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情的人家见了这俩儿子对父母二婚这么高兴,很是稀奇了一阵。
新娘进门仪式过后,便是宴席。
赵瑞和江南陪着赵母迎宾,又敬了酒后,便和李旭卓守诚等坐到一桌,开始吃饭。
赵瑞连连给江南和自己夹了好几筷菜,带着饭一块儿吃下肚后,两人才缓过那一圈酒劲,和桌上几人说起话。
几人见他们这副模样,都笑出了声。
而后又几杯酒下肚,桌上人开始胡侃起来,卓守诚这才说起两年前赵瑞的冲冠一怒为江南的事儿,也就是不让他做程怡心和岑静秋生意那回。
江南意外,用眼神问赵瑞,怎么不告诉我?
赵瑞好笑凑近她,“告诉你,好向你邀功吗?”
江南一见这话头要往不可描述的的方向冲去,忙止住。
只听吕章华接道,“原来她们是从你那儿来的?我说我的价格能承担得起的人可不多,她俩怎么就能咬牙接受。”原来是走投无路!
“你个黑心鬼,赚了不少吧?”卓守诚点了根烟笑道。
吕章华点点头,得意一笑道,“也就赚了小半年,后来她们不知从哪儿知道了各纺织厂不要票搞促销的事儿,自个儿上宁城进了布料,不过,我还是赚了一笔‘运费’!”
两个女人大批量运货,没有关系和帮手,可弄不回来那么多货,他从中赚了一点点。
江南听了笑道,“你没跟着赚上一笔?”
吕章华闻言,摇头道,“在这个节骨眼上赚钱,怕是觉得牢饭好吃!”
第85章
此话一出, 一桌人都笑了,这桌上除去江南赵瑞李旭,不管面上身份如何, 其实都是做这份买卖的, 笑过之后,几人又感慨道,“这一回真是应了那句老话, 出头的椽子先烂!”
全国抓进去了三万多人,最重的判了无期。
卓守诚和吕章华上头有人, 消息灵通, 且他们有自知之明, 知道自个儿能有现在的好日子靠得是家里的关系和自己这份工作,因此,八零年工商注册的时候根本没动弹,这两年也安安分分的。
其余人则是得了赵瑞的提醒,要么老实歇一阵, 要么想方设法将手上生意缩小又合法化,放在面上大方进行。
感概过后,又转回方才的话题上, 只听吕章华道, “不过,那二位估计也没赚多少, 虽然不知道她们是不懂、还是不怕, 但倒东西给她们那人不可能不晓得其中严重性, 后期要么量小、要么干脆不干, 你们也别太放在心上。”
江南听着这明显安慰她的话,笑道, “她们又没挣我的钱,我放心上干什么?”
她素来信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要程怡心不来招惹她,她管不着人怎么赚钱,也不想无缘无故逼人上绝路,否则,狗急跳墙,平白给自己添麻烦。
她想赵瑞也是这个想法,因而只是拦了一手,没将程岑二人的路子全堵死。
吕章华见江南态度豁达,不像硬撑的场面话,举杯敬了她一个,能得赵瑞倾力相待的女人,果然不一般。
江南笑笑,跟着喝了一小口。
而后酒足饭饱,江南和赵瑞起身送走了一部分远道而来的宾客后,又同几人聊了会儿,也将人送至门口。
临走前,卓守诚拍了拍挂在胸前的相机,跟赵瑞道,“照片上我店里拿。”
他今天不止是伴郎,还是赵瑞特邀来的婚礼摄影师。
赵瑞笑道,“好。今天多谢你了。”
现在有照相机又有技术的人可不多,卓守诚可帮大忙了。
卓守诚显然不觉这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摆摆手,跟吕章华几人一蹬车,走了。
而后,江南和赵瑞接着忙活了一天,晚间宴席过后,送走了所有亲戚,又一一感谢了来帮忙的村里人,将借来的东西全部归还,一家子才得空歇一歇。
虽说赵瑞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了,但陪客也是个力气活儿,赵母即使百般为终于将满意的儿媳妇娶进门而高兴,但也累得有些说不出话,叮嘱了两句让赵川泽好好招待留宿的程皓、让程皓不要客气的话,便自行洗漱休息去了。
赵瑞亲眼看着母亲睡下,身体确无大碍,才招呼正凑在一起看小人书的赵川泽和程皓洗漱,至于两人什么时候睡觉,随他们去。
而后端了一盆水回房间,浸了毛巾,给倚在被子上闭目养神的江南擦脸,擦到江南艳红的眼尾时,顿了顿,一时没动作。
“好看吗?”
