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好笑,“您明明是心疼大姐,舍不得怪她。”
大姑一听她这奉承话,又高兴又别扭,“就你说话好听。”
两人这才回了家。
江南进门后,问二哥李昶和二嫂孙秀珍,他们有没有做个体户的打算,她手上还有别的口味的方子。
两人齐齐摇头。
只听二嫂笑道,“我的手艺你不是没吃过,我嫁过来这几年,连妈这一手红烧肉都没学到火候,做吃食生意怎么可能卖得出去?
而且,种菜也挺好的,赚得不比城里人少,累是累点儿,但是踏实!”
家里七口人,他们家分了二十多亩地,除去水田种粮食交公粮外,他们这一年三季菜种下来,能挣好几千块钱,公公婆婆也不藏私,每人该是多少,就给他们分多少,他们可不愿去做那冒险的事儿。
那一年,老三被打成那样、赵瑞被公安带走,夫妻二人想想都心有余悸。
江南闻言,只笑笑。
既然各有各的选择,她就不多干涉了,但还是抄了个方子给大姑,让她得空的时候做来尝尝。
接下来两天,江南把答应妇女主任的稿子写好了,也给妇女主任和赤脚医生过了目,两人都很满意,连连夸赞又感谢,江南将稿子和《狂瞽》上的科普文章都交给了赵瑞,让他等下个月政策下来,再帮她寄出去。
临近回学校的时间,江南还担心小妹那边因为政策大肆宣传而露馅儿,丁家为难她,因此在走之前,叫上李旭,买了不少东西,去了一趟丁家。
小妹对他们的到来很惊喜,听江南说起缘由,“哼”了一声,笑道,“你们放心吧,以前那老两口也许还会哼哼,但现在,都知道我娘家能挣钱,他们敢得罪我才怪了!”
而后,小妹说丁家也想弄大棚的事儿,不好意思跟江南道,“姐,你能不能借我点儿……”
她知道大姐前几天回了一趟家,想来也有困难,便打消了跟家里借钱的念头,原本想跟丁勇再想想办法,没想到,江南和李旭来了。
江南笑道,“这有什么不能的!”
只江南才答应,就被李旭截了过去,“你哥也有,连大棚材料都能给你直接弄来,不用过姐一道手。”
于是,小妹给李旭写了借条,江南将写给家里的那个卤肉方子也给小妹写了一份,“要是觉得种地累,就试试别的法子。”
小妹闻言,红了眼圈。
江南摸了摸妞妞和囡囡的脑袋,临走前再次叮嘱她道,“千万别委屈了自己。”
“不会的!”小妹坚定道。
江南回去后,就准备回学校了。
因为她和赵瑞近期才在城里过了一夜,因此,两人没再提前一天到城里,而是火车出发当天,早一些去了一趟卓守诚的店里。
赵瑞找卓守诚要来邮票。
江南惊讶,“不是让你别弄了,你真是一点儿没把我的话听进去。”
赵瑞笑了笑,卓守诚跟着看热闹。
她又看了一眼,发现不止猴票,还有好几版祖国山河一片红,因问卓守诚,“这是哪儿来的?”怎么会有这么多?
只听卓守诚得意道,“邮局的仓库里翻出来的!这套邮票不是地图错误,通知回收销毁吗?我去找人问的时候,邮局一个老员工说他记得仓库里还有几版没毁掉的,我花钱请人翻了两天,肺都快咳出来才找到的。”
找出来后,他和赵瑞一人一半。
猴票就不多了,不过,也是从邮局内部人员手上高价买来的。
赵瑞笑问江南道,“两百块钱,你觉得划不划算?”
他记得这套邮票九十年代就拍到几万了,后世应该更贵。
江南看着他,缓缓点头,划算。
未来,这两套邮票整版拍卖价都是好几十万,两百块买几套房,怎么能不划算?
“高兴吗?”赵瑞又问。
江南点头,“高兴。”
赵瑞闻言,脸上笑意更深了。
卓守诚见二人对着他收赵瑞两百块,实际总共花费不到一百块收集来的邮票说“划算”,心想这两套邮票到底能涨到多少,他要不要再去收点儿?
而后,赵瑞和江南请卓守诚吃了一顿饭,赵瑞送江南上了火车。
江南回到学校,才放下行李,正收拾东西准备去洗澡,莫敏来找她,给她带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第79章
“办公室被撬了?”
