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偶尔吃一吃还好,长期食用土豆对于一个伤患一个病患来说,并不营养。
以免他们继续吃着,倒不是现在用这个借口拿出来给她做生意,等过两天她再送一些大米面粉过来。
至于作料,她也没诓人。
上辈子大伯娘去世后,她是真的很想念大伯娘做菜的味道,尤其是酱油拌土豆泥。
只是不管她怎么尝试,就是做不出那个味道。
便四处打听,硬是被她寻到不少其他法子,可终究不是她记忆中的味道。
但不得不说,这些改良后的做法更适合摆摊做生意。
“行,就按着你说得办。”余兰枝瞧她都安排好了,也就没提什么意见,她朝着后方的小廊子看了看,直接道:“你家怕是不方便做这些,要想用灶台就随时过来。”
叶芮勾了勾唇角,俯身凑了过去,“大伯娘,还是您懂我。”
她确实没想过在那个家弄这些,防这防那,倒不如来大伯娘这边更消停,而且她也有个理由能帮大伯家一把,也省得他们觉得不好意思推脱。
余兰枝摸了摸她的脑袋,只是叹了叹气。
她不但懂小芮,还懂二弟两夫妻。
小芮要是做生意挣了钱,她爸妈绝对就像是闻了肉包子的狗一般,眼巴巴的凑过去,“要是真能做起来,你就只管做,有什么事我和你大伯都能替你抗一抗。”
叶芮靠在她的肩膀上轻轻应了一声。
虽然她觉得自己也能扛起来,但有人愿意护着她的感觉真好。
也正是因为贪恋这些,所以她今天才迫不及待的往这边赶。
余兰枝不是个能闲下来的人。
说了几句后又站了起来,“我还是给你弄点吃的,离早上那一顿也有一两个小时,你肯定饿了。”
当长辈的,就怕小辈吃不饱。
急匆匆就往地窖去,想着翻出点什么好吃的。
叶芮实在是拦不住。
干脆就没拦了,等大伯娘一走,她便掀开边上的帘子,对着一直坐在床上沉默的人喊了一声。“学名哥。”
叶学名也不是光坐着发呆。
他这个床板摆在窗户边,窗户外两三寸的距离就是一面高墙,这个窄巷子过不了人,但好在白天还会晒进一些阳光。
就着阳光,叶学名坐在床板上一直在做些手工活。
他不乐意走出房门,就以这张床板以及小窗为天地,仿佛将自己锁在了这里。
叶芮叫他的时候,他抬起头,阳光落在他的面容上,显得格外苍白,整张脸都没任何血色,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当做回应。
叶芮也没再说话,弯身拿过一些珠子帮着串起来。
她没资格说理解学名哥。
两年前的学名哥还是一名开朗、胸怀大志的少年,他无数次说过,等自己毕业后就要成为像自己父亲那般的技术工,要成为家里的顶梁柱……
可偏偏,那个早已经做好承担起责任的少年,却成为了家中的负担。
终身服药、月月都得往医院跑。
除了没法过正常人的生活之外,医药费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他不但没能减轻家里的负担,还成为了累赘。
尤其是家里现在的状况,他们连自己的生活都快撑不下去,更别说空出精力去找失踪的姐姐。
没人能够理解,除了他自己才知道这种滋味有多不好受,不然也不会一蹶不振。
所以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也知道光口头上的安慰都是一些屁话。
唯一能做的,就是从盒子里多划拉些珠子,帮着多做些手工活。
这是从街道处接的活。
一般家里的老人做的多,每天串串也能有个小几毛的收入,一个月下来也能挣个十来块。
叶芮抬眸瞅了瞅。
学名哥的动作特别快,只不过时间一长他的双手就开始止不住的发颤,得停下来缓一缓才行。
等他停下来时,叶芮这才开口,“学名哥,我会给你和大伯定好后天去市里的车票,你陪着他一同去做手术吧。”
叶学名微微一怔。
叶芮还激了他一句,“我记得你十五岁就敢一个人跑去省外参加体育比赛,总不能年纪越大越胆小,连出门都怕了吧?”
叶学名看着她,过了好几秒才开口,“你觉得我能做好?”
他的声音还带着些沙哑,显然每日待在家里都很少开口。
叶芮反问, “为什么不行?到了医院办手续,走不动就找医护人员借个轮椅,实在没力气就开口请人帮帮忙,总有法子。”
叶学名苦笑一声,“爸妈不会让我去的。”
叶芮听着,心里其实挺理解大伯和大伯娘的做法。
上一辈子大伯去世后,学名哥也像正常人一样工作过,如果不是后面和人发生了争执,他照样能撑起这个家。
现在与其说是这个病困住了他,倒不如说是大伯大伯娘心里太过恐慌了。
大女儿生死未卜,他们心里早已经做过最坏的打算,现在小儿子又得了这样的怪病,失去了一个孩子,他们害怕另外一个也护不住。
恨不得捧在手心里护着,生怕他出意外。
可这么一直护在屋里,只会越待越傻。
堂哥只是身体不好,但不代表他是一个行动不便的残废。
把他困在屋里静养身子,倒不如用行动告诉他,他并不是一个没有用的废物,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他还是能出一份力。
叶芮露出一个特别夸张的表情,“你可是我学名哥欸!以前被大伯娘追着打都不怕,还怕这个?”