只听江南忽然出声。
赵瑞轻笑一声,贴近她道,“好看,第一眼就迷住了。”
天知道去李家接她的时候,他使出了多大的意志力,才控制住自己没失态,在一起这几年,他从不知道江南化上浓妆,这么美。
江南闭着眼,弯了弯嘴角,“那以后再化给你看。”
赵瑞听了情动,却只低头在她眼角落下一吻,帮江南洗漱后,打理好自己,两人相拥而眠。
江南的新婚生活与在江大姑家无异,帮着赵母做些轻松的家务活,去田间地头看看赵瑞,或偶尔帮着采摘蔬菜。
程皓却玩得乐不思蜀,不是跟着村里的孩子到田间打鹌鹑、捡鹌鹑蛋,就是到山上捡蘑菇,半点不提回家的事儿。
这一日,江南去给赵瑞送饭,只听旁边地里热闹得很。
原来是那家的黄瓜和西红柿让人摘了,原以为是被偷了,不想在树下发现了五块钱。
恼怒秒变惊喜,江南只见那家老太太讲得口沫横飞,高兴得很。
不过,也有人提出疑问并警惕,这行径可不像村里人的做派,常来村里进货的菜贩子和货车司机也没这么偷偷摸摸办事,又阔绰到能拿五块钱只换几根黄瓜和西红柿。
“不会有事吧?”江南转过头问赵瑞。
赵瑞只道,“不用担心,大队长会安排了民兵班警戒的,你回去告诉赵川泽和程皓,让他们这两天不要往山上去了。”小心总没大错。
江南点头应下,陪赵瑞吃了饭,休息后,又跟他边聊边干了会活,日头上来后,赵瑞就催她快回去,不然又晒又热。
这话让赵瑞雇来摘菜的婶子大妈们一阵起哄,“赵瑞,你媳妇儿来了两个钟头有没有?就心疼上了?”
赵瑞那是没一点不好意思,大方承认道,“对啊。”
倒是江南脸微微发烫,睨了赵瑞一眼,笑着跟众人告别,收拾好饭盒碗筷,脚步凌乱地回去了。
路过村中心时,江南特意绕去了晒谷场,村里的孩子们常在那儿玩耍,她打算去告诫程皓和赵川泽不准上山的事儿。
只两人都不在,正看人打弹珠的建设告诉她,他俩说有事儿,早早回家去了。
江南一听,转而叮嘱起建设爱红和在场的孩子们,让他们也不要乱跑。
建设和爱红满口答应,其他人回答得稀稀落落的,不以为意,江南没办法,这种事怕是只有自家父母的话才能起作用,只得摇摇头走了。
她回到家,程皓和赵川泽却不在,江南忙问堂屋里听戏匣子的赵母。
只听赵母回道,“小泽和皓皓说要让其他孩子尝尝你的手艺,端了你炸的鹌鹑和卤好的鹌鹑蛋出门了。”
这几天程皓和赵川泽往家里带了不少鹌鹑和鹌鹑蛋,江南给他们各做了一海碗当零嘴吃。
“他们走了多久了?”江南又问。
赵母看了眼桌上的钟表的指针,“得有一小时了吧。”
江南脸一沉,她才从村中心来,不见两人不说,也没听晒谷场的孩子们提起吃什么东西,这俩小崽子跑去哪儿了!
她不敢惊动有心脏病的赵母,面对赵母“找他们什么事儿的”的疑问,江南面色如常应付过去了,又到厨房,迅速将带回来的碗筷洗好,同赵母打了声招呼,又出了门。
江南沿着村里转了一圈,到处不见两人,才往山脚走去,这不,正好遇上甩着空碗、蹦蹦跳跳的两人。
两人见到她,脸上兴奋的笑容僵了下来,期期艾艾喊了她一声,“妈。”
江南扫了一眼他们的碗,问道,“东西呢?”
