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青只当他在安慰他,“别让她知道——”
陈才捂住他的嘴,“我懂,没人知道你这样,你别说话了,休息。”
裴砚青昏睡到下午六点,挂了三个吊瓶,中间被喊起来吃了几次药,还打了镇痛剂,勉强能站起来走路了,但他还是浑身无力,胃也还在隐隐作痛。
这样的身体状况根本不适合再到处跑,但他知道闻钰去湖边露营了,也要跟去。
裴砚青强撑着精神,在厨房做了几个寿司卷,还给闻钰抱了个小毯子去,昼夜温差大,怕她露营的时候着凉。
他走路发飘,慢慢才走到露营地。
去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两处篝火在燃,众人在帐篷外喝酒,潭扬和蒋则权都喝了不少的样子,在玩掰手腕。
裴砚青找了半天闻钰,没找到,路过帐篷的时候,毫无预兆被一把拽进去。
闻钰周围一股很大的酒气,直接扑到他身上,刚好压住他还十分脆弱的胃部,他闷哼了一声,痛苦的皱了下眉,但没有推开她,也没用叫痛,扶着她的胳膊,让她别摔下去。
帐篷里没灯,黑漆漆的。
闻钰拿出一小方袋,在他面前晃,她咬住他的侧颈,又亲到他的唇角,“宝宝……今天可以做了吧?”
第87章 Trampoline
她认错人了。
她以为他是潭扬。
裴砚青盯着那个套, 沉默了两秒,心里的窟窿像突然灌了道很凉的穿堂风,他心里酸涩, 太阳穴涨痛, 胃也绞痛, 浑身都痛, 帐篷下面的垫子很薄,背靠在松软的泥土, 地上的小石子很多, 硌得疼。
闻钰趴在他身上, 这个姿势过于严丝合缝,唇角还残存着她唇瓣的湿热,她如此柔软地淌过来,依恋地淌在他的胸膛, 像条牛奶色的丝绒绸缎, 像条无孔不入的从温泉泉眼里涌出的热河。
那股熟悉的奶甜味, 只有他能闻到的属于闻钰的气味, 不讲道理地钻进他的四肢百骸。
多久没这样抱过她了, 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
多久没有这样静静地肌肤相贴, 不去反复思考斟酌, 担心自己是否又过界了。
多久没有这样被她需要,被依赖。
裴砚青起了反应,应该说,他没有办法不起反应,但他眼里完全没有任何情欲的色彩, 只有满目疮痍的暗淡。
明知她依恋的是谁,他身体也会有这样的反应。
如此悲哀。
裴砚青不想让她发现是自己, 没有必要,他只需要安静离开就好,但他喘息着想把自己撑起来,尝试了之后,发现自己真的没力气做到。
浑身乏力是高烧之后必然的后遗症,就算他平时健身锻炼,也没办法抵抗。
闻钰刚喝了几瓶啤酒,本来在和他们玩扑克,玩着玩着晕得看不清手里是红桃尖还是红桃A了,她就说要来帐篷里睡会儿觉,其实有段距离,但帐篷里依旧隐隐约约能听见外面众人的说话声,她有点无法入睡,所以戴上了耳机,找了首歌开始单曲循环。
都知道她在休息,不会有别人来打扰,潭扬这个时候来找她,她理所当然地认为他是想要亲热。
她其实没有喝到醉到发酒疯的地步,大约七分醉,可以故意借着酒劲做点也许对他来说是过分的事,她可以理解他的保守,但已经亲得够多了,她不愿意每次都只能到接吻。
奇怪的是,今天的潭扬好像没有要拒绝的意思,她还戴着耳机没取,歌还在放,但她看得出他肢体上的顺从。
他今天好乖。特别乖。给睡。
酒精极大地发酵了情欲。
她也懒得接吻了,只想先快速的进入正题。
太黑了,什么都看不见,闻钰猛地坐起来之后有点晕眩,保持了最后一点理智,先转身把帐篷的拉链拉上了,又重新回来摸他,手也找不到方向,在身下人的腹肌上戳了半天,才终于摸到他的皮带扣。
她摸到冰冷的触感,顿了一下。
隐约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潭扬今天穿……穿了什么裤子来着?运动裤?运动裤干嘛还系皮带?
她的指尖碰到他身体的每一下都在拨动裴砚青脑中的弦,尽管他处于昏沉混沌的状态,但他依旧清晰地知道,她做的这些亲密的动作,她对他的所有触摸,不过是弄错了对象。
他垂下眼,虚虚地握住她的手腕,太哑了,只能用气音,轻得像某种叹息,“……闻钰,他在外面。”
“我……”裴砚青想到她会和潭扬做这些,眼眶发热,喉头干涩到无法呼吸,但强行逼自己接着说下去了:“……我帮你去找他。”
“你先,先下去……行吗?”