她这个堂哥,在学生时期相当于放养的哈士奇。
性子过于活泼,实在是很闹腾。
可他也不是肆无忌惮的玩耍,还是会顾着身边人,她小时候唯一的童趣都是堂哥带给她的。
带着她爬树掏鸟窝、带着她下水摸小鱼。
惹了事挡在她面前被大伯娘揍得哇哇大哭,转头又嬉皮笑脸说下回再来。
记忆中的身影,和面前苍白沉默的年轻人完全不同。
这个差别,让她鼻子发酸。
叶芮似做无赖道:“反正就这么定好了,你陪着大伯,大伯娘留下来陪我做生意,说不准等你们回来,我已经成了万元户了!”
这有点夸张,就是嘴嗨吹吹牛。
叶学名没应这话,而是道:“这可是一笔不小的钱。”
不仅仅是车费,还有做手术的费用。
他知道叶芮有工作,但也同样知道叶芮被家里拿捏的死死,就算有工资也落不到她的手里。
叶芮举起自己的右手,挑着眉显摆着,“昨天我用这只手狠狠甩了叶志庆一耳光,打得他屁都不敢放,我还砸了家里的柜子,他们除了瞪大眼,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
这下叶学名也瞪大眼了。
是怎么都没想到叶芮居然变得这么勇。
叶芮还在怂恿,“你要不要去我家看看,叶志庆这会脸上还肿的跟猪头似的。”
“……”叶学名心动了。
说起来他以前就恨不得揍叶志庆一顿。
明明是当哥哥的,却只会跟着家里一起压榨妹妹,他原先还想着等长大了他能护着叶芮不被家里欺负。
可没想到的是,结果是他连自己都护不住。
反而……叶芮比他勇敢,做了他一直没做的事。
有那么一瞬间,叶学名突然觉得心口有股劲,连一直在他心里十分弱小、乖巧的叶芮都勇敢起来,他为什么就做不到?
“今天就吃土豆泥烩饭吧。”余兰枝端着两个盆子进了屋,她说着:“我找人借了一勺猪油,拌在里面更香。”
家里实在是拿不出好菜招待着。
便厚着脸去借了一勺猪油,怎么也得让小芮吃得好一点。
她端着盆子去后边的灶台,弯身就开始烧火。
见小芮要起身帮忙,她连忙道:“这里不用你操心,你多陪学名说说话,他一天到晚安静得很,你一来话就多了。”
余兰枝见儿子话多了一些,心里还蛮高兴的。
恨不得他们两人多聊一会儿。
对于大伯娘的叮嘱,叶芮自然不拒绝,便找着话题继续和堂哥聊起来。
聊什么呢?
聊她是怎么掌扇自己的亲哥,又是怎么砸的柜子,还说自己提前藏了三把刀、一把剪刀、两个大小锤头在周边,一旦他们敢动手,她就敢回手。
“论力气,我肯定打不过他们,但我可以借用外力啊。”叶芮说得头头是道,就跟她脚踩渣男一样。
穿平底鞋踩能疼到哪里去?
穿细跟的高跟鞋才够痛,一踩一个小窟窿,痛得渣男哇哇大叫。
她哼哼道,“你们是没瞧见,他们一看到我腰间的刀柄,吓得脸都白了。”
不说叶大漠等人是不是真脸白。
面前的两母子也都愣住了。
叶芮这次会来,他们也是能看出她和原先有些不同。
但也没想到,会这么的不同……
不过惊讶归惊讶,他们都没劝叶芮收着些。
余兰枝只是叮嘱着,“你得先顾着自己,可千万别伤着,打不过就跑。”
叶学名顿了顿,“吃了饭,我教你怎么打人才疼。”
叶芮眼睛发亮,连忙应着,“好啊,别的不说就得先把叶志庆打怕了,不然他老是膈应人,够烦人!”
“这简单,找准位置既伤不到人,又能疼得他哭爹喊娘。”
“……”余兰枝瞧着两人越聊越起劲,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该阻止还是任由他们继续聊下去。
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不插嘴。
别人被揍,总好过小芮被欺负,反正疼得不是自己在意的人。
这一聊,聊到入了夜。
叶芮收获良多,回去的路上还在琢磨着,打算什么时候找个机会实践实践,理论再好不如实践来得强。
至于实践对象,除了叶志庆还能有谁?