江南拿脸盆的手一顿, 惊讶回头,但又见莫敏神色尚算平静,想来损失不大。
只听人道, “不单我们, 学校里许多部门也都遭了殃,那些人进去后没找到值钱的东西,就毁办公室里的东西泄愤, 咱们的文件、稿件、读者来信都被水泡了。”
莫敏已将被泡过的所有纸张都进行了晾晒清点,东西没少, 只是很多文件稿件字迹都模糊了, 最大的损失是上学期她们特地选出来, 未来得及策划发表的稿件和读者来信,还有楚山青哥哥提供的国外大学介绍。
好在八月的投稿和读者来信,她都搬短租的房子里去了,在假期里选稿和看来信打发时间,避免了更大损失, 否则,九月的《狂瞽》要开天窗了。
“报警了吗?”江南严肃问。
莫敏点头,“保卫科巡逻发现后就立刻报了, 也通知了校领导和老师们, 不过案子还在侦查中。”其他消息她也没打听到。
她们还算损失轻的,只是泡水, 行政办公室的文件被烧了不少, 有备份的还好, 没备份那才是大麻烦。
还有男女生宿舍一楼的寝室, 好些窗户都被砸破了,还丢了东西, 但因这学期要迎新生,学校担心影响不好,第一时间组织校职工安装了新窗户,但丢掉的东西能不能找回来,就是个未知数了。
“好消息呢?”
既然她们只能等消息,江南也不多问了,转而跟莫敏聊点儿高兴的。
果然,说起这个,莫敏振奋了许多,“邮局通知咱们,邻省邮局也要求发行咱们的杂志,每月两千份,九月份的,我已经联系印刷厂加急制作后发走了!”
江南闻言惊喜,这确实是个好消息,她们的杂志成功走出沪市了!
“怎么这么突然?”江南惊奇。
只听莫敏兴奋解释,“听说是邻省教育局的工作人员来交流学习,又听说沪市去年好些学校的语文和英语成绩都有显著提高,问了原因,好奇之下带了几期杂志回去。
后来往上一汇报,领导知情后,看过咱们的杂志,夸了几句,各处一通气,邻省的学校有些为了捧领导的场子,有些觉得确实有用,就跟邮局沟通订阅,邻省邮局又跟沪市的邮局打听,知道咱们订阅量不错,就有了这回事儿!”
这过程虽然听着不是什么正常路子,但走出沪市的第一步是成功跨出去了,江南对《班马》的内容很自信,她相信只要有了开头,《班马》一定能在邻省占据一席之地。
因此也很兴奋,只高兴之余,她问莫敏,“账上的钱不多了吧?”
莫敏点头,“九月刊本就增印了五百,如今又加了两千,运费也由我们来出,账上只剩两百多块了。”
九月底这四千五百份杂志的订阅费肯定不能全收回来,她们又得“借钱”来解决十月的印刷费了,莫敏不由沮丧,早知道她就先不还那三千块欠债了,白折腾一回!
江南笑了笑,“等杨玲和楚学弟回来,咱们再合计吧。”
这回就是正式入股了。
“嗯。”莫敏点头,目前也只得这样了,而后,她又看了眼江南手上的东西,拍了把脑门,“瞧我,这忙的什么呀!”这些事儿一时半会儿也解决不了,白耽误江南的时间。
江南并不在意,道了句“没事。”笑了笑,重新拿上洗漱用品,往澡堂去了。
等她回来,又大致收拾打扫了宿舍,将被套拆洗了,下午饭后,才和莫敏一起去了办公室。
莫敏说得轻松,其实她已经将办公室大致打整过一遍,她们的办公桌、抽屉被泡变形了,但都晒过去了湿气,桌面擦得干干净净的,合同、资料、稿子、信件、样刊等因泡水、晒干,而变形,但都分门别类整理得整整齐齐。
江南笑对莫敏道,“你辛苦了。”
莫敏摇摇头。
两人开始投入工作,江南凭记忆将几乎泡成一张带着蓝色水渍的白纸合同、收据复写出来,分类归档;莫敏则到打印室,将合同模板复印了好几份,而后,两人开始统计被毁掉的文稿,准备等开学后向作者询问有没有底稿……
两人忙到九点半才回寝室休息。
次日,同学们大规模返校,又引发一阵哄乱。
江南出入宿舍,没少见生活老师和各班的辅导员在安抚遭受无妄之灾的同学们,还有公安来登记丢失和损坏的东西。
305室,苏丹今年没有参与迎新工作,因此来得就晚一些,去了一趟办公室回来,也是满身怒火。团委损失也惨重,他们的资料是被用刀划的,学生档案上的照片被戳得稀烂,放在办公室里的备用经费也被偷了!
