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突然有人接声,吓了男同学一跳,回头一瞧,发现不少同学跟着他凑在一起看,见他回头,说话那人露齿一笑。
不过也有人面色难看,转而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神色鄙夷道,“F大堂堂名校,居然堂而皇之搞这种东西?!”
还有人想附和,却听旁边一道幽幽的女声传来,“这是女性杂志。”
几人喉头突然一哽,鄙夷那人急不可耐地伸手将男同学手上的杂志合上,果然见封面上印有专为时尚女性打造的字眼。
书摊前一时沉默,拿杂志的男同学更觉烫手,产生了一种窥私的羞耻感,脸都红了,慌忙将杂志放下。
一起围看的男同学们也尴尬干咳,仍有人忿忿不平,“女性杂志又如何,那也是从F大报纸上转载的,就是F大搞出来的!”
发声那位女同学根本不理,拿钱买书走人,临走前哼笑一声,“现在才来发表意见,不觉得晚吗?”报纸上早都议论完两轮了,怎么上头不见他们的高见?
又感慨道,“咱们学校什么时候也有这么有趣的报纸就好了。”说完,呼朋招友扬长而去。
急得几人直跳脚,其他看热闹的同学也好奇,但男同学们大多不好意思看或买,女同学无所顾忌,喜欢又有经济实力的果断买下。
杂志上说如对时尚理念有不同看法,欢迎来稿,一经采用,他们也会如F大校报一般,面向所有读者进行投票,爱美的女生们怎能放下与人一起讨论美的机会,且还是与F大女生比斗,那更不能错过,她们成绩不如人,不代表其他方面不如人!
还有不少男同学也羡慕道,“F大学生生活真丰富!”
莫名有种又输了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因此,有人写信到校报,提议自家报纸也搞得多样化一点,别被比下去了。
大家都是新时代的大学生,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上的大学,谁还没有一颗天之骄子的心!
校报人员只觉莫名其妙,没看人家叫《狂瞽》,不是《F大校报》吗?!
不过,好胜心是被激起来了,立马去买了一本回来研究。
类似的情况在不同高校内上演。
于是乎,好奇的、看热闹的、比美的、真心喜欢的、学习研究的……目的不一,每个学校都卖出了两位数的杂志,成果喜人。
而就在各校学生对不断做出创新之举的《狂瞽》心生好奇时,各大校园内突然有人来兜售狂瞽报。
此人正是毕岩峰。
他看到《狂瞽》新一期的广告上刊登着“庆祝和《雅意》达成合作,即将进入各大高校售卖”的信息后,敏锐地察觉到其中商机,立马找到江南,将近三期的报纸各订三百张,和沈扬分头顺着心华书店的流动路线开始售卖。
订单突然追加,江南三人幸福又痛苦,印刷出货后,累瘫在办公室什么也不想做,但看着桌上的二十多块钱,又觉得一切都值得。
就在江南的报纸事业红红火火时,程怡心和岑静秋屋漏偏逢连夜雨。
先是布料和新衣服被偷。
随着知青大规模回城,工作安置成了老大难,游手好闲的人变多,城市中治安也肉眼可见的变坏。岑程二人生意不错,每日衣服布料进进出出,早惹了人眼。
这一天,岑静秋外出送衣服回来,就见出租屋的门锁被撬了,屋里被翻得乱七八糟,稍值点钱的东西都被偷走了。
而布料是她和程怡心花大价钱从纺织厂工人的手里淘来的,最近她们的生意从学校做到了校外,规模扩大了不少,因此买了不少囤着,一下子全没了!
还有几件价值不菲、布料稀缺的新衣服,那是收了订金又花了很长时间才做好的。
两人立刻报了警,却不敢将布料的真实数量和价值说出来,都快气疯了。
没办法,两人只能再买布料先将订单补上,实在做不出来的就退钱,这一通折腾后,两人赔进去一千多块。
程怡心心灰意败,对岑静秋满是埋怨,怎么这么笨,看点儿东西都看不住!
岑静秋不知情,绞尽脑汁想把这笔钱赚回来,实在没法子了,她就跟程怡心提议道,“咱们把设计稿卖了吧,好歹能回点儿本。”
她和程怡心投一样的钱,程怡心财大气粗,这点钱亏了手上还有不少,她却没资本,再做到这个规模,她的股份占比就得缩小,这是岑静秋无论如何不能答应的。
奈何这是一个对个体户不友好、版权意识薄弱的年代,制衣厂的人一听她们没有工作单位,即使程怡心拿出了她的学生证,也只收获了一脸鄙夷,仿佛笑话她自甘堕落。
两人屈辱地拿着设计稿出了制衣厂,打算再想别的法子时,却发现满大街都是她们的衣服,制衣厂不问自取,盗用了她们的设计!
