘记我?】
【雷克斯,我突然开始期待未来了。】
【雷克斯,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
【雷克斯,我喜欢你。】
在一片朦胧中,雷克斯看到了女孩几乎融进阳光里的身影,看到她歪着头对自己露出明媚的笑,说――
【你好,我叫万小星,满天都是小星星的……】
“小星。”
第80章 虚空的拥抱
当看到满天的星星时,雷克斯终于回想起了被自己遗忘的一切,想起了万小星。
流星的坠落似乎预示着少女命中注定的结局――时间,就要来不及了。
电光火石之间,他在汪大东、在刘伯以及周围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抢过一辆最近的车,循着灵魂之中的某种指引驱车狂飙而去!
快一点!再快一点!!!
雷克斯将车速飙到最快,飞驰在林间山道上,心脏跳得像打鼓。
可是,逆天改命并没有那么容易,因为整个世界都会来阻止他――不过短短十分钟的路程,雷克斯就接连遇到了无数阻碍!
车子爆胎、土石松落、路边的树毫无预兆地忽然倒下挡住去路,甚至原本能见度很高的星空也突然开始布满乌云,足以阻挡视线的倾盆大雨说下就下!
雷克斯愤怒地砸了一下方向盘,毫不犹豫地弃车冲进雨幕里。
……
【流星雨,看到了吗?】
将电话放在耳边的少女轻轻笑了起来:“看到了,很壮观。”
皎洁的月光和璀璨的星光自空中洒落,照亮了山的另一面,也照亮了坐在枝头上的少女的脸。
她从枝头一跃而下,轻盈地落在地上,随手拍了拍屁股后面的灰尘,说道:“好了,流星雨也看过了,我差不多也该出发了~”
电话对面沉默了许久,才再次发出声音:【万小星,你真的要去吗?】
听到电话里有些低落的声音,万小星愣了愣,噗哧一笑:“怎么?你舍不得我啊?”
【放屁!老娘才懒得管你的死活!!】对面瞬间炸毛了:【我只是怕我们还没分出个胜负你就挂了,老娘的第一拿得不舒坦!】
听着好友嘴硬心软的话,万小星笑个不停:“我们的胜负不是早就分得明明白白了吗?万~年~老~二~!”
嚣张的挪逾把对面气了个够呛。
半晌,她停住笑轻咳一声:“好啦~你说点吉利的好不好?出个任务而已,怎么搞得好像我一定会死一样?”
对面的少女沉默了很久,忽然破口大骂,声音里隐隐带着哭腔:【万小星!你是真傻还是装傻?!这个任务那么危险,你偏偏上赶着接手!】
【时空裂缝G!里面有多危险你不知道?!而且就算你杀光了所有魔物,也很有可能迷失在时空裂缝里再也回不来了你知不知道啊?!!】
“……”万小星回答:“我知道。”
“可是有些事情总有人要去做。”她垂下眼睫,声音肃穆认真:“而且陷入时空裂缝的还有许多魔瘴入体的普通民众,这种状况下,我去才是最合适的,不是吗?”
【……】对面的少女难以反驳。
“静静,别忘了我们拔魔战士的荣耀……我不怕死,如果一个人的死能够换回更多人的生,那就值得。”说着,万小星嘴角露出一个平和的笑:“这一点,你也很清楚不是吗?”
“毕竟我的父母和你的父亲都是这样践行职责的。”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过了一瞬,电话对面传来声音。
【……看来你已经做好觉悟了,那我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愿星星祝福你,愿战士早日归来,愿荣耀…加诸在你身。】
【再见,万小星。】
少女轻轻一笑,回应:“再见。”
挂断电话,万小星顿了顿,疑惑地抬起头看着忽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的天空。
“奇怪,今天不应该有雨啊……”
话音刚落,豆大的雨点就接二连三地砸了下来。
冰冷的雨水直直地打在万小星头上,把她冰得一个激灵:“好大的雨啊……时间也差不多了,马上时空裂缝就要再次开启了。”
她将被雨水打湿的额发捋到一边,毫不犹豫地启动了传送!