刚进大杂院,叶芮并没有马上回屋,而是去了后院的右厢房,“孙婆婆,你睡了吗?”
没几秒,门外传来声响。
孙婆子推开门,“叶丫头啊,有什么事吗?”
“明早刚子哥有时间吗?”
“有有有。”孙婆子一听就知道什么事,“什么时候都成。”
叶芮点着头,“那行,明早九点我们在废弃厂大门见,孙婆婆你也提前准备好东西。”
孙婆子连连拍着胸脯,“你放心,早就准备好了。”
两人也没继续聊下去,确定好时间叶芮就离开了。
等人一走,马刚就凑了过来,略显激动道:“奶奶,是不是明天就去办接班的事了?”
“嘘!”孙婆婆小声,“这事没成之前别嚷嚷。”
虽说废弃厂工作不是叶芮从家里接班来的,但如果叶家知道了要闹,废弃厂的人不想引起纷争,这件事怕很难办下来。
可要是办好了叶家再闹,她就无所谓。
不就是撒泼吗?指不准谁更厉害呢,她轻声叮嘱着:“明天你早点出门在废弃厂等着,尽量避开其他人。”
马刚连连点头,内心是止不住的激动。
这要是搁在两年前,他绝对不去废弃厂工作,那可是周边公认活重的地儿,有选择的情况下,谁也不乐意去那边。
但在家闲了两年,他又不是叶志庆那种啃老的人,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自然得把握住。
内心难掩激动,一晚上都没睡好。
第二天醒来时,眼下都是重重一圈黑眼圈,天还没亮饭也顾不上吃,就兜着一沓钱出了门。
在废弃厂门口等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才等来不急不缓的人。
叶芮走到他边上,互相打过招呼后才叮嘱着,“等会少开口,千万别大惊小怪。”
马刚不明就理,但还是很配合的点了点头。
一直走进废弃厂,就在快要进办公室时,只见叶芮从兜里不知道掏出了什么,‘啪啪’两下往脸上一抹,跟着又往嘴上一擦。
没一会,面前人就脸色惨白、嘴角发紫……
其实先前的叶芮脸色就不好看。
倒不是说长相难看,而是有些瘦脱相了。
可这会的叶芮哪里只是脸色不好看,看着分明像是活不了几天……
马刚总算明白她为什么让他不要大惊小怪,突然变脸,确实够让人惊恐的。
不但马刚被惊到了。
王组长见到这样的叶芮,心里是又将周伟茂臭骂一顿!!
这当舅舅的到底有多恨自己外甥女,才把人往废弃厂送?!
第7章
王组长真的恨死了周伟茂。
昨天都还抱着侥幸的心,想着叶芮休息几天就能好。
结果今天一见,这哪里是能好的样子?真要让她上两天工,怕是得死在他们厂,到时候他这个组长怕是做到头了,还得因为一条人命愧疚一辈子!
“不是说了让你在家歇着吗?工作的事不着急!”
说着的同时,王组长心里打定主意了,等会他就得去找周伟茂好好谈谈,要是他不把这件事给处理好,以后就别怪他给他穿小鞋。
“咳咳。”叶芮脸色有些不自在,手抓着衣摆更显得忐忑不安,她小声说着,“王组长,我来是想着和您商量一件事,就是、就是家里觉得我这样请假不好……”
王组长这么一听,就大概猜到了。
肯定是叶芮家里觉得请假没工资,就逼着人来上工。
但这怎么能行?万一把人逼死在厂子里怎么办?
“所以……所以就想着让我来问问能不能换人接班?”
说到这里,叶芮显得有些不舍,声音都变得哽咽起来,“我是不想的,其实我歇个三五天就能好了,昨天一天没干活,我现在都觉得浑身是劲,王组长您要是觉得不行,我就回去同家里人说说?”
“行啊!”王组长立马转变态度,他重重点着头,“我觉得特别行!”
他可看不出叶芮浑身有劲的样子,只觉得再拖上几天叶家就得办席了,原先还愁着她的工作该怎么安排,叶家倒是先给解决了。
瞧着跟在叶芮身边的年轻人。
一个孱弱姑娘,一个年轻力壮的青年,选谁还用犹豫?
“可是……”叶芮还有些不情愿。
王组长反而催促着,“趁着现在有时间,咱们就赶紧把手续办了吧,你连着请假,其他同事的工作量加重,时间一长多少都有些抱怨。”
他还安抚着,“也没事,以后要是厂子里有名额,我优先选择你。”
这话谁信谁傻。
叶芮表现出不乐意,王组长反而催着去办手续,在他一催再催之下,一个上午就将接班的手续给办好,就怕叶芮赖着不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