两人气到发抖,程怡心又去找梁孟,希望梁孟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能帮她一把,不求制衣厂停产,但是设计费必须给她们。
可惜,梁孟直接拒绝了,他说,“这也是我跟你分手的原因之一。”
即使程怡心占理,但法律不支持,就只能用梁家的权势压人,迟早会出问题的。
程怡心失望又恼怒,而她回到宿舍,听到舍友们还在兴奋又崇拜地讨论江南和她的报纸。
《雅意》的专栏上有编辑江南和另外两人的名字,程怡心早在看见那两个字的瞬间,就知道不是同名,那就是江南!
如今她再次遭遇坎坷,江南却更进一步,程怡心气得不行,宿舍也待不下去了,转身去了岑静秋的出租房兼她们二人的工作室。
只见到岑静秋,她又气不打一处来,觉得岑静秋太蠢了、尽出馊主意,白费那些先知,如果是她知晓未来的走向,肯定……
思及此,程怡心顿住,心想,对啊,为什么不能是她?
她为什么要一点一点试探岑静秋,让岑静秋和盘托出,由她掌控着那些未来信息,带着岑静秋走康庄大道,不好吗?
程怡心打定主意,便开门见山地问岑静秋,“静秋,你能把你知道的未来告诉我吗?”
岑静秋正在计算东山再起需要投入的资金,这回她得精打细算,忽听程怡心这样问她,惊惶了一瞬,才努力平静道,“怡心,说什么呢,我要是能知道未来,不成神仙了?”
程怡心对她的否认置若罔闻,只定定看着她,软声劝道,“静秋,多个人多条思路,你不说,我盲目地跟着你走,总是会出现这样那样的岔子,这都两次了,咱们手里的钱还经得起几次意外。”
程怡心真心觉得岑静秋太蠢了,再这样下去,迟早把她带沟里去。
还有江南,她实在忍不了江南让她名声尽毁、失去蒋绍、梁孟之后,还能名利双收、步步高升,凭什么?!
她要成功,她要站得更高,报复江南!
岑静秋犹豫,这可是她的底牌,如果程怡心泄露出去,她就完了!
但程怡心说的也有道理,她一个人总有思虑不周的时候,而且上辈子程怡心没有这些先知,也成功了,如果她能提前知道一些政策和未来走向,她们会不会成功得更快?
程怡心见岑静秋态度松动,心里着急,也不逼迫,静静等她思考。
岑静秋嘴唇翕动,无声张了好几次嘴,才缓缓给程怡心讲起她知道的一切。
第47章
程怡心捧着记录下未来的笔记本, 手不住颤抖,不是激动,而是气的, 她生吃岑静秋的心都有了!
十多年的未来信息多而杂乱, 程怡心且来不及理顺,只眼下这一事,她看得最清楚。
在岑静秋描述的未来中, 她在毕业后早早拥有了自己的小工厂,虽然规模并不大, 但程怡心略一估算, 就知道以她手上的资金和资源是做不到的。
单说布料这一项, 因为岑静秋上辈子的二婚丈夫是纺织厂的干部,所以她格外清楚政策,现下的布料生产其实已过剩,但群众手中布票量少,所以就出现了工厂卖不出、群众买不到的矛盾情况, 八一年开始,许多工厂开始不收布票促销,但八三年才正式取消布票。
她八二年创办私人工厂, 想要拿到大批量的布料, 必须有关系。
这个关系是谁?以程怡心目前对身边人的了解,有这个能量的, 只有梁孟。
就这, 岑静秋还劝她和梁孟分手!
还有她为什么和梁孟分的手?
因为梁孟查到她和岑静秋被举报的案底, 而岑静秋会找她做生意, 恰恰是因为她知道这些未来。
因果循环、牵一发而动全身,程怡心从未如此深刻地体会到这两个词的含义。
而这样的坑害她的岑静秋, 在她将其身上最重要的利用价值压榨出来后,程怡心依旧不能踢开她。
不是因为她是笑笑未来的婆婆,而是她是赵瑞儿子的亲生母亲。
岑静秋的前夫果然如她所料,是个十分重要之人,九十年代末资产就有几十亿!