莹蓝色的光芒从脚下升起,汇聚成一道光柱直直地冲向天空,在星星点点的环绕下,少女的身影逐渐变得虚幻透明。
就在这时,一声嘶哑的大喊穿透空气和雨幕,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万小星――!!!”
……
轮胎摩擦砂石地面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越野车漂移了半圈才险险在倒下的树木前停下。
雷克斯知道这是所谓的天理在针对他!
面目狰狞地猛砸了一下方向盘,把眼镜甩开后,他立刻打开车门,运起全部的战力朝着丛林深处冲去,在空气中留下一道残影。
将他送过来的神秘少女曾经说过,他的灵魂会指引他找到万小星。
事实上确实如此,当他记忆苏醒的那一刻,他立刻感觉到了一股朦胧的牵引感,就好像冥冥之中有谁在告诉他――
她在那里。
顺着感觉一路飞奔,就在这时,一道莹蓝色的光柱从不远处的丛林里升起,雷克斯顿了顿,反应过来后立刻朝着光源的方向冲了过去。
似乎是因为两人的相遇不可避免,那双操控他记忆的无形的手又再次出现了――这一次,雷克斯清晰地感受到了记忆流失的恐慌感。
不行!不可以!!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和她说!!!
站在雨幕与光芒里的少女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他终于找到她了。
“万小星――!!!”
雷克斯大喊着她的名字,不顾一切地朝她狂奔而去。
然而,他终究还是慢了一步――灵界的传送已经启动,记忆倒转的时针也开始转动。
雷克斯从来没想过,原来十几步的距离会有那么遥远,那么难以跨越……
当看到少女身上泛起的亮光,他的心坠入了绝望的深渊。
不可以……不要!!
“等等!小星!!别走――!!!”
万小星听到喊声后愣了愣,回过了头。
只见一个陌生的少年朝着她冲来,面上满是焦急与哀伤。
……哀伤?
万小星疑惑地歪了歪头,出声道:“你是谁?”
少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冲过来后一把抓住万小星的手臂,匆忙道:“时间来不及了!小星你听好,你不可以参加这次任务,时空裂缝里的魔物是魔君!如果你去了,你会死在这次任务中的!!”
万小星眉头紧皱,用力想将手从这个奇奇怪怪的男人手里挣脱出来,却在听到他的话后愣住了。
她惊疑不定:“你到底是谁?你怎么知道时空裂缝的事?!”
就这几句话的功夫,莹蓝色的光芒又盛了几分,雷克斯的记忆也开始逐渐变得模糊。
时间不多了……
雷克斯深吸了一口气,紧紧地盯着万小星的眼睛:“小星,我知道这很荒谬,但你一定要相信我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
“我是雷克斯,是你一年后的男朋友,三个月后你会转进芭乐高中,我们会在那里相遇、相爱。”
“哈???”万小星瞪大眼睛满头雾水:“神经病啊你?!”
可是雷克斯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怔住了。
“我知道你有一只柴犬叫松饼,我知道你爱吃巧克力不爱吃西兰花,我知道你喜欢橙花味的沐浴乳,我知道你睡觉习惯抱着东西,我知道你是拔魔战士,我知道你害怕去游乐园,我知道你在游乐园走丢过,我知道你的父母也是拔魔战士,而你一直对他们的死耿耿于怀!”
万小星的心颤了颤,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雷克斯,张了张嘴,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从哪里知道这些的……”
不等她说完,雷克斯就紧紧抓住她的肩膀,双目变得赤红。
“可是一年后你消失了,因为你死在了这次的任务中!如果今天我没能改变你的死亡,那未来我们也不会再相遇,你会彻底死去!”
“你不可以死!!”雷克斯定定地看着她,眼泪混在雨水中一起流下:“小星,你不可以死……”
就在这时,天空响起了闷重的雷声,一声大过一声,似乎是某种警告。
但雷克斯毫不在意,加大了音量。
“你答应了我的求婚,你说过想和我去上同一所大学,想和我组建家庭,想和我每天一起欢笑、一起难过,想和我一起看日出日落,一起慢慢变老……”
“你说你好不容易才有了迎接未来的勇气,开始期待未来,你说你不想死!不想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