“看来这个团伙小不了。”吴慧道。
其他人无不赞同,毁损手段太多样了。
杨玲和楚山青到办公室看过办公桌和文件后,也很痛心,又得知杂志远销邻省的消息,心情转变和昨天的江南差不多,脸上浮现出一丝喜悦。
而后,江南顺势召集几人,开个小会,讨论一下投资入股的事。
“……情况大家都了解了,光凭杂志自身销售收入,前期很难运营下去,所以我提议我们合伙入股,盈利后,去除成本与团委的经费,利润按比例进行分配。”
江南话毕,除去第一次听说要搞私有化的楚山青,杨玲和莫敏早有准备,都在思考出资金额。
楚山青有些意外学姐们会让他参与进来,便又听江南同他道,“当然,这是自愿,并不强求。”
楚山青忙道,“我愿意的!”
只是不知怎么出资,家里平反后,妈妈给了他不少零花钱,再加上他这几个月的工资,不知道够不够。
“总金额还是三千吧。”杨玲提议道。
主要是为了莫敏着想,江南、楚学弟和她实际不怎么缺钱,三千虽少,但可以等他们后期赚钱了,再同等追加投入。
莫敏自然知道这条件有利于她,也不扭捏,主动提出,“平均每人投入七百五十元,利润也均分。”
她咬咬牙,再找人借一点,应该能凑到这笔钱。
江南和杨玲又看向楚山青,不知他能不能接受?
楚山青忙会意地连连点头,他的零花钱加工资刚好够!
因此,江南当场拟定了合伙协议,只待各人将钱带来,就能签字生效。
合伙制虽不如公司制优越,但是眼下最适合他们的模式。
头等大事商定,又是双喜临门,一定要庆祝一下的,于是,江南邀约几人到校外聚餐,也算开学、开工前的放松了。
几人自然无不同意的,随即便拿上包,锁好门,往校外去。
路上,几人聊着假期里的趣事,多数时候在倾听楚山青前往英国的见闻,直到私房菜馆点好菜后,楚山青才讲完,喝了口凉白开润润喉。
江南这才跟他说了他哥哥给的大学资料被毁的事儿,需要麻烦他哥哥再帮忙整理一份。
楚山青满口答应,他会帮着哥哥一起整理的。
江南几人忙跟他道了谢。
楚山青害羞地摇摇头,放下茶杯后,跟江南闲聊道,“学姐,你这学期回来得好早。”
江南闻言一笑,“我昨天才到,算早吗?”
楚山青却是一顿,“昨天?”
江南点头,“对啊,昨天中午,有什么问题吗?”
楚山青的脸色慢慢变了,疑惑道,“可是,大前天我陪我妈妈饭后散步,看到你家亮灯了!”
这回,不止江南,莫敏和杨玲都意外地看向江南。
“又是赵同志?”杨玲不确定问道。
江南冷下脸,“不可能。”
六天前,赵瑞才送她上的火车,不可能两三天到达沪市,而且她明确告诉过赵瑞那套房子不用请人看护,她会定期去通风打扫,所以,只有她和赵瑞有钥匙。
“这次不会真进贼了吧……”莫敏忙道。
说着,就催促江南起身,他们一起去看看。
江南却道,“先吃饭,吃完饭,咱们直接去报警。”
而后,本是一次欢喜聚餐,又被扰了心情,大家匆匆吃了饭,就去附近的派出所报警。
江南一去就直接道,“我家被非法入侵了。”
民警一听就头疼,他们这几天已经不知接到第几起这种扰乱治安的案件了。
但头疼归头疼,两位民警还是立马带上帽子,拿上家伙事儿,就跟着江南一行往她家去。
几人到楼下时,不见亮灯,民警仔细检查了窗户没有破损,但是门锁有明显被撬动的划痕,两人从江南手里接过钥匙,开门重重一推。
但屋内并无动静,江南跟在后头,伸手打开了灯,入眼便是一片狼藉。
木质地板上满是脚印和尘土,沙发前的地面上有许多被踩灭的烟头,桌上堆叠着没洗的碗筷,两位民警小心翼翼往里走。
江南避开这些脚印,大步流星进到厨房,扫了一眼脏污的灶台、被清空的米面袋子,拿起一截木条,反身出来,这是赵瑞买家具时带回来,一直没个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