几十亿,不管对于现在的她还是未来的她,都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数字。
而这样成功的人却不同意笑笑和他儿子的婚事,岑静秋这个蠢货又不知道原因,为了维持这一丁点儿与赵瑞的微弱联系,她暂时不能抛开岑静秋。
而且,程怡心念着赵瑞的巨额资产,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既然赵瑞本身就不同意笑笑进门,那她是不是可以采取别的法子……
“你为什么离婚了?”程怡心垂眸,突然问岑静秋。
在知道赵瑞未来有此成就,为什么能轻易放弃?
只见岑静秋面色怪异,咬牙不甘,许久后才道,“他也知道未来。”
程怡心一听这话,惊得猛站起身,手上的笔记本掉落在地,“什么?!”
为什么、凭什么是他们二人有此奇遇!如果赵瑞知道未来,是不是能获得更大的成就,程怡心忍不住吸气。
岑静秋却只摇头说不知道。
程怡心险些质问出声,那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但此时还不能撕破脸,因此她缓缓坐下,平复下心情后,将笔记本捡起,牢牢的护在怀里,仿佛谁也不能抢走的宝贝,“今天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宿舍了,明天有空再过来。”
她得消化消化,才能找岑静秋询问细节。
路上,程怡心的脑海中不停浮现这些纷杂的信息。
她未来的丈夫居然叫“韩烁”?
如果是她认识的韩烁,那是陆霖的战友,另一个团的营长,几年前和陆霖一起出任务受过伤,两人在一个病房,她抱着广撒网的心态,照顾陆霖的同时,给人送过几次饭和补汤。
她离开部队前,陆霖战友给她凑钱凑票就是他组织的,可当时韩烁已经结婚了,如今有妻有子,尚在部队服役,几年后他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如果不是这人,那未来的“韩烁”不知比蒋绍、梁孟如何,甚至……比赵瑞如何?
程怡心胡思乱想着,忽然,面前出现一人,阴影笼罩住她,她抬头看了一眼,侧身避让,不想那人不走,反而右跨一步挡住她的去路。
程怡心瞬间心生警惕,抓着包带退后两步,戒备地看向这个男人。
来人却只勾唇一笑,“程怡心是吧?梁孟的前对象?”
程怡心不说话,打量着这人,半长发、价格不菲的松垮衬衫,单手插兜,一副站不直的二流子模样,她很肯定自己不认识。
“别紧张,我没有恶意,而且是来帮你的。”只听那人吊儿郎当道。
“我不需要帮助。”程怡心如此说着,就准备绕路离开。
不远处就有人,只要这人不是抢劫的,她就不怕。
“梁孟跟你交往大半年,转头把你甩了,你不想报复他?你那么多布料被人偷了,不想找回来?”
程怡心闻言,停住脚步,抬眼盯着来人,问他,“你是谁,想做什么?”为什么知道这些事儿?
“我是梁孟的仇人,”
程怡心只听这人神经兮兮笑道,又见他目露阴狠,“找你的目的也很简单,我们合作搞梁孟,你丢的那点儿东西算我的。”
程怡心沉默,能跟梁孟结仇还敢报复的,来头恐怕也不小,她搅合进去了,那就跟游走在大象群里的蚂蚁没两样,轻易就能被踩死,她可不是傻子,不做这种自找死路的事儿。
于是她拒绝,低头要走。
那人却道,“不跟我合作,你的生意可就做不起来了,毕竟现在小偷扒手那么多,被偷被抢挺正常的对吧?”
程怡心被如此威胁,满身怒火,却只咬紧牙根走了。
如果是今天之前,她可能会心动,但现在她知道可以在两年后光明正大重新开始,甚至换地方创业也行,那又何必受人威胁。
进宿舍前,她调整情绪,换了一副面孔,舍友们已不再讨论杂志,而是各做各的事儿,程怡心笑着打了声招呼,小心把包放到安全之处,转头却仍然见到了刊登着江南名字的杂志,眼神一暗。
岑静秋居然没有任何有关江南的信息,她口中的笑笑也没有,江南如今又远在沪市,程怡心且想不出法子对付,只得生闷气。
洗漱后,程怡心放下帐子,躺在床上整理信息。
忽地,猛地坐起身。
她鞭长莫及、没有办法,不代表别人没有!
程怡心脑海中浮现出那个一身邪气的男人,想到了一个借刀杀人的好法子,心情瞬间大好,嘴角带着微笑慢慢躺下,一夜好梦。
次日课后,程怡心便在校门口徘徊,正愁怎么找到那人,就发现不远处有人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