裴砚青挪开她的手,然后努力用手肘抵在地上借力。
闻钰没听清。
她只是感觉他似乎想要起身,刚才短暂的疑惑被搁置了,因为她不想给潭扬机会反悔。
“嘘——”
她重新按回去,只花了两秒就解开了皮带,随即更用力地用大腿压制住他的腰,单手捂住了他的嘴,她酒精上头,控制不好力气,指甲都陷进裴砚青的面颊里,不知道是撒娇还是威胁,小声,但严厉了一点:“宝宝……别说话,别人会,会听到的。”
“我们……我们悄悄的。”
闻钰摘了只耳机,给他戴上,“你,你别紧张,听……听歌,听几遍,就好了。”
听几遍就好了。
是什么意思?邀请和她一起听歌?
裴砚青思维混乱,他被掐得好痛,呜咽了两下,但闻钰没管她。
左耳音乐的鼓点震得他头晕,是一首节奏很强、高潮迭起、又异常缱绻的英文歌。
“Suddenly the sky erupts/Flames alight the trees/ Spread to fallin leaves/ Now they‘re right upon me.”
天空突然在眼前爆炸,火焰点燃了树木,一路蔓延到了落叶,现在它们就在我身上。
裴砚青的注意力被耳边的歌夺去了几秒。
他觉得自己好像又发高烧了,她的指尖很凉,显得他无比滚烫。
闻钰粗暴地捂着他的嘴,指尖透过肌肤,几乎是直接掐到他的后槽牙,他呼吸困难,眼睑涌出了生理性的泪水,眼睁睁看着闻钰用牙撕开了小方袋的锯齿边缘,然后——
“我知道,你应该分不清正反。”
“没事……这次我帮你。”
闻钰觉得自己很贴心。
裴砚青终于意识到她给他听歌,不是要分享音乐,不是突然想搞什么纯情,她是现在、立刻、马上就要……他瞳孔颤抖,倒吸一口气,在她真的彻底碰到他之前,惊慌中猛地攥住她的手。
“呜呜……”
他想说,闻钰,不行,不行。
但他被闷着,话全部变成含糊的呻-吟。
欲擒故纵。
闻钰当然觉得他在欲擒故纵,潭扬是个成年男性,他要是真不想要,当然能挣脱,所以她只是轻笑了一下,拨开他阻拦的手,她足够熟练,都不用低头分神去看,直接一边戴,一边去吻他的眼睛,真心实意地夸道:“……你好可爱。”
她心情很愉悦,在他眼皮上细细密密地落下好多吻。
裴砚青整个人像某种酥皮点心,他感觉自己的全身细胞都在被极端的快感剥落,腰眼又痒又麻,眼泪像是失禁了一样往外流窜,嘴里在断断续续呜咽,真的不行,他偏头想要说话,下一秒就又被掐住脸掰正了。
闻钰对他微弱的躲闪不以为意,她吻到他的眼泪,停了一下,笑着:“爽哭了?我还没开始。”
歌大约在十几秒后进入高潮。
“When I dream of dying / I never feel so loved.”