“吃完了。”
赵川泽目光游离,程皓不假思索答道。
江南好笑,“水都不带,不嫌口渴?”
那鹌鹑肉她放了不少调料腌制,吃多了肯定咸,还有鹌鹑蛋,那一大碗吃下去,也不嫌噎得慌!
她抬眸看了一眼山上葱葱郁郁的树木,担心有危险,遂不再说话,叫上两人赶紧回家。
进门后,她盯着两人动手洗了碗了,才问他们,“东西给谁了?”
两人不答,江南深吸一口气,笑道,“看来,我没有威慑力,那就等你们爸回来再说吧。”
程皓神色不变,看起来无所畏惧,倒是赵川泽一脸犹豫,张口欲言。
程皓见了,忙警告他,“你要当叛徒?”
江南闻言,一巴掌呼在在后脑勺上,“亲疏远近都分不清楚,你还叛徒呢!”
而后,在江南一番引导下,赵川泽将他们的所作所为合盘托出。
原来是他们昨天上山时,遇上一个“野人”,两人吓了一跳,但那人没伤害他们,只是想跟他们买点吃的。
赵川泽说着,从兜里拿出来十块钱,“我们用炸鹌鹑、鹌鹑蛋和十几个番薯换到了二十块钱。”一人分了一半。
江南将那钱接过摸了摸,确认是真钞,两人没被骗,就还给了赵川泽。
又听程皓扬声道,“鹌鹑肉和蛋本来是我们的战利品,怎么处理是我们的自由!”
江南冷笑,“这是战利品的处理问题吗?你们有没想过他是什么人?万一是人贩子或者歹徒,拿钱引诱你们,你们这就叫‘送货上门’!”
程皓却不服,辩解道,“如果他真是人贩子和歹徒,昨天遇上我们就把我们抓走了,哪里会等到今天……”
江南顿感无语,“你这逻辑还挺严密,”接着又问,“那他有告诉你们他是什么人吗?”
两人齐刷刷摇头,“他说交易的条件之一是要保密。”
江南闭了闭眼,压下怒气,又详细问了他们与人相识、交易的过程,得知那人身怀巨款,却形容狼狈,饿得面黄肌瘦,结合这个特殊时期,她心头浮现一个猜测。
而后,警告两人道,“今天不准再上山了,等你爸回来,把我问你们的话,原样复述给你爸。”
“那我们明天能去吗?”程皓问江南,他们可还是达成了长期交易的,这可是笔大买卖!
江南只道,“问你爸!”
傍晚,赵瑞回来,听了两人一说,脸一黑,实在没忍住,一人抽了一下。
程皓搓着他的屁股肉不停吸气,果然不管亲爹后爹都喜欢拿皮带抽人,他白跟他妈说不要找会揍人的后爹了!
赵瑞见程皓居然还敢瞪江南,脸色更难看了,“我们平常给你们的零花钱少了?就为二十块钱也值冒险!”
赵川泽一向怕他爸,被这厉声质问吓得脖子一缩,程皓却梗着脖子,只眼睛瞥见赵瑞手上的皮带动了动,立马变得跟鹌鹑一样,秒怂。
江南见状好笑。
只听赵瑞最后道,“明天,我跟你们一起去。”
两个孩子惊得一抬头。
赵瑞可不管他们愿不愿意,只叫他们洗手吃饭。
晚上,洗完澡上了床,江南才又跟赵瑞说起这事儿,“你说会不会是南方那些潜逃的‘经济犯’?”
也就是那些所谓“投机倒把”的出头椽子。
赵瑞道,“应该是。”
只是他上辈子没听说村里人说起过有人逃到他们这里。
“等明天,我叫上李旭和李昶跟着他们去看看就知道了。”赵瑞只道。
第二天,赵瑞三人远远跟着程皓和赵川泽上山,那人一发现有成年人,转头就跑,只是他到底饿了很久,又不熟悉山林,很快就被赵瑞和李旭按住了。
赵瑞且没说话,就听那人声音颓然道,“我就知道躲不了多久。”
赵瑞没管这话,只问了他的来历。
果然如他和江南猜测的那样,这人在南方开了一个五金厂,一听到风声,第一时间回家拿钱跑路,出来这几个月辗转两个省,却只敢在山里躲着,有钱也花不出去,饿得受不了才无奈进了村。