当我梦见死亡时,我从未感到如此被爱。
高音的那刻,伴随着歌里的口哨声,鼓点锤破耳膜。
痛与快乐竟然能如此融洽的共存。
当然是难受的,他现在的状况根本不适合做这件事,但因为是闻钰,所以他身上所有疼痛都打了中止符一样,全部不重要了,尽管他的胃真的好像要从溃疡发展到穿孔。
裴砚青知道,和闻钰最亲密无间的时候,她想着的是潭扬,她要的是潭扬,但他这辈子得到过的爱太少了,从前他们之间最接近爱情的时候,她也没有想要拥有他。闻钰对他没有占有欲,她不爱他。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被爱,他清清楚楚地明白这个爱本来不是他的东西,可他依旧无法拒绝这种错觉。
如果不能有真正的,那么错觉也可以。
乞讨的身份,得知足。
他从来不贪心,能得到一点是一点。
秉持着这样的心态应该很乐观,应该就什么都可以接受了,但他依旧忍不住流泪。
他嫉妒潭扬。
他嫉妒他能如此轻易的,如此全然的,被她占有。
他难以自控地皱起眉,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忍住自己想要叫出来的欲望,彻底放弃挣扎。
手指在身侧扣进帐篷的布料,能触到泥土的湿凉,这个高音持续了多久,裴砚青记不得,但他记得闻钰直起腰,然后她的发尾的尖尖很慢、很慢、很慢地降落到他的脸颊,在他脸上扫出了更多湿漉漉的泪痕。
她的慢不是出于耐心,仅仅是出于不让自己受伤,毕竟她之前连接吻这个过程都略过了。
但对于裴砚青来讲,她依旧是慷慨地把这一份错觉拉到了最长,把这个仿佛爱着裴砚青的时刻拉到最长。
闻钰终于松开了桎梏他的那只手,她需要时间适应,在这期间她俯下去,用舌尖舔掉他眼角的泪,裴砚青的睫毛抖得极其混乱,喘息很重,重到什么都听不清,只能听见自己的喘息。闻钰没有过多和他交流,只呼吸紊乱着说:“……你好烫。”
裴砚青艰难吞咽口水,帐篷里的黑暗掩盖住他通红的脸颊和耳朵,他的手不知道往哪里放,其实正常情况好像应该握住她的侧腰,但他不敢摸闻钰,非要找个支点,于是只能攥着手边的小毯子,手背虬结的青筋像是要爆出一样突起。
如果是潭扬的话,他可能这时要回应闻钰,说调情的话,比如反问她哪烫,但裴砚青嘴唇哆哆嗦嗦的,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之前是被迫要说话提醒她,现在是根本不敢说话。
裴砚青想,闻钰要是知道自己睡错了人,她要是知道自己睡的是他……她会不会觉得恶心?万一她知道之后,这辈子都不要再见他了怎么办?
第88章 累
十五米开外。
蒋则权不喝啤酒, 喝的是洋烈酒,但架不住酒量好,顶多算微醺。
他教潭扬玩摇骰子这种酒桌游戏, 潭扬之前从来没接触过, 玩不会, 斗不过蒋则权这种开夜总会的, 但又不想认输,输了好多把。
“还玩儿?”
蒋则权看潭扬点头, 嗤笑了声, 又把手里的骰子盒猛晃两下。
“玩可以, 但你要是等会儿喝吐了,可不是我的锅啊,不许和闻钰告状。”
他掀开往里瞥了眼,这次摇出两个六。
潭扬也摇了自己手里的, 一个二、一个三。
他说:“两个二。”
这么保守。
蒋则权直接猜到他手里的点数很小, 勾了下唇, 直接说:“五个二。“
潭扬呆了一下, 脱口而出:“六个二。”
蒋则权开始觉得和他玩这个游戏很无聊, 打了个哈欠, 说:“开。”
潭扬把自己的盅打开, 加起来可怜的五点。
蒋则权看都懒得看,把酒推给他,“来,再吹一瓶。”
潭扬想要蒋则权喝,他坚持不懈, 又玩了两轮,最后还是喝吐了, 捂着嘴跑到林子里,他现在距离那个帐篷就差几步路,说话的声音足够帐篷里的人听到。
单岭先听到他的呕吐声,给他拿了瓶矿泉水过去,“潭老师,给。”
潭扬声音有点沙哑,“我那还有一瓶矿泉水没喝完,没事,我休息会儿就行。”
……
裴砚青额头上出了薄汗,在迷乱中还是本能地牵住了闻钰的手,刚牵上,他就隐约捕捉到潭扬的声音,心脏差点骤停。
但闻钰好像没注意到那句话。
裴砚青怕潭扬等会儿要进来,又怕现在潭扬在外面说话就被听见,只能赶紧捂住闻钰的耳朵。
“……嗯?”
闻钰低头凑近,抚摸了两下他的侧脸,声音有点颠簸,她以为他是讨吻,“要,要亲吗————”
这时帐篷外的潭扬哑着嗓子,又对单岭说了句:“你听到了没,我怎么感觉有小猫叫?”
这句比前面那个音量要大,听得更清楚。
裴砚青的肾上腺素直接飙到峰值。
绝对不能让闻钰发现潭扬还在外面。
他本来还在生理性地哭,现在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伸手搂着闻钰的腰,上下颠倒,把闻钰压到旁边的毯子上,闻钰没预料到,被撞出一声有点尖锐的喘息。
可她甚至还没叫完,就被裴砚青用唇封住了。
裴砚青捂着她的耳朵,因为太害怕被发现,吻得很用力,他必须要夺走她的全部注意力。
“唔——”
闻钰的喘息被按在口腔里,变成了呜呜声,她有些抵不住,思绪都被撞断,勉强仰着头回应,这种快感和之前不一样,是不被自己掌控的快感,原本她更喜欢在上面,但今天不知道怎么了,潭扬主动,比她想象中要更令她上瘾,他们如此契合,连基本的磨合期都没有就能找到彼此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